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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隅逐客

作者:康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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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十

第二部

像他所有的族人一般,他是安定不下來的,難得在檳榔嶼豪華的住宅接連住上一段時日。身為眾多船隻的東主,他經常不是在這艘船,就是在那艘船上,在經商的範圍內四處巡遊。他在每一港口都有個家——他自己家或親戚家——喜孜孜的歡迎他的蒞臨。在每一港口,都有有錢有勢的人熱切地等著見他,有生意跟他磋商,有重要函件等他閱讀——信件堆積如山,用絲袋裝著——不是經過不可靠的殖民地郵局寄來的,而是通過間接迂迴但安全可靠的方式遞到他手上——經本地商船上緘默寡言的船長留下給他;或是由風塵僕僕、旅途疲憊的人鄭重的行了額手禮之後,遞交給他的。這些人退下後會呼喚著真神阿拉之名,求神保佑這個賞賜豐厚的東主。所有消息總是好的。所有的意圖都能實現,在他耳中只聽見一片欽慕、感恩,或謙卑懇求之聲。
他做了個手勢要拉坎巴留在後面,畢恭畢敬地攙扶著阿都拉向院子上方的小門走去,身後隨著兩名阿拉伯人。他們一面慢慢走著,他一面不停用急促低沉的語調向這個大人物說話,大人物正眼都沒瞧他一眼,雖然看來像是在聚精會神地聽著。接近小門時,巴巴拉蚩搶前一步停下來,面對著阿都拉,手放在門把上。
他匆匆說完,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疑問地加上一句。「等到那個人做了我們要他做的事情之後,該拿他怎麼辦?」
霧裡傳來一聲呼喊——然後又一聲——接著,巴巴拉蚩還來不及答話,就有兩艘小艇衝到上岸處,森巴鎮兩名主要的市民達烏.沙哈明跟哈默特.巴哈索恩,急急登岸(他們是祕密應邀前來會晤阿都拉的),跟巴巴拉蚩打了招呼之後,就穿過黑沉沉的院落向屋子走去。因他們到來而引起的小小騷動立即平復下來,又是漫長的一小時,在靜寂中過去了,巴巴拉蚩在火堆中踱來踱去,臉色隨著時間的消逝而越來越緊張。
阿都拉把兩人逐一打量,他那一本正經的臉上,有一陣子露出了一絲微笑。他轉向巴巴拉蚩,決斷地說:
「能進的,老爺。」巴巴拉蚩叫道,「此地有一個白人他……」
「你寫的信?」
他側身挨近了阿都拉,輕輕觸撫他那垂在身旁、拿著念珠的手。
過去數月以來,他從森巴鎮接到神祕的消息,催促他採取決定性的行動。一、兩年前,他發現了那條河,曾經不止一次的把船停在河口外。原本湍急的斑苔河,在這些低地上緩緩伸展開來,好似猶疑不決慢慢流過二十處出口,然後經一大片泥地、沙洲與珊瑚礁,流入期待著的大海。但他從沒有想要深入河口。因為阿拉伯人儘管驍勇好冒險,卻缺乏真正航海人的本能,唯恐覆舟沉船。一想到海大王會向人誇口,說阿都拉在打聽他的祕密時,也跟其他小人物一樣得不到好結果,就使他忍受不了。他向來只把振奮的消息回給森巴鎮上不知名的朋友們,然後就在最後終會勝利的信心中,靜待良機。
阿都拉在和*圖*書他真主的道路上已經行走了四十多年了。他父親是富有的沙埃斯林丙沙利,是海峽殖民地一帶的回教大商家。十七歲時,阿都拉第一次出海經商:他父親包下一艘船,載著一群虔誠的馬來人到聖廟去朝香,他就在這艘船上當他父親的代表。在那些日子裡,海上仍然沒有蒸汽船,至少沒有今天那麼多。航程很長,年輕人見識了不少異地風光,因而大開眼界。阿拉真神使他早歲就成為一個朝香客,這實在是上蒼極大的寵眷,而獲此隆眷的人之中,再也找不出有誰比他更當之無愧,有誰比他對這件事更加珍視了。他內心虔誠堅定,行為又神聖莊嚴。其後,他更顯示是命中注定一生要雲遊四方的。他到過孟買與加爾各答,看過波斯灣,也順途見過蘇伊士灣峭拔荒蕪的海岸。他向西行就到此為止。他當時二十七歲,然後命運宣稱時候已經到了,他該回去海峽殖民地,從他垂死的父親手中接過千頭萬緒的事業來。他父親的事業從蘇門答臘到新幾內亞,從巴達維亞到巴拉望,遍布馬來群島。不久他的才能、他的意志(頑強得近乎固執)、他早熟的智慧,使他受眾人推崇為一家之主,這家人的親朋戚友,分布在那些海域之上。這兒有個叔伯,那兒有個兄弟,在巴達維亞有個岳丈,在巨港又有另外一個,還有無數姐妹的夫婿,更有其他親戚四散在東、南、西、北,任何一處有貿易的地方。這個大家族就像個網似的罩住各島,他們貸款給王族,影響各地的政務,必要時,勇猛無懼但相安無事的面對手持利刃、轄管海陸的白人統治者;而白人亦都對阿都拉尊敬有加,聽從他的勸告,參與他的計畫——因為他智慧、虔誠而又有福氣。
「事實的確如此。我們還債給這裡的那個白人,實在還得煩了。他是海大王的兒子,這個白人——但願有人掘他娘的墳!——把我們大家都死死抓緊在手裡還不知足,他想真要了我們的命。他跟森林裡的達雅克人做買賣,這些人比猴子也好不了多少。他跟他們買樹膠、買藤,而我們卻都活活餓死。才兩天前我去對他說。『奧邁耶老爺,』——到了這地步,我們對那魔頭的朋友講話時還須畢恭畢敬的——『奥邁耶老爺,我有什麼、什麼貨要賣,您要買嗎?』他卻這麼說——因為白人是什麼禮貌也不懂的——他對我說話就像當我是個奴隸似的:『達烏,您這個交運氣的傢伙』——注意,信徒中的首領啊!他說了那些話是可以弄得我倒運的——『你在這種艱難的日子裡還有貨可賣,實在幸運。快送來,我會收下,當作你去年的欠帳。』然後他笑笑,攤開手在我肩上拍著。這個死遭瘟的!」
接著是一陣緘默。阿都拉若有所待地向四周掃視,不久,一直靜靜坐著沉思的巴巴拉蚩,好像勉力振作起來似的,開始用溫柔、勸誘的語調說起話來,口若懸河地娓娓敘述森巴鎮最初的起源,現在的統治者巴塔魯魯與科堤蘇丹之間的爭執,其後的麻煩,以及最後在拉坎巴率領下,南西里伯島移民的崛起。敘述中說到各要點時,他會轉身向沙哈明與巴哈索恩求證,他兩人坐著熱心聆聽,用熱烈低沉的聲調發出「Betul,betul,對!對!」來同聲附和。https://www.hetubook.com.com
巴巴拉蚩一路敘述下來,慢慢入題,開始談到在內部傾軋的緊要關頭跟林格的行動有關的事實,他說得雖然還有節制,但已經越來越氣憤不平了。那個形貌凶惡的人到底算是什麼,竟把他們跟整個世界隔絕?他是政府嗎?是誰讓他來統治的?他控制了巴塔魯魯的腦袋,使他硬起心腸,使他口出惡言,又使他亂打亂殺。這不信神的人使虔信者在他橫行霸道的壓迫下氣喘。大家必須跟他交易,不管他交出什麼貨物,給予什麼貸款,都得接受,而且他每年又強索款項……
「要是心志堅定,船隻就平安無事,」巴巴拉蚩說,「我們現在去瞧瞧奧馬跟我手上的這個白人。」
他們緊緊站在一起,靜靜的思索,眼睛向院子裡漫無目的地轉著。院子裡熊熊大火燒得正旺,一圈晃動的光輝照著他們腳下黑漆漆的地,懶洋洋的煙慢吞吞繞成一圈圈發光的圓圈,罩在黑黑的大樹枝葉間。他們可以看到拉坎巴已經回到座位上,在墊子上無精打采地佝僂著背坐著。沙哈明又站了起來,看來在用莊嚴生動的姿態跟拉坎巴說話。侍從們三三兩兩的從蔭裡走到光裡,慢慢踱著步,又回到蔭裡去,大家面對著面,手臂有節制地做著手勢。巴哈索恩的頭昂然後仰,衣飾繡品與劍柄在火光中閃閃發亮。他步履堅定地繞著火堆兜圈子,就像行星繞著太陽似的。黑沉沉的河邊吹來一陣潮濕的涼風,使阿都拉與巴巴拉蚩打了個寒噤,把他們從出神冥想中喚醒過來。
「我們去吧!」
沙哈明站起身來,手裡拿著杖子,用隆重的禮儀對阿都拉說話,一面莊嚴的揮動右臂加重語氣。
阿都拉沒有立即作答,他嘴唇用聽不見的低語念念有辭,手指間數著念珠,咯咯作響。大家都肅然靜待。「假如我的船能駛進河來,我就加入。」阿都拉終於用莊嚴的聲調說道。
「阿拉賜福給我們!請大駕登岸。」
「……需要的話,我們可以有八十個人,」他正在說,「八十個人分坐十四艘划子,我們只少了火藥……」
然後阿都拉正一正臉色,在兩列拿著火炬的人中間走過,在那堆熊熊燃燒的大火前與拉坎巴相見,他們站在那兒互相緊握著雙手,求神賜平安給對方。接著,拉坎巴仍然握住貴賓的手,帶著他繞過火堆走到預先排好的座位那兒。巴巴拉蚩緊緊地隨著他m•hetubook.com.com主子身後,阿都拉由兩個阿拉伯人隨侍。他跟他的侍從一般,穿著上了漿的棉布白袍,從頸口起摺成硬挺挺的褶子,並從喉頭用一排密密的小金鈕扣直向下扣到半胸,圍著窄窄的袖口滾鑲著金色的花邊。在他那剃光的頭上,戴著一頭打辮編成的貼頭草帽,沒襪子的腳上穿了黑漆皮的拖鞋,右手腕上掛著一圈沉重的木念珠。他在貴賓席上慢慢坐下,然後脫掉拖鞋,端莊的把兩腿盤起來。
巴巴拉蚩迅速站起身來。大家都動起來了,露台上的女人們急急走進屋內,在院子另一端謹慎伺候的人群中,有兩個人抱滿了乾木柴跑過來,把燃料放在火堆上。其中一人,在巴巴拉蚩示意之下走近來,接到命令後,走向那道小門進入奧馬的院子。在等待中,拉坎巴、阿都拉,跟巴巴拉蚩用低沉的聲調交談。沙哈明一個人坐著睡意昏昏的嚼著檳榔,重垂的下顎微微的、懶懶的一動一動。巴哈索恩一手按著短刃的柄,在明亮的火光中來回踱步,看來一股鬥志旺盛,毫無顧忌的樣子,叫拉坎巴那些在院子黑蔭裡成群站著或輕輕走動著的侍從看得又羡慕又嫉妒。
「巴巴拉蚩,是奧馬的朋友,拉坎巴的屬下。」
「我們要跟他鬥,」年輕的巴哈索恩爽快的說。「只要有人相助、有人領導,我們就會爭一爭。阿都拉老爺,您會加入嗎?」
「他怎麼說?」巴巴拉蚩問道。
「罪孽啊!誘惑啊!」阿都拉輕輕嘆道:「我們是託上主庇護的,我能夠把這不信真神的人永遠永遠的養下去嗎?」他不耐煩的加上一句。
河邊上岸處每邊點上一個明晃晃的小火,每個小火旁放著一堆樹脂的火炬,巴巴拉蚩在火堆間來來回回踱著步,不時停下來臉朝著河,頭側向一邊,傾聽著漆黑的河面上傳來的聲音。沒有月亮,頭上的天空澄澈,但是自從午後的微風,時吹時息終至停止後,閃爍的斑苔河面上霧氣變得越來越重,瀰漫在岸邊,把中流都隱蔽起來了。
「性命擔保,沒危險!」巴巴拉蚩答著,拿起了藤圈。「他是安安靜靜、心滿意足的,就像一個久渴逢甘霖的人。」
「很對呀!」沙哈明和巴哈索恩同聲叫道。
拉坎巴昏昏沉沉的眼睛突然變得明亮起來。
遣去看奧馬的信差回來了,遠遠站著,等人注意他。巴巴拉蚩打手勢喚他前來。
「他會給您的船隻領航,帶頭作戰——假如真打起來,」巴巴拉蚩繼續說道。「假如有什麼殺人事件——讓他去做殺人凶手,您得給他武裝——一管能開許多次的短槍。」
「你會見到他們兩人,」他說。「我所說關於他們的話,都是真的。我看見他成為我提到的那個人的俘虜之後,我就知道,他在我手裡會軟得像河裡的泥巴一樣。最初他用他家鄉話中的汙言穢語來回答我,白人向來是這樣的。後來聽到他心上人的聲音之後,就變得猶疑不決起來。他遲疑了好些天——太多天了,我把他看得一清二楚,就讓奧馬跟他的……家人退https://www.hetubook.com.com居此地,接著,這紅臉孔的傢伙就冒了三天火,像是隻餓慌了的黑豹似的。到了今天晚上,就是今天晚上,他來了。他逃不了。他現在是在一個鐵石心腸的人的掌握之中,他逃不了。」巴巴拉蚩說完了,得意地用手叩著門柱。
拉坎巴正在低聲跟阿都拉說話,阿都拉興趣盎然的聽著。
終於聽到河上一聲高呼,巴巴拉蚩一聲令下,眾人就奔到河邊,拿起火炬,紛紛點燃,然後高舉過頭搖晃著直至迸出火焰為止。一縷縷濃煙裊裊升起,在照亮院落與閃明河面的火光上罩成一片紅雲,但見三艘長長的大艇,上有許多划手,浮在稍遠的河面上。船上的划手把船槳高高舉起,齊齊放下,輕輕一划,就使這小小的艇隊在湍急的河流上穩然不動,正好泊近上岸處。在最大的艇上有一個人站起身來叫道:
巴巴拉蚩賞識的標他們一眼,又轉向阿都拉。
「你是誰?」
「不對!」巴巴拉蚩說道:「不對!不是永遠,只在他為您服務時才這樣做。阿拉恩賜的分派者啊!時機一到,而您的命令……」
巴巴拉蚩用官腔大聲回答道:
「請這邊走。您真使我們勇氣百倍!」巴巴拉蚩帶著做作的敬意嘰嘰咕咕。「再走步您就會看到勇士奧馬,還有那個精力充沛、狡猾過人的白人了。請這邊走吧!」
「可是最大方的施主啊,您得捨得出錢!」巴巴拉蚩繼續道。「您得去滿足一個白人的貪慾,另外那一個不是男人,所以對飾物十分貪心。」
「小心,阿都拉老爺,」他說,「小心,那個不乾不淨的白人窮凶極惡,他起先想揍……」
這是個有福氣的人!由於他萬事順遂,因而在他出生時司星宿的好神靈,並沒有忘記賜給他一個難以得償的願望,以及一個難以克服的對手。這些原始的神靈,竟也會施這麼微妙的恩賜,倒是少有的。於是,妒忌林格在政治商業上的成就,以及希望在各方面都勝過他,就變成了阿都拉最熱中的事,是他生命中最大的興趣,以及生存所賴的給養。
「受壓迫者的保護人啊,聽聽這些人說吧!」他叫喊道。「我們從前有什麼辦法呢?人總得做生意,又沒有別的商家。」
阿都拉扶著巴巴拉蚩伸出的手平穩了身子,先上了岸。從下船到登岸的短短時間裡,他們交換了銳利的目光與幾句急促的話。
他把門大力推開,向著陰沉沉的院落踏了幾步,然後又突然折回來。
「也許有火藥的,」阿都拉漫不經心地咕噥道:「要是船能安全進入河道的話。」
「唉!不會真打的,」巴巴拉蚩插嘴說。「您大名的威望已經足夠了,別說還怕您親自駕臨呢!」
「施主啊!憑我的腦袋擔保,您一定平安無事。」巴巴拉蚩打斷了話。
這臨時的客廳布置成一個大半圓圈,離火最遠的一點約莫在十碼之外,也最接近拉坎巴住宅之處。一俟主賓就座,房子的露台上就悄悄擠滿了拉坎巴宅裡蒙住面孔的女眷,她們擠近了欄杆向下窺視,正在輕輕耳語。院子裡拉坎巴與阿都https://m•hetubook.com•com拉並肩坐著,兩人客套地寒暄了好一會。巴巴拉蚩謙恭地蹲坐在他主子的腳下,他座位的硬地上只鋪了一張薄薄的蓆子。
這個就是威廉斯回到愛伊莎身邊的當晚,拉坎巴與巴巴拉蚩期待著初次會晤的人。巴巴拉蚩三天以來都提心吊膽,唯恐自己那小小的計謀做得過了火,現在既已對手中的白人有了把握,在院子裡監督著迎迓阿都拉的準備工作時,就感到輕鬆愉快。從拉坎巴的家到河邊的中途,放著一堆乾柴,準備在阿都拉駕到時點燃做火把之用。在乾柴堆與屋子之間,繞成半圈的,是一小堆低低的竹架,上面放著拉坎巴屋子裡所有的地氈與墊子。歡迎儀式經決定要在空地上舉行,並由拉坎巴數目眾多的侍從弄得體體面面。侍從都穿著乾淨的白袍,齊腰圍著紅色的紗龍。斧頭在脅下,長矛在手中,正在院落裡來回走動,或三五成群,興致勃勃地談論著即將來臨的大典。
「我要見見你信上提到的奧馬,還有那個白人,」阿都拉打斷了他的話。
「我是您的奴隸與祭品,」他對著阿都拉的耳朵咕噥著,聲調清晰而有禮。「只要您靈機一觸,也許可以找到一些靠得住的毒藥,誰知道呢?」
「把門打開,你先進去,」阿都拉說。「沒有危險吧?」
他帶著一個信徒應有的謙虛,平日裡時時刻刻不忘自己是至高無上真神的僕人。他樂善好施,因為樂善好施的人是阿拉之友;每當他走出自己的屋子——建在檳榔嶼城外的石屋——步向港口的貨倉時,都得從他族人或教友的唇邊急急把手奪回來;也有很多時,他得咕噥些責怪的話,或甚至嚴詞訓斥那些感恩懇求,想用指尖觸摸他的膝頭的人。他長得很俊美,謙遜莊重的高抬著細小的頭,他那高挑的眉,挺直的鼻,狹長黝黑的臉,以及俊秀清朗有如雕塑的五官,使他看來很有貴族氣派,正顯得出身貴胄。他的鬍子修得整潔圓淨;棕色的大眼目光堅定,看來溫和柔善,與兩片薄唇的表情頗不相稱。他氣度雍容,深信自己的順遂昌隆是沒有什麼可以動搖得了的。
「他們會得到滿足。」阿都拉說,「可是……」他頓了一頓,眼望著地下,撫弄著念珠,讓巴巴拉蚩在一旁焦急地待著,張開了嘴。隔了不久,他突然用含糊的低語再開口說話,巴巴拉蚩不得不側耳傾聽。「是的,可是奧馬是我叔公的兒子……他的一切都是教內的,可是那個人卻是個異教徒,這便很不適當……非常不適當。他不能在我庇蔭下生活。那個畜生不行!悔罪吧!一切求真神保佑!」他急急忙忙囁嚅著。「他怎麼可以在我眼前跟那女人住在一起?那女人是教內的!丟人!真是醜事!」
「好的,一定。」阿都拉慢慢沉思了一會,同意了。
「很好,」阿都拉低聲說。
「是我寫的,施主!」
「他說現在就恭候沙埃阿都拉大駕光臨,」那人答道。
「沙埃阿都拉丙沙利駕到!」
「他也許可以派許多用場呢。」他向阿都拉耳語道。阿都拉先前看見他折回來,也停了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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