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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使吉姆苦惱地跺腳，並且發出生氣的低笑聲說，『你對這種愚蠢的傢伙有什麼辦法呢？他們會半個夜晚不睡覺，胡言亂語，而謊言越大，他們似乎越喜歡。』你可以在這種苦惱中追查出他的環境的微妙影響力。那是他處於俘虜狀態的一部分。他否認時顯示的真誠是令人愉快的，最後我說，『我親愛的人兒，你並不認為我相信此事。』他看著我，十分驚奇的樣子。『嗯，不！我不認為，』他說，忽然發出荷馬式的大笑聲。『嗯，無論如何，槍在那兒，並且在日升時一起發射。天！你應該看到破片飛舞，』他叫著。在他旁邊的達恩．瓦利斯露出安靜的笑容聽著垂下他的眼皮蓋，微微拖動他的腳。看來把槍成功地運上去，使得吉姆的人有了信心，所以他在兩名經歷過戰鬥的老布吉斯人的衝鋒下冒險離開砲臺，去參與達恩．瓦利斯以及隱藏在峽谷中的猛攻團體。在夜半時分，他們開始爬上去，當走了三分之二的路時，就躺在濕草中等待太陽的出現，太陽是他們所同意的記號。他告訴我說，他以怎樣不耐煩的痛苦感情注視著黎明的迅速到臨；還有，在工作和爬動而身體發熱時，如何感覺到冷露浸涼他的脊骨；他是多麼害怕，所以在進攻的時刻到來之前，都會像一片樹葉一樣發抖。『那是我生命中最緩慢的半小時，』他說。漸漸地，寂靜的圍柵出現在他上面的天空。分散在山坡的人正蹲伏在暗黑的石頭和滴水的樹叢之中。達恩．瓦利斯正平躺在他旁邊。『我們彼此看著，』吉姆說，手輕輕地放在他朋友的肩上。『他非常愉快地對我微笑，而我不敢動嘴唇，因為怕我會顫抖起來。相信我，是真的！當我們掩護著時，我一直汗流浹背——所以你可以想像……』他說和_圖_書，而我相信他，他對於未來的結果並不恐懼。他只是憂慮有無能力壓抑這種顫抖。他不去管結果。他一定要到達那個山的頂端，留在那兒，不管會發生什麼事。他不能夠回來。那些人已經絕對地相信他。只相信他！他坦白的話語……

「似乎對方完全被擊潰了。多雷明靜靜地在山邊上他的椅子中等著，砲煙緩緩地伸展到他巨大的頭上方，他以深沉的一聲鼻音接受這消息。當他聽到他的兒子安全並且在領導手下追逐敵人時，他沒有發出第二個聲音，使勁要站起來；他的侍從匆忙跑去幫忙他，他們尊敬地扶他起來，他表現很大的尊嚴，拖著腳走進一小片陰影中，在那兒躺下來睡覺，全身用一片白被單蓋著。在巴都桑，興奮的氣氛顯得很濃重。吉姆告訴我說，他把背轉向圍柵及其餘燼、黑灰和半燒毀的屍體，他從山上時常可以看到溪流兩旁的房子之間的開闊空間忽然充滿一群沸騰著的人，而在一會兒之間就又空空一片。他的耳朵聽到下面鑼和鼓的可怕噪音；群眾的狂野喊叫形成陣陣微弱的吼叫傳到他耳中。很多飄揚的旗幟發出飄動的聲音，就像棕色屋脊之中的白色、紅色、黃色小鳥。『你一定喜歡，』我喃喃著，心中感覺到同情性感情的騷動。

「傳說已經賦予他超自然的力量。是的，據說，有很多繩子被巧妙地處置，還有一個奇異的機械裝置，因為很多人的力量而轉動，而每門砲拖了上去，慢慢穿過樹叢，像是一隻野豬在樹叢中用鼻子掘著路，但……但最聰明的人卻搖頭。無疑的，在這一切之中有一種神秘的成分；因為繩子和手臂的力量算什麼呢？在事物中有一種反叛的靈魂，必須藉著有力的符咒和咒語加以征服。老蘇拉就和_圖_書是這樣——他是巴都桑的一位很可敬的家長——有一個晚上我曾和他有一次安靜的閒談。無論如何，蘇拉也是一位職業巫師，他照顧周圍幾哩遠稻米的播種和收成，目的是要壓服東西的倔強靈魂。他似乎認為這種職業是一種最刻苦的職業，而可能東西的靈魂比人的靈魂更倔強。至於外面村莊的簡單人民，他們相信並且說（他們認為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情），吉姆背部揹著槍上山——一次揹兩隻。

「好極！真是好極；加在他的話語上的成功圖記、為了他的腳底而被征服的土地、人們的盲我已經告訴過目信任，還有他自己被從火中搶救出來，以及他的成就帶來的孤獨。所有這一切，你，都在講述中縮小了。我不能僅以字語把他的完全孤絕的印象傳達給你。當然，我知道，就每一個意義而言，在那兒，像他這樣的人，只有他一個，但他的性情所具有的不為人懷疑的性質，已經使他與他的環境緊密接觸，所以這種孤絕似乎只是他的力量造成的結果。他的孤絕增加了他的才幹。就能看到的範圍內，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和他比擬，好像他是一個奇異的人，只能由名聲的偉大來加以衡量；而他的名聲，記住，是很多天的旅程中人們所知的最偉大事情。你必須划船，用篙撐船，或者走一段長長而令人疲倦的路穿過叢林，然後你才走過其名聲所傳達的範圍之外其名聲並不是那些我們全都知道而聲名狼藉的女神祇所表現的吹噓；其名聲不喧騷——不鼓噪。它從那種沒有過去的土地的寂靜和陰鬱中取其聲調，在那個土地上，他的言語是每一個短暫的日子的一個真理。它具有某種沉默的性質，藉著這種沉默，它陪伴你進入未知的深處，不斷在你身邊可以聽到，深入和_圖_書、遠達——混合著低語的人嘴唇上所呈現的奇妙和神秘。」

「就這樣，他證明他在戰爭中的勝利所具有的道德效果。這種效果事實上是無限的。它曾引導他從衝突走向和平，並且穿過死亡進入人民的最內部生活；但在陽光下伸展出來的土地的陰鬱卻保存其不可思議，世俗的安靜外表。他清新而年輕的聲音——他顯示多麼輕微的疲倦跡象，這是很不平常的——輕輕地漂浮，經過森林不變的表面而消失，像那個寒冷而有露的早晨的大砲所發出的聲音，那時他在世界上沒有其他憂慮，只有對於自己身體的寒噤加以適當控制。隨著出現於這些不動的樹頂的第一道陽光，一個山頂發出沉重響聲，為白色的煙霧繚繞，而另一個山突然爆出一種驚人的噪音：喊叫，憤怒，驚奇而恐慌的叫喊。吉姆和達恩．瓦利斯是最先獲取木樁的人。一般傳聞是：吉姆的一個指頭一碰就把門推倒。他當然急著要否認這個說法。整個圍柵——他會堅持向你說明——是一件差勁的工事（雪利夫．阿里主要是相信這個地勢無法為人接近）；而無論如何，地方已經被擊成粉碎，只藉著一種奇蹟而結合起來。他承擔起這件事，像一位小傻瓜，並且慌慌張張去做。天啊！幸虧有達恩．瓦利斯，不然那個麻臉而紋身的浪子阿里就會用矛把他釘在一根巨樑上，就像史坦因的一隻甲蟲。還有一個人是譚姆．伊譚，是吉姆自己的僕人。他是來自北方的馬來人，一位流浪到巴都桑的陌生人，並且曾被阿南酋長強迫留下來當一艘華麗小船的划手。他在一有機會時就飛奔逃走，並且在布吉斯居留區之中發現一個不安全的遮蔽所（但很少東西吃），然後跟隨著吉姆。他的皮膚很黑，他的臉扁平，他的眼睛突出，充滿著怒氣。hｔtps://www.ｈｅtｕｂｏｏｋ.ｃｏm•com在他對於他的『白人首領』的忠誠之中有一種過份，幾乎狂熱的成分。他和吉姆形影不離，就像一個難纏的陰影。在正式的場合，他會跟在他主人的後跟，一隻手放在他的短劍的柄上，由於他野蠻而沉思的眼光，使一般人與他保持一段距離。吉姆已使他成為他房子的頭子，而所有巴都桑的人都尊敬且巴結他，像是一位有很大影響力的人。在攻擊圍柵時，他以他作戰的冷靜兇猛而成為大為傑出的人物。突擊群眾來得很快——吉姆說——儘管守備隊顯得驚慌，但『在那圍柵中，卻有五分鐘熱烈的短兵相接，一直到一位大笨蛋縱火焚燒由樹枝和乾草建成的遮蔽所，而我們為了寶貴的生命全都必須逃走。』

「我記得此時他停了下來，眼睛緊盯著我。『就我所知道，他們從沒有機會為此事後悔，』他說。『從沒有機會。我希望上帝永遠不要給他們機會。同時——更糟的運氣！——他們已經養成習慣，相信我對任何事情所說的話。我不會知道！為什麼？才前幾天有一位我一生中從未見過的老年人，從幾哩外的村莊來，想要知道是否應該跟妻子離婚。事實。嚴肅的話語。就是這種事……他不會相信的。我會嗎？蹲在陽臺上，嚼著檳榔，嘆著氣，到處亂吐著，有一個多小時，並且在說出那去他的難題之前，顯得像殯儀館的人那樣陰鬱。那就是那種看來並不像外表那樣好笑的事情。他要說什麼話呢？——好妻子？——是的。好妻子——可是老了，他開始講一個去他的漫長故事，是關於一些銅鍋的故事。他們生活在一起有十五年——二十年——不知道多久。一段長又長的時間。好妻子。他偶爾打她——不很嚴重——只是偶爾，在她年輕的時候。他必須這樣做——為了他的榮譽。忽然在和圖書她年老時，她把三個銅鍋借給她姊姊的兒媳，並且開始以一種很高的聲音責罵他。他的敵人譏笑他：他的臉孔完全沉下來。銅鍋完全沒了。為此事鬧得不可開交。我真無法了解一個像那樣的故事；我叫他回家，答應我自己會去把事情解決。笑笑固然很好，但這是最可惡的討厭事！穿過森林的旅程花費一天，另一天則用來說服很多愚蠢的村民告訴我事情的真相。他們為此事吵得很兇。每一個大白痴都和一個家庭站在一邊，而一半的村民都準備用能夠到手的任何東西打另一半的村民。大丈夫無戲言！不是玩笑！……我沒有去照顧他們的農作物。當然是取回他那可咒的鍋子——並且安撫所有的人。解決事情沒有麻煩。當然沒有麻煩。可以藉著彎彎我的小指頭而解決這地區的最致命的爭吵。麻煩的是去獲知任何事情的真實情況。我到現在都還不確定我是否對於所有的人公平。這使我憂慮。而談話！天啊！似乎無法分辨清楚。不如去襲擊一個二十呎高的舊圍柵。真的！攻圍柵反而輕而易舉。也不會花這麼長的時間。嗯，是的；一種可笑的事情，整體而言——這傻瓜看來十分老，可以當我的祖父。但從另一個觀點來看，並不是玩笑。我的話語決定一切——自從擊潰雪利夫．阿里以來。一種嚴肅的責任，』他重複說。『不，真的——不談笑話；如果是三個人的生命，而不是三個破爛的銅鍋，情形也會是一樣……』

「『真是……真是好極！好極！』他大聲叫著，把手臂張開。突然的動作使我驚奇，好像我看到他把胸中的秘密坦露給陽光，坦露給沉思的森林，坦露給鋼藍色的海。城鎮在我們下面呈現緩緩的曲線，棲息在河流的兩岸上，河流的潮流似乎在睡眠。『好極！』他第三次重複說，低語著，只給自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