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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船背著惡名，但我還遇到過一艘這樣的船，她的船員當時未能憤然而起的頂住批評為她辯護。我回想起這船的名聲確實不好，每次航程上都要死人。這絕不是誣陷的不實之詞，甚至正好相反。我記得很清楚，回溯到七〇年代晚期，那條船的船員還對她的惡名引以為傲，好像他們是一夥徹底腐化墮落的亡命之徒，以自己跟一個殘暴的傢伙有聯繫為榮。我們屬於另一條停泊在悉尼圓形碼頭的船，因為對自己受到熱愛的船的清白品質而具有一種自豪感，常常對那條船搖頭。

我不說出她的名字，從她主人的觀點看，在多年災難性的然而有用的和*圖*書生涯中，我應該說，遍經地球上的所有海洋後，她失蹤了。由於每次航行都要犧牲一個人，也許被多年降臨到船上的疾病搞得更加厭惡人類，她下定決心在離開她英勇的業績之前一勞永逸地殺害船上所有的水手。這對一艘既有用又有罪行的生命來說，是個恰當的結局——在某個瘋狂的夜晚，大概，伴隨著風浪讚美的喧囂，一種邪惡熱情的最後噴發，同時也得到了最高度的滿足。

這類消息的不同部分是按次序排列的，簡潔的標題長短稍有差異。首先是海上遇到過和發過信號的船隻消息，名稱，來自或開往什麼港口，和圖書出海多少天，經常以「一切平安無事」這種字樣結束。然後是「失事」與「傷亡」——排成稍長的一段段，除非天氣一直晴朗，對全世界的船隻都友好。

她是怎麼搞的呢？在「失蹤」這個詞的涵義中，有可疑和推測的可怕深度。是不是她在人的腳下迅速下沉了呢？或者她一直抗爭到最後，讓大海把她砸得粉碎，使她的厚實部分開始鬆動，猛擰她的框架，讓她負荷的鹹水重量不斷增加，最後桅檣給捲走了，讓她變得難以控制，艱難地搖晃著，救生艇丟失了，甲板給掃走了，在她跟他們一同像石頭一樣沉沒之前，她是不是由於不停和圖書地抽水，而使她的水手累個半死呢？

還有極少的日子——極少但對那些心裡還勇敢地抱著一線希望的人來說是可怕的——三個星期，一個月以後，原來出現在「誤期」這個陰影下的船舶名稱又出現在「航運消息」裡，但這一次是在「失蹤」這個表示最後公布的標題下。

無論如何，這種情況一定是少見的。我設想總是有辦法搞一個木筏；即使它不能救什麼人，還是可以漂流到給人發現，把那消失的名稱帶給人什麼樣的暗示。那麼，這艘船，恰當地說，就不會是失蹤了。她會是跟「全體船員一同遇難」，在字裡行間這是有微妙的區別的——不那https://m.hetubook.com.com麼恐怖，也不那麼陰森可怕了。

「某某號船或三桅船或雙桅船，開往這樣一個港口，裝載這樣的貨物，在這樣的日期起碇，在海上某一天曾經最後對話，自此以後就沒有消息，今天宣布失蹤。」這就是船舶的葬儀上嚴格的正式悼詞。這個噩耗在某個沒有料到的時刻落到做好最充分準備的我們頭上，或許由於厭倦長期的鬥爭，她們已經讓自己被敵人的突然一擊所擊沉。

有些天則出現「誤期」這個標題——失事與哀痛的不祥威脅，可是還在命運的天秤上擺動著。在這些字母的組合上，對海員有險惡的意思在內，涵義是清楚的，很少沒有結果。https://www.hetubook.com.com

我常常懷著憂鬱而急切的心情翻閱報紙上總標題為「航運消息」這一欄，在這裡我可以遇到熟悉船舶的名稱。每年這些名稱——我的老友的姓名——都有消失不見的。「已成過去！」

誰能說得清呢？也許她載運的人要求她做得太多，已經超越了持久忠實的極限，這種忠實是錘鍊在鐵的肋材和殼板、木頭和鋼鐵、帆布和纜繩的整個裝備之內，而這些就構成一艘完整的船——一個由人賦予品格、個性、優缺點的創作。一些人的手把她推下水，另一些人則以超過人與人之間的親密而學會駕馭她，用近乎男人愛|女|人的那種強烈的愛情愛她，常常熱戀到對她的缺點視而不見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