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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戲

作者:羅斯.麥唐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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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爾微微一笑,目光望向泳池。他的女兒席拉穿著泳衣現身池邊。她生得很美麗,卻好像並沒因此開心,只是獨自坐著,蒼白無神,彷彿在忍受女人成長的痛苦。霍爾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暫停留,表情有種奇怪的僵硬感。
「當然要把他送進牢裡,那才是他該待的地方。」
「以免妳墮落。」
「我想過,也認為應該查一查。」
「用這種方法來證明自己誠實,也太辛苦了。」
霍爾的椅子朝後倒下,他衝了出去,我攔阻不及,追到門口,看見他大步越過草坪,朝游泳區入口走去。
「邀請函?」
「我想自己雇用你,我知道賽博已經將你解雇了。」
「我是說這個理論。」
「就我目前所知是這樣沒錯,您跟他提過沒有?」
「讓我不安的是他的故事,我知道你是第一個聽他說的人,你有什麼看法?」
服務生送上食物,我們靜靜吃了幾分鐘。餐室靠我們這一頭的位子漸漸讓穿著運動服的人坐滿了,右曲球和沙坑這兩個詞就像暗號似的,屢屢出現。霍爾醫師不時旁若無人地環視四周,彷彿要讓那些打高爾夫的人知道他很氣他們侵犯了他的隱私。
「我知道,快幹活兒吧,伙計。」
他抓抓下巴,抓得很用力,但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不安的表現。「我是,在好幾方面來說都是。蓋爾頓夫人指定我當她最初那份遺囑的執行人。我可以向你保證,個人考量並沒有影響我的判斷。我這麼說,是因為很清楚我自己的動機。」
「您不擔心嗎?」
「他還真把蓋爾頓夫人的產業當成自己家了。那封信在你身上嗎?」
「她沒有行為能力?」
他帶我走進一間很大的餐室,大部分的桌子都空著,用繩子隔開。我們挑了窗邊的座位,望出去是個有圍牆的游泳池,年輕人在裡頭玩水嘻鬧。服務生對霍爾醫師態度極好,彷彿他是管理這家俱樂部的委員會成員。
「我明白。多少錢?」
「別鬧了,爸爸,說得好像約翰是罪犯似的。」
「就這麼快。說不定根本已經改m.hetubook.com.com了。賽博不會答應,所以她打電話找另一個律師來起草,瑪麗亞簡直失去理智,她充沛的感情壓抑太久,現在沖昏了頭。」
「如果你不介意我問的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您跟蓋爾頓夫人討論過沒有?」
「如果我們證明他是假的,會有什麼後果?」
「她沒質疑他的身分?」
「就這兩天的事。」他說。「我原本不想提,但還是說吧,我女兒席拉……呃……對那小伙子有興趣。如果他是罪犯,像我所懷疑的那樣……」霍爾突然住嘴,幾乎被話哽住。
我對這人一無所知,所以想到什麼就問什麼。「你要見的是那一種委員會?」
「把他關進去,除此之外我一無所求。」
「我說後果,指的是蓋爾頓夫人的健康。是您自己告訴我的,受太大的打擊她恐怕會送命。」
「我想我應該辦得到。今天早上我才接到他的邀請函。」
「我正想問你同一個問題。既然你先問了,那我就先答。那孩子『看起來』開朗率直,當然也很聰明,而且很容易令人產生好感……如果你喜歡那種膚淺魅力的話。他祖……蓋爾頓夫人好像一下子就給迷住了。」
「也許您是對的。總之,她的健康歸您負責。我願意著手調查,什麼時候開始?」
「一點也沒有,打從開始就沒有。對瑪麗亞來說,這孩子簡直就是他兒子安東尼的化身,瑪麗亞的女伴凱西.希爾卓小姐也有同樣的感覺。我不得不承認,他們真是太像了。但這種事可以安排,尤其是牽涉到大筆金錢的時候。我相信每一個人在世上都找得到跟自己很像的人。」
他的臉慢慢變紅了,紅得一塊一塊的。「我當然擔心。但是人生總有倫理上的優先順序,我們不能只因為受害者有病,就對犯罪行為袖手旁觀。讓這事拖得越久,就會對瑪麗亞造成越大的傷害。」
「就算聽過,也沒注意。『關於』?」
「五百美金。」
約翰和席拉手牽手走出來,心全在對方身和_圖_書上,以致直到霍爾逼到眼前了才發現。霍爾用身體將兩人隔開,用力拉那男孩的胳臂,聲音像寧靜中一道難看的裂縫:
「自然是提過。他跟我一樣熱心,認為應該要再做進一步調查,可惜瑪麗亞不聽,而他是她的律師,不能自作主張。我卻可以。」
「說來話長,濃縮一下的話就是:有個叫『壯漢』尼爾森的逃犯謀財害命殺了安東尼.蓋爾頓。你最早的猜測非常接近事實,但除此之外,我認為安東尼.蓋爾頓命案和彼得.卡利根命案有關係。」
「沒錯,是我說的。」
我心想,那他還真幸運。我說:「除了鉅額金錢之外,還有什麼讓你困擾?」
「復原中,謝謝。」
「正是。我對不同國家的口音向來很有興趣,而且在加拿大中部待過一段時間。你有沒有聽過加拿大人講『關於』這個字?」
「是的,而且我還沒說完呢。他說話也有問題。他說自己是美國人,在美國土生土長。」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照約翰的說法,他原本住在孤兒院裡,十六歲才逃走。那家孤兒院在俄亥俄州,叫清泉之家。」
席拉送我到俱樂部的大客廳,為情緒崩潰向我道歉,又口齒不清地要我別告訴她爸。我說,不用道歉,我會保密。
他眼光越過我頭頂,彷彿能遠遠看見有座金山。「我無法估算,大約有一個中等歐洲國家的國債那麼多吧。我知道亨利.蓋爾頓留給她的石油每週進帳幾千美金,而她還有幾十萬的債券。」
霍爾身體前傾,灰色的短頭髮豎了起來。「有什麼關係?」
「什麼意思?」
「如果您不介意,請讓我先把午飯吃完。」
大客廳的窗戶可以俯瞰高爾夫球場,打球的人好像五彩碎紙,在草坪和球道上動來動去。我望著他們,直到霍爾醫師在一點五分抵達。
我看看菜單。
「馬利魏勒在火災時心臟病突發,已經過世。這一切不禁令人產生聯想,有可能……很有可能,約翰先知道這些事情,才編了那個故事。也或許是別人幫他編的。他或hetubook.com.com他背後的人為故事找了個安全無比的背景,找到清泉之家這樣一個早已不存在的大機構,連文件紀錄都蕩然無存,誰知道約翰.布朗有沒有在那裡待過一天?」
我們離開的時候,她還在游。霍爾開車載我去法院,面對郡監獄的鐵窗沉下臉說:
「你說『關於』,但加拿大人的發音會有點像『關宜』,約翰,布朗就是這樣。」
「手寫的邀請函,邀我去蓋爾頓家玩。」
他握手握得很有精神。「很高興見到你,亞徹,希望你不介意立刻吃飯,兩點多我還得開一個委員會。」
「那不是理論,而是事實。我跟那方面的專家討論過。」
「如果不留給那孩子,這些錢會落到哪裡?」
「等她知道事實就會高興了。」話雖如此,但約翰的威脅起了作用,他的氣燄沒剛才高,聲音也沒剛剛那麼大了。
「那個年輕人的故事。照他的講法,一切都從十六歲開始,在那之前什麼都查不到,我試過,撞上了石牆。」
「我試過。」霍爾苦著臉說。「那年輕人現在就跟聖人似的,我講他壞話,她一句都不肯聽。我很挫折,但我能理解她為什麼硬是要相信他,她兒子安東尼的死訊對她是很大的打擊,她非得抓住某樣東西不可。就在這個時候,有人說是安東尼的兒子,她自然願意相信。也許這全是設計好的。無論如何,那小伙子現在是她的命|根|子。」
約翰掙脫他的掌握,面對他,臉色蒼白,態度堅決。「席拉邀請我來的。」
「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老實說吧,那孩子剛來的時候,我曾經懷疑你也是這陰謀中的一環,但是賽博保證你絕對沒問題。我也另外打聽過。」他的灰眼睛刺探我的眼睛。「除此之外,你臉上現在有誠實的標記。」
霍爾眼睛眨都不眨就拿出支票簿和原子筆,一邊簽支票,一邊說:
「這其中牽涉到多少錢?」
「我解除你的邀請。」霍爾的後頸紅得發紫。
有個黑頭髮的年輕人,穿著棕褐色的運動衫,在泳池畔和席拉說話?他微微轉頭時我和-圖-書認出是約翰.蓋爾頓。他親密地拍拍她裹著毛巾袍子的肩膀,席拉仰著頭對他笑。
他轉身走向停車場,席拉往反方向走。裹著浴袍的她看起來有種魁梧又神秘的感覺,讓我感受到之前未曾有過的震撼。做父親的站在原地,看著她走進游泳區,她似乎走得沉重又宿命,走出了他的掌控。
霍爾沒聽見我說什麼,他又朝著窗外望,專注得幾乎離開了座位。
「你一直對我實話實說,所以我也該對你坦白。我在想你會不會是既得利益者。」
「對這事你想了很多。」
席拉又說:「拜託,約翰又沒傷害任何人。」
「妳懂不懂啊,席拉,我是在保護妳。」
「院長應該還找得到,他姓……馬利魏勒?」
「你該不會要說他是外國人吧?」
他跟走來走去的服務生點了兩杯吉布生。「身為醫生,我也有一點點惡習。飲酒過量也許比吃食過量健康一點。你吃什麼?」
「我下巴受傷的時候就是在設法解答這個問題。醫生,我要問你一個問題,你對約翰.蓋爾頓有什麼看法?」
「有什麼好保護的?」
「醫生,您打算怎麼做?」
那男孩突然側頭,彷彿那個字眼戳到了頸部的神經。「席拉,別跟他吵,我不該來的。」
他趕緊說:「那倒不是。我並不是要誇張事實,我承認她有絕對的權利隨意處置自己的錢,但我們也不能讓她被……騙子詐騙。」
「你沒想過這種可能性?」
服務生送上酒,我們點了午餐。等服務生走遠聽不見了,霍爾才說:
「你確定?」
我把信遞過去,他仔細察看,越看越興奮。「我是對的,老天保佑!」
「那個小混蛋偽君子是個加拿大人。你看這裡。」他把信放在桌上,用指頭戳它。「他拼『辛苦』(labour)這個字的時候多了一個『U』,那是英式拼法,加拿大人現在還在用。他連美國人都不是,他是冒充的。」
約翰受到鼓舞,說:「這樣子我奶奶會不高興的,醫生。」
「賽博和我問得相當仔細,他有問必答,說的事情也都成立。那天https://m•hetubook•com•com晚上我做了筆記,今早和你打過電話之後又看了一遍,沒有矛盾的地方。」
「委員會不都一樣?花好幾小時共同做出其中任何一人只花一半時間就能做出的決定。我真想成立一個委員會,創會宗旨就是消滅所有委員會。」他的笑容一閃而逝。「至於等會兒要見的,是心臟病協會的委員會。我們要擬定募款計畫,而我是主席。你要不要喝點東西?我要喝一杯吉布生。」
「我跟一個住在克里夫蘭的熟人連絡過,那傢伙當年跟我一起念醫學院。清泉之家那所孤兒院三年前燒掉了。」
「這麼快?」
「故事有可能是精心預備的,別忘了獎金有多高。你也許有興趣知道,瑪麗亞打算為他改遺囑。」
「你是說,他是有人找到之後花錢雇來的?」
「對,這不能證明約翰是騙子,但他如果是騙子,卻也因此無法得證。那間孤兒院的文件紀錄在火災中全毀,員工都解散了。」
我們的目光都望向泳池。席拉仍然獨自一人,坐在池邊,用腳打水。我看見她往入口處望了兩次,脖子和身體都因期待而有點僵硬。
「單憑這個不足以證明。」
「先跟那小伙子聊聊也許是個好主意,前提是別讓他起疑。」
他用主管的口氣說:「如果你喜歡海鮮,紐堡龍蝦很好嚼。賽博把你發生的小意外告訴我了。下巴還好嗎?」
席拉碰碰他的手臂。「拜託,爸爸,別搞得這麼難看,很丟臉,而且沒用。」
「首先,我可能得去密西根一趟,這要花錢。」
「你給我滾出去,聽見沒有?你不是這家俱樂部的會員。」
「那就一樣好了。」
「現在。」
「當然,我確定。」
我回到餐室,讓霍爾進來時看見我在裡面。他蒼白地垮著臉,好像剛才大失血似的。他的女兒在泳池裡來回游,手臂划得很慢卻很有力,雙腳持續在身後翻起白浪。
「這不能證明約翰是騙子,他說他五年半前就離開了。」
霍爾笑了笑,卻絲毫沒有高興的意思。「我理應不知道,但我知道。不過我當然不應該說出來。」
「最近兩週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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