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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雙手抱胸。「因為那會害死我。」她說，自動說出其他人避而不提的字眼。

「你怎麼知道要來這裡找我？你怎麼總是知道該怎麼保護我？」她搖搖頭。「喔，老天，」她在恍然大悟後緩緩低語。「你是我的守護天使。」

「這裡還有人在邪惡的一方嗎？」露西吞吞口水。

露西在祭壇上扭動。「妳——妳不會傷害我的。」

丹尼爾站在她面前，就在祭壇前方。他沒有穿襯衫，光著腳，只穿著白色亞麻長褲。他對著她微笑，然後閉上眼睛，在身體兩側伸展手臂。然後，像是不想嚇到她一般，他小心翼翼、非常緩慢地吐了口氣；他的翅膀開始伸展。

蘇菲亞小姐開始狂笑。「現在對妳來說似乎是如此。我不是好人之一，讓妳很吃驚嗎，露欣達？」

「我去找他過來。」她飛起來。

她往上看，發現這座洞穴似的禮拜堂裡有扇窗戶，一扇天窗似的大型彩繪玻璃玫瑰窗。它有著繁複的幾何花朵圖案，紅色和紫色的玫瑰映襯在深藍色的背景上。可惜露西不能從這窗戶看到外面，不然她會覺得這扇窗美麗非凡。

露西的雙腿因憤怒和恐懼而抖個不停。她對潘妮的遭遇感到悲慟，潘妮遭到背叛，現在正獨自躺在樓梯底端。

露西快速眨眼，她的手腕沒被綁住。她的腳踝也自由了。藍、紅、綠和金色彩繪玻璃的小碎片像雨般紛紛落在她的身上、祭壇和下面的地板上。當她將碎片拍掉時，感到一陣刺痛，手臂上留下淺淺的血絲。她瞇著眼，抬頭望向天花板的大洞。

「我們是可以幫妳，」阿琳說，「但我們不能把所有事一次告訴妳。就像妳不能把夢遊的人一下子叫醒那樣，太危險了。」

葛碧及時滑離祭壇，站到露西身旁。她似乎一點也不驚慌。「丹尼爾說的對，」她說。「戰爭後的休戰只適用於天使。現在，有太多人知道——」她打住話，清清喉嚨。「呃，妳還沒死。外面會有很多壞天使對妳感興趣。」

潘妮不可能就這麼死了；這整件事不可能像剛剛發生的那樣；蘇菲亞小姐不可能這麼邪惡。

「認為把人類的命運交給一對患了相思病的青少年是個好點子的人，我會給他們一個教訓。」她在空中高舉顫抖的拳頭。「他們希望違逆萬物法則？我會讓他們知道違逆萬物法則的後果。」匕首的刀鋒在燭光中閃爍。

「沒有。」丹尼爾說。

露西連忙將眼神自刀鋒轉開。「妳瘋了。」

蘇菲亞小姐朝著她折返，臉孔逼近。老女士用的爽身粉人工香味撲鼻而來，令露西感到窒息。

「有人得去追蘇菲亞，」阿琳說。「她不可能是單獨行動。」

「妳會害怕嗎？」他也低語。「看起來會很刺眼嗎？」

「羅蘭。」

因為匕首就近在她的喉嚨旁，露西只能照辦。她感到脖子上有一處冰冷，忍不住伸手撫摸。當她將手拿開，指尖沾著斑斑血跡，那是剛才刀子戳刺的地方。蘇菲亞小姐將她的手揮開。

「她死在我懷裡，丹尼爾。因為我沒發現不對勁，因為我跟著蘇菲亞小姐來到這間酷刑房，」露西看著他們三個。「因為你們什麼也不肯告訴我。」

「但我會再回來，丹尼爾告訴我的。」露西吞嚥口水，十七年後。

蘇菲亞小姐傾身靠近露西的臉，說話時口沫橫飛。「當妳在今晚死去——妳就死透了。就是這樣。一切結束。在這輩子裡，妳就是這副德性：一個愚蠶、自私、無知、被寵壞的小女孩，在乎的只有能否和學校裡ｈttps://ｍ•ｈｅtuｂｏｏｋ•ｃｏm•ｃoｍ的某個帥哥溜出校園逛逛。即使妳的死無法成就我們等待已久的輝煌大業，我仍會細細品嘗這一刻，這殺掉妳的一刻。」

露西吞吞口水。「她站在坎恩那邊嗎？她是某種……魔鬼嗎？一位墮落天使？」這是她從蘇菲亞小姐的課上學到的幾個術語之一。

「潘妮怎麼辦？」露西問道，感覺喉嚨哽住，就快哭出來。

所以，她沒有死，而且是天使救了她。

阿琳和葛碧。

一道光亮震撼了整座房間；一道比太陽還要璀璨的光芒讓牆壁發出隆隆巨響，蠟燭在高大的銅架上搖晃、濁光忽明忽滅；陰森森的掛氈狂暴地拍打著石牆。蘇菲亞小姐縮起身子。但這道顫動的光芒似乎是一種深沉的訊息，深入露西的骨髓裡。當光芒凝聚時，房內一片溫暖，最後形成露西所認識和欣賞的形體。

「我不想離開你，」露西對丹尼爾說。她的雙唇顫抖。「我才剛找到你。」

「他們是瘋了，」葛碧說。「但也野心勃勃。她隸屬於一個祕密教派。我早該察覺到的，現在再回頭看，那些跡象很明顯，他們叫自己『施瑪林』。他們的穿著類似，而且都帶著某種……優雅氣息。我總以為他們光說不練。在天堂裡，沒人把他們當一回事。」她告訴露西，「但現在他們展開行動了。她今晚所做的事，會害她被放逐。她以後也許會更常和坎恩及茉莉見面。」

「就像我的翅膀一樣。」丹尼爾說。「妳得自己想通很多事。」

露西雙頰漲紅。「那，你是哪種天使？」

「我只是想除掉妳，」蘇菲亞小姐說。「我想讓丹尼爾自由。」

「我永遠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丹尼爾對著她微笑。「不盡然是。但這是不錯的讚美——」

「為什麼？」露西問道。「您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蘇菲亞小姐把露西推向祭壇。「現在，乖乖躺下，好嗎？」

「露西。」丹尼爾說，搓揉著額頭。

「我早該想到的。」露西說，臉上閃過一抹微笑。

「你受傷了。」她低語。

露西不明白，蘇菲亞小姐為什麼能結束這場戰爭。丹尼爾正在外面戰鬥，而在這裡發生的事根本微不足道，不論蘇菲亞小姐是否背叛了他們、投效敵營。

倘若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但，它不可能是。

蘇菲亞小姐沒有注意露西，只是一逕兒地繞著房間走動，點燃一根又一根的蠟燭，並在每根蠟燭前屈膝跪拜，繼續用露西聽不懂的語言唱誦。閃著微光的奉獻物，顯示這座禮拜堂乾淨而且維修得宜，這表示就在不久前，有人來過這裡，但蘇菲亞小姐應該是學校裡唯一一個有那道密門鑰匙的人吧？還有誰會知道有這種地方存在？

紅色磁磚的屋頂傾斜起伏，褪色的寬大掛氈從牆上垂下，描繪著令人戰慄的半人半魚生物、在翻滾的海洋中搏鬥；前方有個白色小祭壇，沿著灰色地面則是幾排簡單的木製長椅。露西慌張地四下張望，想尋找出口，卻看不見任何門或窗。

「所以，茉莉也是墮落天使。」露西慢慢地說。在所有她今天得知的事情中，這件事最值得相信。

「露西，蜜糖，」葛碧邊說邊站起身。「我希望我們有時間，但現在，我們得離開這裡了。」

這就是阿琳和葛碧在墓園裡暗示的事嗎？露西的頭開始悸動。她的視野披上一層紅點斑斑的面紗，耳中聽見叮噹聲。她緩緩眨眼，感覺眼瞼閉上時的微小顫動，都像吹過和_圖_書她整個頭的狂風。她幾乎為已經躺下來而感到慶幸；不然，她也許會暈倒。

丹尼爾擁住她。「以前那曾害死妳。而今晚，妳已和死神擦身多次。」

但丹尼爾搖搖頭，輕握她的手。「潘妮是人類；一個在這場漫長且毫無意義的戰爭中的無辜犧牲者。我很抱歉，露西。」

他在哪兒？她幾乎什麼也看不到。她想在光亮中摸索前進，直到她的手指找到他，繞住他的頸背，永遠永遠再也不放他走。

蘇菲亞小姐露出甜美的一笑，就像露西第一天踉蹌走進圖書館時看到的笑容。「我應該要說，這非關私人恩怨，露欣達；可惜，事實上，它是。」她咯咯輕笑。「我已經等待這個和妳獨處的時機很久了。」

「妳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問，背抵在禮拜堂的拱形門上。「我相信妳。」

「我還是不懂，」露西說。「這有什麼重要的？我為什麼有那麼重要？就因為丹尼爾愛我嗎？」

蘇菲亞小姐已經跑到遠遠的牆角邊，瘋狂地摸索著碑塊，想找到那道密門。露西想阻止她——她想要蘇菲亞小姐為她所做的事和幾乎做出來的事提供一個解釋——那時，部分的銀色閃光逐漸變成最不顯眼的紫羅蘭色，開始形成一個人影。

丹尼爾親吻她的額頭，點燃一道席捲她全身的溫暖。「幸好，我們還有一點時間。」

「可是，為什麼？」露西問，這段對話讓她百般挫折。她覺得像個被大人告知、等她長大後就會搞懂的小女孩。「你們為什麼不幫我瞭解得快一點？」

當匕首刺入她的肌肉時，露西叫喊出聲，然後她陷入震驚，因為頭頂的彩繪玻璃開始粉碎，她身邊充滿了光芒和聲音。

。「我們得送露西離開。」

「妳以為這樣就很糟了？妳該看看妳錯過的外面那場大戲。」蘇菲亞小姐說。露西抖個不停；丹尼爾在外面。

丹尼爾來救她了。

阿琳的翅膀比較平整、光滑，邊緣也比較尖銳，幾乎像是大型蝴蝶的翅膀。半透明的翅膀散發著光芒，在底下的石板地上投射出變幻的七彩光輝，就像阿琳的人一般，詭異而迷人，非常調皮。

「那外面那場戰爭……」露西問，聲音哽咽，她還不能平靜地討論潘妮的事。

「那是妳自己的錯，親愛的，」蘇菲亞小姐說，粗魯地扭住露西的手臂，然後用匕首抵住她的脖子。露西被迫沿著禮拜堂的走道向前。「在最好的時刻，信任是漫不經心的跟隨；在最糟的時刻，它是置妳於死地的好方法。」

「蜜糖，這是個很長的故事。」葛碧告訴她，她代表理性的聲音。

他皺著眉，眼神漂移。「不能由我帶妳去，那太引人矚目，我們得拜託某個人。這裡還有一個我們能信任的人類。」他看著阿琳。

「我們一上來這裡，她就好像發瘋了，」露西說。她揉搓脖子被匕首刺傷的地方。

他朝露西伸出手，丹尼爾撫摸著她時，她不禁閉上眼睛。她原以為她的人類軀體，會承受不住這天使境界的衝擊。但事實並非如此。它輕易地撫慰了她，就像丹尼爾本人。

所以她死了。

露西伸手撫摸他的翅膀。一開始她很緊張，彷彿擔心被它們灼傷；但它們在她指尖飄浮，比最平滑的天鵝絨、最厚的地毯還要柔軟。她想像，倘若她能將蓬鬆、泡在陽光裡的雲朵捧在手心，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他不可能受傷，他是——」

葛碧的翅膀已然開展。它們寬廣、柔軟，有她身體的三倍大；如羽毛般輕盈，有著柔軟扇貝形狀的邊https://m.hetubook.com.com緣，就像在賀卡和電影中看到的天使翅膀，最上方散發出不起眼的粉紅色。露西注意到翅膀正在輕輕拍動——而葛碧的腳離地面有幾吋。

丹尼爾咬緊牙根，連翅膀都因憤怒而變得僵硬。「不是魔鬼，」他喃喃低語。「但也不是天使。我們以為她站在我們這邊。不該讓她如此靠近的。」

樓梯頂端是道平坦的磚牆。任何形式的死巷都讓露西感到幽閉恐懼，但這次更糟，因為一把刀子就架在她的喉嚨上。露西壯起膽子，往回瞥了眼她們剛才爬過的陡峭樓梯。樓梯很長，從這裡摔下去會非常痛。

「喔，妳不會。這次不會了，」蘇菲亞小姐說。「妳第一天走進圖書館時，我在妳眼裡看見某樣東西，但我說不上來是什麼。」她低頭對露西微笑。「我以前見過妳好幾次，露欣達，而大部分的時候，妳很無趣。」

丹尼爾嘆了口氣。「有部分是如此。聽起來很單純吧？」

「那又怎樣？現在我必須離開學校了嗎？」她轉身面對丹尼爾。「你要帶我去哪兒？」

「潘妮死了，丹尼爾。」她說。「蘇菲亞小姐殺了她。我差點以為她也會殺了我。」

「她是二十四位長老之一——」葛碧說。她的腳落到地面，收起背後淡粉紅色的翅膀，坐到祭壇上。「一個極受尊崇的位置。她把邪惡的一面隱藏得很好。」

「如果妳是善良的一方，」露西吐口口水，「這場戰爭聽起來就不值得開打。」

露西的思路開始陷入混亂。一整天下來，她需要消化的訊息太多，有那麼多人告訴她那麼多不同的故事；現在，那把匕首就舉在她心臟上方，而她的眼前再度變得一片模糊。她感覺到刀鋒抵住她胸膛的壓力，感覺蘇菲亞小姐正沿著她的胸骨找尋肋骨間的空間，而她不得不承認，蘇菲亞小姐瘋狂的演說中，的確有某些真理。將希望全部寄託給真愛的力量——她才驚鴻一瞥——那是天真嗎？畢竟，真愛無法打贏外面那場戰爭；真愛甚至無法讓她不死在這個祭壇上。

「這就是問題所在。」

「那是潘妮的血，」丹尼爾不耐煩地說。「我在樓梯底下找到她。」

「妳只是坐在那兒為他痴迷，不是嗎？」蘇菲亞小姐問道。她砰地閤上書，拳頭重重落在封面上。

在他身後，剩下的銀色光芒在房中形成一池，並從中分開。露西轉頭看著，心跳加速。光芒逐漸聚攏，在丹尼爾身側形成兩個清晰可辨的形體。

「露西，我們全是墮落天使，」丹尼爾說。「只是有些天使在好的一方，有些則在邪惡的一方。」

蘇菲亞小姐笑了，似乎料到露西會這麼說。「妳的死亡，或許就是丹尼爾需要的動力。往正確方向的動力。」

這時，她卻聽見蘇菲亞小姐的哭喊。「還不行！這太快了！」那位老女人將匕首抽離露西的胸前。

葛碧以微笑回應，阿琳則稍稍屈膝答禮。

這時。即使丹尼爾正和她在一起，即便她覺得被愛、被保護和被拯救，但露西仍有一股強烈的不確定感。回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切邪惡、坎恩和他雷鳴般的黑暗爪牙……她還有好多問題沒得到解答，好多她自覺無法瞭解的可怕事件。比方說，潘妮的死，可憐、甜美又無辜的潘妮，那殘暴、毫無意義的死亡。露西覺得受不了，嘴唇開始顫抖。

阿琳的翅膀拍動，然後飛起。「也會有很多好天使出現，幫助我們抵禦他們。」她說，飛到露西的另一側，似乎想保證她的安全。

「那是什麼？」露西問和*圖*書，目瞪口呆地看著光線尾端迅速消失在敞開的門後。「一個助手。」丹尼爾輕輕拉回她的下巴。

他仍在發亮，似乎從體內發出光芒，她仍看得見他紫羅蘭—灰色的眼睛和飽滿的嘴唇，他強壯的雙手和寬闊的肩膀。她可以伸出手，投入愛人的光芒中。

丹尼爾要她相信蘇菲亞小姐。他說，直到他能來找她之前，她得跟蘇菲亞小姐在一起……

她將露西留在祭壇上，走到露西腳邊的講台。她在講台上舉起格里葛利的書，開始快速翻閱。露西回想她打開那本書、第一次看見自己的臉在丹尼爾身旁的那一刻。那最後讓她想通，他是名天使。她那時還幾乎什麼都不知道，卻篤定地相信，那張照片意味著她和丹尼爾終能在一起。

「妳知道，每個人都討厭看見有情人終成眷屬。」阿琳表示贊同。

「我們一次只能告訴妳一章。」

蘇菲亞小姐又在說奇怪的語言，一面低聲呢喃，一面熟練地打開另一扇隱蔽的門。她將露西推進一個小禮拜堂，在身後鎖上門。小禮拜堂裡非常陰寒，粉塵撲鼻而來；露西掙扎著呼吸，猛吞下嘴中那苦如膽汁的唾液。

「我不會拋下她的；她沒有任何親人了。」

「他們說地獄會降臨人間，」露西低語。「世界末日來臨。」

露西身子一僵。覺得毫無防備，彷彿她在祭壇上赤身裸體。丹尼爾在其他的前世裡碰過她是一回事——但其他人也是？

但舉目四望，只有那些鮮活的乳白色形體朝她過來、飄浮在露西身邊，宛如充滿整個房間的發光羽毛，它們在她身邊聚集，溫柔照料她被碎玻璃割傷的地方。細長的光芒似乎洗去了她手臂和胸前那個小傷口上的鮮血，直到她又完好如初。

「那你手臂上的是什麼，丹尼爾？」阿琳問，指指他的胸膛。「血嗎？」

「如果想結束人類最漫長、最偉大的戰爭，就表示我瘋了，」蘇菲亞小姐的語氣，暗示著還悟不透這一切的露西很愚蠢。「那就讓我發瘋吧！。」

「我現在有點像是在工作的空檔。」丹尼爾說。

翅膀從他的肩膀下方展開，兩個白色如芽苞般的東西從他背部延伸，在它們向後、向上和向外伸展時，變得愈來愈高、愈來愈寬，也愈來愈厚。露西凝視著那如扇貝般的邊緣，渴望用她的手、她的臉和她的唇沿著線條輕撫。他的翅膀內側開始散發出天鵝絨般的珍珠光芒，跟她的夢一模一樣。現在，當它終於成真時，她第一次能看著他的翅膀而不感到暈眩，不必用力凝視。她可以承受丹尼爾的光芒。

「喔，親愛的，妳會一直投胎轉世的原因，在於所有妳出生的前世裡，妳是有信仰的。這次，當妳的父母決定不讓妳受洗時，妳那個小靈魂對我們而言就像囊中之物。」她誇張地聳聳肩。「沒有宗教儀式來歡迎妳，就等於沒有露西的投胎轉世。這是妳的循環中一個微小但根本的漏洞。」

「羅蘭？」露西完全沒想到。「但你們是朋友，他總是非常迷人，個性又好。」丹尼爾只是聳聳肩。阿琳一臉憂慮，翅膀悲傷不安地震動，搧起一陣疾風，塵土飛揚。「我們總有一天會說服他回來的。」她平靜地說。

一陣風透過天花板的洞口吹入，燭光閃爍，破裂天窗裡剩下的碎片也隨之瘋狂搖擺；下一刻，尖銳的碎片如雨驟下。

砰的關門聲打斷了他們。蘇菲亞小姐找到了樓梯。丹尼爾微微點頭，一道燃燒的光芒衝過密門，朝那個女人追去。

「好吧，」丹尼爾說。「我們會盡力妥善處www.hetubook.com.com理潘妮的後事。但我們得讓妳盡快離開這裡才行。」

「我當然會，」蘇菲亞小姐說，點著一頭蓮亂的頭髮，幾綹銀色捲髮鬆落。「妳才是讓人頭痛的人物。」

「我爸媽和這有什麼關係？」露西恨恨地說。

一個低沉、震耳的嗡嗡聲。一道令人無法直視的光芒。

「沒有人贏。」丹尼爾苦澀地說。他撿起一大塊彩繪玻璃天窗的碎片，將它扔到禮拜堂的另一頭，它裂成上百個小碎片，但這樣似乎仍無法平息他的怒氣。「從來沒有誰贏。天使要消滅天使幾乎是不可能的，那只是一連串的扭打，直到大家搞得精疲力竭，叫停為止。」

「這回，」蘇菲亞小姐繼續說。「妳很敏銳。真的很有個性。直到今晚，妳犯了一個致命錯誤，提到妳那信奉不可知論的父母。」

祭壇是個正方形的白色高台，一塊簡單的石板，和露西一般大小。她躺在上面，覺得寒冷和毫無防備。她想像著長椅上坐滿做禮拜的人、暗影幢幢，等著觀賞她的酷刑。

他嘆息，鬆了口氣。「我希望妳跟我在一起的時候，能覺得安全。」他們身邊的燦爛光芒像五彩碎紙般墜落，丹尼爾將她拉向前。「妳要習慣的事還很多。」她仰起頭，輕啟嘴唇，等不及要這麼做了。

「只是我們與魔鬼對抗的諸多戰爭之一。」葛碧說。

現在這變得如此遙不可及。

「我看看，我把……啊，對了！」蘇菲亞小姐伸手到祭壇下方，拿出一條粗繩。「現在，別亂動，」她說，朝著露西揮舞刀子，然後開始把露西固定在祭壇表面的四個洞上，先是腳踝，然後是手腕。當露西被像某種祭品般綁起來時，她試著不要掙扎。「太好了。」蘇菲亞小姐說，用力拉了拉複雜的繩結。

那場戰爭，它結束了嗎？如果丹尼爾、葛碧和阿琳都在這兒，表示他們贏了——不是嗎？露西望向丹尼爾。但從他的表情，她什麼也看不出來。

她搖搖頭。「我本來以為會，」她說，想起夢境。「但不看反而會難受。」

「你……好美，」她在他胸前低語。「我是說，你一直很好看，但這個——」

露西看著蘇菲亞小姐舉起刀子，用手指撫摸刀鋒。

「妳到底有什麼毛病？」露西用力拉扯把她綁在祭壇上的繩索。「妳哪會在乎丹尼爾和我對彼此的感情，或我們到底和誰約會？」這個瘋子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那麼，誰贏了？」

匕首刺穿得比她感覺的還要深。露西正要前往下一個地方，不然，該如何解釋這些在她身上盤旋的燦爛、乳白色形體？它們從天際盤旋而下，形成熒熒閃爍的瀑布，像天堂般的光芒？她在這片溫暖的銀色光芒中無法看清任何事物。它輕輕滑過她的肌膚，感覺像最柔軟的天鵝絨，像蛋糕上的白色糖霜。綑住她手臂和腿的繩索開始變鬆，然後鬆開，而她的身體——或許是她的靈魂——得到自由，飄上天空。

「這是怎麼回事？」丹尼爾問道，察覺葛碧憂心忡忡的表情。

一個奇怪的景象閃入露西腦海，她不禁嚇了一跳。丹尼爾被擊中潘妮的那種黑色雷電刺穿了肩膀。她張開眼睛，觀察他的右肩。他的胸前有血。

但，它應該要辦到的。她的心臟仍為丹尼爾而跳動——直到這點有所改變，露西打心靈深處都相信那份愛；她相信那份愛的力量能把她變得更好、能把她和丹尼爾變得更完美——

「妳早就計畫好了。」露西恍然大悟，嚇壞了。

露西的心漏跳了一拍。「我們得埋葬潘妮，」她說。「埋在她父親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