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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落天使2:試煉

作者:蘿倫.凱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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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天

六、十三天

「嘿,」法蘭茜絲卡修剪整齊的雙手突然出現在露西和莉莉絲肩上。「不管妳們是在吵什麼,別忘了:船上還有七十三位非拿非利學生。今天的主題是『謹慎』。」
露西站起來,徹底忘記自己還在會議中,而且當尖叫聲在她身後響起時,她已經穿過整個甲板,露西連忙朝尖叫傳來的方向轉身,只見一道黑影掉下船頭。
潔絲茗的雙唇顫抖著。「黎兒正想敲鐘集合大家、準備致詞的;她根、根本沒有把身子探出去——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掉下去的。」
「游到救生艇這邊!」叫聲從後方傳來。可是她們根本不可能游向任何地方,光是把頭部維持在水面上就很困難了。
「宣告者的一切?」史提文歪著頭,陽光灑落在他已然金黃的肌膚上。「那可能得花上一段時間。世上有好幾億個宣告者,每分鐘的歷史都會生出一隻,要學的事情多不勝數;我們大多連從何開始都不知道。」
露西轉向他:和稍早在甲板上與露西談話時的他判若兩人。史提文眼中帶著她從未見過的厲色。「妳今天所做的事真的是——」他停下,濕漉漉的臉龐看起來很兇狠。露西屏住呼吸,等待他接下來的話——莽撞、愚蠢、危險。「非常勇敢。」史提文終於說出口,臉頰和額頭都放鬆了,回到平時的神情。
吧檯邊,麥歐司打開一罐可樂,分別倒入兩個塑膠杯,然後遞了一杯給露西。「於是惡魔對天使說:『你告我啊?』不過你想去哪兒找律師?」他用手肘輕推她。「瞭嗎?律師應該都在……」
法蘭茜絲卡淺淺一笑。「這樣確實好多了,是不是?」
「可是這就像在說……過去沒有任何價值。」
露西看著鏡子,覺得自己看起來和感覺起來一樣糟糕,但她答應過要幫忙黎兒和潔絲茗的,於是套上洋裝、用幾根髮夾將頭髮別到耳後。
「搞定,呼!」黎兒抹了一把額頭。「我的構想是——」她從原本坐的位置上跳起來,用手指比劃著明細。
「天啊,黎兒!」潔絲茗和愛咪探出船頭、瞪著底下的海水;兩個人都在尖叫。
黎兒顫抖著說,「手。」
「早安,雪蘭的同學們。如果你們要參加今天的遊艇之旅,往碼頭的巴士將在十分鐘後出發,請同學們到南門集合以便統計人數,也別忘了穿得保暖一點!」
她慢慢想起來了。週六,沿海岸線直上的遊艇之旅;潔絲茗和黎兒已經向雪蘭的活動委員會——也就是法蘭茜絲卡——推銷了這個跟課程完全沒關係的提案,還莫名其妙地得到了許可。露西答應幫忙,卻什麼事也沒做。露西現在只能想到,當她告訴丹尼爾有關遊艇之旅的事時,丹尼爾臉上的表情;原本她想在沒有他陪伴下盡情玩樂的念頭,一下子被打得煙消雲散。
「原來妳在這兒!」潔絲茗拉著露西加入他們的集會。「計畫終於成形了!」
史提文只穿著長褲和白色牛津衫,此刻襯衫已經濕透且貼在他的胸前。史提文的手臂肌肉在抓到黎兒時鼓脹著、滿臉通紅,拉起黎兒時悶哼了一聲。一旦黎兒倒在船邊、不至於再跌進海裡,他便迅速轉身抓住露西的手臂。
羽翼立即伸了出來,就在史提文最需要力量的時候——這似乎不是出於他的意志。雙翼閃耀著,顏色有點像是露西只在百貨公司玻璃櫃見過的昂貴珠寶,與丹尼爾的羽翼截然不同,丹尼爾的雙翼顯得溫暖、包容,高貴且性感;史提文的雙翼則有看了就覺得可怕的傷痕,參差不齊的羽毛十分嚇人。
「露西!」史提文厲聲道。
不,不夠。
露西搔著額頭。「什麼遊艇?」
「這是你們之前沒教的原因嗎?」
「露西——不要!」
「手?」
「我們當然全部都要去,」麥歐司抓住露西的手,拉起她走向門口。「不然呢?」該做決定了:露西可以像囚犯一樣安全地留在校園裡,像丹尼爾(與坎恩)交代的那樣;或者走出房門、證明她的人生由她自己決定。
進浴室前,露西拔起充電座上的手機。昨晚,在坎恩放她下車後,害怕又無助的露西打破了柯爾先生的第一條規定,傳了簡訊給凱莉www•hetubook•com•com。假如柯爾先生知道她多麼需要聽聽朋友的聲音……他八成還是會生氣。反正現在後悔也太遲了。
「但請妳務必瞭解,」法蘭茜絲卡補充。「在沒有受過正式訓練前就想窺探宣告者,風險非常的高。如果妳有興趣,我很樂意以後介紹妳幾所大學,他們都有嚴謹的學術課程,至於現在,請妳原諒我們在高中課程裡貿然示範那些東西,也請妳不要再繼續追究了。」他們倆都盯著她,令露西覺得不舒服,而且無所遁形。
潔絲茗在吧檯那裡替這次活動拍照,黎兒則拿著紙筆在空中比手劃腳,堅持她們必須把演講稿寫下來。露西正準備過去加入她們,卻瞥見窗外的史提文。
「每次看都覺得好神奇呢。」
「當然有。」麥歐司完全不受干擾地走進房間。「只不過我的男性朋友通常不會帶著早餐出現。」他從袋子中拿出一大塊肉桂捲,豪邁地咬了一口。「妳看起來超正的,露西。」麥歐司滿嘴食物地說,露西臉紅了,黎兒停止咯咯笑,雪兒碧則摀著嘴咳嗽:「很窘耶!」
黎兒因為想到什麼點子而臉色一亮。「妳可以說外出讓我們更綠化,因為親近大自然的人,舉止也會更接近自然?」
露西瞥向第二層甲板。她只能看見法蘭茜絲卡和史提文的頭頂。要是露西發揮想像力,大可以幻想兩人間尖銳的對話內容:露西及宣告者。或許還達成共識,絕不在她面前再次提起宣告者。
法蘭茜絲卡離開後,雪兒碧擠到露西和麥歐司中間。「你們覺得把七十三個非拿非利沖進艙室馬桶時,我得要多小心?」
把宣告者留給專家。假設史提文是對的,每一分鐘的歷史都會產生一隻宣告者——那簡直就像是在告訴她,應該把一切過往都交給專家。露西並不需要與索多瑪、蛾摩拉有關的專業知識;她只想知道她自己的——她與丹尼爾的過去。假如這件事真有專家,也該是露西自己。
露西還擊。「我不知道這跟品味有關,」她說。「至於笑話,我的品味肯定和麥歐司差不多。」
「妳擅長寫詩嗎?」潔絲茗問。「妳知道的,可以讓這些話聽起來更有趣一點?」
「現在是在幹嘛?」麥歐司從沒掩上的門扉探頭進來。露西看不到壓低棒球帽簷下的眼睛,但認出兩旁翹起的棕髮,以及隨著笑容深深凹陷的酒窩。黎兒立即忍不住噗哧一笑,只因麥歐司看起來很可愛;這就是黎兒。
「嗨,露西,」當露西終於來到欄杆邊,史提文脫下帽子對她一笑。他的臉色黝黑得不屬於十一月。「還習慣嗎?」
「仍在海中。」史提文接著說,抓起槳帶他們划回遊艇。
等一下。
笑點來了。露西心不在焉,沒意識到麥歐司在講笑話。她強迫自己狂笑、大聲地笑,甚至用力拍著吧檯桌面。麥歐司好像很滿意,似乎不覺得她有點反應過度。
「看妳的表情,」史提文說:「我似乎多了一個支持者。」
遊艇西邊只看得見無盡的藍——蔚藍的大海和晴朗的天空。水面平穩,但凜冽的風劃過船的兩側,露西必須抓緊欄杆才能靠近史提文,在明亮的日光下,她瞇起眼,用另一隻手護住眼睛。法蘭茜絲卡不知上哪兒去了。
當腳下的船隻開始加速,整船的學生歡呼起來。露西比較喜歡雪蘭這類她真的分不出誰是、誰不是拿非利的時光:一排女生勇敢抵禦外頭的寒冷,然後因為頭髮被風吹亂而笑成一團;有些露西歷史課上的男同學,則聚在艙室的一角玩起撲克牌。露西以為會在那桌發現羅蘭,但他顯然不在。
「我該過去幫忙歡迎會的事。」露西說,離開法蘭茜絲卡和史提文。她知道他們的眼神會一路跟著她走下螺旋梯。露西踏上主甲板,閃過一排收起的船帆、擠過一群非拿非利學生,他們正百無聊賴地圍著克萊默先生——瘦得跟竹竿似的生物老師——聽他解說腳下脆弱的生態系統。
「這裡啦!」隔天清早,露西的房門先是響起一聲叫喚,然後是敲門聲。「終於到了!」
還是因為露西不理她,所以她也不理露西了?
露西低頭盯著咖啡,努力嚥下眼淚。她絕對和_圖_書不可以在這裡、在這個時候、在她們三個人面前,耽溺在自己的情緒裡。
終於拿到手機了!但收訊不穩,能打電話的時候再聯絡妳。我這邊一切安好,只是想妳!盡快回信!
「有些事情最好留給專家處理,是有理由的。」法蘭茜絲卡看向史提文。「我想,作為過往櫥窗的宣告者,跟壤掉的馬桶一樣,都該交給專家。」
所以史提文知道,露西需要知道她的那些前世。
「補腦食品。」
黎兒已經開始入侵露西的衣櫃了。她拉出一件茄色的長袖連身洋裝丟向露西,然後把露西趕進浴室。「裡面別忘了穿內搭褲,海上會冷。」
雪蘭那兒的天氣比較晴朗,而這裡船塢旁靠近碼頭的海面,仍殘存著前天的薄霧。當法蘭茜絲卡走下巴士,她低聲地說了句:「夠了就是夠了。」然後將掌心伸向天空。
敲門聲愈來愈急促。露西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只知道門另一邊的咯咯笑聲出現得太早。
露西坐在自己的床邊,想了一下才問:「我們全部都要去嗎?」
不一會兒,黑影便消失不見。
黎兒進了浴室,在水槽旁的櫥櫃東翻西找。「身為企劃委員不可或缺的一員,我們認為妳應該出席今天的歡迎會。」她以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露西。「妳怎麼還沒打扮?遊艇就要在……不到一個小時後出發了!」
露西放開救生圈,深吸一口氣往下沉,拚了命地游直到海水表層的溫暖消失、開始變得刺骨。她什麼也看不到,只能隨處亂抓,期望在太遲之前找到黎兒。
「終於開了。」潔絲茗笑著說,遞了杯咖啡給露西,才一屁股坐在整理過的下鋪。「我們有一堆事要討論。」
「我不知道。」露西搖頭,努力讓她們都漂在海面上。
她聽見身後的叫喊,但已經太遲了,,露西屏住呼吸、跳進深深的海裡,落下時想到了丹尼爾,以及他們在湖邊最後一次的潛水。
露西先碰到黎兒的頭髮,然後是暗潮輕微而短暫的沖擊。露西的手往下探,摸到朋友的臉、脖子,和肩膀。在這麼短的時間,黎兒算是沉得相當深。露西的手臂穿過黎兒的腋下,使盡吃奶的力氣踢水、帶她浮上水面。
史提文低聲咒駕,手臂上的肌肉僨張;羽翼只拍打了一下,便給了他帶黎兒飛出水面的動力。
除了史提文手指碰過的地方。
露西移到黎兒身邊,以為會看到血從她的皮膚裡冒出來;那感覺真的很像有什麼咬住了她。但她身上沒有任何傷口。
雙翼捲起的風勢,足以壓倒橡皮艇另一端的露西。黎兒重獲安全,史提文的雙腳又再次站上船板後,他立刻將羽翼收回肌膚底下,史提文襯衫背面留下的兩道小小裂痕,是露西所見一切的唯一證明。史提文的神色蒼白,雙手顫抖。
「露西?」
「天啊,」露西說,收斂起虛偽大笑的同時,她覺得自己很差勁。「那笑話好棒。」
麥歐司隨手抓了一塊餅乾帶在身上;雪兒碧拿出了她的雙圓點橡膠靴;潔絲茗則繫緊粉紅色耳罩的細繩,對露西聳肩說:「還有一堆事要討論呢!我們得準備臨時的歡迎詞。」
凱莉沒有回訊息。
第一天上課時;在認識新同學的遊戲裡;雪兒碧說過——
不過麥歐司似乎沒怎麼在意。身處在一群非常小女生的團體中,他幾乎比露西還要泰然自若;也許他有一大群姊妹。麥歐司不像雪蘭的其他學生,他們的酷僅止於表面。麥歐司是真的酷,貨真價實。「你沒有同性別的朋友嗎?」雪兒碧兇惡地問,其實根本也沒有不高興。露西現在比較認識她的室友了,開始發現雪兒碧刻薄的幽默感還挺迷人的。
「露西,」黎兒虛弱地開口。在翻騰的海浪中,露西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卻可以讀她的唇。「發生什麼事了?」
露西一走出浴室,就看見雪兒碧正自動自發地拿出女孩們用紙袋帶來的早餐。東西看起來真的很不錯——櫻桃丹麥酥餅、蘋果油炸包心麵團、瑪芬蛋糕、肉桂捲,以及三種不同口味的果汁,潔絲茗遞給露西一塊麥麩瑪芬和一杯乳酪抹醬。
「像是什麼?」露西問,「鯊魚還是——」
「我想妳們兩個一定嚇壞了,」史提文柔聲說道。「但沒必要讓m.hetubook.com.com全校過度驚慌。由我先和法蘭茜絲卡談談,在收到我的消息之前,不要向旁人透露一個字,好嗎?黎兒?」
她們在很深的海底。日光在遠處閃動著。
「妳的朋友。」雪兒碧在上鋪大聲地說。
她坐起身,上前幫助史提文拉起顫抖的黎兒,把她還泡在海裡的身體拉上船。黎兒累得連身體都抬不起來,他們兩個必須一人拉一隻手臂、把她拖進船裡。露西發現有什麼正用力想把黎兒拖回水裡,幸好她此刻幾乎已經進到橡皮艇內了。
露西呻|吟了聲滑出床鋪,往上瞄了雪兒碧一眼;她已經換上牛仔褲和紅色羽絨背心,趴在床上玩週六的填字遊戲。
半個小時後,露西與雪蘭半數的學生,一起瞪著一艘一百三十呎長的亮白色澳斯達(Austal)豪華遊艇。
三人倒在皮艇內。黎兒什麼也沒發現。露西不禁懷疑,盯著這艘船的人是不是也一樣。史提文瞪著露西的模樣,好似她剛才看見了他赤身裸體。露西想告訴史提文,看到他的翅膀是多麼令人吃驚;在那之前,她並不知道即使是黑暗的墮落天使,也能教人屏息。
史提文獨自靠著欄杆而立,一身黑色長風衣,紳士帽蓋住他黑白相間的頭髮。想到史提文的惡魔身分,露西仍有些緊張;可是露西是真心喜歡他——至少,喜歡她所認識的他。他與法蘭茜絲卡的關係更令她困惑;他們是如此天造地設的一對。這提醒了她,坎恩前晚曾經說過,他和丹尼爾並沒有太大的差異。在露西打開窗花玻璃門、走向甲板時,依舊為這兩組對照困擾著。
「抓住我的手!」史提文對兩個女孩大喊。露西覺得雙腿就像游了一個小時那樣沉重。她將黎兒推向史提文,好讓她能第一個脫離險境。
「希望你不是在灌輸露西任何魔鬼的壞念頭。」法蘭茜絲卡出現在他們身後,雙手扠在臀上、皺著眉頭。在她開始大笑前,露西完全不知道法蘭是在開玩笑。
「天啊!」黎兒誇張地呻|吟。「愛咪.布蘭蕭?我的研究伙伴?老爸有艘大遊艇的人?想起來了沒?」
露西鬆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才說得出「謝謝」。她沒辦法不看黎兒顫抖的雙腿,以及留在腳踝那淡淡的一圈紅色印記;那看起來就像是手指留下的抓痕。
史提文的力氣好大,露西覺得自己像是沒有重量、直接飛出海面。直到她滑進小船裡,才發現自己有多麼濕冷。
諾約角。露西強迫自己吞下滿嘴的麥麩瑪芬。流放者少女連生前都死寂的神情、跟坎恩一起回來的討厭車程——想起這些,令露西起了雞皮疙瘩。在他刻意提醒救了她的小命一條後,露西根本不想理會坎恩要她別離開校園的請求。
「妳都不睡覺的嗎?」露西低聲說,從壁櫥拉出在她十三歲生日時,母親幫她縫製的紫色格子袍,衣服還算勉強合身。
「十二點整,我們會去敲響那個鐘。」黎兒指向掛在船頭白色橫樑的黃銅大鐘。「然後我會向所有人致詞、愛咪介紹這趟旅程,潔絲茗則說說這學期預定的聯誼活動。我們只需要有人提些使環境更友善的話題。」三個女孩一齊看向露西。
露西隱約聽到遊艇上的暄譁聲,人們在甲板上大吼、奔跑著,呼喊她的名字,若是露西想救回黎兒,就不能顧慮那些人。
沒等其他人回答,露西便抓過法蘭茜絲卡手上的救生圈、穿過手臂,爬上船頭。
學生們魚貫登上豪華得難以置信的遊艇,光滑的船舷有如貝殼,還有三層寬闊的白色甲板。露西從登船的前甲板上巨大的舷窗,看到裡頭三間豪華的艙室。在依舊陽光普照、溫暖的碼頭上,還想著坎恩及流放者顯然太可笑;她沒想到自己幾乎可以忘了他們。
「太好了,我能幫上什麼忙?」
雪兒碧等露西拿了橄欖後抽回盤子。「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露西!」史提文抓住她的臂膀,拿下方形眼鏡,用他深咖啡色的眼睛直視露西淺褐色的雙瞳。當救生艇被抬上學生們守候著的主甲板時,史提文的呼吸燙進露西耳裡。「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任何事;這是為了保護妳。」
這可怕的一秒過去,一陣大浪打上黎兒嬌小的身軀。遊艇還在前進,又拋開了她m.hetubook.com.com一點;每個女孩都顫抖地等著黎兒重新浮出水面。
黎兒感覺起來比實際上重,彷彿加上了不少重量,拖著兩人往下沉。
「妳要趕她們走,還是我去找校警?」雪兒碧問。
抓著救生圈,露西沒辦法潛進海裡;她有種不祥的預感:黎兒在海水的更深處。她知道自己不該放開救生圈,可是不放手就無法找出黎兒。
露西隨著麥歐司進入遊艇第二層的艙室。牆面是穩重的灰褐色,黑白相間的長沙發沿著牆壁的弧度擺設。已經有五六個學生跳上長沙發的軟墊,挑選茶几上滿滿的食物。
這依舊是露西認為雪蘭最詭異的一部分。在學校裡,他們總是和一般學生一起唸書,假裝他們在拿非利小屋做的事並不存在。露西仍想跟法蘭茜絲卡討論宣告者的事,以及她這個禮拜的前幾天,在樹林裡做了什麼。
「我去拿救生艇!」愛咪大叫著跑進艙室。
她生病了嗎?在忙?還是不在鎮上?
因為自己完全沒幫上忙,愧疚的露西覺得自己有義務接下這份工作。「跟環境有關的詩。」她開口,想著除了詩與海洋生物外,她最不擅長的事情就是演講。「沒問題。交給我吧。」
「我們當然明白妳為什麼特別對宣告者感興趣。」史提文說,拉走露西的注意力。
露西沒理她,打開門讓兩個女孩擠過她走進房間,嘰嘰喳喳個不停。
「令我難受?不會,我喜歡那堂課。」露西很快回答。「我的意思是——儘管不忍卒睹,但也相當迷人,我一直想找個人談談……」史提文看著她,她想起自己無意間聽到的、兩位老師與羅蘭的對話。為什麼是史提文比較樂見在課堂上介紹宣告者,而不是法蘭茜絲卡?「我想知道有關宣告者的一切。」
史提文乘著大夥兒放下的橡皮艇,小船一接觸海面,他便迅速地划向兩人。露西閉上雙眼。任由全然的安心感隨著下一波海浪沖刷過全身:只要再多撐一會兒,她們就安全了。
彷彿推開窗簾般,法蘭若無其事地用她的手指分開了霧氣,在耀眼的船隻上方開啟碧藍晴空,法蘭做得很漂亮,非拿非利的學生或老師以為只是大自然在運作;露西目瞪口呆,不確定自己剛看到了什麼,直到黎兒輕輕地鼓掌。
露西皺著眉,不確定該不該為這件事保密;黎兒差點就死了。
如果那是真的,是否代表露西的所有前世都不重要、她與丹尼爾的過往也毫無價值,她只需在意此生所認識的丹尼爾——而那樣真的就夠了嗎?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露西說。
露西湊近窺視孔,看見黎兒及潔絲茗變形的笑臉。她們戴著明亮的圍巾和毛茸茸的耳罩,潔絲茗手裡高舉著托盤,上頭有四杯咖啡;黎兒也不遑多讓,手裡拿著一大只棕色紙袋,再度敲起門來。
黎兒和潔絲茗還沒拜訪過露西的房間,不過露西很愛她們那副怡然自得的模樣;她又想起曾「借走」露西房間備份鑰匙、好在緊急時刻闖進來的潘妮。
露西很肯定,只要牽涉到她的前世,她就只能靠自己。
「這艘遊艇搭載混合推進系統?」露西問。
露西跳上潔絲茗身旁的高台,眼前的景象令她啞然失聲。掉下船的黎兒在水裡載浮載沉,起初還看得到她的黑髮及拍打的手臂,然後黎兒抬頭,露西瞧見她蒼白臉上的驚恐。
在冰冷的海水中,露西以為前方的黑點是黎兒的頭,於是逆著水流游向黑點;有什麼東西碰到她的腳——是手嗎?——但它不一會就消失了,露西根本不確定那是不是黎兒。
當走廊上的擴音器傳來第一道聲響,露西整個人跳了起來,其他人像看到瘋子那樣地看著她,而露西只是以為,還會聽到劍與十字那折騰人的擴音廣播。法蘭茜絲卡醇厚的嗓音流瀉進房間裡。
「妳好壞!」露西大笑。當她看到雪兒碧拿出一盤開胃菜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快看看是誰在分享,」露西說。「還說自己是獨生女哩!」
露西必須相信她對丹尼爾的感情不只如此:一個貴重、深鎖的歷史,累積成比幾晚幸福的親吻與更多晚爭執更重要的東西。假如過去沒有價值,他們所擁有的不過是那些夜晚。
黎兒搖搖頭,頭髮上的水珠四濺。「我會游hetubook.com.com泳,露西;我是個游泳健將。可是有東西抓住我——那個東西——」
「發生什麼事了?」史提文突然來到他們身邊質問;法蘭茜絲卡解開船頭下方的救生圈。
露西開始發現,很多小事可能都有天使在背後小施魔法:搭乘的出租遊覽車,遠比她在前一個下雨天搭的巴士平順許多;店面煥然一新,彷彿整個城鎮重新粉刷過。
靠近欄杆,露西可以看見她的朋友在下方的主甲板上。麥歐司拿了一副雙筒望遠鏡抵著眼睛,向雪兒碧指著什麼,但雷朋眼鏡下的雪兒碧只是當作沒聽到;黎兒和潔絲茗與愛咪.布蘭蕭坐在船尾,臀著腰在文件夾上寫了一堆東西。
他的翅膀。
先是寒意侵入了露西的胸腔,她的肺因低溫衝擊而緊縮。等到下沉的速度減緩,露西才踢腿浮出水面,海浪沖刷著她的頭、鹽水灌進露西的口鼻;她緊抓住救生圈。帶著救生圈游泳並不是很方便,但如果她找到了黎兒——一定會找到黎兒——在等待救生艇的期間,她們兩個都需要它來保持漂浮。
「這事有爭議性,」史提文回說。「有些天使不相信宣告者有任何價值,它們傳達的壞消息總是多於好消息。像我這種支持論者,被稱為收藏無用歷史的耗子。太在意過去,卻忽略了當下的罪行。」
「史提文也認為馬桶不通時,不需要打電話叫水管工人。」法蘭茜絲卡溫柔地微笑,可是她嗓音下的暗潮卻讓露西感到難堪,好似她的話太過冒失。「妳想證明宣告者有更多駭人的畫面,就像我們前幾天在班上看到的那個?」
不過史提文也說了:外面有好幾億的宣告者。幾乎不可能鎖定那些與她和丹尼爾相關的——姑且不論萬一她真的找到正確的宣告者,接下來又該怎麼做。
她害怕地點點頭。
露西知道她該仔細聽黎兒的要求(「如果我們從矮排到高,應該會很酷吧?」)特別是露西臨危受命,要在百來位同學面前說些與環境有關、聰明幽默的話——而且要押韻。可是她還在思考法蘭茜絲卡和史提文古怪的對話。
「妳還好嗎?」最後,露西只是輕聲地問。
露西打開收件匣,想起昨晚發出這封滿是謊言的訊息時,手指抖得多麼厲害:
她一直信守對丹尼爾的承諾,即使她並沒有真的答應丹尼爾不參加遊艇之旅。這個限制太嚴苛也太過分,她本能地不想理會;但如果露西答應遵守丹尼爾的規矩,那麼她或許可以不用面對有人死掉——雖然這可能只是她偏執的一面又出現罷了,那封信是有人刻意引她離開學校,跟學校的遊艇之旅不能相提並論;總不會是流放者駕駛那艘船吧?
「等會兒搭巴士坐我們旁邊。」黎兒囑咐。「我們在往諾約角的路上談。」
然後是一陣水花。
「撐住!」史提文及時抱住了黎兒的腰。他站起來,差點弄翻小艇。就在史提文使勁將黎兒拉出水面時,露西看見金色的光芒瞬間從他的背部伸出。
那裡的水珠冒著煙、蒸發掉了。
露西好不容易才冒出水面。黎兒吐水、咳嗽,雙眼泛紅,頭髮貼在額頭上。露西一隻手圈著黎兒的胸膛,一面緩緩划向救生圈。
愛咪聳肩、搖頭。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露西痛苦地再看了一眼船首,那裡離冰冷的海水約莫三十呎。依舊沒有黎兒的身影。「她在哪兒?」露西大叫:「她會游泳嗎?」
他們的左邊坐著莉莉絲——露西第一天上課時遇到的三胞胎,一個紅髮高䠷的女孩——她的鮪魚塔剛送到嘴邊,「那是哪門子的混種爛笑話?」她主要是對露西皺眉,油亮的雙唇不爽地咆哮。「妳真覺得那好笑?妳有沒有去過下頭的世界?那可不是拿來開玩笑的。麥歐司的品味只有這樣,我還以為妳的會好一點。」
說來詭異,聽起來他和丹尼爾像是有志一同。
黎兒瞪大深色的雙眼,尖叫著滑進海中。出乎露西意料:黎兒滑出了她濕滑的手,露西則往後跌在橡皮艇的另一頭。
「我們在談論暗影——我是說宣告者。史提文剛才告訴我,他認為世上有好幾億個宣告者。」
「這禮拜會讓妳精疲力盡嗎?我們用宣告者做的示範,不會太令妳難受吧?妳知道,」他壓低聲音,「我們以前從來沒教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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