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四天
麥歐司笑了幾聲。他當然會吻露西,因為他對崔維特的事毫不知情。「我願意冒這個險。」
「妳很堅強,露西,不依賴任何事或任何人。從妳昨天在我辦公室裡回話的方式,我可以看到妳內心的堅強,這讓我覺得非常……高興。」
「妳也許正在想我跑來做什麼。」麥歐司說,提醒露西他們已經沉默了好一陣子。「我原本想早一點告訴妳這件事的,可是——我沒有——我不確定——」
「如果事情沒那麼容易呢?」
「並不是大家都在海灘——」麥歐司微笑。「妳就在這裡。」他在空中揮舞手上的花。「我從宴會裡帶了這些花要給妳。雪兒碧把這些植物全放在她那邊,所以我想妳可以把這些花放在妳的書桌上。」
雪兒碧從這桌移到另一桌,調整席次牌、重新點燃蠟燭,嘴上的牢騷沒有停過。她和裝飾小組的其他人交出了漂亮的成績單:為白色長桌巾妝點上橘紅色的絲織葉片、將剛出爐的餐包放進漆成金色的牛角籃;散發熱力的燈光令海風不再那麼寒冷,就連火雞數字版畫都看來很時尚。
「妳也想去玩嗎?」當他們離開露台騷動的中心時,法蘭茜絲卡問她。她們走在回宿舍的砂礫路上,經過幾排桃紅色的九重葛,暄鬧和風聲皆已沉澱。露西不禁猜想,這份平靜是否也出自法蘭茜絲卡之手。
「事實上,」雪兒碧一手拿著火把,插話說:「他是垃圾——」
約莫過了一個小時,坐著呆望火爐裡逐漸變小火苗的露西,被窗戶傳來的敲擊聲嚇了一跳。在她起身之前,玻璃傳來另一次敲擊,聽起來卻多了些遲疑。露西從地板上爬起來,走向窗戶。丹尼爾又跑來做什麼?既然他老是慎重其事地解釋,他們見面是有多不安全,為什麼還要不停地出現?
露西試著推開他,可是麥歐司總有辦法讓她感覺良好,就連這件事也是。當他的唇落在她的上頭,露西不禁屏息等待最糟糕的情況降臨。
自由活動時間結束。
「那待會兒我再過來。」康納以及其他拿獎學金的服務生,都為了收穫祭穿上燕尾服,戴上可笑的朝聖帽,在因為露天宴會而變得幾乎認不出來的露台上——原本是大家抓了鬆餅就去上課、時髦愜意的地方——穿梭在賓客之間。
「呃——」
所有學生、教職員,以及約莫五十位學校最重要的捐贈者,皆盛裝出席今天的晚宴,黎兒和雙親也為了今晚開車上來。雖然露西還沒有機會和黎兒說上話,不過她看起來似乎已經平復了,甚至頗為開心:稍早她還在潔絲茗隔壁的座位上,高興地跟露西揮手。
餐桌逐漸淨空,露西卻看見阿琳和羅蘭在吧台旁笑得樂不可支;一群拿非利女孩圍著黎兒;雪兒碧站在一個金髮、膚色蒼白——幾乎可以說是慘白的高個兒男孩身邊。
「不會。」露西非常喜歡大家,不過如果要問她想做什麼,參加海灘派對絕對不是她的第一選擇。她會想要……她也不確定自己想要什麼。想要和丹尼爾有關的一切,她只知道這個——但,那會是什麼?也許是希望他能告訴自己發生了什麼事;希望他不再用以迴避談論的方式保護她;希望他會告訴自己真相。她依舊深愛著丹尼爾,她當然還愛著他。他比任何人都瞭解她,每次見到和*圖*書他,露西都會心跳加速;她渴望他。可是她究竟有多瞭解丹尼爾呢?
她開心地對露西微笑,就像昨天他們沒有在辦公室裡面爭執過、露西也沒有被禁足似的。
身體有一半落在陰影裡的丹尼爾蹲著,距離她和麥歐司接吻的位置正好大約一呎。他背對著露西,低垂著頭。
露西咬著下唇,她在這一刻對自己裝傻,不是什麼好預兆。事實是:麥歐司喜歡她,她也喜歡麥歐司。看看這個男孩,他是她見過最好相處、最善良的人,還有他海藍色的眼眸,和他每次微笑時所發出的輕笑聲。
阿琳。
二十幾名拿非利基本上都在兩個相鄰的圓桌,除了羅蘭。他與神祕的陌生人坐在遙遠的角落。後來,神祕的陌生人站了起來,拿開她大大的玫瑰花蕊帽,非常低調地跟露西招手。
露西猛然打開木製的百葉窗,拉起窗戶,弄翻了雪兒碧眾多植物中的一盆。露西撐著窗台,頭探進了夜空,準備好跟丹尼爾大吵一架。
「我剛才剛好有榮幸認識她。」露西大笑。「她想要跟你說話。」
「妳是對的,我不該提起這件事——」
丹尼爾回過頭看她,扭曲的表情無疑滿是痛苦,彷彿露西剛撕開了他的心。他曲著膝蓋,展翼飛進夜空。
「露西。」法蘭茜絲卡突然出現,正確來說是擠在兩人中間。「該走了,我送妳回宿舍。」
「還需要些火雞肉嗎?」週一收穫祭的夜裡,康納,梅德森——露西生物課上的亞麻色頭髮同學,同時也是雪蘭的學生侍者之一——拿著銀盤站在她身邊。
混帳前男友,一定是他。男孩靠著雪兒碧,看得出來還是很喜歡她,但是雪兒碧顯然對他餘怒未消,火氣大得甚至沒注意到走近的露西和法蘭茜絲卡;不過她的前男友倒是發現了,開始緊盯著露西不放,不怎麼藍的淺色眼睛令人毛骨悚然。
「他仍是個非常值得認識的好人。噢,您好,費雪小姐!感謝您的大駕光臨。」
「我知道。」
「我相信她是。請不要認為我所有親戚都像她,等妳在感恩節時見到我其餘的宗親——」和麥歐司一起過感恩節。露西已經完全忘記這回事了。
等露西走到他身旁,麥歐司放下盤子,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最後還將露西抱得更緊。
露西並不覺得自己堅強。她覺得自己很愚蠢,丹尼爾是個天使,所以他的本性一定是良善的。所以她就應該盲目地接受這點嗎?那麼她的本性呢?不屬於黑與白,露西才是讓兩人間的關係變複雜的原因嗎?露西踏進房間,關上門,久久無法忘懷法蘭茜絲卡說過的話。
「別回頭,我保證他們正在看我們。哦,太讚了……」他呻|吟。「那是我的金潔姑婆嗎?」
「雪兒碧。」法蘭茜絲卡打斷她。「靠近拿非利那桌的火炬剛才熄了,能不能麻煩妳處理一下?馬上?」
等露西回來,麥歐司伸手讓她跨過窗戶。露西可以為自己找藉口,不充分的藉口,辯稱自己不該打破法蘭茜絲卡的規矩;也可以握住他溫暖、強壯又安全的手溜出窗外,暫時忘掉丹尼爾。
「我想了一下,」露西對費雪小姐說:「我去帶麥歐司過來好了。妳一定很想和他聊聊。」麥歐司沒再穿著道奇帽和運動衫,而是一身棕色斜紋軟呢和-圖-書的寬鬆長褲,以及領尖帶釦的亮橘色襯衫。有些大膽的選擇,但很好看。
她甚至不知道丹尼爾究竟想要她的什麼——除了折磨她,用她在宣告者內看到的場景折磨她、折磨其他版本的露西;或者以丹尼爾的說法,用他的方式愛她,愛許多不同版本的露西。今晚,露西只希望丹尼爾能離她遠一點。
不過,就算這一吻沒有火焰,沒有發燙的肌膚,沒有死亡或是毀滅——為什麼沒有?——這吻仍讓人覺得應該是錯誤的。長久以來,露西的唇無時無刻只渴望丹尼爾的吻,她曾經夢過他的吻、他的笑容,俊美的紫色眼眸、身體相擁;她與丹尼爾之間,根本不該出現第三者。
「看吧,」他笑得更開。「要不是妳被禁足的話,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外面真的很美,露西;妳應該走出來。妳不怕高吧?」
麥歐司將柳編的角盆推進窗戶給她,牛角盆裡滿是閃閃發光的橘色花朵,黑色的花蕊在風中打顫。這些花並不完美。有些甚至已經枯萎,卻比法蘭茜絲卡變出來的華麗牡丹要可愛得多。有時候,美好的事物會貿然出現在我們生命裡。
露西有幸得到在教職員昂貴主桌的座位——就在法蘭茜絲卡身旁。捐贈者們一個接著一個地過來和職員握手。主桌上還有三個在論文競賽中獲勝的學生:莉莉絲、畢可.布雷迪,以及露西不認識的、一個留著鮑伯頭的韓國女孩。而露西只不過是惹毛她的老師、得坐茌他們視線範圍以內。
然後有人喊著在海灘還有另一場派對,雪兒碧立刻從混帳前男友身邊跑開,打算擺脫他的糾纏,還叫他最好別跟著她參加派對。
她抬頭望進麥歐司蔚藍的眼睛,他的手仍擱在她的肩膀上。露西感覺自己正打算輕啟雙唇,準備把一切都告訴他,或者說,告訴他,她所知道的事實。
「我相信他會忠於自己的本性,也就是惡魔的那一邊。妳要相信身邊的人會忠於他們的本性,即使看起來並非如此。」
麥歐司退開,看起來既悲傷又快樂。「晚安。」他轉身,幾乎像是要逃回自己的房間;可是下一秒他卻回過身,握住她的手。「如果妳可能覺得自己和……妳知道的,進行得不順利,」他抬頭仰望著天空。「我只想讓妳知道,我可以等。」
「妳還好嗎?」他歪著頭問,棕髮蓋上了眼睛。麥歐司似乎不習慣沒戴帽子時、到處亂跑的頭髮,於是很快把它們撥開。「妳看起來不太好。我是說——妳看起來很棒。我指的不是妳的外表,完全不是!我很喜歡妳的洋裝,妳的頭髮也很漂亮,但也看來有些——」他皺眉。「沮喪。」
窗外,天空布滿了星星,在黑夜裡如費雪小姐的鑽石般閃閃發光——只不過更澄淨、更明亮,甚至更美。從這裡看出去,學校東邊的紅木林上方顯得蒼鬱不祥,西邊則是翻騰不已的海浪,更遠方暄鬧的海灘上則是營火的火光。她在踏上窗台前早就注意到這些風景了:不就是海洋、樹林,和天空。可是她每次上來這裡,視線都被丹尼爾給占據,幾乎奪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露西幾乎從未真正注意過外頭的一景一物。
露西聳肩。「我想那就是『直到我們宣布結束』的意思。」
「麥歐司,」露西的聲音有些好笑,hetubook•com.com又驚又喜的,因為她前一刻才打算要罵人。她的心跳加速,無法克制地笑了開來。
可是他們之間有丹尼爾,在丹尼爾之前還是丹尼爾,一再又一再——無止境的糾纏。
「我知道,」麥歐司回答。「我也被禁足過。事實上,有件事我一直很想告訴妳——」
餐會結束之際,史提文在他的位置上動了動身子。一如法蘭茜絲卡,史提文亦沒有表現出任何一絲昨日的怒意。「記得把露西介紹給布坎南博士認識。」
露西抬頭看他,發現麥歐司正低頭看著自己。他將手拿出口袋,握住她的,在身前緊緊扣住露西的手,緩緩傾身向前,有意再給露西一次機會,感受這包圍著他們、迷人的夜晚。
「天啊,我不是。」這位女士回答。「我沒有小孩,從來沒結過婚,呵呵。我是金潔.費雪,是費雪家族的北加州支系。麥歐司是我的姪孫。請問妳是?」
「不是百合也不是玫瑰,」她輕聲地說,纖細的指尖開始顫抖。「那麼它到底是什麼?」
費雪小姐輕蔑的眼神已看向他們身後,搜尋擁擠的綠色草坪。賓客大多已用餐完畢,雪兒碧這時點燃了插在地上的火炬。離主桌最近的火炬燃起、照亮了麥歐司的身影;他正在另一桌清理餐盤。
「妳看著我和史提文,」法蘭繼續說下去,「——我知道我們會令人疑惑。我是否愛他?是的。可是當最終的大戰來臨,我就得殺了他,這是屬於我們的現實,我們兩個都很清楚自己的立場。」
「麥歐司,你的金潔姑媽和史提文想要見你。」
「你怎麼不和大家一起去海灘玩?」她問。
但沒有任何事發生。
真沒想到,露西微笑——但沒多久,她便覺得眼淚快要掉下來。看著他們一同開心竊笑的模樣,令露西想起昨天在宣告者中窺探到的那一幕,那噁心不幸的一幕。就像坎恩和丹尼爾,阿琳和羅蘭應該是敵對的,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很要好。
露西孤零零地撫著麥歐司雙唇剛吻過的地方。下次她再見到丹尼爾時,他會發現嗎?露西想要爬進床鋪裡,她的頭開始因為這起起伏伏的一天隱隱作痛。在她要跨過窗子、回到房間之際,露西最後一次轉身將夜色收入眼簾,在發生了那麼多事之後,她想要記住這個夜晚。
只是,感覺上還是有些不同。
「不了,謝謝。」露西指著高高堆在餐盤裡、已經開始變冷的素肉片。
「嘿!」麥歐司一手拿著一疊髒盤子,用空著的另一隻手跟露西打招呼,似乎不介意清理桌面。他使出看家本領:用力微笑,在清理髒盤子的同時和每一個參加盛宴的人聊天。
麥歐司的唇有如羽毛般輕柔,溫柔的吻讓他仍像是她的好朋友——又有足夠的熱情,證明這一吻不僅止於朋友。要是露西希望的話。
露西不經意地呻|吟出聲。
法蘭茜絲卡只是盯著小徑兩旁的青草,不著痕跡地將雙臂伸向兩旁,就像站在扶手旁的芭蕾舞者。
「我很不會說話,」麥歐司退縮了一下。「其實我只是想過來跟妳道聲晚安。」
麥歐司當然喜歡她,他們是朋友,好朋友。
不一會兒,他看起來就像在黑夜裡閃耀的另一顆星。
露西點頭,已經在和困惑的餘波奮戰。麥歐司捏了捏她的手,往另一個方向離開。他跨過
和*圖*書傾斜的屋瓦,回到自己的宿舍那區。
「丹尼爾!」露西大喊,聲音哽咽。
「露欣達.布萊斯。沒錯!」費雪小姐斜著眼,輕蔑地看著露西。「我曾經在哪一本歷史書上讀過妳的事,只是想不起妳到底做了什麼——」
「露欣達.布萊斯。」
它們是罕見、優雅的牡丹,花蕊大如棒球;是露西先前住院時——以及前幾輩子——丹尼爾送過她的花。在雪蘭的小徑旁,花朵有如夜晚閃爍的星星。
「呃,」麥歐司看著她的表情。「妳該不會以為,法蘭和史提文會要妳感恩節留在這兒吧?」
一陣輕柔的拍打聲傳來,像是植物的根被扯出土壤;突然,奇蹟似的,小徑兩旁長出如月光般皎潔的花朵。這些一呎高、蓊蓊鬱鬱的植物,可不是隨處可見的普通花朵。
露西很想答應麥歐司,但她不希望想起那些與丹尼爾一起待在窗台的時光,他們兩個是這麼的不一樣,麥歐司:可靠、溫柔又貼心;丹尼爾:她生命中的摯愛。要是事情真有那麼單純就好了,拿他們兩個人相比,似乎不是很公平,也不可能分出高下。
露西知道麥歐司會吻她,也知道自己不該任他這麼做。因為丹尼爾,當然了——也因為她吻過崔維特後發生的事,她的初吻,她唯一和丹尼爾以外的人分享的一吻。她離不開丹尼爾,是因為崔維特的緣故嗎?萬一在她吻麥歐司的瞬間,他……露西甚至不忍去想。
「我從自己窗外的窗台走到妳這裡,真是瘋了。」
「我很高興你來找我。我在這裡只能呆望著爐火,正開始悶得發慌。」她對著麥歐司淺淺一笑。麥歐司把手塞進口袋裡。「聽著,我知道妳和丹尼爾——」
「只是……妳知道我喜歡妳,對嗎?」
「我的姪孫是在——當服務生嗎?」費雪小姐舉起一隻手扶著額頭。
露西跳了起來。「您一定是麥歐司的……祖母?」
「他的前妻是天使世家,不過博士在離婚後換了某些姻親。但是,」法蘭茜絲卡瞄了一眼史提文。
「不,不要緊。」
他已經換下花俏的衣服,但沒有戴上道奇帽,陰影遮住他大半的身體,寬闊的肩膀輪廓在深藍的夜裡反而更清晰可見;露西忍不住對那害羞的微笑回以笑意。麥歐司拿著從收穫祭挾帶出來的主裝飾品:塞滿橘色百合的金色牛角籃。
如果她對丹尼爾的想法是錯的呢?如果她可以更快樂——或單純只是快樂地——和另一個男人白頭到老?
麥歐司走近,彎腰看著露西。「又怎麼了?」
法蘭茜絲卡將最後一口奶油玉米麵包丟進嘴裡。「布坎南是這間學校最重要的贊助者之一,」她告訴露西。「妳或許聽過他的惡魔國外深造計畫?」露西聳聳肩,侍者再度上前清理餐盤。
收穫祭應該是學校放假前、最後一場提前讚頌感恩節的活動。然後,其他人會另外過感恩節,一個和家人一起度過、真正的感恩節,但對露西來說,這卻是她唯一的感恩節。柯爾先生沒有回信給她。在昨天的禁足與在屋頂看見的畫面後,她很難心懷什麼感恩。
露西還沒開口回答,史提文便將手放在她的肩上。「露西是我們的新生之一。」史提文精神奕奕地說。「我相信您會很高興知道,麥歐司https://www.hetubook.com•com很努力在幫露西適應學校生活。」
露西搖搖頭,同樣訝異。她從來沒去過男生宿舍。沒拜訪過麥歐司的房間;她甚至不知道麥歐司的房間在哪兒。
她說的是丹尼爾。
「可是,妳不是相信他嗎?」
「麥歐司,」她推開他。「你不該這麼做,吻我——」她吞了口口水,「很危險。」
「妳好。」說話帶著濃濃英國腔、穿著厚重貂皮大衣、頸子上戴著露西此生看過最多鑽石的年長女士,將她戴著白手套的手伸至史提文面前。史提文起身致意,法蘭茜絲卡也站了起來,傾身分別在這位女士的兩頰落下一吻。「我的麥歐司在哪兒?」女士問道。
「送給妳的。」法蘭茜絲卡回答。
是麥歐司。
「真的?」麥歐司的臉為之一亮,把這當成是讀美,然後又垮下來。「我知道被禁足的感覺一定很悲慘。如果妳問我的話,法蘭茜絲卡和史提文的作法實在太誇張了,整晚監視妳——」
「這才是讓妳難過的原因。」麥歐司將一隻手放上露西裸|露的肩上。在這之前,在麥歐司將手指放上了她的肌膚之前,露西一直後悔自己穿了無袖洋裝,這感覺跟丹尼爾完全不一樣——丹尼爾的碰觸每次都帶著電力和魔力——而麥歐司的碰觸卻令人寬心。
丹尼爾不是她以為的那個人,這表示她也可能不是自己所以為的那個人。露西在劍與十字愛上丹尼爾的感覺,現在依舊沒變——想到那些感覺,就令露西一陣暈眩——而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所有人都一直在告訴她,這輩子改變了、該是打破循環的時候——卻沒有人告訴她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循環或許不會隨著露西和丹尼爾的廝守而結束;她或許該讓自己自由、獨力做些事情。
她可以把整晚拿來列這些清單。她拿著花走過房間,放到自己的書桌上。
「為什麼?」
景色真的美得令人屏息。
法蘭茜絲卡只是輕輕撫過露西的臉。「有時候,美好的事物會貿然出現在我們的生命裡。我們無法一再弄懂這些事物,卻必須對它們有信心,我知道妳想要質疑每一件事,但有些時候,妳只需要付出一點點信心。」
在雪蘭,這也許是有人為她做過最美好的事情——還有麥歐司闖進史提文的辦公室偷書、幫露西學習穿越暗影。或是麥歐司第一天遇到她時,就邀請她享用早餐。或是麥歐司毫不考慮地邀請露西參加感恩節。或是在露西偷溜出學校、給麥歐司添麻煩,害他被指派清理垃圾時,他沒有絲毫憤恨的臉。或是麥歐司……
在邁開沉重的步伐。穿過露台朝他的姑婆走去前,麥歐司對露西投以一記同情的微笑。
可是露西看到的不是星星、樹木和海浪,而是在它們之外、在屋頂的煙囪群後方,某樣在風中飄動的白色物體:一雙燦爛明亮的翅膀。
而月光下,站在窗台的人並不是丹尼爾。
「那可糟了,」穿著黑色高跟鞋的露西以腳尖踢著青草。「因為現在是我整晚最開心的一刻。」
「妳幾乎沒什麼吃。」法蘭茜絲卡說,舀起一大坨油亮的馬鈴薯泥放進露西的餐盤裡。露西愈來愈適應法蘭茜絲卡每一回開口時,那種君臨一切的肅殺之氣。法蘭茜絲卡脫俗的領袖魅力,完全因為她是位天使。
「這是怎麼回事?」露西問。
「很難解釋。」她最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