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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大笑，然後推開他。「如果你不是我遇過最驕傲自大的人，那麼我猜你至少對於你想得到的一切一定是不擇手段的。」

他擠出笑容然後輕輕笑了。「別擔心我。我有一段和美麗芭蕾舞者共度的回憶，那就夠了。」

他愉快地大笑，一手攬住我。「哦，凱西，我和妳，我們會有怎樣的生活啊！等妳發現自己獨占了有史以來最英俊、最有天分又最優雅的男芭蕾舞者，我們會過著怎樣天堂般的好日子。」他更靠近我，在我耳畔低語，「而且我還沒提到自己是多能幹的愛人。」

「我不知道，」我可悲地說道，雖然我心裡雀躍不已。「我得先念完高中，可是你真的覺得我跳得夠好？在紐約，他們期望的是最好的舞者。」

「凱西，」他沙啞地開口，聲音大到能讓裘利安聽見，「我並非怕妳做不到，要不是妳該死地這麼衝動，我很確定妳會成功！拜託別魯莽地做出任何妳之後會悔恨的事。答應我，先考慮過所有後果再全心投入。戀愛和性關係都克制點。等到妳年紀大到知道自己想要從男人那裡得到什麼，才去挑個男人。」

十分鐘後，我沖了澡，換好衣服準備離開，然後裘利安穿著外出服出現。「凱西，說真的，我覺得妳現在準備好去紐約了。瑪芮莎也這麼想。」他挖苦似地笑著，好像他媽媽的意見沒像他的那麼有價值。「沒有附帶條件。除非有一天妳決定自己要提條件。」

「對極了！」他說著說著就笑了。「妳很快就會發現，我就是那樣，而且不只那樣而已。再怎麼說，我這不就已經不擇手段地帶妳到我想讓妳去的地方了？」

「妳每天還能見到我，還有杭妮。」他把凱芮抱在臂彎裡掂了掂她輕盈的體重。「我們哪兒也不去。等凱西走了，妳就會是我們唯一的女兒。來吧，擦擦眼淚，笑一個，為妳姊姊高興。別忘了，你們被關起來的時候，她努力了那麼多年就是為了這個。」

現在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所以我什麼也沒說。後來，我確實在羅森科弗舞團的兩齣表演裡都被選為主角。我以為其他女孩會嫉妒怨恨，但宣布角色人選時她們卻一致鼓掌贊成。我們相處得很愉快，那段時光歡樂又鬧哄哄。終於，到了我以灰姑娘角色初次登台的時刻！

他鄭重地答應和_圖_書。我們的嘴唇短暫一碰，然後我轉身在靠窗座位坐下。由於我是第一次搭飛機，裘利安殷勤地把靠窗座位讓給我。我瘋狂地對著連從飛機窗都瞧不見的家人揮手。

前一晚我已經和保羅私下道別。他說的那些話縈繞在我耳邊，連我登機時也揮之不去。「凱瑟琳，我們都明白那不會一直下去。從一開始我就提醒過妳，四月和九月就是不能在一起。」

告訴凱芮我要離開時，情況更加慘烈。她的尖叫震耳欲襲又令人同情。「妳不能去！」她大吼著，淚水淌下。「妳答應過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現在妳和克里斯都要走了，都要離開我了！你們也得帶我走！帶我去！」她用小拳頭搥打我，踢我雙腿，決心回敬一些我和克里斯帶給她的痛苦，雖然離開她這件事已讓我感受到如同整個世界那麼巨大的痛苦。「凱芮，求妳試著明白，我會回來的，克里斯也會。我們不會忘記妳。」

杭妮得和我們其他人一起擠上車，她不想留在家裡獨自哭泣。她那表情豐富的棕眼對我訴說著祝我好運，她的雙手忙著拭去凱芮臉上的淚水。

我很肯定自己笑得非常不自然，因為我已經選了保羅。我閃動著目光，從一臉嚴肅的保羅看向正對克里斯皺眉怒視的裘利安，然後再望著保羅。「你自己的戀愛和性關係也要克制點。」我玩笑似地對克里斯說道，確保自己的語調輕快。我再次抱緊他，要放開他實在難受。「要常常寫信給我，能來紐約的時候要和保羅、凱芮和杭妮起來，自己來也行，但就是要來看我，約好了？」

在自助餐宴會上，他再次逼得我無路可退。「現在妳嘗過那是什麼滋味了，」他低聲說服我，深色的雙眼懇求著。「妳能放棄這些掌聲？紐約正等著妳，妳還要一直待在這鄉下城鎮嗎？凱西，我們會是出色的搭檔！我們在一起看起來適合極了。比起和其他人共舞，我和妳共舞的時候跳得更好。哦，凱西，我和妳在一起會更快攀上最高峰。我發誓我會好好愛護妳。我會照顧妳，永遠不讓妳覺得孤單。」

「有關跳舞的事她什麼都和*圖*書懂。有時她是我們的醫師和心理師，只要我們需要什麼，她就能當什麼。和這裡相比，在紐約生活就像住在火星一樣，是另一個世界，更好的世界。妳很快就會愛上那裡。我會帶妳去有名餐廳，妳會吃到以前從沒品嘗過的食物。我會把妳引介給電影明星、電視名人、演員和作家。」

不。我辦不到。

他狡黠地咧嘴笑，倚身向前望進我眼裡。我往後退縮時，他的嘴唇掃過我臉頰，然後他把我困在他雙臂間，他雙掌平按在牆上不讓我逃脫。「妳知不知道，我覺得應該讓妳來跳克拉拉或灰姑娘。」他搔了搔我下巴，然後吻我耳邊。「要是妳好好對待我，我可以設法讓妳兩齣劇都跳主角。」

「保羅，別取笑我。只要你開口，我就不走。我會留下來。」

「當妳得去實現妳的命運，我怎能開口留妳？妳生來就要跳舞，不是當個平凡小鎮醫師的妻子。」

我淚流滿面！回憶！那是什麼？不過是折磨自己的東西，僅此而已！我猛然轉身，發現自己困在克里斯雙臂間。我的克里斯多弗，瓷娃娃現在身高一百八十三公分，我的騎士如此英勇、正直又敏感。我終於掙開他懷抱，然後他握住我雙手，我們四目相對，眼光緊黏著彼此不放。我們之間共度了好多事，甚至比我和保羅更多。再見了，我那會走路、會說話，會嬉笑怒罵的全套活百科，我那充滿希望的囚徒……不用為我哭泣……為自己哭就好……或是根本別哭。都結束了。克里斯，接受這項事實，就像我已接受，就像你必須接受。你只是我哥哥，我只是你妹妹，世上到處都有漂亮女人可以比我更愛你。

他把我擁進懷裡，然後溫柔地抱著我，他的嘴唇拂過我頭髮。我從他肩頭能看到克里斯和保羅都盯著我們這邊，他們兩個看起來都很震驚而且受了不小打擊。

裘利安在舞台上那樣靈巧拿手，卻完全不懂怎麼應付一個在他肩頭哭泣發抖、飛機還沒飛到一千公尺高就希望自己從未啟程的想家女孩。「妳真是難倒我了，」他語氣平穩地說道，「我不是發過誓會照顧妳？我真的會，我會盡量讓妳開心。」他對我咧嘴笑然後輕輕吻我。「吾愛，恐怕我對佐爾妲夫人的魅力稍微誇大了一點點，妳很快就會發現。」

這次，裘利和_圖_書安連門也沒敲就走進女子更衣室，端詳著一身破爛戲服的我。「別那麼緊張。外面那些不過是人而已。妳不會以為我回來就為了和一個不出色的女孩共舞，是吧？」

在一九六三年的一月，我從高中畢業。我沒像克里斯那樣特別聰明，但我努力做到了。

克里斯和保羅陪著我們踏上登機梯，幫忙拎著許多件手提行李，因為我信不過飛機的行李艙，我再次抱緊保羅。「凱瑟琳，謝謝妳，」他低聲說話，好讓克里斯和裘利安都聽不見，「謝謝妳做的一切。回首過去時不用後悔，忘了我，忘了過去的一切。專心跳舞然後等待，直到妳愛上哪個人。找個年紀跟妳差不多的人。」

「凱西，跟我去妳該去的地方，在腳燈後方的舞台上，手裡抱著玫瑰。凱西，跟我一起去，讓我實現夢想。」

他微笑。「不會。我怎麼能愛別人跟愛妳一樣多？沒有任何人能像妳那樣舞進我的心，是不是？」

我彎身跑開。「裘利安，你少胡扯！」我動怒。「你的幫忙是有代價的而我對你沒興趣。」

他皺著眉頭，然後抓起一條毛巾擦乾他的臉和頭髮。我腳尖一扭邁步走向更衣室。那天傍晚我要和保羅出去吃飯。

「凱西，等等！」他喊道，「我知道妳不喜歡我……」

他清了清喉嚨，然後毫不害臊地告訴我，他和那位名噪一時的俄羅斯舞者首次見面的情況。「我不想提早毀了妳和這位大美人見面的驚喜，所以這點留給妳自己去瞧。不過我得先提醒妳，佐爾妲夫人是個動手派。她喜歡感受妳的人和肌肉的觸感，摸出肌肉多硬、多結實。妳相信她曾把手直接放在我褲襠上，好讓她查明我下面的大小嗎？」

我瞪著他。「你是什麼意思？」

在其他團員早就回家後，某個星期五下午我獨占練舞室，我沉浸在糖梅仙子的世界裡，想要賦予這個角色一些不同的內涵，然後突然間裘利安與我共舞起來。他就像我的影子，照著我的動作跳，就連踮腳尖旋轉也跟著跳，讓我跳得像個笑話。

我一句話也不用說，我知道他能聽見，他還是一直望著我，用他的心透過眼睛來看我，這讓我渾身發疼。

「不！我不相信！」

紅色、黃色和粉色玫瑰盈滿我懷裡！觀眾起身為我們起立喝采，我激動不已。我三次遞和-圖-書給裘利安的三支玫瑰都是不同顏色，每一次我們目光交會緊黏不放，他的眼神都彷彿正無聲地對我說：妳瞧，我們在一起真的能引出神祕力量！我們是最完美的舞伴！

要是我跳錯了，要是我的舞技不夠完美，我也不會曉得。我熱愛跳舞，熱愛在大庭廣眾前表演，熱愛自己年輕貌美，最重要的是，我熱愛人生，以及佛沃斯大宅之外的人生給予我的一切。

哦，那晚他真的很迷人，我也陶醉在首次登台的成功中，就連我想拒絕的時候，卻自動點頭說道，「好吧……我會去，可是你要從紐約飛回來陪我去。我沒搭過飛機，落地後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裡。」

我哽咽問道，「那你呢？」

「我恨妳！」她大喊，「妳和克里斯我都恨！我希望妳死在紐約！我希望你們兩個都摔下來然後死掉！」是保羅上前拯救我。

「妳是最棒的！相信我。佐爾妲夫人的舞團不是最大或最頂尖的，不過等她有了像我們這麼出色的舞者搭檔，她會盡一切努力讓我們的舞團水準和那些更大更老牌的舞團一樣高！」

我心裡好痛，不明白自己是否真像過去總以為的那樣，一心想成為舞者。克里斯悲傷地凝望著我，然後彎身拎起我嶄新的藍色行李箱。他匆匆走出大門，試著不讓我看到他眼裡的淚水。等我們全都踏出門外，他站在保羅的白色汽車旁邊，挺著肩膀一臉僵硬，決意不顯露任何情緒。

「等我走了以後，你又會找黛瑪．梅克爾，是不是？」我有些苦溫地問著，因為我想要他堅守忠貞，不管我讓我們之間隔了多遠的距離。

裘利安沒像他過去那樣常從紐約飛回來，他父母為此抱怨。等他來了，他跳得比以前更好，但我一次也沒見他瞧向我這邊。儘管我很懷疑他是否常在確定我看不見他時才看我。我跳得更好，更訓練有素，也更能掌控身體了……而且我很努力。哦，我多努力！

克里斯聰明到可能在三年間念完大學，而不是四年。克里斯已經拿了好幾個獎學金，能幫保羅減輕他為了克里斯就學而一肩扛起的經濟負擔，儘管保羅從沒提過一句要我們報答他的話，任何報答。雖然克里斯拿到醫學博士學位會和保羅一起工作，這已是他們之間彼此默認的約定。我很困惑保羅竟能一直把錢花在我們身上，而和*圖*書且從不抱怨。我問他時，他向我如此解釋：「我享受那種知道自己對世界有所貢獻的感覺，克里斯會成為很棒的醫師，而妳有天會成為頂尖的芭蕾舞者。」當他說這句話時看起來很悲傷，悲傷極了。「至於凱芮，我希望她決定留在家裡陪我，然後嫁個本地小伙子，這樣我就能常常見到她。」

我一開始就當上羅森科弗芭蕾舞團的專業成員，但僅僅是一名群舞成員。今年聖誕節，我們舞團要把《胡桃鉗》和《灰姑娘》兩齣劇碼輪流表演。

可是保羅在這裡。克里斯和凱芮在這裡。我怎能離開他們？

我問佐爾妲夫人是怎樣的人。不知怎地這問題讓他確信我已經同意，他先笑了笑，然後想在我唇上印下一吻。「妳會喜歡佐爾妲夫人的！她是俄國人，是妳見過最可愛、最親切又最和善的嬌小老太太。她會像妳的媽媽一樣。」天啊！

我試圖看向克里斯、凱芮和保羅來抗拒裘利安，但他挪動身體所以擋住了我的視線，我能看見的只有他。「凱西，妳生來就是要過那種生活。」這次他說得誠摯又深刻認真。「如果不是為了成功，妳為什麼要努力練舞害自己受那麼多折磨？妳在這裡能贏得妳想要的那種名氣嗎？」

裘利安在機場來回踱步，不停瞥著手表，很怕我會食言不來。他穿著新西裝，看起來非常英俊，他見到我走過來就眼睛一亮。「感謝上帝，我正想著我飛回來卻空手而歸，這種事我可不會再做一次。」

「你不會愛別人跟愛我一樣多的，告訴我你不會。」

「我是不喜歡。」

當我們站在舞台側邊，他的手臂擱在我肩膀上借給我自信，我們一起計數我出場的時機。他出場的戲分要等到很後面。在暗下來的觀眾席裡，我看不到保羅、克里斯、凱芮或杭妮。等舞台腳燈變得黯淡，序幕音樂響起，我顫抖得更厲害，然後舞台布幕升起，我不斷攀升的焦慮突然消失無蹤，連我的心神不寧也一併帶走，好像某種驚人的動覺記憶接管了一切，我開始任由音樂掌控指引。我不是凱西，不是凱瑟琳，不是任何人，只是灰姑娘！我從爐床掃出灰燼，羨慕地看著兩位討厭的繼姊準備參加舞會，覺得愛和浪漫永遠不會來到我生命中。

結婚！他說了「妻子」！他之前從沒提過結婚。

「也許吧。」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