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8、四月的儍瓜
「在我看來妳就是!要是妳真想跳好,妳做得到。妳只需要踏三步踢腿再跳躍,我會抬妳起來,然後妳往後倒。現在看看試過五十次之後,妳是不是終於能夠跳好了!」
尤蘭達搖搖晃晃地走過我身旁,然後想要狠狠踢我一腳,她嘶聲說道,「妳為何非得回來不可?幹嘛不留在妳該待的地方?」
她在我鬆弛的手裡塞了好幾張照片,照片上有個看起來很可憐的瘦弱女人躺在病床上,左右側臉的照片都有。那是一個被痛苦蹂躪的女人,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茫然放空,她深色的頭髮一縷一縷地攤在枕頭上。可是我見過太多茱莉亞的照片,就算她變了很多也不可能認不出她。
那是我的錯。我現在不信任他了。我怕他會想傷害我。「裘利安,你對我吼得像是我故意跳錯!」
裘利安再溫柔體貼不過了。在老派慢舞中他緊擁著我,緊到我能感受他瘦削胴體的每塊結實肌肉,他的男性特徵重重地頂著我。「凱西,我愛妳,」他低聲說道,「我好想要妳,想到晚上睡不著。我想抱著妳,和妳做|愛。要是妳不快點給我,我會發瘋。」他把臉埋在我盤起的頭髮裡。「我從未擁有過任何像妳一樣全新未拆封的人。凱西,拜託,拜託愛我,愛我吧。」
「出去,」我勉強開口,「妳一點也不懂妳弟弟。他是個高尚慷慨的男人,絕不會對妳人生造成損害。」
「還是謝謝。」我說道,覺得她永遠不會談到正題。
「別罵我!去找別的舞伴!你絆倒我害我摔下去,後來我膝蓋痛了三天,所以我怎麼敢跑過去往你懷裡跳?你卑鄙到可能害得我終生殘廢!」
我笑了。「好吧,可是只有一晚。」
在一個下雨的星期六早上,我們所有行李都打包好準備運上計程車,車子等等就會帶我們舞團所有人去機場,我和裘利安站在市政廳裡,我們所有好友都來當證人,一位法官正念著一串即將讓我倆綁在一起、「至死不渝」的話語。輪到我念誓言時,我遲疑了,我想逃走飛向保羅。等他知道這件事他一定會崩潰,還有克里斯。但比起保羅,克里斯寧願我嫁給裘利安,他曾那樣告訴過我。
「我不覺得我認識妳。」我催促她。
但我得為裘利安說句公道話,他的表現正如他所大肆吹噓的。我忘了他是誰,假裝他是別人。他綿密地吻遍我全身,我渾身沒有一吋肌膚被忽略,無處不曾被探索、親吻和愛撫。在他吻遍我之前,我已經極度想讓他占有……我一直想抹除腦中一個徘徊不去的執念——我才剛犯下人生中最可怕的一個錯誤。
「很不錯的皮草大衣,」她評論著,「我想是我弟弟送妳的。我聽說他像醉酒的水手一樣揮霍他的錢。把他所有積蓄給了三個坐巴士來的無名小卒,讓他們接管他人生。」她低聲譏諷地笑了起來,有教養的女人深知該如何做的那種笑https://m.hetubook.com•com法。「現在我明白原因了,見到妳我就懂了。雖然我從其他人那裡聽聞妳很漂亮,漂亮到能讓任何男人變得愚蠢。但我不明白像妳這種孩子,怎能看起來如此豐|滿性感卻又纖瘦。甄娃小姐,妳真是個獨特的混合體,天真無邪又成熟世故。這款釀造酒肯定會讓我弟弟那種男人興奮陶醉。」她咯咯地笑著。「年輕、金色長髮、漂亮臉孔和豐|滿胸部這種組合最能引發男人|獸欲,連最高尚的男人也不例外。」她嘆了口氣,好像很同情我。「沒錯,太過年輕貌美就是有這種麻煩。男人會讓自己變得最糟。妳知道,保羅之前就做過蠢事,妳不是他第一個小玩伴,雖然他之前沒送過任何人皮草大衣和鑽石戒指,這行為看起來就好像他真的打算娶妳似的。」
她花了好長時間才再次開口,讓我只能窮緊張。我拎起大衣,想向她示意自己打算離開。
而我早已犯了許多錯。
他的臉在我眼前旋轉。他看起來有如理想般神聖,完美無缺,可是,可是……「裘利安,要是我告訴你我不是全新未拆封的,你會怎麼樣?」
亞曼達起身在我身邊徘徊,像隻潛近獵物的貓,蓄勢待發。她的香水很有異國風味,聞起來像麝香又氣味濃重,她朝著她認為肯定是膽怯獵物的東西逼近。「妳的皮膚這般無瑕,」她伸手摸我臉頰,「這麼緊實,像瓷器一樣。等妳三十五歲左右,就不會再保有那樣的肌膚秀髮了,在那之前他早就厭倦妳。他喜歡年輕女人,非常年輕的。他喜歡她們漂亮、聰明又有才華。我得承認就算他很不明智,但品味很好。妳明白嗎?」她再次笑得如此惹人厭,「只要得體規矩,而且不會害我人生蒙上恥辱,他做了什麼我真的不在乎。」
「要是妳和我共度一晚,妳就會永遠永遠不想讓我走。」他提醒我,閃爍不定的雙眼黑如煤塊。「裘利安……我不愛你。」
「裘利安,我想你恐怕不太明白。」
「我同意。」她的語氣現在又恢復溫和。「茱莉亞做的事很瘋狂。史科帝是那樣英俊可愛的男孩,可是保羅逼她這麼做。我懂她的道理。史科帝是保羅的最愛。想在情感上毀掉某個人,就毀了那個人最心愛的東西。」
「沒錯,」他堅定地說道,「妳的眼睛。妳的眼睛告訴我,妳還不知道被愛是什麼感覺。」
極為漂亮的舞台布景和令人讚嘆的戲服,配上一整團交響樂隊,激發出我們所有人最佳表現。現在我能讓茱麗葉這個角色稍微有所不同,令這角色更加真實,而不是像尤蘭達今晚表現出的木頭人模樣。她下蹲時眼神呆滯茫然,佐爾妲夫人上前細看她的臉,然後對著她呼出來的氣息抽了抽鼻子。「天啊……妳抽大麻!我團裡的任何舞者都不能昏昏沉沉地踏上舞台欺騙我的觀眾,回家去睡和_圖_書覺。凱瑟琳,準備好跳茱麗葉!」
「親愛的甜心愛人,」我們坐在飛越大西洋的飛機上時,裘利安低聲說道,「別看起來那麼悲傷。這是我們歡慶的日子!我發誓妳永遠不會感到難過。我會是妳非常棒的丈夫。我永遠只愛妳。」我低頭靠在他肩上,然後我放聲痛哭!為了我結婚當天該有的一切而哭。我的小鳥歡啼和應該鳴響的鐘聲在哪?青青草地和屬於我的愛在哪?我那造就一切錯誤的媽媽人又在哪?在哪?她想起我們時會哭嗎?還是說她更可能只是拿起了我附上剪報的信就直接撕掉?沒錯,那更像她的作風,她從不面對自己做的事。她曾經那樣輕易地就出門旅行,去了她的二度蜜月,只把我們留給無情的外婆照顧,等她回來時竟然滿臉開心笑容,對我們訴說她過了一段多棒的日子。而我們卻是遭到囚禁,挨餓,又被殘忍對待。她從未發現克瑞和凱芮沒長大,從未留意他們空洞的雙眼多麼陰鬱,從未留意他們軟弱四肢多麼瘦削,從未留意任何她不想看的事物。
「我就算恨妳也不會讓妳摔下去。還有凱西,我不恨妳。還不恨。」
她愉快地笑,天啊她真愛笑!有個能夠反擊她的對手,有個她能出爪攻擊的人,讓她樂在其中。「儍女孩!每個已婚男人都會對他的新歡講同一套老話。茱莉亞是有史以來最可愛迷人又最溫柔出色的女人。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來取悅他。事實上她唯一的缺陷就是她給不了那些他想要或需索的性事,所以的確在某種層面上,他確實得去找別人,像是妳。我承認大多數已婚男人都會亂搞,但他們還是不會做出他做的事!」
淚水模糊我的視線。我像孩子般地揉眼睛,覺得自己是身處成人瘋狂世界的小孩,我木然地望著她溫和平靜的臉。「保羅不是已婚男人。他是鰥夫。茱莉亞死了。她溺死史科帝的那天也害死自己。」
「凱西,妳小看我。妳前一秒把我當成小男孩,下一秒就把我當成會吃掉妳的餓狼。讓我和妳做|愛,然後妳就會明白自己之前從沒被男人碰過。」
「出去!」我憤怒地下令。「亞曼達,妳的事我全都知道,因為我也聽得到流言!妳的毛病是妳以為妳弟弟的餘生都是欠妳的,因為妳工作供他念完大學和醫學院。可是我以前管過他的帳簿,他把錢還給妳了,外加一成的利,所以他不欠妳什麼!妳是個騙子,想讓我覺得他很卑劣,但妳不會得逞!我愛他,他也愛我,妳說任何話都阻止不了我們結婚!」
「對了,」保羅的姊姊說道,她把照片留給我,「我很享受那場表演。妳是非常棒的舞者。還有那個年輕人,他很引人注目。選他吧。他顯然愛著妳。」然後她就離開了。把我留在夢想破碎的恍惚之中絕望掙扎。我究竟該如何才能學會在謊言的汪洋裡游泳?
裘利安帶我去為了和-圖-書我們舉辦的盛大宴會。一大群人圍在我們身邊向我們道賀,說了好多奉承話語。他們對我來說毫無意義,我心裡想的只有保羅對我撒謊這件事。他明明結了婚,卻對我說謊和我在一起。謊言,我恨謊話!
舞台布幕落下時,掌聲如雷。在舞台幕後,氣喘吁吁的裘利安突然冒出來抱緊我。「妳今晚真出色!妳怎能一直讓我灰心喪志直到演出的前一刻?」布幕升起讓我們鞠躬致謝,然後他直接吻上我嘴唇。「太棒了!」觀眾喊道,因為這是所有芭蕾舞迷渴望的那種激|情與戲劇性橋段。
「可是妳是!我知道妳是!」
原來這個人就是保羅的姊姊亞曼達,那位為他織了毛衣用包裹寄來,卻拒絕在街上和他交談的古怪姊姊。
她像個母親般拍拍我肩膀。「不,孩子。茱莉亞沒死。她溺死史科帝後,我弟弟送她去精神病院。她依然是他的合法妻子,不管她有沒有瘋。」
「那就別跳錯!先踏三步,再踢腿,然後跳躍,讓我接住,看在上帝的份上這次立刻往後倒!要是妳今天能跳對或跳得夠優美,那就別直挺挺地僵著身體,我一接住妳,妳就往後仰然後放鬆身體。」
裘利安緊擁著我,他深色眼睛裡溫柔地閃著愛意與自豪。我跑不掉,我只能說出自己該說的誓言,然後嫁給那個自己發過誓絕不親密碰觸的人。不只是裘利安高興自豪,佐爾妲夫人也對我們笑容滿面,給予我們祝福,親吻我們臉頰然後流下慈母般的淚水。「凱瑟琳,妳做得對。你們在一起會很快樂,如此漂亮的一對……但記住別懷孕!」
她又笑了,笑得冷酷陰鬱,然後她的表情變得強硬果決。「別想命令我做任何事!等我打算離開,我會走的,等我說完我該說的!我飛來這裡就為了見他最新任的小情人,他的跳舞娃娃……相信我,妳不會是他最後一任情人。茱莉亞以前告訴過我,他……」
「妳說謊!」我尖聲叫嚷。「那不是墮胎!我動了手術是因為我月經異常!」
哦!她真可怕!
「小妹妹,休想。妳答應我了,我要妳遵守諾言。今晚是我的……還有妳人生接下來的每一晚,或是我的人生。」
幹勁。奉獻。渴望。堅定。這是我們在芭蕾界賴以為生的四大要素。佐爾妲夫人在聖誕節前對我們已經夠嚴格了,現在的她更是對我們加強緊湊的每日訓練,我們能做的唯有練舞。她講述著皇家K、蕾舞團有多完美,嚴守古典傳統,但我們得照著自己獨一無二的美式作風來跳,跳得古典,但更加漂亮而創新。
「謝謝。」
「妳長得很好看,甚至很漂亮。」
裘利安毫不留情,甚至無情到像個惡魔。我真的開始瞧不起他了!我們兩個都全身汗濕,頭髮成縷披垂。我
hetubook.com.com
的舞衣黏在皮膚上,裘利安只穿了件束腰。他對我吼得好像我是聾子。「這次別跳錯,該死的!我不想在這裡待一整晚!」「那就別跳錯!」他的怒意不只表露在聲音上,連他烏黑雙眼也滿是怒火,我好怕他心懷報復之意,只是想伺機害我摔下去。但我爬了起來,我們又試了一次。我再次無法順利往後仰倒,沒能全心相信他。這一回他把我扔在地板上,我躺在地板上喘氣,納悶自己到底為何一直跳不好。
她同情地笑了。
「我親愛的孩子,妳當然不認識我……但我知道很多妳的事。」
「哦,裘利安,」我打了好長一個呵欠,「我累了,而且有點醉了。走開,別煩我。」
「他很自責,對不對?」她幸災樂禍地問道,深色的漂亮眼睛滿意地發亮。「他折磨自己,責怪自己,思念他兒子,然後妳來了,他讓妳肚子裡有了孩子。別以為全鎮的人不知道妳墮胎的事!我們知道!我們什麼都知道!」
雨不停地下著,預示了未來前景。酷寒的陣陣冷雨讓飛機機翼結冰,飛機載著我往前飛,離那些我愛的人愈來愈遠。我心裡也結了冰。今晚我要和一個男人同床共枕,那個人如果沒穿戲服在舞台上扮演王子的話,我甚至一點也不喜歡他。
對著鋼琴樂聲一再演練,計算時機,抓時間點,反覆跳著同一套舞步之後,我總算不再跳錯,連裘利安也露出笑意向我祝賀。然後到了《羅密歐與茱麗葉》演出的最後一次彩排。
「閉嘴!我是因為連續練了十二個小時的舞才累,就是這樣而已!」
「你怎麼看得出來?」我醉醺醺地咯咯笑。「我臉上寫了什麼透露出自己沒經驗?」
當我站在易碎的陽台布景上,迷濛地凝視裘利安那仰望著我的蒼白臉孔,我沒想起尤蘭達和她說過的威脅話語。他在微藍的燈光下顯得如此好看,穿著白色緊身褲,他的黑髮閃爍光芒,他中世紀戲服上的假珠寶和他烏黑雙眼一同閃閃發光。他似乎就是我閣樓裡的那位戀人,總是從我身旁跳躍而過,從不讓我靠近看清他的臉孔五官。
她親切又太過悅耳的口吻中有某種東西讓我心生警惕,我繃緊身體準備好聽她要說什麼,那不會是好消息。我在她虛假的親切外表下瞧出刻薄神色。
「妳喘不過氣?」他矗立在我上方嘲諷地問,他劈開雙腿,赤腳跨站在我雙腿兩旁。他光裸胸膛上的汗水閃閃發光,汗水滴落在我身上。「所有辛苦部分都是我出力,妳卻癱在地上一副累壞的樣子。妳南下做了什麼?妳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妳那醫師身上?」
「但妳會愛我的,在今晚之後。」
一位引人注目的高瘦女人走了進來。她有深色的頭髮和眼睛,她的衣著昂貴而且很襯托她身材。不知為何,我覺得自己似乎曾見過她,或是她令我想起某個人。她對我從頭到腳打量一番,然後才轉頭環顧小小的更衣室hetubook.com.com,更衣室裡滿是一包包塑膠袋,袋裡塞滿我將帶去英國的芭蕾戲服,每個袋子都貼上我名字和裡頭的所屬劇碼。我不耐煩地等候她說話並告辭,好讓我能趕快穿上大衣。
「我親愛的孩子,妳不明白自己正在摧毀他的職業生涯?妳儍到以為這段關係沒人注意?在克萊蒙那種規模的城鎮,大家什麼都知道。雖然杭妮不能說話,鄰居可不是沒有眼睛、耳朵。八卦流言,那就是我聽到的,聽說他把錢浪費在少年犯身上,那些人利用他的好心占便宜,他很快就要破產,然後沒辦法再次行醫!」她現在激動起來,我害怕她隨時會用紅色的長指甲抓上我的臉。
「你以為我喜歡這樣?瞧瞧我腋下,」我舉高雙手亮給他看,「看那裡多紅腫,看你是怎麼磨破了我皮膚?而且明天我全身到處都會瘀青,因為你抓得太用力!」
我氣得打斷她的話。「出去!妳敢再說他一句就走著瞧!我知道茱莉亞。他告訴過我。要是她逼他去找別人,我不會怪他,她不是真正的妻子,她是管家和廚娘,不是妻子!」
「妳的舞跳得異常出色,讓我驚訝。雖然妳待在這個舞團當然會跳得很好,我聽說這舞團近來迅速崛起,變得很有分量。」
我現在真的開始恨起這個惡毒女巫了,真心憎惡她。「他做了什麼可怕的事?茱莉亞把他三歲大的兒子溺死,世上沒有任何事會讓我奪走自己孩子的性命!我不需要報復到那種地步!」
那一晚屬於我們,那是迄今為止最棒的一次演出,我陶醉在成功的喜悅裡,穿過攝影師和索取簽名的粉絲,奔向自己的更衣室,因為之後還有一場盛大宴會,是我們舞團前往倫敦前夕的行前會。我飛快敷上卸妝冷霜,然後脫下最終幕戲服換上長春花藍的短禮服。佐爾妲夫人叩門喊道:「凱瑟琳,有位女士說自己從妳家鄉一路飛來看妳演出。來開門吧,我們會等妳來才開始宴會。」
「要是妳很累,我比妳累上十倍,所以,給我爬起來,再做一次,這次別再做錯,該死的!」
「那是醫院病歷上寫的,」她洋洋得意地對我說道,「妳流掉的是長著兩顆頭三條腿的胚胎,分裂不完全的雙胞胎。妳這可憐東西,妳不知道子宮擴刮是墮胎手術?」
「裘利安,別吼我!我聽得很清楚!」
她笑得很不自然,未經邀請就逕自坐下,蹺起她形狀優美的雙腿。一隻穿著黑色高跟鞋的腳有節奏地來回晃動。
我被淹沒,沉入來自四面八方的黑色水漩渦裡……兩個頭?三條腿?哦天啊,是我擔心的怪物寶寶!但那時保羅還沒碰我,不是保羅的孩子。「別哭,」她安慰我,她滿是閃耀鑽石的大手觸碰我將我猛然一拽,「所有男人都是野獸,我猜他沒告訴妳。但妳難道不明白,妳嫁不了他。我做這件事是為妳好。妳年輕、漂亮又有才華,和一個已婚男人同居完全是浪費。妳還來得及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