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32、再訪外婆
裘瑞很高興收到巴特送的小皮靴。「你是我的爸爸嗎?」我兒子問,他到今年二月就滿四歲了。「不是,但我很希望我是,而且有這個機會。」
哦!恨意幾乎教我發狂。復仇的怒火從我的眼神和情緒中迸發,雙手因此顫動。我能看見凱芮瀕死地躺在那裡,逐漸老去、憔悴、消瘦,直到變成一副小小的骨架,覆蓋一層鬆垮又蒼白的皮膚,透明到血管都清晰可見——然後她的遺體必須很快地放進一只漂亮的金屬箱子裡,阻絕腐敗的臭味。
「很好啊。」我說,然後繼續吃我的沙拉,然後期待不久之後即將送上來的威靈頓牛排。
蠟燭是象牙色的,質感高貴,就像這幢房屋一樣。現在她的頑強眼神出現了驚恐。她還想要綁著粉紅緞帶的那一簇頭髮。我點燃蠟燭,看著它燃燒。然後我把蠟濁傾斜地拿在她的頭部上方,融化的蠟油會一滴滴落在她的頭髮和頭皮上。滴了六、七滴之後,我再也受不了了。她說得沒錯,我是膽小鬼,我無法做出那些她曾對我們做過的事。我再度成為佛沃斯家的人,然而上帝改變了鑄模,所以我無法融合了。
「凱西,妳為什麼不說妳愛我?」
有一天,我媽媽和我在郵局不期而遇。她看見我,開始渾身顫抖。她迷人的頭部抬得更高,並且稍微別過頭去,假裝她不認識我。她不會認我,就像她不認凱芮一樣,即使我們倆顯而易見是母女,而非陌生人。我不是凱芮。所以用她對待我的方式來對待她,無動於衷,彷彿她不是什麼特別的人,而且永遠不再是了。然而正當我不耐煩地等著我的郵票時,我看見我母親的目光緊緊跟隨我那個一刻也停不下來的兒子,他非得張望每個人和每件事不可。他帥氣又優雅,是一個極富魅力的小男孩。他會吸引眾人的目光,大家不得不停下腳步,並且稱讚他,拍拍他的頭。裘瑞的動作有種與生俱來的風格,自然又放鬆,無論到哪裡都很自在,因為他認為全世界都是他的,而且他受到每個人的喜愛。他轉身發覺我媽媽看了他很久,於是他露出微笑,開口招呼。「哈囉!妳好漂亮,就像我媽咪一樣。」
「我應該先怎麼做呢?」我彷彿在自言自語。「是要抽柳條呢,還是拿熱瀝青澆妳的頭髮?妳是去哪裡弄來的瀝青,老太婆?我總是納悶著妳去哪裡弄來的。妳是事前早就計畫好,然後等著找藉口來使用它嗎?我現在要招認一件妳不知道的事。克里斯沒有把我的頭髮剪光,只剪了前面的部分來欺騙妳,讓妳以為我剃光頭。在包裹頭部的毛巾底下,依然有一頭他救回來的秀髮。沒錯,老太婆,愛拯救了我的頭髮,免於遭受剃光的命運。他對我的愛深到足以讓他花了好長的時間,盡力拯救我的頭髮。這樣的愛比妳曾經體驗過的要多太多,而且是來自兄妹之情。」
他苦澀地笑了,然後回答我,「我當然是。我現在又重新執業了。一個男人需要做點有意義的事。有誰能去歐洲旅行這麼多次而不生厭呢?老是看見同樣的面孔,做同樣的事,聽同樣的笑話。那些時髦名流——真可笑!有太多的錢去買到除了健康之外的一切,所以他們沒有可以追求的夢想,沒有抱負,到頭來,他們只落得乏味無趣。」
「外婆啊,」我吟誦般地繼續說。「還記得那對雙胞胎嗎?那對妳誘騙進這棟屋子裡的五歲可愛小孩。然而當他們在這裡時,妳從不曾喊他們的名字,或是我們任何一個人的名字。克瑞死了,妳是知道的,但是我媽媽跟妳提過凱芮的事嗎?凱芮也死了。她長得不高,因為她被剝奪了陽光和新鮮空氣,就在她最需要的那幾年裡。她也被剝奪了愛及安全感,得到的不是幸福,而是創傷。克里斯和我爬上屋頂,自己坐在那裡享受陽光。但是雙胞胎害怕那麼高的屋頂。妳是否知道我們會出去那裡,待上好幾個小時……沒有,妳不知道,對吧?」
我不喜歡我自己、我說的話,或是我的感受。我的良知在天花板附近逗留,帶著羞愧俯瞰這團爆發的怒火,那是穿著白色緊身衣的我。我驚恐地在那上方,為那名承受兩度中風的老婦人感到難過,不過站在床上的是另外一個我。一個凶惡狠毒、懷恨在心的佛沃斯家族成員,用一雙和她從前一樣冰冷的藍眼睛,低頭注視著她。然後我突然又殘暴地俯身,把她蓋著的被單和毛毯用力扯掉,她毫無遮蔽地躺在那裡。她身上穿的像是病人服,背部開了一道縫,以繫帶綁住,因為前面沒有開口。就是一件簡單的黃棉布外衣,領口別了那只不相稱的鑽石胸針。我毫不懷疑他們會把那只胸針別在她的壽衣上。
她轉身背對我們,再度開始顫抖,彷彿她的皮草大衣不足以保暖。接著她跨步走出了郵局,朝有司機駕駛的黑色豪華轎車走去。她像女王般搭車離去,頭抬得高高的,留下裘瑞開口問道,「媽咪,妳為什麼不喜歡那個漂亮的女士?我好喜歡她。她很像妳,只是沒有那麼漂亮。」我什麼也沒說,儘管我差點脫口說出一些他將永遠忘不掉的惡毒話語。
男人哪!真是太好騙了!現在媽媽當然對他更好,因為她知道他有了一個呼之即來的情婦,而且那個第三者是她自己的女兒。她肯定知道,因為到處都在傳這件事,每個人都知道了。
翻雲覆雨之後,我們身子交纏靜靜躺著,傾聽風聲夾雜著裘瑞的尖聲歡笑,他正在追著巴特送給他的玩具貴賓狗跑。一陣陣的雪花開始飄落。我知道我必須趕快起床,裘瑞才不會闖進來看見我倆,只為了告訴我們外頭下雪了。他記不得往年的幾場雪,地面也不會灑滿雪花,讓他想到要堆雪人。我先嘆了口氣,和*圖*書親吻巴特,然後不情願地離開他的懷抱。我轉身背對他,穿上我的比基尼內褲,他以單側手肘撐起身體,在那裡看著。「妳的背面真美。」他說。我向他道謝。「那我的正面呢?」他說還不壞。我朝他扔了一隻鞋子。
圖書室很容易找。那些在小時候及悲慘情況下學到的經驗,一輩子都忘不了。哦,多驚人的圖書室!克萊蒙的圖書館也沒有這麼多精美藏書。巴特的照片擺在一張屬於外公的笨重書桌上。這裡有許多跡象顯示,巴特利用這間房間來做為他的書房,並且陪伴他的岳母。他的棕色居家拖鞋擺在一張看起來很舒適的椅子底下,旁邊是一座有六公尺長壁爐架的大理石壁爐。推開的法式落地門通往露臺,面對一座精心布置的花園,裡面有噴泉,水會噴灑到由岩石階梯打造而成的鳥浴盆,涓滴流入池裡。這是一個舒適又暖和的地方,適合病人靜坐,避免吹風。
「沒有,妳不老,」裘瑞說,並且伸手去抓她的手,彷彿要帶她過來,不過她把手抽開,朝我瞥了一眼,臉色脹紅,並且在她的皮包裡翻找手帕。「妳們家有小男生,可以和我一起玩嗎?」我兒子問,因為看見她的淚水而擔心,彷彿有個兒子可以彌補不懂如何跳舞的問題。
青春的軀體是美麗的事物……如此令人賞心悅目,那甜美青春的曲線,光滑無瑕的肌膚,結實緊繃的肌肉,不過啊,終將老去!那對水泥山丘般的雙峰成了癱軟鬆垮的乳|房,低垂到腰際,棕色的大|乳|頭落在最下方,斑駁又凹凸不平。胸部的藍色血管向外鼓起,像覆蓋了透明護套的細繩索。蒼白的皮膚坑坑巴巴,皺紋橫生,布滿了妊娠紋,一道長疤痕從肚臍延伸到她幾乎無毛的陰|阜,顯示出她要不是曾經切除子宮,就是剖腹生產。那是一道舊傷疤,比周圍軟白縐褶的皮膚要來得蒼白光亮。她細長的雙腿猶如破敗樹木的多節瘤老枝。我暗自嘆息,難道我有天也會變成這模樣嗎?
「哦。」我吸了一口氣,感覺有點不舒服。「情況有多糟?為什麼傷口不會癒合呢?」
當我看見一名男子偷偷穿越樹林向我走來時,我笑了出來,再度充滿自信。他愛我!是真的……我一確定之後就會告訴他,他要當爸爸了。
在傍晚的暮色中,我坐在窗邊,凝望佛沃斯大宅,心想不知道巴特和我母親正在做什麼。我的手擺放在依然平坦的小腹上,但是不久後就會脹大,裡面可能開始要孕育一個小生命了。一次月經沒來不能證明什麼,只不過我想要巴特的孩子,而且一些小事讓我肯定有個小生命了。我讓憂鬱占有了我。他不會丟下她和她的錢來娶我,我會生下另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我真蠢,怎麼會開始這一切的?不過我向來是個儍子。
「宿命吧。」我微笑地看著他的困惑表情。
她眼神空洞地看著我,似乎過去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現在才是重點,還有我手中的那支柳條。「我要跟妳說件事,老太婆,妳有必要知道。這世上從來沒有比我父親更好的男人,也沒有比我父親的母親更高貴的女子。不過妳可別躺在那裡,以為我遺傳了愛莉西亞或我爸爸的任何高尚特質,因為我和妳一樣!冷酷無情!我從不遺忘,也從不原諒!我恨妳殺了克瑞和凱芮!我恨你把我變成今天這模樣!」我失控地吶喊出這些話,忘了護士就在走廊的另一頭午休。我想給她餵食大把的砒霜,坐著看她在我的眼前斷氣、腐爛,就像凱芮那樣。我在房間裡踩著腳尖旋轉的舞步,釋放我的挫折感,急速揮動我的腿,炫耀我美好年輕的胴體。然後我急促停住,對著她的臉繼續厲聲斥罵。「那些年來,妳把我們關起來,從來不喊我們的名字,從不正眼看克里斯,因為他是我父親,以及妳丈夫的翻版,在他年輕時,在妳把他也變得邪惡之前。妳把人類的一切過錯都怪罪到他們的邪惡靈魂上,不去理會事實真相。金錢是統治這個家的主宰!金錢總是讓最糟的事發生!妳是為了錢而結婚的,而且妳心知肚明!貪婪帶我們到了這裡,貪婪將我們囚禁,偷走我們生命中的三年又四個月,讓我們仰賴妳的憐憫過日子,但妳卻毫無憐憫之心,就算對妳的孫子女,妳僅有的孫子女也是一樣。我們從沒感動過妳,對嗎?儘管我們在一開始時曾經試著這麼做,妳記得嗎?」我跳到床上,用凱芮的那束金色長髮鞭打她。這種輕柔的鞭打不會痛,不過她卻退縮,試圖閃躲那種觸碰。接著我把凱芮的珍貴頭髮扔在她的床頭櫃上,在她眼前劈啪作響地抽打柳枝。我在她的床上跳舞轉圈,跨越她的僵硬身體,展示我的高度靈活,長髮飛散成金黃光圈。
我繼續從容漫步,不慌不忙,慢慢欣賞那些畫作、大理石胸像、大型落地燈、華麗的壁氈,那些只有超級富有,卻在小處吝嗇樽節的人才買得起的東西。想想看,外婆買了一匹又一匹的灰色塔夫綢,只是為了省下幾塊錢,但是卻買下最頂級的物品來裝飾家裡,而他們可是百萬富翁呢!
我硬起了心腸,拒絕憐憫,因為她從來不曾對我們懷抱任何憐憫之情。她顯然就要睡著了,不過當門緩緩打開時,她的眼睛慢慢地睜開了。接著她的眼珠子鼓突出來,她認出我了。她單薄皺縮的雙唇顫抖著。她在害怕。哈里路亞!我的時機來了!然而我在打開的門口停住了,心懷驚恐。我是來報仇的,不過時間剝奪了我的機會!她為什麼不是我記憶中的那個龐然怪物?我要她像那樣,不是像現在這樣。現在她只是一個年老病弱的婦人,髮量如此稀疏,大部分頭皮都露出了,剩下的頭髮https://m.hetubook.com.com往頭頂拉攏,僅用一只粉紅色絲緞蝴蝶結繫住。蝴蝶結帶給她一種既像食屍鬼又像小女孩的神態。而且即使像那樣綁在一塊兒,那單薄的髮束仍然不比我的小指頭粗,只是小小的一簇,有如畫水彩的老舊褪色畫筆。
我走得離床邊更近,拿著那束綁了鮮豔緞帶的淺色頭髮,在那雙驚恐圓睜的眼睛前方擺盪著。
「我不會,」她低聲地說。「我不是舞者。」淚水朦朧了她的眼。
「我們會想出辦法的。」
他繼續說下去,彷彿我不曾打斷他的話。「她那個父親也是個謎樣人物。你看著他,看到的是一位高尚的老紳士,但是在那副外表底下卻是鐵石心腸。我以為我是他唯一的律師,其實他另外還找了六位。我們每個人都分配到不同的任務。我的任務是替他擬訂遺囑。他更改了遺囑數十次,把這名家庭成員列入遺囑中,然後刪除另外一位,像個瘋子一樣增添附加條款。雖然他直到最後一刻,依然神智清明,但最後的附加條款是最糟的一條。」
「讓我來告訴你,我是怎麼知道的。當你戀愛時,你會想要那個人一天到晚陪伴你。當你回避離婚的話題,光這一點就足以表示你對我有多在乎,以及我在你的生命中占了什麼樣的地位。」
他的戲譃話語就像一把刀刺進我心裡,因為不知怎地,我無意讓事情如此發展,不過我知道自己已經瘋狂地、愚蠢至極地,愛上了他。
她在喉嚨深處發出一種快要窒息的聲音,我還真希望她能說話!
她嘆了口氣,我屏住呼吸。瞧,媽媽,這是你永遠無法抱在懷裡的孫子,妳永遠不會聽見他喊妳的名字……永遠不會!
「妳真是最令人惱火的女子。」
我從背後拿出一個盒子,裡面裝的是凱芮的長髮,我花了好幾個小時才把它梳理成閃耀金色光澤的一長束。這束髮的一端繫著紅絲緞蝴蝶結,另一端是紫絲緞蝴蝶結。「看哪,老太婆,這是凱芮的頭髮,其中的一部分。我在家裡還有一整盒散亂糾結的髮綹,因為我無法忍受丟棄任何一絲一縷。我保留它,不僅是為了克里斯和我自己,也是為了帶給妳和媽媽看……因為妳們倆殺了凱芮,就像妳殺死克瑞一樣!」
她瞇起了雙眼,眼皮出現一陣輕微的顫動。我心滿意足地注視著這一幕。
我沒有告訴她,我更恨我媽媽。外婆從沒愛過我們,所以她做的一切並不令人意外。不過我們的媽媽生下我們,照顧我們,她也疼愛過我們,當爸爸還活著時——但那是另一個故事了,一個令人無法忍受的可怕故事。但是有天也會輪到她!
當然了,他不能有小孩,永遠不能。「所以你真的是執業律師囉?」
巴特和我不必偷偷摸摸地溜出去見面。他家那邊的房屋相隔甚遠,當他穿越圍著離笆的院子,從後門進來找我時,沒有人會看見他。離笆外是一條鄉間小路,兩旁長著灌木,在許多樹木的遮蔽下顯得隱密。有時我們會在一座偏僻小鎮見面,在汽車旅館的房間裡狂野交歡,甜蜜、溫柔、情欲橫流,而且令人徹底滿足。然而當他在午餐時告訴我那件事時,我依然愣住了。「凱西,她今天早上打了電話。她會在聖誕節之前回家。」他說。
「巴特,親愛的,」我說,「不久後,所有的謎樣高牆將會坍塌。」
我緩緩走過那些富麗堂皇的房間,貪婪地注視那些精緻的家具,在大到足以充當舞會大廳的前廳裡,我再次看見了那兩座盤梯。彎曲階梯的交會處是二樓的陽台,在那裡又有一座樓梯,直抵上方的閣樓。我看到那只大檯櫃,克里斯和我曾躲在裡面,偷看樓下舉辦的聖誕節宴會。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不過時光立刻飛快倒轉。我再度回到十二歲,驚恐又害怕,萬一自己稍有移動,或是說話聲音比耳語略高一些,這幢龐然大屋就會把我吞沒。那三座枝狀水晶大吊燈懸掛在離地面十二公尺高的天花板上,依然令我再次驚嘆。因為地上是馬賽克磁磚拼綴的舞池,我不由自主地踩了幾下舞步,試試看感覺起來如何。
「沒錯,外婆,凱芮現在也死了,因為她想以克瑞死去的方法離開這世間,和他在天堂重聚。」
這時我出面了,以冷酷嚴峻的聲音說話。「有些女人沒資格有小孩。」我付了郵票的錢,把它們扔進我的皮包裡。「有些像妳這樣的女人,溫斯洛太太,情願有錢,而不願費事去養小孩,他們可能會阻礙妳享受美好的時光。時間遲早會讓妳知道,妳是否做出了正確的決定。」
「你為何不和她離婚,用你的人生去做點有意義的事呢?」
根據巴特的熱心報告,他那離家已久的妻子終於結束回春之旅,變得年輕又漂亮。「她減了九公斤。我發誓,拉皮的效果真神奇!她看起來美得驚人,而且真該死,簡直難以置信地像妳!」
啊,甜蜜的諷刺是,她幸災樂禍地看著她的丈夫死去,現在她卻躺在他的床上,甚至更無助,而且又孤單!我脫下厚重的冬大衣,坐下來猛地甩掉我的靴子,接著穿上白色絲緞芭蕾舞鞋。我的緊身衣是白的,輕薄得足以透出肌膚的粉|嫩顏色。我解開長髮,讓它像華麗的金黃波浪瀑布般,垂落在我的背上。現在她會看到而且羨慕那頭沒有被瀝青毀掉的秀髮。
我一走到舞會大廳就想起來,我忘了帶走凱芮珍貴的頭髮,於是衝回去拿取。我發現外婆躺在那裡的姿勢,和我離開時一樣,只是她別過頭去,眼睛盯著凱芮的漂亮頭髮,眼中浮現了兩顆晶瑩的大淚珠。啊,現在我做到了血債血償。
「一點點?我這輩子都愛妳。即使是第一次親吻妳,感覺似乎像是我早就親吻過妳了……這是為
和*圖*書什麼呢?」
「還記得在我們開始痛恨我們的媽媽之前,妳是如何懲罰她嗎?我現在要全數奉還給妳。」我說完後張開雙腿,跨立在她蓋著被的軀體上。「從妳的頸部直到後腳跟,我要還給妳。再加上妳對克里斯和我的鞭打,我也要一併奉還。還有全部的那些事,每件都銘刻在我的記憶裡。我不是跟妳說過,總有一天,我會把柳條握在我手中,廚房裡會有食物,妳卻吃不到口?我說呢……這一天已經來到了,外婆。」
哦!孩子們脫口而出的話!他們擁有多天真無邪的認知,毫無困難地看見那些其他人出於本能拒絕認知的事。他走得更靠近,伸出手想觸摸她的皮草大衣。「我媽咪有一件皮草大衣。我媽咪是舞者。妳會跳舞嗎?」
我悄無聲息地走到她的門外,然後小心翼翼地輕輕把門推開。她躺在架高的護理病床上,雙眼微閉。從窗口透進來的陽光灑落在她粉紅色的發亮頭皮上,清楚顯示她幾近全禿的狀態。而且天哪,她的模樣是如此衰老!如此憔悴,個頭也小得多了。我熟知的那位女巨人跑到哪兒去了?她為何沒有穿著灰色塔夫綢長裙,低聲說出威脅的話語呢?她為何非得看起來如此可憐?
我在床上把她翻身過來,拉好了她的睡袍,讓她適當整齊地遮掩身體,這時我才去查看她是生是死。她的灰眼睛張開著,毫無表情地注視著我,淚水爬滿了我的臉。接下來,當我繼續啜泣,她的眼睛緩慢地開始閃爍著心照不宣的勝利光芒!她無聲地叫我膽小鬼!我知道妳最多只能輕輕地鞭打一下!沒骨氣,沒勇氣!來啊,殺了我吧!我看妳敢不敢,殺了我,動手,動手啊!
「她的循環很差,這是免不了的,不是嗎?因為她無法正常行動。」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彷彿陽光在暴風雨過後露臉了。「妳別擔心,親愛的。這是我的問題,不是妳的,而且當然了,也是她的問題。」他伸出了手臂,我隨即投向他的懷抱,依偎在他的腿上。他熱情地親吻我,然後抱著我進了我的房間。他把我放在床上,開始為我寬衣。「無論是誰對她下的毒手,我都想擰斷那人的脖子!」
第二個晚上在我心頭閃現。外婆命令媽媽給我們看她的裸背,上面布滿了一條條鮮紅流血的鞭痕。甚至在我們看到這可怕的一幕之前,她便扯著凱芮的頭髮把她拉起來,克瑞整個人用力朝她撞過去,想帶給她一點痛苦,用他的小白鞋踢她的腿,還有他尖銳的小牙齒去咬她。她重重地抽了他一巴掌,害他蹣跚地搖晃。這全是因為他必須保護他摯愛的雙胞胎姊姊,而她此時正在淒厲地尖叫著。我又看到自己站在浴室的鏡子前,渾身一|絲|不|掛。她的懲罰是如此嚴厲,如此無情,試圖奪走我最珍愛的一部分,我的頭髮。克里斯花了一整天,想清除掉我頭髮上的瀝青,以免遭到剃光的命運。接下來竟是整整兩週都沒有食物或牛奶!沒錯!她是應該再見到我一次!因為我在她鞭打我的那天發過誓,將來有一天,她會是無助的那一個,而我會是那個揮鞭的人,從她的唇邊惡狠狠地奪走食物。
我吹熄了象牙色蠟燭,重新放回燭台上,然後便離開了。
我沒有憐惜之意,也不打算溫柔以待,我把她翻過身去,將她的背部使勁拉扯到床鋪的正中央。在這段期間內,我嘴裡念念有詞地說著克里斯和我是如何開玩笑,說她要不是把衣服釘在身上,就是黏在身上,而且她當然不曾脫掉內衣褲,除非她躲在一間沒有開燈的衣櫥裡。她的背部不像正面那樣傷痕累累,但是她的屁股扁平又鬆軟,而且太蒼白了。
巴特在我那間小房子待的時間,比在他自己的大屋裡更多。他不斷送我禮物,也送給我兒子。只要不必進事務所,他就會和我們一起吃早餐、午餐和晚餐,儘管我個人相信,那事務所只是擺在那裡當個門面,不是真正能起什麼作用的法律事務所。我的舞蹈學校飽受他的關注,但是無所謂。現在我有人養了,我拿他的錢,當他的情婦。
她驚駭的灰眼睛緊盯著那根柳枝不放。她的腦海中正經歷一場可怕的掙扎,我很高興,真高興巴特告訴我她沒有老年癡呆。那雙黯淡濕潤的灰眼睛,眼眶發紅,周圍滿是深深的魚尾紋,猶如從不流血的傷口。單薄的歪斜嘴唇現在縮成一個小釦眼,四周有放射狀陽光般的深線條圍繞,在她的長魔勾鼻底下刻蝕出蜘蛛網般的交錯線條。而且,信不信由你,那件黃色棉質外套一板一眼的高聳領口上,還別著那只鑽石胸針!在她灰色塔夫綢連身裙的白色針織衣領上,我從沒見過領口哪一次少了那只胸針。
這時,我愉悅地問候她。「午安,親愛的外婆。真高興能再次見到妳。妳還記得我嗎?我是凱西,妳協助藏匿的孫兒女之一。妳每天都拿野餐籃帶食物給我們。每天六點半,妳就會出現,帶著一加侖保溫瓶的牛奶,一夸特保溫瓶微溫的湯,而且是罐頭湯。妳為何不能至少帶一次熱湯給我們呢?妳是故意只把湯加熱到那種微溫的程度嗎?」我走進房裡,把門在身後帶上。直到這時,她才看到藏在我背後的柳枝條。
顯而易見的是,他對擁有全新年輕樣貌的妻子印象多麼深刻,而且假如他是想要剝奪一點我的過度自信,我也沒有流露絲毫跡象。接著他告訴我,他和以前一樣少不了我,不過他的語氣卻和事實不符。「凱西,她在德州時有所改變了。她就像從前那樣,是我娶的那個甜美又迷人的女子。」
我拿著柳枝,隨意地在手掌心輕輕拍打。「我說外婆,」我輕聲說。「還記得那天妳鞭打我媽媽嗎和_圖_書?妳是怎麼逼她在自己爸爸面前脫掉衣裳,然後妳鞭打她的?她是成年人,一個不知羞恥、失德、邪惡的人,妳同意吧?」
準備好囉,外婆!我來了!
「凱西,妳曾受過傷,對吧?我不希望再傷到妳。妳和我玩遊戲。我一直都知道這點。假如只有性而沒有愛,又有什麼要緊呢?妳告訴我,要怎麼知道一份愛在何處結束,而另一份愛又在何處開始?」
「我太老了,學不來,」她輕聲地說,並且往後退開。
等裘瑞走到院子裡,四處用力踩踏,低頭注視穿著牛仔靴而令他深深著迷的雙腳,巴特立刻轉身面對我,疲憊地倒在一張椅子裡。「妳絕對猜不到我們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某個虐待狂白癡把蠟油倒在我岳母的頭髮上。而且她的屁股上有一道無法癒合的長鞭痕。護士說不出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問過奧莉薇,看是否是她認識的人,僕人之類的。她眨了兩次眼,意思是否定的。眨一下代表肯定。我對這件事感到憤怒不已!這肯定是那些僕人之中的一個,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會如此殘忍,折磨一個無助的老太太,她根本無法移動來保護自己。她拒絕指認我提出的每個人。我向柯琳保證,我會好好照顧她,現在她的臀部傷得這麼重,她必須每天俯臥兩到四小時,然後在夜裡翻身過來。」
赤身裸體。她必須一|絲|不|掛,像媽媽那樣,像克里斯那樣,也像我那樣。她必須承受一|絲|不|掛的羞辱,同時在輕蔑的眼神下,那可以教她畏縮得更緊。我無情地抓住她那件廉價棉布衣的褶邊,沒有一絲內疚地往上扯到她的腋窩。凌亂皺褶的布團半掩住她的臉,我小心地把衣服拉開,以免遮住了她可能會流露的表情。接著我俯看她的身體,表現出輕蔑和嫌惡,正如她從前以冷酷眼神和尖刻雙唇所表現的態度一樣。當年我是個十四歲的孩子,她逮到我看著鏡中的自己,欣賞自己在全身光裸之前從未見過的體態之美。
我從床上跳下來,飛快地跑進圖書室,然後跑到我之前看到的起居室。在盛怒下,我抓起了映入眼簾的第一只濁台,然後衝回到她身旁。可是我沒有火柴!我又回到圖書室,翻找巴特使用的書桌。他抽菸,他一定有火柴或香菸打火機。我找到當地迪斯可送的一排火柴。
「說真的,芭蕾舞者,我很矛盾,而且滿懷憤恨。我愛她,我恨她。我以為她就像妳現在的這個樣子。所以求求妳,遏止那種會讓我想起她的惡毒模樣,不要做那些她曾對我做出的事。妳在我們倆之間築起一道牆,因為妳知道一些我不清楚的事。我不會輕易墜入愛河,而且我希望那時沒有愛上妳。」
在我媽媽回家之前,我要先做一件事。有一天,我沒有課,裘瑞去上他的特殊學校時,我一路經由祕密通道,偷溜到佛沃斯大宅去。我用克里斯很久以前打造的木製鑰匙開啟後門。那天是星期四,所有的僕人會都在鎮上。因為巴特跟我詳細說過他的日常慣例,這也等於告訴了我很多外婆的日常生活。我知道在這個時候,護士在午睡,因為外婆在下午也會小憩一番。她會待在圖書室旁的小房間裡,那個外公在最後那段日子裡臥床的小房間。而我們四個小孩在樓上,靜靜等待他死去,讓死亡為我們帶來自由。
他似乎忽然變成了一個小男孩,戀戀不捨,彷彿他養的小狗可能背叛他,然後人生再也不會有希望了。我很感動,我鼓起勇氣說,「巴特,我發誓有那麼一天,你會知道我和她的所有祕密。不過在那一天來到之前,說你愛我吧,即使是有口無心。因為假如我感覺不到你愛我,那怕只有一點點,我和你在一起就不會感到快樂。」
「沒有,」她以虛弱顫抖的低語道,「我沒有小孩。」
她曾經有一百八十公分高,體重超過九十公斤,巨大的胸部有如兩座水泥山峰。現在,那對乳|房宛如兩只舊襪子,垂掛到她鼓脹的腹部。她的手臂成了凋零枯乾的老樹枝,雙手筋絡突出,手指扭曲變形。然而,當我和她在完全的寂靜中凝神對望,一只小時鐘不斷滴答地走著時,她原先的卑劣性格捲土重來,讓我知道她懷抱滿腔怒火。她試圖開口叫我出去。惡魔的子嗣。如果她有辦法的話,她會如此叫喊,滾出我的房子!魔鬼的後代,滾,滾,給我滾!但是她說不出口,一個字也沒法說。
「這個嘛,」他拖長了音調說話,同時用力地把我拉向他的赤|裸身軀。「我沒說她有美得那麼驚人。再說呢,妳有種特別的氣質。我說不上來,我無法理解。但是我不知道,現在我是否能過沒有妳的生活。」他認真地說,深色的眼眸中有真情。
「她愛我。」他就是這麼說的,簡短又甜蜜。他留下來,因為她愛他,這時我不得不開口說,「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跟我說你愛她,然後你又說你不愛,究竟哪一個答案才是真的呢?」他思索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她渾身一顗,喉嚨裡發出某種聲響。然後她似乎失去了知覺,整個人鬆弛到開始失禁了。於是我哭了起來。我啜泣得厲害,同時跑到緊鄰的浴室去找毛巾和肥皂,然後匆忙帶著衛生紙回來替她清理。接著我為她清洗,在我造成的可怕鞭痕上塗抹藥膏。
巴特進門時,風也吹了進來,把桌上的玫瑰花瓶吹倒了。我站在那裡,低頭看著水晶碎片以及散落一地的花瓣。風為何老是想對我說些什麼呢?一些我不想聽到的事!
「親愛的外婆,」我奚落她,雙手擺在臀部上,低下身去看著她。「妳為何不告訴我該去哪裡找瀝青?我到處都找不到,這附近沒有進行道路工程。所以我想我只好用熱蠟油了。妳原本大可以使用融化的蠟油,因為效果是
和圖書
一樣的。妳沒想過要把幾根躐燭拿去融掉嗎?」我微笑著,希望顯得具有威脅性。「哦,親愛的外婆,妳和我在這將會擁有十足的樂趣!而且沒人會知道,因為妳不能說也不能寫,妳能做的只有躺在那裡默默承受。」「我媽咪可以教妳跳。」
在她的憔悴臉龐上,那雙凹陷的灰眼睛閃爍著恨意,惡毒又強烈。不斷挑釁我去動手打她。她挑釁著我!
我一轉身,驚訝不已。「你曾對我說過這句話,而且是真心真意的嗎?」我扣上一件小胸罩。「妳怎麼知道我不是真心的?」他帶著怒意問我。
「這樣說來,你為什麼還要跟我在一起,你的妻子都回來了,而且和我如此相像?你何不|穿好你的衣服,說再見,然後永遠別回來了?說我們在一起時很甜蜜,不過現在都結束了。我會說感謝你帶給我一段美好的時光,然後跟你吻別。」
佛沃斯大宅位在死巷的盡頭。在許多華麗大屋之中,它最大又最豪華,而且是唯一高高盤踞在山坡上的一棟,像城堡般俯瞰其他的房宅。有好些日子以來,我看著它,在心中盤算我的計畫。
「現在我要鞭打妳了,外婆,」我口氣平淡地說,心中毫無激動情緒。「我很久以前就發過誓,假如我有機會的話就會這麼做。所以我要動手了!」我閉上了眼,祈求上帝原諒我即將要做的事。我高舉手臂,然後使盡全力將柳枝往下一揮,落在她的光屁股上!
我贏了,贏了!
「這頭髮可真漂亮,不是嗎,老太婆?妳的頭髮是否也曾如此迷人,如此豐厚呢?沒有!我知道根本沒有!妳身上一切沒有任何事物稱得上迷人,什麼也沒有!就算妳年輕時也一樣!所以妳才會這麼嫉妒你丈夫的繼母。」我放聲大笑,看著她畏怯退縮。「是的,親愛的外婆,我現在比以前更了解妳了。妳的女兒跟妳女婿說過的家族祕密,他都一五一十地告訴我了。妳的丈夫麥爾坎愛上他父親的年輕妻子,她比妳漂亮又甜美十倍!所以當愛莉西亞生了一個兒子,妳懷疑那是妳丈夫的孩子。所以妳才如此痛恨我們的爸爸,妳派人去找他,欺騙他,讓他相信他找到了一個美好的家。妳教育他,給他最好的一切,讓他嘗到優渥富裕生活的滋味,這樣一來,當妳在日後把他趕出家門,遺囑裡什麼都不留給他時,他會加倍的痛苦和失望。不過我爸爸反而愚弄了妳,對吧?他偷走妳唯一的女兒,這個妳也痛恨不已的人,因為她的爸爸愛她勝過愛妳。然後半個叔叔娶了半個姪女。然而妳對麥爾坎和愛莉西亞的看法大錯特錯,因為我父親的母親根本瞧不起麥爾坎!她一再竭力擺脫他。而且她懷的那孩子不是妳丈夫的!儘管假如麥爾坎得逞的話,那有可能會是他兒子。」
她稍微移動了一下,彷彿想縮進單薄的床墊裡。我心滿意足地看著她感到恐懼,很開心她還能稍微移動。現在她的眼神就像我以前那樣,毫不保留地顯示她所有的驚恐情緒。而且她無法大聲呼救!求我憐憫。「還記得第二個晚上嗎?我最親愛的,摯愛的外婆?妳扯著凱芮的頭髮把她拉起來,妳一定知道那樣會痛,不過妳還是照做不誤。然後妳一巴掌打得克瑞暈頭轉向,那也會很痛,他只是想保護他姊姊而已。可憐的凱芮,她一直在哀悼克瑞。她不曾從他的死亡中走出來,也從來不曾停止思念他。她認識一個很棒的男孩,叫做艾列克斯。他們墜入愛河,而且準備結婚,這時她發現他準備當牧師。凱芮因此動搖。妳看,妳害我們都對神職人員懷有至深的恐懼。艾列克斯說他要當牧師的那天,凱芮陷入絕望的沮喪之中。她從妳的身上得到深刻的教訓。妳教導我們,沒人能完美到足以取悅上帝。當凱芮受到驚嚇,沮喪並且缺乏勇氣繼續走下去的那天,某種潛伏的東西復活了。現在聽聽看她做了什麼事!都是因為妳!因為妳在她幼小的腦袋裡留下了印象,讓她自認天生邪惡,無論她多努力想當好人,她都是敗德的!她相信妳說的話!克瑞死了,她知道他的死因是摻在糖霜甜甜圈裡的砒霜……因此當她覺得自己無法再忍受生命,以及那些期待完美的人,她買了老鼠藥!她還買了一盒十二個甜甜圈,把它們裹上滿是砒霜的老鼠藥!她全部吃掉,只剩下一個,上面有咬痕。現在呢……縮到妳的床墊裡,盡量逃避妳自己的罪惡感吧!妳和我媽媽聯手殺了她,正如妳殺了克瑞一樣。我鄙視妳,老太婆!」
「有時妳簡直和她一樣惡毒!她沒有拿錢買下我!我愛她!她愛我!我為她瘋狂,我當時為她瘋狂的程度,就像現在為妳瘋狂一樣。只是她變了。我剛認識她時,她甜美又迷人,完全是我想要的那種女人和妻子。可是她變了。」他把沙拉用力往嘴裡送,惡狠狠地咀嚼。「她向來是個謎團,就和妳一樣。」
他皺著眉頭,叉滿了沙拉的叉子遲遲不曾送進口。「這代表我們不能這麼常見面了。妳不難過嗎?」
「別那麼大驚小怪。所有的女人對男人來說都是怪物,也許對我們自己而言也是如此。我們最大的敵人是自己。你不必和她離婚,放棄繼承財產的機會。雖然她可能活得比你久,有機會再給自己買一個年輕的丈夫。」
我終於看夠了,滿足了我多年來的好奇心,接著我找到了圖書室遠端的那扇沉重的門。緊閉的門內是那位巫婆似的外婆。我的心中閃現了她的影像。我又看見她在我們抵達的第一個晚上出現,居高臨下地站在我們面前。她的粗壯身材結實有力,冷酷無情的眼神掃視我們全部的人,對這群失去了那麼多的失怙孩子,沒有流露出絲毫的同情或憐憫。她甚至無法微笑地歡迎我們,或是摸摸那對雙胞胎迷人的圓鼓鼓臉頰,那時他們才五歲,而且可愛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