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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維吉尼亞州首府列治文市來趟聖誕採買的短途旅行，我、艾瑪和裘瑞都覺得是個很棒的主意。在裘瑞記憶中他從未見過聖誕老人，他非常害怕地走近那個張開雙手鼓勵他的紅衣白鬍子男人。在塔席默斯百貨公司，他怯生生地坐上聖誕老人的膝蓋，質疑地盯著那個人的藍眼睛，我從各種角度拍下照片，甚至爬在地上就為了拍到我想要的。

要是有哪個女人比我那晚打扮得更仔細，那一定是法國王后瑪莉．安東尼。艾瑪抱怨我弄得沒完沒了。我塗抹自己臉蛋，彷彿有台照相機要為我拍雜誌封面近照似的。艾瑪幫我把頭髮弄成我母親多年以前的那種髮型。「艾瑪，從臉部高度開始輕輕往後燙，然後用一簇鬈髮高高地夾在頭頂，然後一定要讓幾縷頭髮垂到及肩長度。」

「在你人生中？你何不講得更準確，是在你人生的邊緣？」

接著我們去了一間我聽過的女裝店，我遞給店員一張憑記憶繪出的草圖。我選了準確顏色的深綠色天鵝絨，然後裙子布料選了顏色較淺的綠雪紡紗。「上半身天鵝絨的禮服吊帶要鑲上水鑽，然後記住，飄動嵌條的長度一定要碰得到禮服褶邊。」

「巴特，你該去當個演員。你說的話讓我感動到想哭。」

他從朦朧睡夢裡半睡半醒地睜眼盯著我，好像我也是夢的一部分。「哦，媽媽，妳看起來好漂亮！」他深藍色的眼睛閃著孩子氣的驚嘆，頗為認真地問道，「妳要去宴會替我找個新爸爸嗎？」

「是不需要。我想要你的孩子。」

在我看來，全家人起碼要有一次去觀賞《胡桃鉗》度過聖誕前夕，沒有別的方式比這更迷人。當其中一個幼小優雅有才華的孩子是自己的年幼兒子，更是棒上千倍，他再過五十二天就滿四歲。年幼可愛的他在舞台上跳得如此熱情，一再引來觀眾掌聲，我特別替他編舞的單人舞讓觀眾起身喝采。

有些聖誕願望會成真。

「凱西，妳到底想對我做什麼？妳明知我不能娶妳！我從沒撒謊說我可以。妳在耍我。」他忽然哽咽，用雙手塢住臉，然後鬆開雙手懇求，「我愛妳。上帝保佑，但我真的愛妳。我想要妳一直在我身邊，我也想要自己的小和_圖_書孩。妳現在耍的是什麼把戲？」

「為什麼？」

「只是個女人把戲。女人唯一能耍而且絕對會贏的把戲。」

我不再像以前那麼常教芭蕾課，不過發表會時節我總是在場。我的小舞者因盛裝打扮而開心，在他們的父母、祖父母和朋友面前炫耀賣弄。他們穿著《胡桃鉗》戲服看起來可愛極了。連裘瑞都有兩個小角色要跳，一片雪花和一顆糖梅。

「凱西，妳告訴我不需要做預防措施！」

我笑著再次親他回他一聲沒錯，在某種意義上我的確是。「親愛的，謝謝你，謝謝你讚美我漂亮。現在回去睡覺然後夢見快樂的事，明天我們會堆雪人。」

「當然，等我們到家就可以開，而且聖誕老人明天一早會留下一百個禮物給你。」

他不寂寞，但我很寂寞。我想要巴特陪著我，而不是在那邊陪她。我等著他找些藉口開車去藥局，然後偷溜過來見我和裘瑞。但在聖誕節早上，我唯一見到來自巴特的東西是一只五公分寬的鑲鑽手鐲，手鐲裝在盒子裡還附上二打紅玫瑰。他的卡片上寫著：芭蕾舞者，我愛妳。

「聽著，」他說道，試著重拾他對局勢的控制，「把妳的意思解釋清楚，別含糊其詞。我太太回來不會造成任何改變。妳會永遠在我人生中占一席之地……」

我對自己再次投以讚賞目光，拎起巴特送我的皮草披肩，振作自己動搖的勇氣，再對裘瑞瞥最後一眼，他捲身側睡看起來宛如天使。我探身在他飽滿紅潤的臉頰輕輕一吻。「裘瑞，我愛你。」我低聲說道。

「為什麼？」裘瑞問道。

在大門旁邊的桌上擺著保羅寄來的信箋。「杭妮病得很重。可惜妳不能放棄妳的計畫，在一切為時已晚前來看她。凱瑟琳，我祝妳好運。」我嘆了口氣，把信箋擱到一旁，拿起附在保羅信中杭妮寫在節慶紅紙上的短箋，關節炎作疼的指節將https://m.hetubook.com.com字母寫得歪扭變形。

「哦。」

今晚我會帶來驚愕！她會感受到失去之痛！可惜克里斯不來欣賞這漫長戲劇的結尾，這齣戲從我們的爸爸在公路遇害那天開始啟幕。

「哦，媽媽。」裘瑞喊道，他的聲音裡有著悲痛。「妳的頭髮丟了！」他開始哭。「把妳的長髮拿回來，妳現在看起來不像我媽媽了！」

等她弄好，我抽了口氣，發現自己幾乎就跟我媽媽在我十二歲時一模一樣！我那高聳顴骨配上這髮型和她的顴骨一樣突顯。就像置身在從沒真心期盼發生的夢境一般，我套上那件綠色禮服，上半身是天鵝絨而裙子是雪紡紗。這是那種永不過時的款式。我在鏡子前轉了個圈，開始覺得自己變成了媽媽，有了她控制男人的那種力量，而艾瑪站在後頭向我吹捧讚美。

就連我的香水也是一樣的。有異國東方花園芬芳的麝香味。我的高跟鞋有銀色綁帶和十公分高的鞋跟。和我的銀色晚宴包很相配。我現在只需要她配戴的祖母綠和鑽石首飾。我很快也會拿到。想必命運不會讓她在今晚穿綠色禮服。在我人生的某些時刻，命運必須站在我這邊。我認為今晚應該是那種時刻。

在囚禁歲月裡的第一聖誕，那時我十二歲，把靠在克里斯男孩般的胸膛上，渴望地許願想要長大成人，有我母親那凹凸有致的好身材，有像她一樣的漂亮臉蛋，穿著像她那樣出色的衣衫。而我最想要的願望是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因為他就是忍不住要愛你，就是這樣。」

當我踏出門外，奇怪的是外頭沒有颳風，我轉身對艾瑪揮揮手，她會陪裘瑞過夜。我把腳上的銀色高跟鞋套進靴子裡，走向自己的車子。多麼寂靜，彷彿大自然專注在我身上時焦慮地躊躇。

他看起來好生氣。我們待在我家的客廳裡，外頭肆虐著猛烈暴風雪。落雪堆積到窗戶那麼高，我坐在壁爐前，在織嬰兒襪前先織嬰兒外套。我剛打算鉤一個滑針再把兩針併一針，巴特就從我手上奪過織物然後m.hetubook.com.com扔掉。「毛線會散掉！」我驚慌喊道。

輕如鴨絨的雪花開始落下。我瞥向灰鉛色的陰鬱天空，好像外婆的眼睛。我再次下定決心，鑰匙一扭發動車子，駛向佛沃斯大宅，僅管我不是受邀賓客。我先前曾為此向巴特怒罵。「為什麼你不堅持叫她邀我？」

我直接攤開講明。「好吧，我會留下來，但有個條件。你跟她離婚然後娶我，只有那樣你才能擁有自己一直想要的小孩。要不然，我會把自己遠遠地帶走，意思是也帶走你的孩子。也許我會寫信讓你知道你有了個兒子或女兒，也許我不會寫。不管怎樣，等我走了，你就永遠走出我的人生。」我心想，看看他，裝得好像遺囑裡的附加條款沒禁止他太太生小孩。護著她！就像克里斯一樣，他一直都知道。遺囑是他起草的，他一定知道。

「會是什麼呢？」裘瑞問道，他的臉發紅，他的快樂從天上彈回來。「我可以現在打開嗎？」

「說真的，凱西，問這個是不是有點太過分？我能邀我情人去我太太的宴會來羞辱她嗎？凱西，我也許是個儍瓜，但我沒那麼殘忍。」

然後他衝出我的別墅，留下我一個人，可悲地後悔自己總是講太多，因為事實上，只要他需要我，我就會留下來。

「因為他愛你。」

「帶個爸爸來幫忙。」

聖誕節的三天前我打給克里斯，問他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列治文。我漏買了幾樣本地商店買不到的必要物品。「凱西，」他堅決地說道，他的聲音冰冷不友善，「等妳放棄巴特．溫斯洛，就能再見到我，但在那之前，我不想接近妳！」

「行啊！」我發火，「你就待在那裡！你可以錯過你的復仇機會，但我不會錯過我的！克里斯多弗．瓷娃娃，再見，我希望所有臭蟲都咬你！」我掛上電話！

他站在壁爐前抬手靠著壁爐台，然後他把前額擱在上頭，低頭和*圖*書望著爐火。他空著的另一隻手在他背後緊握成拳。他混亂的思緒深遠到往外伸，以憐憫打動了我。他轉過來面對我，深深地望進我眼裡。「我的天啊。」他說道，他發覺的事令他震驚。「妳一直都有這種打算，是不是？妳來這裡實現妒得做的，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妳要傷害的人是我？凱西，除了愛妳，我對妳做了什麼？的確，我們之間是從性開始的，我也只為了這個才持續下去。可是我們之間變得不僅僅是如此。我喜歡跟妳在一起，只坐著聊天或在樹林裡散步。我覺得跟妳在一起很自在。我喜歡妳侍候我用餐的方式，妳經過我身邊會碰我臉頰，弄亂我頭髮，吻我脖子，當妳睜眼見到我在妳身邊，妳那甦醒笑開的甜美害羞模樣。我喜歡妳耍的小聰明把戲，讓我一直猜個不停，總是被逗樂。我覺得自己擁有的不是一個女人，而是十個，所以現在我覺得自己沒有妳就活不下去。可是我不能拋棄我太太然後娶妳。她需要我！」

不行，那就是目的。我不想在這個聖誕長得像自己，在這個特別聖誕夜不能像自己，我得準確複製我媽媽在我初次見到她和巴特跳舞時的模樣。現在我的機會終於來了，穿上和她一樣的禮服，和她一樣的髮型，她年輕一些的臉蛋，我可以在我媽媽家裡和她對質，如我所願的條件。女人對上女人，讓最棒的那個勝出！她四十八歲，有一張剛整容過的臉，但我知道她非常漂亮。但她不可能和比自己小了二十一歲的女兒當對手！穿上那件綠色新禮服後，我望著鏡子大笑。哦，沒錯，我讓自己變得像她那樣，男人無法抗拒的那種女人。我有了她的本領，她的美麗，還有比她聰明十倍的腦袋，她要怎麼贏？

裘瑞在早上五點前就起床，玩著巴特送他的電動火車。客廳地板上到處都是禮物的華麗包裝紙，上百個來自保羅、杭妮、克里斯、巴特和聖誕老人的禮物。艾瑪給了他一盒手工餅乾，他拆禮物的時候迅速吃完。「咦，媽媽，」他喊道，「我以為沒有我舅舅會很寂寞，可是我不寂寞。我玩得很開心。」

「不。我有自己的設想。我認為你和我在一起只是玩玩，等玩夠了後你會回去找你太太，替你自己再找個玩伴。而我就有自己打算得到的，也就是你的孩子。和-圖-書現在我可以走了。所以巴特，跟我分手吧，把這段日子當作你另一個婚外桃色小遊戲。」

「妳想要我的孩子？妳到底以為我能做什麼，娶妳嗎？」

我次在他嗓音裡聽出了謙卑感。「凱西，講講道理。我愛妳，也愛我太太。有時候我分不清妳和她。她回來後變得不一樣，就像我告訴過妳的，她現在就像我們剛認識時的模樣。也許年輕不少的臉蛋和身材讓她重拾一些失去的自信，也因此變得更可人。不管是什麼原因，我很感激。就算我厭惡她的時候，我也愛著她。當她令人討厭的時候，我找了別的女人藉此反擊，但我還是愛她。我們爭吵的原因是她不願有小孩，甚至連領養的也不要。當然她現在年紀大到生不了。拜託，凱西，留下來！別離開！別帶走我的小孩，這樣我就永遠沒辦法知道他過得怎樣，或是她過得怎樣……或是妳過得怎樣。」

我胸中懷著沉重悲傷放下那張短箋，然後聳了聳肩膀。必須做的事就要去做。很久以前我就踏上這條道路，不管怎樣我都會走下去。

裘瑞和艾瑪去看迪士尼電影時，我剪了頭髮弄出不同髮型。不是像我習慣的那樣修剪而已，而是真的剪得比我原本頭髮還短。那髮型將我的容貌襯托得更漂亮，這也應該如此，因為我母親在十前就是這種髮型，把她襯托得比本人漂亮。

「妳竟把這看得那麼輕率，真該死！」他吼道，「妳讓我焦慮到整個人像擱在架子上，然後妳把架子的螺絲擰了！別讓我恨妳，別毀了我人生最美好的幾個月！」

最棒的是，我讓巴特發誓會逼我媽媽來看發表會，他們來了，我透過舞台布幕偷瞄檢查，坐在前排中間的巴特洛繆．溫斯洛先生和巴特洛繆．溫斯洛太太。他看起來很開心，她看起來很猙獰。所以我確實對巴特有一些控制力，這點顯露在送給芭蕾老師的巨大玫瑰花束，和送給單人舞雪花演員的大盒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