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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蹤雷普利

作者:派翠西亞.海史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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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湯姆從前門進了屋子,客廳的留聲機在播放布拉姆斯的四重奏,赫綠思很可能在那裡。湯姆上樓找法蘭克,房門是關的,湯姆敲敲門。
法蘭克接過報紙,湯姆看到他吃了一驚,手抽動了一下。「可惡。」他輕聲說,咬牙切齒地讀著報導。
「啊.」安奈特太太了解,表情似乎在說感情是很私人的事,很戲劇化也很傷人,而男孩還那麼年輕。
「比——利。」湯姆輕輕喚他,提醒自己一定要叫他比利,不要叫成法蘭克。
湯姆本來打算給他幾張打字紙和便宜信封,因為客房抽屜裡的便箋印有麗影的地址。湯姆回到房間,用電動刮鬍刀刮好鬍子,再穿上平時在花園工作時穿的綠色燈芯絨舊褲。今天的天氣很好,是涼爽的晴天,他在溫室裡澆水,思考他和法蘭克早上可以做什麼。他想到幾分鐘後郵差應該會送信來,便放下剪枝刀和叉子,一聽到郵務車熟悉的煞車聲,他就朝大門走去。
「很好,謝謝。我們有客人,是妳昨晚見過的美國年輕人——比利.羅林斯。他住在客房,也許會待個幾天,他對園藝很有興趣。」
今天是八月十九日星期六,「你在倫敦待了幾天,然後到巴黎……你住哪裡?」
「我不知道。」
「住我們家的男孩和他在美國的女友鬧得不太愉快。他和幾個美國年輕人一起來法國,他想安靜一下,所以要待在這裡幾天,最好別告訴村裡的人比利住我們家的事,他不希望朋友來這裡找他。」
法蘭克馬上走到皮箱旁邊,從皮箱外層的口袋拿出護照,遞給湯姆。
湯姆大致瀏覽了一下,信是以打字機打的,信中沒提到德瓦特的名字。傑夫說他同意湯姆的建議,也覺得他們該停手了,因此他在和艾德討論之後,立即通知相關人士。湯姆知道他所謂的相關人士是一名倫敦的年輕畫家,叫做史拓曼。史拓曼替他們仿製德瓦特的假畫,大概畫了五幅,但是他的作品完全無法與貝納德的相提並論。雖然德瓦特照理說已經在他從未透露的墨西哥小鎮過世,但是傑夫和艾德這幾年來都熱衷於「尋找德瓦特的遺作」,並販售這些畫作,傑夫繼續寫道:「這會使我們的收入大幅減少,但是你也知道,我們向來重視你的意見……」信尾他請湯姆撕毀這封信,湯姆鬆了一口氣,慢慢把傑夫的信撕成小片。
「還要告訴她大門鑰匙在哪裡,就在大門裡面。」
法蘭克試喝了一口咖啡,說:「好喝!」
湯姆轉身,看到老恩立緩緩朝他們走來,好像童話故事裡的巨人。「是我們的兼職園丁,不要跑,也不要擔心,把頭髮弄亂一點。你要把頭髮留長,將來派得上用場。不要講話,只要用法語說早安。他中午就走。」
美國食品大亨,百萬富豪約翰.皮爾森過世不到一個禮拜,他年僅十六歲的小兒子法蘭克便離開美國緬因州的家,並拿走兄長約翰的護照。法蘭克見多識廣、十分獨立,父親的過世讓他很傷心。他美麗的母親莉莉表示,法蘭克留了一張字條,說會在路易斯安那州的紐奧良市待幾天,但是他們和警方都找不到他停留在那裡的證據。消息指出,搜查工作已從倫敦移轉至法國。
「您早。」法蘭克把頭髮往後撥,腿移到床邊。
「早安。」湯姆回答:「這位是法蘭索瓦。」湯姆比著法蘭克:「他來清雜草。」
「你哥哥會和圖書不會來?」
「絕對沒有,先生。」
湯姆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又說:「妳說得沒錯,但這個男孩不是搭便車到處玩的那種,妳……」湯姆聽到微弱的鬧鈴聲,聲音和他的旅行用鬧鐘一樣,赫綠思好像沒聽到,因為她離走廊比較遠,湯姆說:「他設了鬧鐘,待會見。」
「早安。」法蘭克說,他已經把頭髮抓亂,駝著背,在草坪邊緣拔木賊草和菟絲子。
湯姆很滿意法蘭克的表現,他的藍夾克看起來很邋遢,很像來雷普利家打零工的當地男孩,而且恩立的不可靠是人人皆知,所以出現競爭對手他也沒什麼好抱怨。恩立彷彿連禮拜二和禮拜四都分不清,他出現的那一天永遠不是他自己訂的時間。恩立看到男孩並不驚訝,從棕色鬍髭和雜亂的絡腮鬍中,可以看到他心不在焉的笑容。他穿著寬鬆的藍色工作褲,方格子襯衫,淡藍白條紋、有帽舌的棉帽,很像美國的鐵路工。恩立的眼珠是藍色的,眼神永遠迷迷濛濛,好像老在酗酒,但是湯姆從沒看他喝醉過,也許是昔日喝下的酒精造成的影響。恩立年約四十,湯姆一小時付他十五法郎,無論他做什麼,即使他們只站在那裡討論植土或冬天儲存牡丹花莖的方法。
「我媽媽沒說什麼,是我們的管家蘇西,但是她沒有看到我,她不可能看到,她有近視,人又在房子裡,從家裡不可能看得到懸崖。」
「我記得父親提過,因為報上有報導,不過不是特別針對你。」
湯姆開賓士出門,車鑰匙就放在前廳的桌上。車子的油箱快空了,他打算回程時再去加油。湯姆在速限內盡可能地開快,很可惜法蘭克的信是用手寫的,但是如果用打字機會很奇怪。除非警察去敲布婷太太的門,不然不會有人對法蘭克的筆跡有興趣,湯姆如此盼望。
男孩看起來很震驚,也有點不高興。
十點半,湯姆把車駛進麗影的大門,他下車後折起報紙,夾在腋下,走到屋子左側。經過安奈特太太的房門時,他看到門的兩旁各放了一盆盛開的紅色天竺葵,這代表了她的自尊,湯姆心想,因為花是她自己買的。法蘭克在花園角落,彎著身子,顯然在拔雜草。赫綠思循規蹈矩的巴哈演奏從微微開啟的落地窗裡傳出,湯姆知道一個半小時後,她不是會放別人演奏同一支曲子的唱片,就是曲風截然不同,可以讓她轉換心情的唱片,像是搖滾樂。
「妳沒跟別人提過比利吧?」湯姆知道安奈特太太常去喬治酒吧咖啡店喝茶,其他的管家也是。
湯姆提議繼續整理花園後方長約一百公尺的邊溝,法蘭克也在那裡拔草,不過是在他們左比較靠近通往林子的小徑,離他們有一段距離。湯姆遞給恩立剪枝刀,自己也拿了叉子和堅固的金屬耙。
他是指報紙的檔案資料。「你沒有向家人或朋友提過我?」
「沒有。」
一隻形單影隻的烏——並非雲雀——以六個音符的樂曲喚醒湯姆。那是什麼鳥?叫聲像在質疑,帶著膽怯,卻十分好奇,精力充沛。這隻鳥(或是牠的親戚)常在夏天叫醒湯姆。湯姆瞇著眼,望著灰色的牆壁和色調更深的陰影,好似水墨素描般,實在賞心悅目,邊緣包著黃銅的櫃子是一塊,書桌又是陰影更濃的另一塊。他嘆了口氣,把頭埋入枕頭,準備再打個盹。
車子到了莫黑,湯姆把車停在離布婷太太家約一百碼遠的地方。一名女子和-圖-書站在大門外,應該在和布婷太太交談,雖然湯姆看不到後者。她們也許在討論比利失蹤的事。湯姆轉身往另一個方向慢慢走,走了幾分鐘,他再回頭看時,原本站在人行道上的女人現在正向他走來。湯姆轉身朝布婷太太家走,經過女人身旁,沒有看她。大門關著,他把信塞入標示「郵件」的小洞,走到街角,再回到車上。他朝市中心開,打算開到巒河橋附近,他知道那裡有書報攤。
她把咖啡倒進事先熱好的銀壺中:「湯姆先生,你真的要自己端?如果那孩子想吃蛋……」

殺人犯,湯姆心想,又是為了什麼?湯姆沒見過如此溫文有禮的殺人犯,他問:「強尼知道嗎?」
他們都在工作,大約十五分鐘後,湯姆往後望了一下,沒有看到法蘭克。很好,湯姆心想,如果恩立問起男孩,湯姆就說他可能不是真心想工作,已經走了,但是恩立一個字也沒提,這樣更好。湯姆從傭人門進了廚房,安奈特太太正在洗碗槽洗東西。
將近中午,恩立緩慢的工作速度又變得更慢,他抱怨天氣好熱(其實一點也不熱),而湯姆正好也想停下手邊的工作。他們走進溫室,湯姆在用來排水的方型水泥凹槽裡放了六瓶左右的海尼根啤酒。湯姆拿了兩瓶,用生鏽的開瓶器打開瓶蓋。
湯姆沒有少給,不過他不想和他爭論,給了恩立三十法郎。
「什麼事,湯姆先生?」
「很好。」湯姆又回到花園。
「沒寫,我看了。」湯姆指指沙發上的《國際前鋒論壇報》。
他們用英語交談,湯姆字斟句酌地說:「他有錢,住得起旅館,但是昨晚他說對之前住的地方不太滿意,所以我邀請他在我們家住一晚。我們一起去拿他的行李,他是有教養的孩子。」湯姆又說:「今年十八歲,喜歡園藝,好像也很拿手。如果他要在我們家工作一陣子,可以讓他住賈克布斯的旅館,那裡很便宜。」賈克布斯是一對住在維勒佩斯的夫妻,開了一間酒吧兼餐廳,樓上附設三個房間的「旅館」。
「我想走就走!」
男孩咬了一口塗了橘子果醬的吐司,湯姆問:「你記得你離家的日期嗎?」
湯姆覺得很有趣:「要不要再多睡一下?」
湯姆走進廚房,茶壺正好叫了起來。「早安,安奈特太太!」他開心地向她打招呼。
安奈特太太敲敲門,端著放了茶、葡萄柚和吐司的托盤進入赫綠思房間,湯姆站在門口。
「別這樣,你要去哪裡?」
湯姆朝他走去:「你得聽我的,現在是午餐時間,你不能就這樣消失,別人會覺得很奇怪。振作一點,飽餐一頓後,我們再來談。」湯姆伸手去搖男孩的手,不過法蘭克縮了回去。
湯姆驀地想起男孩住在家裡,一下子清醒過來。他看了看手錶,七點三十五分。得讓赫綠思知道法蘭克住在家裡——不對,是比利.羅林斯。湯姆穿著拖鞋和晨袍走下樓,先告訴安奈特太太他會比較安心。安奈特太太每天早上八點都會替他端咖啡上樓,今天湯姆比她早一步下去。安奈特太太從來不介意訪客,也從不問客人會待多久,只要讓她知道需不需要準備餐點就好。
男孩嚇呆了,睜大眼睛,這就是湯姆所要的結果。「跟我下樓。」湯姆用手比了一下,男孩先朝門走去,湯姆走到自己的房間處理《法蘭西週日報》。為了安全起見,他把報紙塞到衣櫃放鞋的和_圖_書角落,他不希望安奈特太太在廢紙簍裡看到。
赫綠思開始啃吐司,也比較清醒了些,她說:「湯姆,你好衝動,家裡就這樣住進一個美國男孩!他會不會是小偷?你邀他住下來——你怎麼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裡?」
「請進。」
「噢。」赫綠思說,用湯匙挖了一口葡萄柚到嘴裡,她好像沒有太驚訝,不過她問:「他沒地方住嗎?沒錢?」
法蘭克換了藍色牛仔褲,拿著信封下樓,他說:「寫好了,你可以看一下嗎?我覺得還可以。」
「很不錯。」湯姆說:「我現在就拿去,你可以看報紙或到花園走走,我半小時後就回來。」
報導內容是:
「我殺了我父親。」法蘭克輕聲說:「沒錯,我把他推下……」男孩講不下去了,嘴唇皺得像老人,垂下頭。
「賈克伯街的唐格勒特酒店。」
他很想知道《國際前鋒論壇報》有沒有關於法蘭克.皮爾森的報導,雖然他也看到傑夫.康斯坦從倫敦寄來的信。傑夫雖然兼任自由攝影師,卻比專心管理巴克馬斯特畫廊的艾德.班伯瑞更常和他通信。新聞和人物欄都沒有關於法蘭克.皮爾森的消息,湯姆倏然想到週末發行的八卦小報《法蘭西週日報》,今天是禮拜六,正好有新一期出刊。《法蘭西週日報》的報導幾乎都和名人的性生活有關,不過錢也是他們關注的議題。他在客廳裡打開傑夫的信。
那間旅館在聖傑曼德佩區,湯姆聽過,但是沒住過:「我可不可以看你的護照——你哥哥的?」
「報紙。」法蘭克輕聲說,皺了一下臉,露出牙齒。
湯姆走進房間,法蘭克已經打包好行李,把床單和被單疊得整整齊齊,他也換掉了工作服,情緒似乎快要爆發,雖然男孩極力隱藏,湯姆還是發現他泫然欲泣。湯姆關上門,柔聲說:「怎麼了?擔心恩立?」湯姆知道不是因為恩立,但是他得鼓勵男孩開口,報紙還插在湯姆褲子後方的口袋。
「他為什麼會來這裡?」法蘭克問。
湯姆輕描淡寫地說:「強尼會不會今天突然出現,說:『你在這裡啊!』」
「你有沒有跟家人或強尼提過我?」
男孩站直身子,微笑說:「你送過去了?有沒有看到她?」他的聲音也很輕,好像擔心身後的林子裡可能有人。
「不過妳沒有很晚回家,我應該十二點前就回來了。親愛的,我邀請那個美國年輕人住我們家,他要替我們做一些園藝工作。他住在客房,比利.羅林斯,妳見過的。」
「到底怎麼回事?」強尼即將帶私家偵探過來,遊戲可能馬上結束。但那是什麼遊戲?「你為什麼不想回家?」
「沒有。」法蘭克的視線望向湯姆,又焦慮地落在湯姆身後。
湯姆也在提防花園後方的林子,十碼寬的矮樹叢後,樹林又益發濃密,湯姆曾經在那裡被活埋了大約十五分鐘。及腰的蕁麻遮住視線,帶刺、從沒生過果實的野生黑莓藤長約三、四碼,更別提後面高大的菩提樹了——粗到樹幹後方絕對可以躲一個人。湯姆向男孩擺了一下頭,男孩向他靠近,他們一起走向隱蔽的溫室,湯姆說:「八卦報紙有你的消息。」赫綠思的琴聲依然傳到他耳裡,他背對著屋子打開報紙,說:「你最好看一下。」
法蘭克!
湯姆付了油錢,也給了小費。他應該馬上告訴法蘭克這件事,把報紙拿給他看,一定能促使男孩採取行動,然後他要處理掉報紙,以免赫綠思或https://www.hetubook.com.com安奈特太太(後者較有可能)看到。
接下來幾分鐘很模糊的過去,因為他滿腦子都在想法蘭克的事,他人在哪裡?恩立拿著啤酒瓶晃來晃去,不時彎腰檢視架子上的植物,嘴裡唸唸有詞,抱怨今年夏天的覆盆子產量減少.恩立腳上的繫帶舊靴長度超過腳踝,鞋底厚軟,舒適但不時髦,他的靴子是湯姆這輩子看過最大的。恩立的腳真的能把靴子填滿?若是從他的手來判斷,的確很有可能。
「你放棄吧。」湯姆採用新策略:「你這樣怎麼在歐洲待下來?他們在任何邊界都會攔下你,尤其是法國邊界。」
此時法國巨人已經快走到聽得見他們對話的距離,恩立低沉有力的聲音說:「早安,雷普利先生。」
男孩的眼神飄忽了一下,不是不誠實,而是像在問自己該怎麼辦:「我只想一個人再安靜幾天。」
「安奈特太太,我有一個小請求。」
「可是不要到房子前面,好嗎?」
「沒錯。」法蘭克細細品嚐著咖啡,看起來清醒了些,他頭頂的頭髮豎著,像剛被風吹過。
「她對你或別人說了什麼?」

湯姆打開護照,轉了九十度,照片裡是一名髮色比較金黃的年輕人,往右邊旁分,臉比較瘦,眼睛、眉毛、嘴巴都和法蘭克相似。不過湯姆很懷疑他怎麼沒被揭穿,也許他運氣不錯。護照裡的男孩快十九歲,五呎十一吋,所以比法蘭克略高。現在法國的旅館已經不會要求顧客出示護照或身分證,但是英國和法國的移民局一定已經接到法蘭克.皮爾森失蹤的通知,可能也已拿到法蘭克的照片,而且他哥哥應該發現護照不見了吧?
湯姆注意到男孩把餐巾放回托盤時手在顫抖,他心不在焉地對折餐巾,又放下。湯姆說:「你母親一定知道你拿了強尼的護照,因為你的護照還在家裡。他們很容易就能追蹤到你人在法國,與其被警察帶走,不如自己告訴他們。」湯姆把咖啡杯放在法蘭克的托盤裡:「你寫張字條給布婷太太,我已經告訴赫綠思你在這裡。你有紙嗎?」
法蘭克搖搖頭:「他不知道,沒有人看到。」他的棕色眼睛閃著淚光,但是沒有流下眼淚。湯姆明白了,或者該說是開始明白,是男孩的良心或某人的話語導致他離家:「有誰說了什麼嗎?你母親?」
湯姆拿著咖啡杯離開赫綠思的房間,關上房門,再敲敲法蘭克的門。
湯姆把托盤放到書桌上,也替自己倒了咖啡,坐在椅子上:「你今天早上要寫張字條給布婷太太,愈快愈好,我幫你送過去。」
「這樣很完美了,安奈特太太。」湯姆上樓。
赫綠思半睡半醒地說:「啊,湯姆,進來!我昨晚好累……」
「我想應該是會,但是說我家人『孤注一擲』,太可笑了。」
「但是你當時——你說你看過關於我的報導。」
他好像呈交報告給老師的學生。湯姆注意到兩處的法文文法有誤,但覺得這樣很正常。法蘭克說他打電話回家,得知家人生病,所以必須馬上趕回去,他很感謝布婷太太的照顧,說他把大門鑰匙丟在大門的花園裡。
湯姆幾乎用耳語說:「德瓦特的畫呢?有沒有聊過這件事?你記得嗎?大約一年前?」
「都有,警察……不相信她,她年紀很大,腦袋不太正常。」法蘭克的頭痛苦地搖晃,尋找放在地上的行李,「我告訴你了,全世界我只對你一個說,我不在乎你會不會告訴警察或任https://www.hetubook.com•com何人,但是我最好離開。」
「如果不是恩立,那也是別人。」法蘭克用顫抖、低沉的聲音說。
「在紐約的公立圖書館,幾個禮拜以前的事。」
「是嗎?很不錯的年輕人!」安奈特讚許地說,又問:「他幾點要吃早餐?湯姆先生,你的咖啡。」
湯姆用左手揪住男孩的肩膀,右手擒住他喉嚨:「你不能,你不能!」湯姆搖他的喉嚨,然後放開他。
「午餐?」法蘭克彷彿覺得這個字眼很侮辱人。
「請進?」湯姆聽過法蘭克這種疑問的語氣。
法蘭克了解。
「在這裡砌一座矮石牆,就不用麻煩了。」恩立低聲說,開心地拿起鋤子,這句話他講過很多次,湯姆也回答過很多遍,他懶得再說一次——他和他的妻子比較喜歡花園和林子融合在一起的感覺,因為恩立接著便會告訴湯姆,林子和花園已經融合在一起了。
湯姆停下車,買了一份《法蘭西週日報》,頭條標題的字體照例是紅色的,不過是關於查爾斯王子的女友,另一則是關於希臘富豪女繼承人戲劇性的婚姻。湯姆過了橋,把車停到加油站。加油時,他翻開報紙.法蘭克的正面照片讓他嚇了一跳。照片中法蘭克的頭髮往左分,右頰有一顆小痣。報導是正方形篇幅,有兩欄,標題為:美國百萬富豪之子藏身法國,照片下面寫:這是法蘭克.皮爾森,你有沒有看到他?
「湯姆先生!昨晚睡得好嗎?」
但是……男孩離家,究竟有什麼隱情?
「我不懂你為什麼要躲躲藏藏。」
法蘭克用手撐頭,坐在床上,床頭櫃擺著和湯姆相似的旅行鬧鐘。湯姆說:「早安。」
「不了,八點起床剛剛好。」
「有。」
「不對,應該是三十。」恩立說:「你不記得嗎?上次你少給十五法郎。」
恩立離開前,向湯姆保證下禮拜二或禮拜四會再來,對湯姆來說並沒有差別。恩立已經「退休」了,也可以說在「休息」,他幾年前因工受傷後,就一直過著輕鬆愜意的生活,實在令人羨慕。湯姆看著他高大的身軀愈離愈遠,經過了麗影米色的小塔樓。湯姆在溫室的水槽洗手。
「七月二十七日。」
這個富有的家族打算孤注一擲,兄長約翰可能伴隨私家偵探到歐洲尋找法蘭克。約翰.皮爾森二世表示:「我找他比較容易,因為他是我的親人。」
男孩點點頭。
湯姆說要去替他端咖啡,他下樓走到廚房時,安奈特太太已經準備好一個托盤,上面放了柳橙汁、吐司一類的早餐,湯姆端起托盤,不過安奈特太太告訴他咖啡還沒倒好。
湯姆知道他即使拿哥哥的護照都不可能離開法國,他無處可躲,只能藏身田野中。「你不可能離開法國,也走不了太遠。法蘭克,你聽著,我們吃過午餐後再談,我們有很多……」
湯姆的咖啡已經煮好了,茶壺的水是準備替赫綠思泡茶。安奈特太太把黑咖啡倒入白色杯子裡,湯姆說:「不用麻煩了,我要他盡量睡。如果他下樓,我再來招呼他。」赫綠思的托盤準備好了,安奈特太太端起托盤,湯姆說:「我和妳一起去。」隨即拿著咖啡杯跟在她身後。
約翰.皮爾森十一年前曾遭暗殺,導致終生殘廢,他於七月二十二日從緬因州自宅墜崖,至今仍未確定為自殺或意外。美國警方將其死因歸為「意外事件」。
「我去花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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