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祝你在柏林愉快。」銀行經理和湯姆握手，好像湯姆要拿這些錢去狂歡。
「他們主要是打給我，他們只讓男孩跟她講了一次話。」
彼得照做了。
「還好。」湯姆坐進後座，打開皮箱，把信封塞進去，再把皮箱關好。艾瑞克一直掃視路上的行人，湯姆沒這麼做，他故意打了個呵欠，身體往後靠。彼得把車左轉到庫坦大道。
「當然。」
湯姆很感激，他信任彼得的開車技術和他的膽識，而且他的車裡有槍。
過程和第一間銀行差不多：接待員、經理、檢查護照，然後是錢、收據，金額和ＡＤＣＡ銀行相同。這次錢是放在一個大信封裡，對方也問湯姆要不要點收，湯姆說不用。需要銀行保全陪他走出去嗎？
「我了解，」湯姆知道有些銀行可能三點半才開門，有些一點就關：「所以，銀行……。」
「警察沒有介入吧，沒有監聽你的電話？」
「應該是吧，我不知道。」
「你覺得錢會在巴塞爾交手？」
「你可以請皮爾森太太通知她的瑞士銀行或柏林銀行我會去領錢的事——如果皮爾森太太同意的話。」
「我看一下。」湯姆禮貌地說，好像在宴會裡拿開胃菜，但是他根本不想數。他打開用橡皮筋綑綁的牛皮信封，看到裡面有好幾組以棕色紙帶束起的紙鈔，兩個信封的重量差不多，紙鈔的面額都是千元馬克。
「還好你提起！你看起來真的累壞了，是這張沙發沒錯，不過這是沙發床，你看！」艾瑞克拿走沙發上的粉紅色靠墊：「看起來像古董，卻是最新科技，只要按一個鍵……」艾瑞克按了一個鈕，沙發的座椅隨之上升，椅背躺平，變成雙人床大小的沙發床：「你看！」
湯姆簽了收據，經理也簽上姓名縮寫，然後留下複本，把上面的收據交給湯姆。湯姆站起來，伸出手說：「謝謝。」
湯姆深吸了一口氣說：「我想勸他直接從這裡飛回家，他也答應了，訂好明天回紐約的機票。」
彼得臨走前，告訴艾瑞克他明早會去修車廠把艾瑞克的車開回來，停到公寓門口。「湯姆．雷普利，祝你順利！」彼得握手的力道很堅定。
「噢，今天早上就好了，我記得彼得說他早上十點前會幫我開來，現在是九點三十五分，為了安全起見，我們應該一起去，對不對？」艾瑞克謹慎地說，走到電話旁。
索羅唸了一條街名——札北庫格丹，他說是和一條叫做艾盧巴斯的街交會：「第一條是東西向，順著艾盧巴斯街朝北走，就會看到那條街。你沿著艾盧巴斯街，一直朝北走，會看到一條很小的泥巴路，那條路好像沒名字，繼續走大約一百公尺，可以看到左手邊有一座木棚。到目前為止都沒問題嗎？」
「他為什麼離家出走？」
「青少年就是這樣，也許因為父親去世而難過，也許為了女友。他想躲起來，安靜個幾天，他在我家的花園工作。」
彼得用托盤端啤酒過來，湯姆拿了一罐，放在電話旁，開始撥電話。
十一點四十五分，湯姆正打算打電話給索羅時，艾瑞克放了西班牙女高音安赫麗絲的唱片，說是他心情愉快一定要聽的唱片。艾瑞克的心情好像不錯，但是湯姆覺得他比較像是緊張。
索羅接起電話：「是，雷普利先生，我有銀行的名字了，三間都有。」索羅聽起來比較清醒，心情也好多了。
「要不要把信封黏起來，這樣比較安全？」
「他可能去幫我拿車了，」艾瑞克說：「他應該等一下就會在樓下按門鈴，到時候我再問他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錢要交到哪裡？」
湯姆笑：「我藏著女孩，不讓我太太發現？」
湯姆看了一下大信封，裡面的紙鈔也是用紙帶束好，分成好幾束。湯姆把信封交給經理，他從抽屜裡拿出褐色的寬膠帶，把信封黏好。
「喂，雷普利先生，我是索羅。」
「我今天早上九點再打電和-圖-書話給你？屆時錢應該到了？」
湯姆脫掉毛衣，覺得他今晚一定會睡得像木頭，但是他不想跟艾瑞克討論這個形容法的來源，所以沒有說出口。他從行李箱底層拉出睡衣，想到綁匪可能強迫法蘭克說出他的名字。皮爾森太太會信任他移交贖金嗎？湯姆發現他很想揍綁匪一拳，也許那只是逞匹夫之勇，也太瘋狂，但是他真的生氣了，而且累到無法理性思考。
湯姆心不在焉地聽，想著晚點還要再打電話去巴黎，也許在清晨兩、三點左右，他要問索羅有沒有和法蘭克講到話。安眠藥。沒錯，很有可能。
「他們還沒講地點，他們……」
艾瑞克穿上外套：「我們走吧。」
「也許我今晚會見到法蘭克，」艾瑞克對他說：「希望如此！他可以住我家，睡我的床，我睡地板，法蘭克是我的貴賓。」
索羅繼續說：「你要把……全部的錢裝入一個盒子或袋子裡，早上四點鐘放到那裡，也就是今天夜裡，這樣清楚嗎？」
「講到了，大約一小時前，他說他沒有受傷，不過聽起來昏昏沉沉的。」索羅好像很疲倦。
「請問我要睡哪裡？在這裡？」湯姆指指馬毛大沙發。
「收據在這裡。」經理說。
「是的，皮爾森太太請你盡快去領，她告訴蘇黎士那是經她同意的匯款，蘇黎士也通知柏林銀行了，柏林銀行的營業時間好像很奇怪，不過沒關係，你可以打電話給每一間銀行，告訴他們你什麼時候會去，他們……」
「對了，我們的朋友有說他們屬於什麼團體嗎？」
艾瑞克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去你家時他也在，我知道當時還有別人，我以為……是女孩，或是……」
「當然不會，電話你儘管用。」
「我不知道，他們要先確定錢到了柏林，才會告訴我要送到哪裡。」
「大部分不是，法蘭克跟他母親講話那次也許是，因為她好像這麼認為，但是今天早上他們是用投幣式的公共電話，他們大約八點打來，問錢是否到了柏林，我們整晚都在忙。」
彼得和艾瑞克準備了簡單的午餐，開了一瓶酒。
「我今天下午跟人約在十字山區，」艾瑞克對湯姆說：「和我一起去吧，就像法國人說的——轉換一下心情，可能只要一小時，甚至不用那麼久。然後我今晚要和馬克斯見面，你也可以一起去！」
索羅的電話在通話中，湯姆告訴旅館接線生他可以等。他只等了一下，索羅就接起電話。
「而且把他帶來柏林。」
湯姆心想，艾瑞克為何要有情緒。艾瑞克絲質襯衫上的鈕釦因為突出的小腹而緊繃，湯姆的心情就如同鈕釦：「我今晚要再打電話給索羅，可能會很晚，大約兩、三點，希望不會吵到你。」
「明天。」艾瑞克重複了一次，不帶任何情緒。
湯姆搖頭說：「我現在沒辦法思考這種事。」
艾瑞克拿出雪茄盒，問湯姆要不要來一根，湯姆婉拒了。艾瑞克說：「你沒把我的電話給那個偵探是對的，他很可能給綁匪！很多偵探都是蠢蛋，只顧蒐集資訊，不管別人死活。蠢蛋！我喜歡美國的俚語。」
湯姆拿起電話，撥了露特西亞旅館的號碼，說要找索羅先生。
「有沒有什麼消息？你和男孩講到話了嗎？」
「你為什麼對這宗綁架案那麼有興趣，希望你不介意我這麼問。」
「他們……好像內部有歧見，」索羅以他低沉的美國口音說：「關於地點和時間，一名操德國口音的人跟我講話。」
臉色有些蒼白的彼得對湯姆微笑，眉毛微挑，看起來很冷靜、很有自信。
「沒問題，謝謝你。」湯姆記下了，艾瑞克向他點點頭，意思好像是那些街不會如湯姆想像中那麼難找。
湯姆用英語向接待人員報上姓名，說他跟經理有約，櫃檯小姐拿起電話講了幾句，接著便指指湯姆左後方的門。一名藍眼睛、年約五十歲的男htｔps://ｍ•ｈｅｔｕｂooｋ•ｃｏｍ.com子把門打開，他一頭灰髮，背挺得很直，臉上掛著友善的笑容，另一名原本在房裡的男人拿了一只箱子走出去，沒有特別留意湯姆，這讓湯姆覺得比較自在。
「沒問題！」艾瑞克調低音量。
「壞了。」湯姆說。
湯姆點點頭：「我們拿到錢之後，再把錢帶回這裡——如果你同意的話。」
湯姆走出銀行，視線沒有和任何人交會。艾瑞克坐在車裡，彼得站在旁邊抽菸，一隻手插|進褲子口袋，仰望陽光。
「我還沒打算。」
「兩百萬！」艾瑞克說：「和你猜的一樣，對不對？」
「都沒問題吧？」彼得看到信封。
「你的槍還在吧？」艾瑞克問，又笑著說：「希望我們用不到。」
站在桌子後方的銀行經理戴上眼鏡，仔細檢查護照，他比對照片和湯姆的臉，然後坐下，在本子裡寫了幾個字。「謝謝。」他把護照交還湯姆，按了桌上的按鈕，用德語說：「佛瑞得？沒問題了。」男人雙手抱胸，微笑地望著湯姆，不過他的眼神裡有一絲迷惑。之前走出去的男人又拿了兩個大信封走進來，門在他身後自動關上，發出低沉的卡嚓聲，湯姆覺得自己被鎖住了。
湯姆淋浴，上床睡覺，提醒自己三點要起床，代表一小時二十分後就要起來。他冒著自己也被綁架，甚至被射殺的危險交付贖金值得嗎？任何人都可以做這件事。綁匪也許有指定的人選，那會是誰？綁匪會不會指定要湯姆．雷普利出面？很可能。如果綁匪抓到他，就可以拿到更多錢，湯姆試著想像赫綠思到處籌錢的模樣——會是多少？二十五萬？她去求她父親……不可能！湯姆把頭埋在枕頭裡笑。皮里松出錢贖回他的女婿湯姆．雷普利？不可能！二十五萬絕對會拿走他和赫綠思的所有資金，也許還得賣掉麗影。無法想像！
「你的車不是送修了？」
湯姆從惡夢中驚醒。他夢到他把車開上極度陡峭的山坡，比舊金山任何坡都陡，車子還沒到頂就差一點往後翻。他的額頭和胸部都因為汗水而變得光滑，不過剛剛好是二點五十九分。
「好大一筆錢！」艾瑞克看起來很吃驚，眨了眨眼睛說：「我和彼得可以幫你，這些銀行幾乎都在庫坦大道，我們可以開我的或彼得的車。彼得的車上有槍——在這裡絕對是不合法的，我的沒有。」
「應該到了。」
「雷普利先生？早安。」男人用英語說：「請坐。」
艾瑞克走進臥室，拿出中等尺寸的咖啡色豬皮行李箱，看起來不是很新，也不會太昂貴，大小還可能剛好，雖然湯姆不知道四千張左右千元馬克紙鈔的體積為何。
「不，不，放到衣櫃裡，原來的地方！」艾瑞克說：「看起來和其他箱子沒什麼兩樣。」
「法蘭克已經告訴他們你的名字，說你是他朋友，他也對他母親這麼說。」
「馬克斯和荷洛，我的朋友。」艾瑞克邊說邊吃。
他在講最後一通電話時，門鈴響了，艾瑞克示意湯姆去開門，湯姆按下廚房的對講機：「是哪位？」
「我起得來，」湯姆說：「謝謝你……真的很感激，艾瑞克。」
湯姆放下電話。
「早安，」湯姆沒有馬上坐下，而是先從口袋裡拿出護照：「這是我的護照。」
「我知道了，你沒有跟他們提到我的名字？」
「門關上了才能解釋。」艾瑞克告訴彼得，接著用德語說，湯姆現在得去三間銀行領錢，作為交付綁匪的贖金，問彼得能否載他們去？或者他們要開艾瑞克的車？
「或是幫派？有時他們會替自己取名字，也很喜歡宣傳，例如『紅色救星』之類的。」
「團體？」
「一、兩百萬美金吧？索羅可能已經知道了，或許他明天會去瑞士。」
艾瑞克拿了毯子和床單，湯姆在一旁幫忙。艾瑞克先拿毯子填平沙發鈕釦的凹陷處，再鋪上床單：「你該上床睡覺了，和*圖*書上床、下床、起床、賴床……，語言真靈活。」艾瑞克一邊把枕頭拍鬆。
「對，你知道地點了嗎？」
湯姆把單子放到電話旁，翻開電話號碼簿，找到ＡＤＣＡ銀行的電話。艾瑞克打電話時，他又寫下另外兩間銀行的號碼。艾瑞克語氣鎮定，說要找銀行經理，並說是關於領取幫湯姆．雷普利先生保留的一筆錢的事。湯姆一邊把用來證明身分的護照放入口袋，一邊聽著艾瑞克和銀行通話。艾瑞克沒有和每一間銀行的經理講到話，但是三間銀行確認錢已經準備好了，艾瑞克說雷普利先生一個鐘頭內會到。
「他很棒吧？」艾瑞克關上門：「我幫彼得逃出東德，他一直沒忘。他原本是會計師，在這裡可以找到工作，事實上他也工作了一陣子，但是他現在替我做這麼多事，根本不需要另外找工作了。他還幫我填所得稅的申報書。」艾瑞克笑著說。
「他們在公寓裡打電話？」
「誰要去銀行領錢？」
「我想到一個小問題，你們是說『叫人』、『叫醒人』，還是『喚醒人』？」
「是彼得，艾瑞克的車在樓下。」
「我再問她。」索羅說。
「把錢放在木棚後方，然後離開，他們說只能一個人去。」
湯姆等著索羅繼續說下去，索羅可能在猶豫要不要提關於錢的事，他今天也許累壞了，湯姆問：「他們有沒有說要多少錢？」
「他們拿到錢後會再打來。你可以四點後打電話來，讓我知道是否順利嗎？」
他拿起艾瑞克的電話簿，看到艾瑞克也把巴黎的區碼寫在上面，他撥了露特西亞旅館的電話，說要找索羅先生。
「我過幾小時後再打電話給你，我很高興男孩沒事，至少除了昏昏沉沉之外都沒什麼問題。」
「你要不要數一下錢？」銀行經理問。
「浴室是你的了，」艾瑞克說：「我要先跟你說晚安，不吵你了。你要我把鬧鐘訂在兩點嗎？你可以自己打電話？」
「那男孩呢？」
「當……當然。」艾瑞克瞄了一眼牆壁，好像過不久他的牆可能被拆掉：「我來打電話給彼得。」
「祝你好運。」
湯姆掛了電話，回到床上。過了一陣子，他被艾瑞克在廚房輕聲忙碌的聲音吵醒，茶壺的啷聲、電動磨豆機，都是撫慰人心的聲音。還有十二分才九點，今天是八月二十八日禮拜一。湯姆走進廚房，告訴艾瑞克凌晨三點打電話的結果。
也許數量太大，她不想引人注目，「你要來柏林？」
彼得坐在車裡，艾瑞克的賓士就停在離公寓大門不遠的地方。艾瑞克坐進前座，要湯姆坐後面。
經理露出興味盎然的表情，他是不是想到午餐可講的笑話？還是打算告訴朋友一名美國人把一百多萬馬克夾在腋下走出銀行的故事？「要找人護送你出去嗎？」
「你覺得銀行信差有辦法處理？」想到這點湯姆覺得很有趣。
「多少錢？」
他們決定先去歐洲中心大樓的ＡＤＣＡ銀行，因為另外兩間銀行都位於庫坦大道，而且在回艾瑞克公寓的路上。他們停得離ＡＤＣＡ銀行很近，因為旁邊的皇宮旅館有一處專供客人和計程車停車的彎道。銀行開門了，湯姆獨自走進銀行，沒有拿皮箱。
湯姆微笑說：「麻煩你把音樂調小聲一點，我要打電話給索羅。」
「不用了，謝謝。」湯姆說。
他們抵達艾瑞克的公寓，愉快的心情依然延續著，彼得堅持要幫他提皮箱，說因為他是司機，又是一陣笑。彼得把皮箱放在餐具櫃旁的牆邊，正對著公寓大門。
「太棒了。」湯姆說。
「馬克斯？」湯姆問。
接下來的兩間銀行很接近，都在寬敞的庫坦大道上，兩旁種植了整齊的小樹，又是金屬建築和商店發亮的玻璃櫥窗。湯姆要去的那棟建築也很新，窗戶上方有醒目的銀行招牌，也許是防彈玻璃。他們找不到停車位，彼得只好暫時停在街角另一間銀行前面，和-圖-書湯姆下車時，艾瑞克說他會站在人行道上，告訴湯姆車子在哪裡。
「艾瑞克，謝謝你，如果彼得不能一起去，我們也可以搭計程車。我要先打電話給銀行。」
「嗯。」湯姆說。
湯姆想像法蘭克被關在柏林公寓裡的模樣，也許沒有被綑綁，但是一整天都有人監視。法蘭克是會借機逃跑的人，如果離地面不會太高，甚至可能跳窗，綁匪也許已經發現這點。湯姆知道那些反政府人士可能有朋友提供他們住所，瑞夫斯不久前才在電話裡和湯姆提過這件事，他說他們的情況很複雜，因為那些所謂的革命人士和幫派份子宣稱自己從事左派活動，卻不被主流的左派人士接受。在湯姆看來，這些幫派似乎漫無目標，除了他們顯然意圖製造騷動，好讓政府當局鎮壓他們，進而證明他們真的是有顏色的法西斯份子，代表管理階層和工廠老闆的史萊爾（有些人譴責他有納粹背景）遭綁架謀殺後，不幸引發政府當局對知識份子、藝術家和自由派人士展開迫害。右翼份子也抓住機會，指責警方鎮壓的手腕不夠強硬。德國沒有黑白分明、簡易單純之事，法蘭克的綁匪會不會是「恐怖份子」，甚至有特定的政治傾向？他們會不會拖延談判、公開宣傳？湯姆希望不會，因為他不能再出名了。
「事情都辦好了。」湯姆盡量以平靜的語氣說。
湯姆聽見艾瑞克問彼得有沒有空處理一件「很重要的事」，接著他走進客廳說：「彼得有空——我的車已經在樓下了，他很棒吧？」
索羅發出緊張的笑聲：「沒有。」
「沒錯，希望如此！」
彼得沒有接電話。
「有，明天要從蘇黎士匯過去——應該說今天。皮爾森太太得電匯到三間柏林銀行，這是他們的要求，皮爾森太太也覺得這樣比較安全。」
湯姆從第三間銀行領了六十萬馬克，他拿著綠色信封走出銀行，又看到站在人行道上的艾瑞克，彼得停在右邊的街角。
湯姆一邊寫，一邊示意艾瑞克拿起小聽筒，艾瑞克立刻照做。
「知道了，盧巴斯，他們說在柏林北部，盧森堡的盧，巴黎的巴，斯文的斯，可以嗎？街名是……」
也許他想的這些事都不會發生。
艾瑞克站在人行道上，好像他的朋友可能從左邊或右邊過來，但就是不可能從銀行門口出現。艾瑞克朝右邊指了指，彼得在那裡雙排停車。艾瑞克和湯姆上了車，湯姆依然坐後座，並把信封放入皮箱。
「你覺得是在柏林嗎？」
湯姆點點頭，把銀行名單放入口袋：「沒錯。」
「有，我去過那一帶。」彼得用德語說：「我可以載湯姆去，那裡一定要開車才到得了。」
砰！車門關上的聲音真悅耳。湯姆把綠色信封放在大腿上，頭往後靠。彼得又轉了一個彎，湯姆知道這是往艾瑞克公寓的方向，彼得和艾瑞克在前面說笑，湯姆沒仔細聽，大概是和銀行搶劫有關的事，他們又笑了起來，湯姆把最後的信封塞進皮箱。
艾瑞克接過對講機，湯姆離開廚房。
「不用了，謝謝。」湯姆說。
「盧巴斯！」艾瑞克放下小聽筒，對彼得說：「彼得，盧巴斯，凌晨四點！湯姆，那裡是老農場區，在北邊，離圍牆很近，居民不多，圍牆在盧巴斯北邊。彼得，你有地圖嗎？」
湯姆拿起其中一束翻了一下，看起來像一百張。湯姆點點頭，心想銀行不知道有沒有記下序號，但他不想問，讓綁匪去擔心吧，綁匪一定也沒提到面額，不然索羅一定會告訴他。湯姆說：「我相信你們。」
「錢已經到柏林了？」
「你不覺得很有可能？除非綁匪需要馬克，以資助他們的反政府活動，但是瑞士比較安全——我是這麼認為。」
「沒有，」索羅說：「這樣比較好。」
「就在這裡。」彼得說，指指置物箱，笑了一下，好像覺得這種情況怎麼可能用到槍。
「我可以幫你打，ＡＤＣＡ銀行。https://www.hetubook.com.com」
「索羅先生，我可以去領錢，拿去他們要求的地方，這樣可能比較快，考慮到……」湯姆頓了一下，又說：「請不要跟他們提我的名字。」
「好吧，但如果他們問起，就說你沒有我的消息，既然我住法國，我可能已經回家了。請你也這樣對皮爾森太太說，因為他們可能會聯絡她。」
兩名德國人都微笑，拿信封進來的男人離開房間。
艾瑞克走進客廳，湯姆告訴他銀行的事。
「謝謝。」湯姆把厚信封夾在腋下。
「我希望男孩安全，」湯姆把手插|進口袋，在房裡跳起步來。「他是很特別的男孩，家裡那麼有錢，卻懼怕、或說是厭惡錢，你知道嗎？他幫我擦了每一雙鞋，像是這雙。」湯姆抬起右腳，雖然在古耐沃德森林走過，鞋子依然閃閃發亮。湯姆想到法蘭克殺了父親，正因如此，湯姆對他尤其同情，不過湯姆只對艾瑞克說：「他愛上一位紐約的女孩，在歐洲時她沒辦法寫信給他，因為他想隱姓埋名一陣子，不能給她地址，所以他如坐針氈，對未來很不確定，不知道女孩是否還喜歡他。他才十六歲，你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不過艾瑞克談過戀愛嗎？湯姆很難想像，艾瑞克給人極度自私、很會自我保護的感覺。
「你覺得他們會要多少錢？」艾瑞克輕輕吸了一口雪茄。
「絕對沒有，我只說有人會去領錢，也會有人送去。」
「他在美國做了犯法的事？」艾瑞克問，好像他很奉公守法似的。
「二百萬美金，換成德國馬克。」
彼得微笑看了湯姆一眼：「我的車，沒問題。」
湯姆拿起空皮箱，艾瑞克鎖好兩道鎖，一起走下樓。
「要如何安排？」
湯姆不太有食慾，也沒專心聽艾瑞克和彼得說笑，他們在討論柏林的反狗屎運動——柏林效法紐約，要求狗主人帶小勺子和紙袋出門，柏林衛生部還打算建蓋狗廁所，尺寸要大到容得下德國牧羊犬。彼得說這樣一來狗可能因為分不清有什麼差別，開始在主人的屋裡如廁。
「就我所知沒有，但是他暫時不想當法蘭克．皮爾森，所以我幫他弄了護照。」
「一百五十萬馬克，」銀行經理說：「每一束有一百張。」
「我等你電話。」
「很好，現在跟我講銀行名字吧。」湯姆拿筆寫下，第一間是位於歐洲中心大樓的ＡＤＣＡ銀行，有一百五十萬馬克；第二間是柏林帝斯康托銀行，金額相同；第三間是柏林商業銀行，有「不到」一百萬馬克。「謝謝，」湯姆寫好之後，說：「我等一下就去領，大約中午再跟你聯絡，希望一切順利。」
湯姆穿好衣服，盡量把床恢復原狀，把床單摺好，他今晚可能還需要這張床。客廳恢復整齊後，湯姆看了一下手錶，想到索羅，又好奇地檢視書架上一大排席勒全集。他拿出《強盜》，真的是書，封面是皮製的，湯姆本來以為那些書是假的，裡面藏著保險箱或祕密夾層。
湯姆很想跟他說美國俚語中的蠢蛋（boobs）還有別的意思，「我一定要寄一本和俚語有關的書給你……蘇黎士的巴塞爾。」湯姆覺得很有意思，他可以在艾瑞克面前大聲說出平常只能私底下想想的念頭。
湯姆笑著說：「希望中午前會知道，對了，艾瑞克，我需要一只皮箱，可以跟你借嗎？我不想清空我或法蘭克的行李。」
比起法蘭克還活著，可以和母親講話，艾瑞克好像對金額更有興趣。湯姆沒有深究，開始喝咖啡。
「都拿到了？」索羅問。
索羅打斷他：「那些人，呃，說會再打電話給我，他們晚一點會打來，確定錢都沒問題之後，再告訴我要把錢留在哪裡。」
湯姆掛上電話，聽到艾瑞克房間傳出打字機的聲音，湯姆不想打擾他，便點了一根菸，心想該打通電話給赫綠思了，因為他本來說今天或明天會回家，但是他現在不想花時間解釋，而且明天此時，他會在哪裡？
「送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