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回程日期開放。所以假如你們愛上了那個國家,你們可以待一陣子。」她把信封連同第二張機票一起遞給他。
湯姆在他房間踱來踱去,眉頭深鎖,兩眼凝視著地毯。他知道自己有點反胃,於是做了一下深呼吸。不對,狄奇.葛林里已經死了(反正那個聲音也不像是狄奇的),儘管他接收了狄奇的身分,用了狄奇的護照一陣子,但他很快便停止這項舉動。狄奇那份由湯姆手書的非正式遺囑也通過檢驗。因此,是誰膽敢重提這件事?是誰知道或十分在意這件事,於是著手查探他過去和狄奇.葛林里的關係?
「這樣啊。」湯姆客套地說,「很高興又聽到你的消息。」
「我知道你住哪裡。」年輕的聲音說,刻意拉高「住」這個字的音調。
「不——」安東仔細地想了一下說,「隔壁那棟沒人搬來。」
湯姆接下兩個購物袋,艾格妮斯則從他們的旅行車中拿出其他的東西。
「祝您旅途愉快!」
湯姆必須屈服於他的反胃感了。一旦湯姆認為他快吐了,他就無法抑制,以前也發生過這種情形。湯姆伏在掀起蓋子的馬桶座上面,幸好只吐了一點液體,但是他的胃痛了幾秒鐘。他沖了馬桶,然後到盥洗台前刷牙。
「明澤飯店,沒錯。」湯姆用法語說。倘若玩得愉快,他們可以多留一天或多待幾天,這點湯姆確定。
「我想是——既然你電話都打來了,」湯姆說,「我真心祝你身體健康——早日康復。」
湯姆接起了樓上他房間的那支電話。「喂,我回到線上了。」
「我不知道。我想應該沒有。」
赫綠思知道狄奇.葛林里的事情,甚至也聽說湯姆曾(或一直)涉嫌,這點湯姆肯定。但她什麼也沒說,一句話也沒問。當然她和湯姆必須盡量不提湯姆那些可疑的活動以及他那些原因不明、次數頻繁的旅行,以安撫赫綠思的父親:賈克.皮里松。他是個製藥商,雷普利家的開銷部分仰賴他給赫綠思的大筆零用金,她是他的獨生女。說到湯姆的活動,赫綠思的母親雅蓮比赫綠思更悶不吭聲。雅蓮身材苗條,氣質優雅,似乎努力容忍年輕人,而且喜歡傳授赫綠思或任何人如何保養家具之類的家事小秘方,還有如何開源節流等大大小小的事情。
溥立徹夫婦知道他開這輛棕色雷諾嗎?
「輪椅倒了?」湯姆問。
翌日,湯姆和赫綠思到楓丹白露去買機票,他們本來訂了法國航空,結果卻買了摩洛哥皇家航空。
「……被救活了。正如你所見。哈哈,往日時光依然點滴在心頭,呃,湯姆?」
湯姆拿了一把圓鍬到花園去,也用手除草。他換上了他喜歡的Levi's牛仔褲和防水皮鞋。他把雜草丟進裝堆肥用的塑膠袋,然後開始摘除枯萎的花朵,就在這時安奈特太太從後院陽台的落地窗口喊他。
湯姆下樓在客廳遇到安奈特太太,她手上拿著一盆大理花,花瓶裡的水她可能已經換過。她m•hetubook•com.com用抹布擦拭花瓶底部,再將花瓶放回餐具櫃。
「不是,再過去一棟,那棟大房子。」
「這兩家航空公司關係密切,」旅行社的一名年輕女職員說,這人對湯姆來說是新面孔。「明澤飯店,雙人房,三個晚上是吧?」
「我現在坐輪椅,」電話那頭聲音說道:「無法復原——」
「華盛頓特區,我說過了。」這時聲音聽來有點像假音。
湯姆微笑:「不清楚。」湯姆想,倘若他們不會說法語,葛瑞夫妻就不會想認識他們,而且也會看不起他們。安東希望法國純粹屬於法國人,即使外來客只是暫時居留,而且只租了一棟房子。
「他們有小孩嗎?」安東皺起黑色眉毛問道,安東喜歡安靜。
線上出現更多雜音,嘩啦嘩啦的像是一把剪刀或更大的東西墜落的聲音。
湯姆想,如果溥立徹伉儷十五分鐘前打過電話給他,那他們現在一定在家。他至少可以看看他們此刻是否懶洋洋地躺在水池邊的躺椅上曬太陽,湯姆認為從馬路這頭看得見水池。馬路與房屋之間有一塊需要修整的綠色草坪,還有一條石板路,從車道延伸至通向門廊的階梯。門廊臨近馬路這端也有幾級階梯,水池就位於這面。湯姆記得,屋後佔地較大。
「哈囉,湯姆!法蘭絲娃——你記得嗎?貝特林夫婦的朋友。」
「是啊,」安東用他的男中音說,這聲音有時令湯姆覺得他的法語聽來像俄語。安東穿著短褲、襪子、網球鞋和一件綠色T恤,那種綠色湯姆特別討厭。安東有一頭微捲的黑髮,體重總是超重幾公斤。「有什麼事啊?」
湯姆想喝一杯可樂或葡萄酒。湯姆猜想,安東那台不靠電力、而靠汽油發電的除草機馬上就會開始嗡嗡作響。如果不在巴黎的辦公室或維勒佩斯住處勤奮工作,安東就一文不值。「你在坎城的房客今年夏天還好嗎?」他們仍然站在廚房內。
湯姆保持相同的速度,假裝沒聽見任何聲音。
「你心神不林,湯姆。」她把「寧」發成「林」。
「我從華盛頓特區打來的。」線上出現彷彿從水中發出的「喔咿喔伊」的雜音。「我是……」
電話那頭一時騷動起來,電話幾乎切斷,一聲喀嚓,聲音又恢復。
湯姆開著他的棕色雷諾以中速駛向市中心時,以上這些小事情在他腦海閃過。時近下午五點,這天是週五,湯姆心想,安東.葛瑞可能在家,但假如安東一整天都在巴黎,這時就不一定在家了。他是位建築師,與他妻子育有兩名十一、二歲的子女。大衛.溥立徹說的那棟他租的房子坐落在葛瑞家後方,這正是湯姆在維勒佩斯某條路右轉的原因:他可以告訴自己他是經過葛瑞家去打聲招呼之類的。湯姆行經鎮上那條令人欣慰的大街,街上有一間郵局,一個肉鋪,一家麵包店和一間酒吧咖啡店,維勒佩斯就這麼組合而成。
唉,唉,湯姆心想,同時發現自和-圖-書己心跳比平常快速。因為憤怒?驚訝?不是害怕,湯姆告訴自己。他直覺地認為那個聲音可能是大衛.溥立徹的女伴的。還可能是誰的?目前他想不出第二人。
「我是。」
葛瑞家的女兒希薇已經開始熟練地卸貨。
「湯姆先生?您的電話!」
湯姆暗想,該死的混蛋,管他們是誰。他覺得剛才有兩個人在電話線上,兩人並未同時發聲,而是一個說一個聽,因此嘻嘻哈哈。
「您以前去過摩洛哥嗎,雷普利先生?」女孩笑容可掬地抬起頭來問他,同時將機票塞進大信封袋內。
赫綠思說過她會在店裡等湯姆,因此湯姆在人行道上左轉。那家店坐落在聖皮耶教堂的另一面。
「你看起來一臉擔憂,親愛的,」赫綠思說,「機票沒問題吧?」
白屋出現了——不是映入眼簾的第一棟,而是第二棟,湯姆從幾棵樹之間看見它坐落於道路左邊。湯姆轉到二檔,那條寬度足以讓兩輛車輕鬆駛過的碎石路上空無一人。維勒佩斯北部這一帶住宅很少,而且草地多過農田。
湯姆加速行駛。沒錯,那正是大衛本人:湯姆百分之九十肯定。
經過雙方互相邀請對方至家中小酌或喝杯咖啡後,湯姆開口道別,他感覺他向葛瑞夫婦提起溥立徹夫婦主要是為了保護他自己。那通聲稱是狄克.葛林里打來的電話難道不是一種威脅?絕對是。
「呃——經歷過水底那場遭遇之後,這你記得的——或許——我的身體狀況不是好到可以進行觀光活動。」一聲虛假的呵呵笑。「我——我——」
他們本來就計畫到黑鷹吃飯。湯姆非常喜愛聽她帶著口音說sure,所以他不再提醒她surely才是正確用詞。
「我要出門半小時,安奈特太太。」湯姆用法語對她說,「萬一有人打電話來就這麼說。」
「沒什麼,」湯姆說道,同時放下購物袋。
湯姆事先已經簽了一張支票。「好。謝謝您,小姐!」
「啊——對哦!」赫綠思開心地說,「Sure(當然)。」
這時湯姆看見葛瑞家的白色旅行車停在車道上。他不喜歡沒事先打電話通知就突然登門拜訪,但或許帶著新鄰居的消息上門可讓他不至於失禮。湯姆開上車道時,艾格妮斯.葛瑞正從車上取出兩個大型購物袋。
「美國人,」艾格妮斯若有所思地說,她聽到了最後一句。忙個不停的她將一顆萵苣放進冰箱下層。「你見過他們?」
真是低級又可怕的——玩笑。湯姆心想,神經病,老掉牙的手法。可是是誰呢?又為了什麼?那真是通從國外打來的電話,還是謊稱?湯姆不確定。狄奇.葛林里。他麻煩的開端,湯姆思忖。他殺害的第一人,也是他唯一後悔下手的,真的,這是他唯一感到遺憾的罪行。狄奇.葛林里,住在義大利西岸蒙吉貝羅的一個富有(當年算是)的美國人,待他如友,熱情款待他,湯姆尊敬他,仰慕他,其實,也許和_圖_書過分仰慕。後來狄奇和他唱反調,湯姆痛恨這點,於是未經周密計畫,趁有一天下午兩人單獨划小船出海時湯姆拿起船槳打死了狄奇。死了嗎?當然這麼多年來狄奇一直是個死人!湯姆綁了顆石頭在狄奇的屍體上,並把屍體推出小船外,屍體沉入大海,而且——欸,這些年來狄奇的屍體都沒浮出水面,如今又怎麼可能浮出來呢?
赫綠思去附近一家商店買洗髮精。在旅行社女職員開票的這段漫長時間裡,湯姆不知不覺瞄著旅行社門口,並發現自己正隱隱約約地想著大衛.溥立徹。然而他並不真的預期溥立徹會走進來,溥立徹和他的另一半不是正忙著布置租來的房子嗎?
他們大約兩週後要出發前往坦吉爾。一個名喚巴斯卡的青年——雜工恩立的一個朋友,會和他們一起搭他們的車去機場後再把車開回維勒佩斯。巴斯卡以前也這麼送過他們一次。
「雷普利先生嗎?」聲音微微傳來,但相當清晰。
「你好,安東!」湯姆說,「我碰巧經過這裡。天氣真好,是吧?」
他們聊其他事情、聊安東這個週末要安置的新堆肥箱,成套的堆肥箱目前擺在車內。安東在巴黎的建築師工作很順利,他收了一個學徒,九月開始上班。當然安東八月不休假,縱使巴黎的辦公室沒人,他依然照常上班。湯姆本來想告訴葛瑞夫婦他和赫綠思八月要去摩洛哥,但決定暫時不說。為什麼呢?湯姆自問。是他下意識地下定決心不去?反正,還有時間打電話給葛瑞夫婦,親切地通知他們他和赫綠思要出門兩、三星期左右。
湯姆暗忖,這騙子假得太誇張了。是個女人嗎?「有意思。觀光嗎?」
湯姆聽見笑聲,顯然是個女人的笑聲,也許混雜男人的笑聲。沒錯,笑聲是從湯姆和房屋之間的水池區傳來的,籬笆和幾棵樹幾乎遮蔽了這塊區域。湯姆瞄了一下水池,看見池面上波光粼粼,印象中好像有兩個人影躺在那邊的草地上,但他不確定。一個男人的身影站了起來,高個兒,身穿一條紅色短褲。
看到葛瑞家了,就在一大排美麗的栗子樹後方。葛瑞家是幢形狀像軍事砲塔的圓形住宅,如今幾乎爬滿了美麗的粉紅攀藤玫瑰。葛瑞家有一間車庫,湯姆看得見車庫門鎖著,這表示安東尚未回來度週末,而艾格妮斯也許和兩個孩子出門購物。
「啊,要賣的那一棟啊!」
「你是該祝福我的!再見,湯姆。」說話的人匆匆掛上電話,大概是要打斷忍不住的咯咯笑聲。
接下來到用餐完畢至開車回家的一路上,他都故作鎮靜。
湯姆有股衝動想掛電話,但衝動並未持久。「當然記得。你人在哪裡?」
「沒有。」他斷然說道。
「沒見過。他——」湯姆決定把話說出來。「那個男的在酒吧咖啡店和我說過話,可能是有人跟他說我是美國人。我以為這件事應該告訴你們。」
安東搬了一箱礦泉水至廚房去,兩名青少年打開了一https://m•hetubook.com•com瓶大瓶的可口可樂。
她在乎嗎?湯姆懷疑。他客氣地回了一個微笑。「沒去過。我很期待。」
那——湯姆真想咒罵一聲,但他反而咬緊舌尖——在他前方,朝他迎面走來的正是大衛.溥立徹和他的——情婦?湯姆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先看見他們(時值正午,午餐時間),但不到幾秒鐘這對怪夫妻就注視著他。湯姆轉移目光,向前直走,懊悔裝著機票的信封依然在他左手上,從他們的方向看得見他的左手。溥立徹夫婦會注意到這個信封嗎?一旦他們確定他會出門一陣子,他們會在經過麗影的那條路上徘徊,找出通向它的巷子嗎?或者他是莫名其妙擔太多心了?湯姆快步疾走,「夢露思」的金色窗戶已在眼前,只剩最後幾公尺了。踏進夢露思開著的門之前,他駐足回頭觀望那對怪夫妻是否仍盯著他,或甚至晃進了旅行社。什麼事也嚇不了他,湯姆告訴自己。他看見溥立徹穿著藍色運動上衣的寬肩膀正好在人群上方,還看見他的後腦勺。顯然,怪夫妻正經過那家旅行社。
「那就太好了!哈囉,湯姆!」
「他們已經預付了房租——還付了電話押金,」安東答道,隨即聳了下肩膀,「我想——一切還好。」
「謝謝!」湯姆朝門口走去,門口左右兩邊的牆上貼滿了五顏六色的海報——大溪地,湛藍的海洋,一艘小帆船,還有——找到了!那張湯姆每見必笑(至少笑在心底)的海報:普吉島,湯姆記得這是泰國的一座島,他曾經費力地查了一下普吉島的資料。這張海報上也有湛藍的大海,黃色沙灘,一棵經過多年風吹而朝海面傾斜的棕櫚樹。一個人影也沒有。「一整天——還是一整年都不如意嗎?來普吉島吧!」可能是引誘遊客的一個好宣傳,湯姆暗忖。
「喂,我是——你是湯姆嗎?」聽起來像是年輕人的聲音問道。
「你是誰?」完全聽不清楚對方聲音的湯姆問,「別掛斷,好嗎?我用另外一支電話接。」
安奈特太太正在客廳內的飯廳使用吸塵器,距離遠得不會影響正常的電話交談,但這通電話可大受影響。
他們坐在露台於豔陽下享用午餐。服務生和領班都認識他們,知道赫綠思喜歡白葡萄釀成的白酒、比目魚排、陽光和沙拉(可能是萵苣沙拉)。他們聊起暢快的事情:夏天、摩洛哥皮包。也許買一個黃銅或紅銅水壺?有何不可呢?騎駱駝?湯姆頭暈了。他想,他以前騎過一次,或者那是動物園裡的大象?突然在離地面好幾碼的高度(若是他失去平衡,一定會摔落地面)被搖來晃去,實在不對他的味兒。女人卻愛死了。女人是受虐狂嗎?分娩是禁慾式的忍痛?那樣說得通嗎?這些都相互印證嗎?湯姆咬他的下唇。
「你們這裡有新鄰居了,你知道嗎?」湯姆指著白屋的方向問。「一對美國夫妻,我想——說不定你認識他們?我不知道他們搬來多久了。」
赫綠思東西買好了。向https://m.hetubook.com.com法蘭絲娃道了聲再見後,兩人離開夢露思。赫綠思說法蘭絲娃在巴黎念書,而且也認識葛瑞夫婦。安東和艾格妮斯.葛瑞是他們的老友兼鄰居,住在維勒佩斯北區。
「哈囉,艾格妮斯,幫妳拿好嗎?」
「我是狄奇.葛林里,」年輕人的聲音說,「記得我嗎?」咯咯笑聲響起。
「或者要出租。我想他們是租來的,租的人叫大衛.溥立徹,和他太太一起。或者——」
氣死人了,湯姆心想。他在下一個街口左轉,來到一條一邊有三、四幢房屋,一邊是農田的小路。這條路是回市中心的方向,但湯姆左轉以便走一條右轉就能通往葛瑞家的路,再度回到葛瑞家那棟塔樓。他依舊維持從容不迫的速度。
安奈特太太已經替湯姆和赫綠思工作了好幾年。她的臥室和浴室在麗影正門進來左方,她還有個人專屬的電視機和收音機。廚房也是她的勢力範圍,和她的地盤以一條小走廊相通。她是諾曼第人,淺藍色的眼睛,眼角下垂。湯姆和赫綠思很喜歡她,因為她喜歡他們,或者似乎是喜歡他們。她在鎮上有兩個交情很深的好友,珍娜薇和瑪麗露薏絲太太,兩人也是管家,三個人似乎在休假日輪流到彼此家中看晚間電視。
「哈哈!」幾秒停頓。「不是。我剛剛是說,」年輕的聲音鎮定地繼續說,「對自主神經系統造成無法復原的損傷。」
湯姆走進夢露思的香氣中,赫綠思正在現場和一個湯姆忘記其姓名的友人聊天。
「他們會說法語嗎?」艾格妮斯問。
湯姆開車離去時,葛瑞家的小孩希薇和愛德華正在前院草地上踢一顆黑白相間的足球。愛德華向他揮別。
「謝謝!」他一邊走一邊喀嚓一聲合上剪刀,將剪刀丟在陽台上,隨即接起了樓下的電話。「喂?」
葛瑞夫婦在坎城附近有一棟湯姆從未看過的別墅,七、八月租金最高時他們會出租這棟別墅。
「是的,湯姆先生。」她答道,然後繼續手邊的工作。
湯姆從陽台拾起剪刀,將剪刀放進藏匿在擺放這類工具的一個角落裡的木箱。比起一路走到位於花園右後方角落的溫室,這個木箱方便多了。他從玄關衣櫥取出了一件棉夾克,確定駕照在皮夾內,即使才出門一下下,也得隨身攜帶駕照。法國人很喜歡臨檢,喜歡聘用外國人當警察,因此這些警察都殘酷無情。赫綠思在哪裡?也許在樓上她的房間裡挑選旅行用的衣物?赫綠思沒接起那個怪胎打來的電話真好!她肯定沒接,否則她一定會立刻到他房間,滿腹疑惑的東問西問。但話說回來,赫綠思從來就不是個愛竊聽的人,而且湯姆的事情也引不起她的興趣。倘若她知道電話是打給湯姆的,立刻就會掛電話,不是匆匆忙忙地掛,而似乎是未經思索就掛。
「我想沒問題。飯店訂好了,」湯姆拍拍他露出機票一端的夾克左邊口袋說。「去黑鷹吃午餐嗎?」
「哦,是,確實是。」湯姆答道。
湯姆不記得,但假裝記得。無所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