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安奈特太太轉身走向廚房。「啊,克雷格先生來過電話,我想應該是昨天。」
「他七點左右會到我家。你看!」
湯姆向艾德核對他在柯芬園的地址,以確定他手上的地址正確。「我們必須考慮到辛西雅,查出她在做什麼,」湯姆說,「我們需要祕密間諜。我們真的需要一個長期潛伏的間諜。你考慮看看。期待見到你,艾德!需要從青蛙國帶什麼東西給你嗎?」
「沒有電梯,」艾德在樓梯扶欄俯身說道,隨即開始下樓。「二樓。」
「我也沒想到。」湯姆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現在妳得告訴我新聞。坐下,安奈特太太。」
「您有——」尼克似乎努力回憶。
湯姆若有所思地點頭。「我喜歡那幅《貓咪》。無論我買不買得起——我會考慮看看。」
他們在即將做為湯姆臥室的房間飲茶,這房間和客廳相通,像是書房,裡面有一張似乎是由罩了沙發套的單人床和幾個靠墊組合而成的沙發。湯姆快速地向艾德報告了大衛.溥立徹在坦吉爾的活動,還有最後以溥立徹不省人事躺在哈法茶館石地板上收場的那起事件。
湯姆很感興趣。「你確定名字是對的嗎?他人住倫敦?」
「說不定他出差去了。這個畢夏太太在村上有交了些朋友嗎?」
湯姆和艾德信步走進隔壁房間(畫廊只有兩間展覽室)欣賞掛在牆上有著柯洛(J.-B. Camille Coror)風格的風景畫。第二間展覽室有幾幅油畫靠在後邊的牆角裡。湯姆曉得,在那扇有點髒汙的白門後面,湯姆假扮德瓦特舉行記者會(事實上召開兩次)的那個房間有更多的畫。
「沒問題,電話簿上有。她不住在貝斯瓦特,而是住在——切爾西,我想。」
艾德的公寓和大廳一樣有著又新又乾淨的外觀。艾德泡了茶,說是因為他通常這個時間都會泡茶,而且也因為下大雨。
「我推測,」湯姆對尼克說,「再也沒有在閣樓之類的地方發現的德瓦特新作品?」
「貴一點,這幅畫很搶手。我們可以拿到手。」
似乎才一會兒的工夫,湯姆便坐在另一輛靠左行駛前往倫敦的計程車上。他腳邊是個塑膠袋,放了艾德的保樂力加茴香酒和一條高盧牌香菸。湯姆看見窗外的紅磚工廠與倉庫,公司行號的大型招牌,這些景象和他想像中探訪倫敦友人自在享受友情的情景實有天壤之別。他在他的英國——英格蘭信封中發現兩百多英鎊現金(他的藏寶箱內有個小抽屜專門用來放用剩的外幣),和一些英鎊旅行支票。
「或者是我們的鎮廊之寶。」艾德補充道,「湯姆,泰德畫廊的人,蘇富比的人都到我們這裡來看有些什麼畫,看是否有他們賣出的畫轉到這裡來賣。拍賣人員——我們不需要他們。」
湯姆接受了這項計畫。他很餓,而且也沒理由不讓安奈特太太去麵包店。
「沒什麼不對吧?」這時兩人都留意有無計程車經過。艾德或傑夫——湯姆不想把矛頭單獨指向他們其中一個——數年前發掘了一個叫史拓曼的畫家,他們認為他偽造德瓦特的作品還算及格。及格?一想到這兒,即使此刻身穿雨衣的湯姆依然嚇出一身冷汗;倘若巴克馬斯特畫廊笨到著手推銷史拓曼的作品,史拓曼一定會搞砸一切。湯姆記得他是根據畫廊寄給他的彩色幻燈片而反對史拓曼。m•hetubook.com•com總之,他在某處看過那些幻燈片,史拓曼根本功力不夠。
「淚汪汪?為什麼?」
「我根本不知道!」湯姆不打算說溥立徹先生這會兒似乎不在家。假如艾格妮斯沒注意到珍妮絲的丈夫不在家,那珍妮絲.溥立徹太太一定是不大與人來往。「走進麵包店擦眼淚很奇怪,是吧?」
「有。我們找出了他的名字。喬治.賓頓。總之,傑夫弄到手了,過程不容易,必須從那場派對上拍的照片中找。傑夫得問問題,而他根本沒出席那場派對。」
「你和傑夫今天晚上有什麼安排?」湯姆大聲喊叫。
「我把我多餘的長褲掛在這邊的一把椅子上——暫時這樣。我們走吧。」
安奈特太太搖頭。她的十指在腰圍下緊扣著。「沒有,先生。可是——我的朋友伊芳跟我說那位女士——畢夏?那個太太——」
「哦,是的。他想見你,說不定今天晚上。我告訴他說等你人到了我會打電話通知他,我們談過了。」
「在那之後我就沒見過他了,」湯姆說,「我太太和一個叫做諾愛爾.哈斯樂的巴黎朋友還在那裡。我猜她們會繼續前往卡薩布蘭加。我不希望溥立徹傷害我太太,而且我不認為他會試著這麼做。他的目標是我,我不知道那個壞蛋在打什麼主意。」湯姆啜了一口美味的伯爵茶。「溥立徹可能是個瘋子,是的。可是我感興趣的是他可能從辛西雅.葛瑞諾那裡得到什麼訊息。在這方面有消息嗎?比如說,有任何那個中間人的消息嗎——那個在自由參加的大派對上和溥立徹談話的辛西雅的朋友?」
艾格妮斯.葛瑞送湯姆到他臨時提議的地方:黑鷹餐廳門前。走下階梯穿過陽台而來的行李員也許認識或不認識湯姆的容貌,因為湯姆只光顧這家飯店的餐廳與酒吧,但他還是對行李員說他想叫一輛願意去機場的計程車,湯姆順便給了他小費。
「她以前沒有像現在大衛.溥立徹呈獻給她的機會,」湯姆反駁道。「一個愛搗亂,虐待成性的瘋子。辛西雅正好可以利用他,你看不出來嗎?而她現在就是在進行這件事。」
「沒錯,先生。我相信我們有紀錄。」尼克的神色並未顯示他記得或想起《椅中男子》是贗品,而另外一幅不是。
湯姆告訴安奈特太太說他要去倫敦,但沒跟她說他會在哪裡留宿。他沒指示安奈特太太萬一赫綠思打電話來時該如何應對,他只希望她不會來電,因為摩洛哥的電信系統令人沮喪。
艾德站在路中央招手,想在這個時段、這種天氣招到一輛計程車實在難上加難。
「六點吧。我把牛奶收起來就好,其他就先別管。如果你要掛東西,湯姆,左邊這個櫃子還有空間。」
「見過。兩次,我想。」
「叫計程車到哪裡去?我現在要去楓丹白露買東西,可以順道載你嗎?」
尼克將那些德瓦特的作品靠著椅背放在椅子上一一展示。這些油畫全出自貝納德.塔夫茲之手,有兩幅湯姆記得,四幅不記得。《午后的貓咪》是湯姆最喜愛的作品,溫暖的紅棕色調和幾近抽象的構圖,呈現畫面上一隻無法一眼發覺的沉睡的橙白色花貓。再來是《無名小站》,一幅可愛的油畫,藍、棕和褐色|色塊一點一點的,背景是一棟灰白但外觀骯髒的建築,應該是車站。然後——又是人物畫——《吵架的姐妹》,典型的德瓦特風格,但湯姆從日期得知這是貝納德.塔夫茲的作品:兩個女人張大了嘴面對面。德瓦特的多重輪廓傳達了和_圖_書一種動感,聲音的吵雜,還有恣意潑灑的紅色——貝納德.塔夫茲模仿的德瓦特最喜歡的手法——暗示憤怒,也許還有指甲的抓痕和流出來的血。
「剛才看了德瓦特的畫真是一大享受,」陶醉在愉快回憶中的湯姆說。「我應該說——塔夫茲的畫。」湯姆輕聲輕氣地說出「塔夫茲的畫」這幾個字。「同時我還想到辦法解決辛西雅的問題——障礙——我該怎麼說呢?」
湯姆九點鐘打電話聯絡楓丹白露那家旅行社,訂了一張飛往倫敦的頭等艙來回票,回程日期開放,當天下午一點多從戴高樂機場出發。湯姆整理了一只手提箱,裝了些盥洗用品,還有幾件隨洗隨乾的襯衫。
「我非常確定那名字正確。」艾德又翹起了二郎腿,並微微皺起眉頭。「我們在電話簿上找到了三個很有可能的賓頓。電話簿上有太多實頓,而且名字還是G開頭的——我們沒辦法一一打電話聯絡他們,問他們是否認識辛西雅——」
「哦,有啊,先生。在這邊的桌上。」尼克走向前面房間內的一張桌子,翻開一個大本子到當前的頁面。「這裡有筆。」
赫綠思此刻在做什麼呢?將近下午四點?她越早離開坦吉爾到卡薩布蘭加去,他越開心。
艾德確實遵照湯姆要求去問了尼克。
艾德如約在家,他從對講機核對了湯姆的聲音後,按門鈴開門讓湯姆進來時,轟隆一聲雷聲響起,湯姆因而搖晃了一下。接著,湯姆打開第二道門時,他聽見開始下大雨的聲音,雨滴淅哩嘩啦落了下來。
「沒有人再來拍麗影的照片了?」湯姆笑著問。
「嗨,艾德,」湯姆悄聲說道。當同一樓層兩棟公寓聲音可能會互相傳達時,湯姆不喜歡大聲說話。艾德接過了那個塑膠袋。木頭扶欄擦得亮晶晶,牆壁看來剛粉刷過白漆,地毯是深藍色。
不久,他們離開畫廊來到人行道上,外面正下著濛濛細雨。
「畢夏,類似這個姓。」
「不好意思,湯姆,我在等那通電話,」艾德說完便離開房間。
「嗯——不是很多,因為太貴了。我想他是我們的光榮。」
「我直接打電話問她。例如,我會問她是否和莫奇森太太有聯絡,還有和大衛.溥立徹有沒有聯絡。我會假裝成法國警察,從你家打電話,假如可以的話?」
「恩立先生來過一次。沒待很久,不到一個鐘頭。」
「先生,我們現在正好有六幅德瓦特的作品,」尼克說道,灰色西裝筆挺的他立刻起立,彷彿生意上門。「先生,我現在確實想起您的名字了。那些畫擺在這個方向。」
「閣樓!不——不可能,先生!素描——去年連張素描也沒有。」
「有很多人詢問德瓦特的作品嗎?」湯姆問。
「向那個開著小貨車按喇叭的人買呀!」湯姆淺淺一笑。一輛賣麵包的貨車按著喇叭沿路叫賣,一群穿著晨衣的女人出來買麵包,湯姆見過這種情景。
那個湯姆聽說年約三十,名喚尼克.霍爾的男子正與一名年紀比較年長的人談話。尼克一頭黑色直髮,體型有點壯,似乎喜歡老是抱著雙臂。
「哦——當然可以啊!」突然領悟的艾德說。
艾德走到門口回過頭來,他穿上了件雨衣。「你曾提到有兩件事你想說。和辛西雅有關嗎?」
湯姆鎮靜地看著他的老友。「是因為辛西雅知道我是第一個出主意讓貝納德偽造假畫的人,你們的文章後來才出現。貝納德當時把這件事告訴了辛西雅,貝納德和辛西雅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不合。」
「幾天後我要回——卡薩布蘭加,很可能。」湯姆故作輕鬆,「妳知道那個奇怪的溥立徹太hetubook.com•com太最近淚汪汪的?這消息我從我最忠實的間諜安奈特太太那裡聽來的。」
「湯姆先生!——早安!」安奈特太太站在通向陽台的三扇落地窗其中一扇前面。
「你和傑夫談過了?」湯姆問。
艾德手摸著門把思索了幾秒鐘,然後他緊張兮兮地鬆開手看著湯姆。「可是,湯姆,這些日子以來她都沒對我們說過什麼,對傑夫或者我。她只不過是不理我們,這點我們覺得沒關係。」
「你這一陣子售價記得可真牢啊,尼克!」艾德和悅地說,「很好。」
「你現在要去哪裡?」艾格妮斯微笑著瞥了他一眼,彷彿認為他是經常四處遊蕩的人。
那麼溥黎夏太太在啜泣。又在演戲了,湯姆推測,或許只是為了自娛一番。湯姆起身走到廚當安奈特太太背著手提袋從她的地盤走進來並從掛鉤上取下購物袋時,湯姆說:「安奈特太太,請別告訴任何人我在家或者回來過。因為我想我今天會再出門……對了,哎呀,所以不要多買我的份!晚一點我再跟妳說得詳細點。」
這項要求非比尋常。「湯姆先生,我還沒去買麵包呢!」
「是的,湯姆?」
「這幅畫的售價多少?」
「沒問題了,」一邊走回房間一邊將襯衫外的紅毛衣往下拉的艾德說,「我取消了一件不重要的事,整個下午都空出來了。」
另一個房間的電話響起。
「假如有人打電話來就說我和赫綠思夫人人還在摩洛哥,好嗎?我隨時會回來!說不定明天,說不定後天……不,不,我會打電話給妳,明天一定打,安奈特太太。」
「湯姆,你明知我們全部都和這件事有牽扯,你為什麼說向你報仇?傑夫和我,我們用德瓦特的照片和畫作——舊的,寫了一些文章,」他微微一笑補充說道,「當時我們早就知道德瓦特已經不在人世。」
「你笑什麼?」艾德問。
「我們去巴克馬斯特吧。」湯姆起身。「它不是五點半關門嗎?還是六點?」
「她在啜泣——她去買東西的時候。流眼淚!您想像得到嗎?」
安奈特太太遲疑了一下。「我不認為有。她看起來很悲傷,先生。我可以先幫你準備一顆煮得半熟的蛋再去麵包店嗎?」
「不,」湯姆說。「流眼淚啊!」
「我在想我的告解。我確定神父會說——你可以把那些都寫出來嗎?」
「謝謝。他有留言嗎?」
湯姆提著他的輕便行李下樓時,電話正好響起。湯姆希望是赫綠思打來的。
他的托盤在客廳,上面擺著滴濾式咖啡壺。
結果是艾格妮斯.葛瑞。「湯姆——由於你一個人在家,我就想如果你今天傍晚過來我們家吃晚餐挺不錯的。只有孩子們在家,他們吃得比較早,你知道?」
「妳說得對,安奈特太太。不過妳和我說兩分鐘的話,麵包店今天早上的麵包還會在的。」她比較喜歡走路到村上買麵包,因為她在麵包店會碰到熟人,然後彼此八卦一下。「這一陣子都平靜嗎?」他知道這樣的問題會讓安奈特太太絞盡腦汁想出怪事。
「雷普利先生在這裡只待幾天,他想看看藝廊,見見你,說不定還看一、兩幅有趣的畫。」
趁著艾德講電話,湯姆四下瞧了一下他要睡的「書房」。他發現兩個從地板直頂到天花板的書架上擺著許多精裝與平裝書。湯姆.夏普(Tom Sharpe)、莫瑞爾.史巴克(Muriel Spark)幾乎並排著。自從湯姆上次和艾德見面之後,艾德買了一些好家具。艾德的老家在哪裡?是赫佛(Hove)嗎?
湯姆和艾德互相使眼色。
「對。沒錯,我記得。」
他對安和_圖_書奈特太太說:
「是,先生,謝謝您,先生。」
「我想我們應該離開了,」湯姆對艾德說,宛如兩人有約。然後再對尼克說,「你們有訪客簽到簿嗎?」
他的黑咖啡一定準備好了,湯姆一路快步走回屋內。
隨後湯姆從他樓上的臥室打電話給艾德.班伯瑞.雖然安奈特太太依然不會說英語,而且湯姆經常覺得她對語言似乎很遲鈍,他有些談話還是不想讓她聽見。湯姆告訴艾德他抵達的時間,還說下午三點剛過他可能就會出現在艾德家門前,倘若方便的話,艾德表示他會配合。沒問題。
湯姆一夜好眠,八點之前就起床。他下樓去看看花園。他之前擔心的連翹已經澆了水,或者至少看起來好端端的,恩立來過,湯姆從溫室旁堆肥邊一些新的枯玫瑰研判而知。兩天的時間幾乎不會發生什麼大災難,除非下了一場大冰雹。
「兩幅,」湯姆說,「《椅中男子》——我的最愛——還有《紅色椅子》。」
「《姐妹》——我想差不多三十萬英鎊,先生。我可以查一下。然後——要是幾近成交的話,我要通知其他一兩個人,那幅畫很受歡迎。」尼克又是一臉笑瞇瞇。
「謝謝妳,親愛的艾格妮斯,」他用法語答道,「不好意思,我又要出門了……是的,今天。其實我正要打電話叫計程車,真可惜。」
「沒有。只是向您問好,沒別的了。」
湯姆不得不同意。「我現在擔心的是辛西雅到底洩漏到什麼程度。事實上,她現在是否還和溥立徹保持聯絡?辛西雅討厭我。」說到這湯姆不禁打了個寒顫。「她會很高興狠狠地打擊我。但是假如她決定揭穿假畫事件,透露貝納德.塔夫茲開始做假畫那天的日期,」湯姆這時降低了音量,幾乎是喃喃低語,「她也將背叛她的摯愛貝納德。我打賭她不會那麼過分。這完全是一場賭博。」湯姆坐回安樂椅上,可是仍舊沒放鬆。「這更像是一項希望與祈禱。我有幾年沒見過辛西雅,她對貝納德的態度或許已經改變——稍微,說不定她更有興趣向我報仇。」湯姆住口,看著艾德思考這個問題。
湯姆彎腰查看,順手拿起筆。都是潦草的簽名,蕭克羅什麼的,佛斯特,韓特,有些留下了地址,大部分都沒有留。湯姆瞄了前一頁,認為溥立徹無論如何沒在去年簽名。湯姆簽了名,但沒留下地址;他只簽下湯瑪斯.雷普利和日期。
「哦,我很高興看到你們顯然沒代理那個叫史拓曼的傢伙的作品,」湯姆笑嘻嘻地說。
「可是他不會在這裡停,因為——」
一輛車頂前方閃著令人開心的黃燈的空計程車出現。他們上車。
艾德仰頭大笑。「不——他會說一切都是你捏造的!」
「不對!」湯姆笑著繼續說,「神父會說——」
湯姆看見牆上掛了一些他認為不好不壞的畫,不是同一個人的展覽,而是三、四個畫家的聯展。湯姆和艾德站在一旁等尼克結束和那位較年長的先生的談話。尼克給了那人一張名片,那位先生隨即離去。看來藝廊此刻似乎沒有別人。
「什麼辦法?」
湯姆猜測,巴克馬斯特有一套自己的拍賣方式,透過通知可能的買家而成。他很高興艾德.班伯瑞在尼克.霍爾面前毫無顧忌地談話,儼然一副湯姆和艾德是老友,客戶和畫商的關係,畫商:聽來怪異,然而艾德和傑夫確實負責挑選畫廊買進賣出的畫,及決定該代理哪些年輕畫家和老畫家。湯姆知道他們經常根據市場及流行來下決定,但艾德和傑夫的眼光好得足以讓他們支付舊龐德街的昂貴租金並且還獲利。
「幸會,先生,」尼克又是www.hetubook.com.com一臉笑容,他並未伸出手,而是微微鞠躬。
「午安,尼克。請容我介紹一位朋友——湯姆.雷普利。這是尼克.霍爾。」
湯姆不想買這幅畫回去擺在家裡,他是出於好奇才詢問售價。「那《貓咪》呢?」
「說到做到。一會兒見。」
那正如湯姆所願,於是他輕而易舉地搭了一趟遠至楓丹白露的便車。五或十分鐘後艾格妮斯抵達,趁著艾格妮斯.葛瑞的旅行車開進湯姆開啟的大門,湯姆還來得及向安奈特太太道別。然後兩人便離去。
「沒錯。你難道不記得——你從法國大發了一頓牢騷。」
「你有辛西雅的電話嗎?沒問題吧?」
「我沒想到您會這麼早起床,」安奈特太太替他倒了第一杯咖啡後說。
艾德、傑夫和貝納德,尤其是貝納德,和畫家德瓦特交情不錯。後來當德瓦特意志消沉,一個人到希臘某個小島投水自盡時,他在倫敦的朋友理所當然感到震驚與不解:其實,德瓦特只是在希臘「失蹤」,因為他的屍體從未尋獲。湯姆思索,德瓦特當時年約四十,正開始被公認為第一流的畫家,各方咸認他即將創作出他個人生涯最好的作品。湯姆於是提出讓也是畫家的貝納德.塔夫茲嘗試偽造一些德瓦特作品的想法。
「哦——是的。」湯姆扣上他的Burberry外衣。「第二件事——細節。辛西雅當然知道我火化的遺體是貝納德的,不是德瓦特的遺體。這點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所以某種程度上這是更進一步侮辱貝納德——我告訴警方說他是另外一個人,這點好像更加玷汙了他的名聲。」
「很奇怪啊!而且很悲哀。」
「嗯,哦,在免稅店買一瓶保樂(Pernod)茴香酒可以嗎?」
艾德的態度輕鬆,湯姆也持同樣態度。尼克顯然之前沒聽過湯姆這個人,很好。和上次情況大不相同(也安全多了),湯姆記得,當時擔任尼克這個職務的是個叫雷納的同性戀小夥子,湯姆假扮德瓦特就在這家畫廊裡面的房間召開記者會時,這個人也在場。
「如果妳不對任何人說我昨晚在家過夜,我會很感激。也別說我要到倫敦去個一兩天。這不是很重要——對任何人來說——不過我覺得我應該陪伴赫綠思,即使她有她的好友諾愛爾陪她。妳見過諾愛爾.哈斯樂嗎?」
「而且她丈夫現在不在那裡,離開了。」安奈特太太說的好像他也許拋棄了他太太。
「倫敦。辦件小事——對了——」
他們搭了輛計程車去舊龐德街,來到巴克馬斯特畫廊壞了黃銅與暗色原木、透著低調燈光的窗前。湯姆注意到藝廊精緻的古門那個光亮的黃銅門把依然存在。前窗擺了兩盆與一幅畫相鄰的棕櫚樹,遮住了後面大半個房間。
「班伯瑞先生,午安,」尼克笑吟吟地走過來,露出了一排湯姆不喜歡的那種短小整齊的牙齒。但尼克至少好像很直率,而且他顯然認識艾德,這顯示他們平常熟絡。
「到七鐘面(Seven Dials)那裡請注意一下,」湯姆語調客氣但焦急地對司機說,「假如你走那條路的話。」艾德.班伯瑞已事先警告過他計程車司機可能會轉錯方向,這一來麻煩可就大了。艾德說過他家那排翻修過的老公寓坐落在貝佛伯瑞街。湯姆付了錢讓司機離去。
在待在前面房間的尼克聽不見的地方,湯姆要求艾德詢問尼克最近是否有人問起德瓦特。「然後,我想看一看訪客簽到簿——看看有哪些人簽了名。」大衛.溥立徹很可能簽了名。「反正,巴克馬斯特的工作人員——我是指你和傑夫,兩位老闆——知道我喜歡德瓦特的作品,不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