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捕繩
4
「對不起,害得小姐這樣擔心,我真該死。」
「他說絕對錯不了。這起案子,你是唯一的嫌犯——」
「你怎麼不說話呢?」
「咦?!這你哪有向我道歉的道理呢?我應該為自己的多嘴愧疚才對呀。」
「對不起,宗次郎哥。我不知道你有過這樣的事情,而地兵衛爺爺早已不當捕快了,現在幹的是花匠的活兒,常會到我家來的。我和我娘喝茶聊天時,無意中說出來的話被他聽到了。」
宗次郎一邊囁嚅著一邊從她的背後走過去。
「妳說的是殺人這件事情嗎?」宗次郎以凜然的語氣說。
「妳說的那個人是誰呢?」
「這件事情妳是從哪裡聽來的?」
宗次郎突然說。志乃覺得自己亢奮的心情彷若被澆了冷水。這時候我哪裡會想到這個人的存在呢?
「對不起,這麼晚的時間請妳出來——。妳會不會冷呢?」宗次郎說。
「今晚勞駕,和*圖*書為的是想向妳探聽一件事情——」
「這位阿雪小姐是怎麼樣的人呢?」
宗次郎一邊歪著頭,一邊以思索的口吻說。他就保持這樣的姿態,半晌動都不動一下。
「我們上次在廣德寺碰過面——小姐,妳是不是把這件事情告訴什麼人了?」
這時候的時刻已稍過午時。為要等機會溜出來,志乃耽誤了一些時間,午時的鐘聲她是在河邊的路上聽到的。正在焦急時,突然聽到有人走過來的腳步聲。
「叫做阿雪的這位小姐是不是你殺害的?你能肯定地說這是不白之冤嗎?我希望你老實告訴我——」
「我絕對沒有殺人啊。妳想想看,我要是殺人犯,在廣德寺看到妳的時候,我還會叫住妳嗎?」
「請妳好好想一想,行嗎?我想妳一定對什麼人說過的。因為有點原因,我在江戶這件事情只有兩三個人知道。可和_圖_書是,我最近發現好像有人在追踪我,所以覺得奇怪嘛。」
宗次郎依然紋風不動地呢喃著說。
宗次郎說話時響了一個舌聲。
「妳是說這個阿雪嗎?」
「小姐——」
「嗄?……」
志乃不覺伸手想摸宗次郎的手,卻很快又將手抽回來。志乃絕對相信宗次郎說的這句話了。
志乃擡眼在薄暗裡尋找著宗次郎的眼睛說:
「雁六這個混帳未免也太多嘴了。」
「他還有沒有說什麼呢?」
「她是個很可憐的女人。是我見過的最薄命的一個人——」
志乃除下頭巾默然搖了幾下頭。剛才幾乎被宗次郎抱住而感覺到他的體溫——這一點使她一時說不出話來。(這樣接近他,是不是不應該呢?)——她的心裡多少有這樣的自省。然而,她的不安卻為再度和宗次郎見面的喜悅所壓倒。終於尋覓到多年前離自己而去的難忘的負心人——此刻充和-圖-書滿在志乃的胸臆的是這般似焦急又甘美的感情。(這個人不是太令我操心了嗎?)
「好吧,我把全部事實向你告白就是了。追你的就是那個人嘛。」
志乃連忙說道。這樣的話題應該令人洩氣才對,而她的心此刻卻在怦然跳動著。志乃為貼近自己的宗次郎的存在而覺得緊張。
回頭一望,看到的是正在往黑暗裡消失了的宗次郎聳起肩膀的背影。走過三之橋後,宗次郎就在橋畔向右轉彎,走下河堤後鑽進橋下去。那邊的水邊泊著一隻小舟。宗次郎輕快地跳上小舟後就伸手將志乃抱也似地接過去。
「他真的這樣說嗎?」
宗次郎生硬的語調使志乃回到現實裡來。
「原來妳知道這麼多了?」宗次郎以壓抑感情的聲音說。
「謝謝你,宗次郎哥。」
「你——」志乃說。「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呀。」
「我沒有早一點料到。不過,我現在明白了。和*圖*書」
志乃突然啓口問道。地兵衛說過宗次郎是這個女人的情夫。宗次郎是不是深愛這個女人呢?他是不是因此至今在拚命尋找將自己的愛人殺害的兇手?
「…………」
「我知道了,小姐。其實,這妳也沒有向我道歉的必要啊。只可惜——」
雖然沒有風,竪川岸邊卻不斷響著囁嚅一般的水聲。這時眼睛已經習慣於薄暗,看得見在水面上閃爍著的星光。夜空裡的細眉月由這裡望不到。右岸遠處看得見搖搖欲滅的紅色燈光——那大概是設在菊川街的警邏所門前的大燈籠吧?
「雁六也說你是冤枉的,可是,沒有聽到你這句話之前,我是半信半疑的。真對不起,我竟然懷疑你。聽到你並沒有殺人,我真高興哩。」
「咦?!你不能這樣說他呀。在他沒有說出來之前,我真的很難過哩。我因為讓地兵衛知道了你的事情而擔心得要命。聽到他說你是個殺人兇手和-圖-書時,我的確傷心透哪。」
宗次郎緘默住了。由於沉默的時間相當長,志乃感到非常不安。
「你先告訴我——」
細眉月掛在江戶南方的夜空裡。雖然有些微的月光照射在腳邊,志乃卻因為不習慣於走這條夜路,所以一路上顛躓了許多次。
「她大概愛你愛得很深吧!」志乃說。
「是今戶的那個捕頭?原來是他告訴妳的……」
走近這座橋時,志乃從包著頭的裹布裡睜圓眼睛,開始尋找宗次郎的踪影。結果附近一個人影都沒有。由後面走來的兩個男人邊用手持的燈籠照著志乃,邊以詫異的眼光打量她而走過去,之後周遭又是一片寂靜。
「請不要說話,跟著我來。」
「有關我的事情,原來妳是由地兵衛口裡聽到的——是不是這樣?」
「是地兵衛爺爺告訴我的。這個人你應該知道吧?他說他曾經想抓你而被你溜掉哩。」
「是啊,他認為你是殺人兇手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