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銳利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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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田是野毛山一家貿易公司的課長。八月七日這一天他由於頭痛,所以請假在家,在二樓房間的床上躺著。
「日下部明子這位小姐實在很棒。」
治郎當時常和明子一起去聽各種音樂演奏會,羨煞了俱樂部裡的夥伴們。他覺得和明子一起聆聽莫札特或蕭邦的樂曲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電話確實接通,卻沒有人接聽。
「嗬?!你聽不慣是不是?」鶴岡瞪圓眼睛說。
到下午兩點時,後面大西家的電視機照例又發出其大無比的聲音傳過來。
治郎搬到鶴岡家居住後第一個感到頭痛的是由樓下咖啡館傳來的流行歌曲聲音。店裡的唱機整天播放歌曲的這個聲音直傳到二樓來,使得治郎精神快崩潰了。
「沒有用的。我跟鶴岡講過許多次,他說為了迎合客人的胃口,這樣的唱片非放不可……」
「這……這算什麼歌呢?」明子睜圓眼睛說。
黑田戴上外出時必戴的無緣呢帽後,沒有穿外衣就走出家門,他來到大西家門口便想進去看一下。
金子刑事為侄子真次帶來在元街買的布丁時,曾經詳細敘述過黑田的犯案經過。
較早時曾經聽往年的和*圖*書夥伴說日下部明子已嫁給一位醫生,而鶴岡的消息則迄今杳然。
聽莫札特或蕭邦的樂曲時會覺得陶醉,而同樣是音樂的流行歌曲卻是多麼的俗不可耐!
「你是不是愛上她了?」
「能不能請他們關掉呢?」
治郎失去了有意將來向她求婚的日下部明子這麼一個朋友。這雖然談不上失戀,但受到的打擊也是够大的。在這之後不久,治郎就搬走,和鶴岡的交情也變得疏遠了。
然而,他只是說說而已,一點沒有照約實行。後來聲音好像反而變得更大了呢!
想到自己至今過著光棍生活的理由在於鶴岡家的流行歌曲時,治郎覺得怏怏然。
「流行歌曲唱片的聲音能不能放小一點呢?」
歌詞庸俗而旋律粗劣的唱片歌曲,從開店的時間到深夜為止,不斷地傳到二樓的房間來。
治郎打從預科時代就已是校園音樂俱樂部的會員之一。當時的夥伴當中有後來成為日本交響樂團團員的戶部以及至今難忘的日下部明子。
粗野的唱片歌聲嘲笑著兩人似地繼續傳過來。
「簡直要命!」治郎覺得尷尬而大聲喊著說。
當時就m•hetubook•com.com讀E大學商學院的治郎由於同學鶴岡誠二的好意,準備由原先的住所搬到他家的二樓居住。
雖然這一家的狗不斷亂吠的聲音也相當令人厭惡,但光聽不看的電視機聲音更是如同瘋子的叫囂,簡直叫人受不了。
「你們的電視機吵死人了,我要你關掉!」黑田吼著說。根據黑田的供述,他在緊接著的刹那裡已捏住大西的喉嚨了。
什麼時候和鶴岡熟稔,這一點治郎已經忘記,只記得鶴岡有一次提議說「到我家來住怎麼樣」,而且房租低到出奇的程度,治郎當然喜孜孜地由原先的住所搬過去住了。
從刑事口中聽到在自家對面發生的異常的殺人事件之動機時,治郎覺得黑田值得同情。
黑田大步走進發出電視機聲音的房間,卻愕然看到盤坐在那裡的大西拳三。他以為屋子裡沒有人才逕行闖進來的。
和明子在一起時,或許是由於緊張吧,治郎習慣地會露出僵硬的表情來。
一起聆聽古典音樂,為莫札特、蕭邦心醉的朋友卻能忍受那般低俗的流行歌曲——明子當然無法了解治郎的心理吧?
(這樣不是辦法,我看我只www.hetubook.com.com有搬走了)——剛有了這個念頭後的九月份的一個禮拜天,日下部明子突然來看治郎。
站到玄關前時聽到電話鈴聲。電話鈴聲似乎由於電視機聲音的干擾,所以沒有人接聽。莫非屋子裡沒有人嗎?
「確實如此。」
「我哪裡在生氣?」治郎當時這樣回答說。
黑田也有了向警察告狀的想法。高層建築物因侵佔附近居民的日照權而被控告——在同樣的理由之下,發出噪音的電視機應該也受到糾正才對。警察應該會受理這種指控的吧?
鶴岡家是開咖啡館的。他家二樓有三個房間,其中兩間分別由鶴岡的父母親和鶴岡佔用,決定提供給治郎使用的是另外一個六蓆房間。
「真該死。我們這種咖啡館,大部分客人都喜歡流行歌曲,放這樣的唱片是為了招徠顧客,實在沒有辦法。不過,我交代店裡的人以後把聲音放小一點就是了。」鶴岡當場允諾說。
「真不好意思。這個聲音確實使我精神無法集中,讀不下書哩。」
治郎之所以迄今未娶,為的是沒有遇上可以和日下部明子媲美的女性的緣故。
「我要回去了!」明子悻悻和_圖_書然地說。
兩人默默地吃著蛋糕和喝咖啡。這時一首以江湖流浪人的心情為主題的流行歌唱片聲音震天駭地地響起來。
黑田於是打電話到大西家去。
前天見面時沒有聽說她要來,治郎為此對她的來訪覺得意外,於是喜形於色地忙將她迎進房間裡。
「是啊。」治郎坦直地回答說。兩人間有過這樣的對話,是治郎還沒有搬到鶴岡家居住前的事情。
「你——你這是幹什麼?」大西露出猙獰的表情說。
明子由於第一次來治郎的房間,所以顯得有些拘束。治郎也覺得和在學校見面時的情形有所不同,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治郎覺得黑田這種以電視機聲音煩人而殺死鄰居的行動實在出奇,不過,他也認為這種憤怒是值得同情的。
大西這個人本來就很傲慢,黑田曾經有過在路上與他不期而遇,向他打招呼卻遭他白眼的經驗。這個人不但面目可憎,而且他家發出的電視機音量更令人氣絕。
忍耐一個禮拜後,治郎實在受不了,於是對鶴岡說了——
雖然沒有點叫,但樓下卻主動送上咖啡和蛋糕,治郎以為這是出於鶴岡的好意。
從此以後,明子絕少理睬治郎。hetubook.com.com
剛認識不久時,由於治郎一直以僵硬的表情盯著,明子曾經還這樣問過他哩——「你在生什麼氣呢?」
何況這一天他人不舒服,特地請假想靜養一下,然而一到下午,電視機的大聲音量又從敞開的窗戶傳進來,這怎麼叫人忍受得了呢?
真次的伯父濱中治郎知道黑田泰將大西拳三殺害的動機時,由衷覺得愕然。因為這樣的例子實在太稀罕了。
將明子送到樓下門口時,她回頭很快地說了這麼一句話:「真佩服你在這樣的地方待得住。也沒有想到你竟是個神經這麼粗的人。」
莫非這一家人把電視機開著,全都出去了?要是如此,撬開門進去替他們把電視機關掉如何?——黑田在憤怒的心情下有了這樣的念頭。
因為治郎自己也有過類似的經驗。那是十七、八年前的事情。
自己過去住在鶴岡家的二樓時,不是也幾乎壓抑不住衝到樓下咖啡館將那些唱片摔破的衝動嗎?
「我送妳走吧。」治郎說話時,明子已經站了起來。「我自己回去,再見!」
莫非這個人的耳朵有毛病?天下哪有人的電視機的聲音開這麼大的呢?而且又是整天開著!
有一次,鶴岡對治郎如此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