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向而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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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腳把死兔撥到水龍頭下,收拾好桌上的東西就走出了房間。
我知道我的願望在於當她站在寒冷的研究室走廊上全神貫注地凝望著自己的乳|房時,以偶然走過的姿態出現在她的面前。
門口斜對面的木架上,較為扁平的圓筒形標本玻璃瓶今晚又在那裡,白瑩瑩的乳|房像一隻深海魚一般地靜靜浮在裡面。
我這個等待的心理可以說很複雜吧?
診察的結果,這位病患得的確是急性蟲垂炎,但這也不急於非在今晚內動手術不可,我準備明天一早為他開刀,於是做完防止化膿的措置就回來。
我也沒有確切的證據可以證明那個夜晚來看標本的女性是水木涼子,要是我在白天裡到https://m.hetubook•com.com她的病房問的結果,得到的回答是「沒有這回事」,那我不是沒轍了嗎?而以這個人的個性來說,她大有可能這樣回答。
回到研究室來後,我實在沒有心情做中斷的實驗工作了。何況這時已經將近十點,冷颼颼的房間實在叫人受不了哪。
這和到病房去和她會面有什麼差別呢?——如果有人這樣問我,我想我也說不上來。總之,除非在深夜的走廊上相遇,我是無法問出她特地跑到地下樓來的用意的。
我每晚在地下樓的研究室等待著水木涼子的出現。
生命之燈即將枯竭的女人——我真願意為她多做一些事情。www•hetubook.com•com
我的手在緩緩地磨動著乳棒,另一方面卻集中全部精神傾聽走廊上的動靜。在這樣的狀態之下,經過走廊的任何細微的腳步聲我都聽得到才對。
看到這個東西時,我立刻想起水木涼子。但我想她今晚一定仍然不會出現,於是踏著樓梯上到值夜室去。
她到這裡來並不是想偷東西,或者是到處亂晃,而是要和自己喪失了的乳|房相會——知道這件事情以後,我對她有了一種類似同情或好感的親近感了。
今天這個第八天是我值夜的日子。
過了十點後,房間就照例開始變冷,而且疲勞感也襲上身來。這時候我真想結束實驗,回宿舍去蒙被大睡。可是和*圖*書,我卻振作起精神,強忍著等到十一點。結果,這一天又是白等了。
我每天做到深夜的實驗依然繼續著。
要是我的目的在於歡迎她隨時前來看標本,這一點我也可以叫護士帶話過去。而我的心理卻不屬於上面所說的任何一種。
我還是以每天使兩隻兔子產生骨折,殺死另外兩隻,以處理其骨骼的進度進行我的實驗。我是每天吃過晚飯後才著手實驗的,因此,總要到將近十點的時候才會結束。
我只有眼巴巴地等待她再度出現的一途而已。一個星期來,我已經每晚都等到十一點多了。這當中的實驗工作當然也照樣進行,所以我這樣做不能說完全為了她,不過,我心所繫的是她的出現這一點,所m•hetubook•com.com以,我這樣說也不能算誇張吧?
莫非上次回去後病狀又惡化了?或者是自己的行動被發覺後,提高警覺心而暫時不敢再來了呢?——我為她不再出現的理由做著各種揣想。
「我們先走了,你一個人留著不怕寂寞嗎?」——同僚們臨走的時候泰半會說這麼一句不成安慰的話,而我是一點不以此為苦的。我甚至盼望他們趕快走哩。因為我在內心裡偷偷地期待著水木涼子再度出現。
九點後只剩下一個人時,我就半啓門扉,熄滅天花板的燈,只留下檯燈的光線,開始做比較不發出聲響的研磨骨粉的工作。
上次她是聽到我推開門扉的聲音就逃走了的,但,我相信她一定會再度到地下樓研究室來才對。
https://m.hetubook.com.com這樣的會面,不但在讓她了解我對她的好意上沒有幫助,說不定反而會傷了她的自尊心。
研究室的同僚們大約都在八點至九點之間回去,所以,後來的時間整個地下樓裡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由於實驗的進度有些延宕,我本來預定這個晚上做到十二點的,結果,內科有一位病患因腹痛而被送過來,我就被叫到病房去了。
如果單純以看到水木涼子為目的,我大可以跑一趟放射線科病房。倘如不願意道出自己的姓名,我可以叫一名護士陪伴著我,佯裝前來回診的樣子。
我的期待卻落空了,水木涼子並沒有出現。
如果她願意,她大可不必站在寒冷的走廊上,我願意為她提供研究的一個角落,讓她坐下來慢慢看自己的乳|房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