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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瑟巴斯提昂.費策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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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Ⅰ

第三部

我不想散布褻瀆上帝的謠言,但我想上帝有一種病態的幽默感。我死的時候會看見祂正在大笑。
——流行尖端樂團(DepecheMode)

我認為最好也最安全的偽裝還是赤|裸的真相。奇怪的是,真相卻無人相信。
——馬克斯.弗里希(Max Frisch),
《畢德曼和縱火犯》(Biedermann und die Brandstifter)

「你在調查他的背景時突然發現了你的女兒。」
「這不可能。」伊娜反駁道。「我相信那個混蛋做得出許多壞事,但我不相信他會殺人。」
葛茲做了一個決定,他別無選擇。
接著伊娜聽到一陣聲響,那比人耳能夠察覺的頻率稍高一些的振動聲深深鑽入伊娜耳中,一陣陣的聲波襲來,就像牙醫正用生鏽的電鑽鑽進發炎的牙根管中。彷彿全身的痛苦全集中在聽覺上。
伊娜感覺有一雙手抓住了她,把她舉了起來,像櫥窗裡的假人一樣,放在櫃檯前的一張高腳椅上。她四周的景物在她麻木的大腦裡旋轉,等這些景物終於就定位,她身後那個人不見了,而在她眼前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這張臉最近常出現在各大報的頭版:馬里歐斯.史瓦洛夫,綽號「按摩師」。再過兩天這個烏克蘭人就要出庭受審,可是沒有人相信法院這次能夠將他定罪。由於證據薄弱,他甚至得以被保釋。所有證人都被這個犯罪組織的首腦控制、收買,或是「處理掉」了。
「第一個情報:雷歐妮.格雷果絕對沒死。妳看見那張照片了嗎?」
「多久?」伊娜問道。
「親愛的莎敏女士,依我今天在收音機裡聽到的,對於家庭問題妳自己也有過痛苦的經驗。我想妳不會驚訝這種事情就算在最好的家庭裡也可能發生。在我家也不例外。」
放在他面前玻璃茶几上的手機在振動,有人打電話給他,指揮中心,史都爾。

6

「什麼證據?」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伊娜想知道。
她根本懶得回答。
「你怎麼拿到的?」伊娜驚訝地問。
已經開了的酒瓶在昏暗的室內露出琥珀色的微笑,瓶子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拿著,抗拒著地心引力。瓶子本來理應要翻覆,瓶裡高濃度的酒應該灑在陳舊的地毯上。然而這個酒瓶卻像是黏在牆上似的,和那個沉重的玻璃杯一樣。
「為什麼?」
「那你就動手吧,裝著強酸的桶子就放在櫃檯下嗎?」
「人往往會做出讓我們意想不到的事,不是嗎?不管是自己的女兒也好,政府的高級檢察官也好。他還向我索取了七十五萬歐元。」
「妳的年輕朋友也問了這個問題。」
「來交換你的女兒?」
「不要喝!」他又喘著氣說了一次。
「你的意思是酒裡有毒嗎?」她問,懷著一絲希望,這一切終於可以快點結束。
他重新回想他離開之後的那幾分鐘,想起他回到媒體中心大樓,想再打個電話給伊娜的那一刻。他想向她道歉,覺得自己利用了她脆弱的情緒。電話響到第三聲時,他剛進大廳,正在等電梯。伊娜沒有接電話,回應他的只有答錄機,他立刻回頭,開車回到弗德里希路。太遲了,就差一分鐘,他的房門被撬開,伊娜不見了。
「如果到時候妳還不告訴我雷歐妮在哪裡,你們就會被遺忘在『回憶室』裡。」史瓦洛夫自覺幽默地笑了,當門在他身後鎖上,他的笑聲便戛然而止。
「想知道的人不只你一個。」
禿頭壯漢又把阿火的頭從桌上拉了起來,阿火恢復了意識。史瓦洛夫重複一遍他的問題。
「一旦我關上門,就沒有人聽得見你們的聲音,這我不用說你們想必也明白。除了天花板上的鹵素燈之外,這裡既沒有水電也沒有瓦斯。你們的手機當然也已經不能用了,剩下的只有供你們呼吸的空氣。」史瓦洛夫看了看天花板。「你們也不必費事去刮傷指甲,通風口那個小鐵絲網是焊死的,連小指頭也穿過不去。」
「沒錯。那個可憐的傢伙直到如今還不明白他惹上了多大的麻煩。他愛上了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的過去只是一個謊言。和_圖_書他愛上了我的女兒!難怪他在調查時只會碰到愈來愈多的疑問,卻找不出答案。他想娶一個身處證人保護計畫中的女子。要不是他這樣大聲嚷嚷他那熾烈的愛情,我還根本不會注意。一年前我們留意到楊.麥伊只是個巧合,當時我們在找一個有聲望的專家,能在法庭上提出對我們有利的意見,而他是我們納入考量的許多心理學家之一。」
伊娜覺得面對這個可怕的人要比身體上的疼痛更難忍受。然而,如果他剛才所說的是事實,那麼楊對他未婚妻的狂戀注定會替她帶來死亡。黑道老大就等著雷歐妮從她安全的藏身之處現身!
「那個傢伙匆匆離開了他的別墅,所以我們能夠從容地取得他電腦中的資料。他好像對電腦不怎麼在行,我們在他電腦的資源回收筒裡找到了雷歐妮的照片。此外,從他那為數不多的電子郵件中,我們推測出他包下了一架私人專機,打算飛往國外。我們遲早會找到他,不過在那之前,我想知道他在大樓屋頂上對妳說了些什麼,莎敏女士。」
「其實雷歐妮在認識楊的時候就已經在證人保護計畫中了。」他繼續說道。「她的容貌已經改變,佛斯特給了她一個新的名字,一個全新的身分。這個野心勃勃的高等檢察官這幾年來竭盡所能想打窳他的案子。」史瓦洛夫繼續解開了這個謎題。
「不,那酒是我們唯一的救星。」阿火手腳並用地爬到她身邊,小心地從她手裡拿過了酒杯。他看著那杯酒,彷彿那是件聖物,同時用顫抖的手指再把酒杯輕輕放回地板上。
「菲歐朵拉離家出走了?」
才一分鐘,葛茲心想,掏出了他的槍。他們一定才走了一分鐘。他小心地用腳踢開他公寓敞著的門,無聲地溜了進去,雖然他很清楚自己來晚了一步。房裡已經空無一人,伊娜被劫走了。
「也可以這麼說。我們起了爭執,我想妳也曉得這種事,一個小小的嫌隙慢慢變成一個深深的鴻溝,雙方都覺得再也無法跨越。我們的父女關係一直都很緊張,這樣說吧,我們對於如何經營家族事業有不同的看法。」
「這不無可能,我甚至相信妳說的話。不過我還是想完全確定。」他推了一個空酒杯到她面前。「妳最好還是趕快跟我點杯什麼。」
「錯了。」史瓦洛夫不屑地揮了揮手,像要趕走一個囉嗦的侍者。「我倒希望是這樣。但是雷歐妮背叛了我,投靠了敵方。我的女兒此刻在一個證人保護計畫中。」
「讓我來跟妳說明。」史瓦洛夫興高采烈地說,彷彿他是個房屋仲介商,正帶顧客來看要出租的房子。「這些商店中有一些是我的,真正的商機往往是在細看之後才會浮現,以這間酒館來說就是這個房間。」
「為什麼?」
伊娜費了很大的力氣翻過身,看見一張模糊的臉在面前飄動。她抬起頭,慢慢看清周遭的環境。酒瓶、玻璃杯、一個水槽。毫無疑問,她在一間酒吧裡,她背部底下的木板是賣酒的櫃檯。
伊娜轉過身,發現酒吧裡還有別人。電視螢幕下方坐著一個虎背熊腰的光頭男子,臉型上寬下窄,應該就是剛才把她放在高腳椅上的人;在他旁邊,一個男子無力地把頭擱在桌子上,伊娜認出了他是那個電台主編。那個光頭男子粗魯地抓起阿火的頭髮,讓他把頭抬了起來。血從他額上的傷口流出來,淌過腫脹的雙眼,滴在桌面上。
「我稱之為『回憶室』。」
為什麼把毒藥留在家裡?為什麼我今早要出門?她絕望地想。她把上衣拉高,再一次把衣角捲起來塞進耳裡。毫無用處,她的骨頭都聽得見那個聲音,她的胸腔和頭顫成了聲納振動的共鳴器。伊娜靠著牆滑坐在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板上,拿起了酒杯。只可惜這麼高的酒精濃度也無法讓她昏沉入睡,更別說讓她不省人事,因為她能承受的酒精量太高了。儘管如此,她還是打算一飲而盡。酒還沒入口,阿火在房間的另一個角落裡喃喃地對她說了些什麼,伊娜聽不清楚。
「抱歉得讓妳忍受麻醉劑的副作用。」那人假裝同情地說,「我只是想確定妳能及時來赴約。」
在談判生涯中,伊娜接觸過許多心理變態的人,不需要測謊器她就知道史瓦洛夫是個喪心病狂的傢伙,但他說的卻是實話。
「妳大概常常在想,城裡這許多小店如何能夠生存吧?」史瓦洛夫問道,一邊在一道鋁門旁的按鍵上輸入一個八位數的密碼。伊娜聽見一陣嘶嘶聲,接著是門鎖喀答一聲打開的聲音。
史瓦洛夫從伊娜手裡拿過酒杯,把她推進房裡。她沒力氣反抗,才走了兩步,就被自己的腳給絆了一下,得扶著牆壁,才不至於失去平衡。牆上糊著的壁紙摸起來的感覺更是令人作嘔,整個房間就只是為了製造視覺上的錯覺,讓人以為自己置身於一個漩渦中央,正在向下旋轉。
「菲歐朵拉的屍體。」
葛茲坐在沙發上,沙發的分期付款已經拖欠了好幾期,就跟其他家具一樣。他思索著現在該怎麼辦。他得向指揮中心報告,可是如果他這麼做,史都爾就會把他撤換下來。他失去的將不僅是這個案子,而是整個職業生涯,因為他擅自作主違抗了最高主管的命令,把伊娜帶離警方的掌控。

3

「這句話妳那個朋友也說過,結果又多受了點罪,真是何苦來哉。」史瓦洛夫抽著菸,把煙吐在伊娜的臉上。「我以為妳會比較明理,那我們就可以快點做成交易。」
「看得出來。」
「這要妳來告訴我。我先設法弄清楚我女兒是否真的懷孕了。為此我們和雷歐妮證人保護計畫中的聯絡人稍微聊了一下。那是一個老太太,就住在弗里柏格路雷歐妮最後住過的公寓樓下。她叫什麼名字來著,華格納先生?」
「我很想請妳喝來自我家鄉的伏特加,不過我相信妳喜歡更烈一點的酒。」史瓦洛夫拿來一瓶沒有貼標籤的酒瓶,注滿了那個威士忌酒杯,清澈的液體幾乎要溢出酒杯邊緣。「斯多爾蘭姆酒,酒精含蛩百分之八十。妳得一口氣喝完,否則途中妳可是會把酒給灑出來了。」
史瓦洛夫的大個子手下打開了門,把阿火像一捆地毯似的扛在肩上,然後把他往房裡一摔。摔在地板上的阿火開始咳嗽。
「你想把我怎麼樣?」她又問了一次。這一次史瓦洛夫似乎聽懂了。他伸手拿過一個遙控器,打開了一個布滿灰塵的電視機,電視機就在伊娜右後方,一組座位的前面。

2

「這位老兄,你講起話來口沫橫飛,不過我想你要說的是『瑪塔』。她年紀已經很大了,但還繼續拿政府的薪水。這個主意不壞,誰想得到一個七十三歲的老太太會是證人保謖計畫的聯絡人?她是雷歐妮唯一信任的人,雷歐妮也跟她提起過肚子裡的孩子。只要拿一枝原子筆在一個人眼前晃一晃,他什麼都會說,真令人意外。」
「首先,因為妳沒有機會用這來做出對我不利的事,對此我已經有所防範。不過,主要還是因為我想從妳這兒知道,我女兒究竟藏在哪裡。」
「這是雷歐妮,大概懷著八個月的身孕吧。」史瓦洛夫向她說明,「我們從一個高等檢察官的電腦裡找到的,就是約翰尼斯.佛斯特。」
伊娜大惑不解,以至於那一剎那,她暫時忘了身體的不適。和圖書史瓦洛夫的最後這句話比她目前的處境更令她意外。
「沒錯。在這樣的環境裡妳根本毫不起眼,就算妳尖叫、流血、在櫃檯上跺腳,妳愈想引人注意,外面那些好市民就愈會感到難堪而快步離開。這也就是我為什麼喜歡在大庭廣眾下做生意的原因。親愛的莎敏女士,記住這一點:沒有什麼比公共場所更加隱密。」
「一個不堪入目的酒鬼。」伊娜承認道。
「這是做什麼?」她聽見有人調侃地說,「妳想做仰臥起坐嗎?」
「我想知道雷歐妮是否還活著,她現在人在哪裡?」等伊娜又轉過身來,史瓦洛夫便質問道。
「楊.麥伊。」
「我明天一早再來。」史瓦洛夫說,這幾個字暫時轉移了伊娜的注意力。在那可怕的聲音響起幾秒鐘之後,伊娜就有一種恐怖的感覺,彷彿她不停地在啃一張錫箔紙。阿火也已經清醒過來,皺起他那張布滿血跡的臉。
「多謝誇獎,」馬里歐斯.史瓦洛夫咧嘴笑了。「不過這家酒館確實就叫『下地獄』。我想妳大概很少到『酒鬼巷』來?」

4

他說得一口標準德語,完全沒有口音。史瓦洛夫曾留學倫敦與杜賓根,攻讀法律與經濟,由於天資聰穎,均以優異成績畢業。即將開庭的審判中他依慣例為自己辯護,這對毫無勝算的檢察官來說更是一項奇恥大辱。而檢察官不是別人,正是約翰尼斯.佛斯特。
「我差不多有兩年沒見到雷歐妮了。」史瓦洛夫繼續說道。「在我過完五十六歲生日後不久,她就失蹤了。而在我們最後一次的家庭聚會上,她還叫作菲歐朵拉。」
「很棒的派對,不是嗎?」阿火認出了伊娜,笑了一下,然後就昏了過去。

5

1

「這不是我要給妳的第二項情報,莎敏女士。而且也不像我將要告訴妳的這個消息這麼有趣。」
「她才不想看見這些大白天就在酒吧裡買醉的人渣,而且就算……」他拿來一面鏡子舉在伊娜面前,鏡子是當地一家啤酒廠的贈品。「她大膽地往這裡頭看一眼,她會看見什麼呢?」
「妳以為我不會嗎?」史瓦洛夫問道,顯然頗為意外。「妳看見那個女的嗎?」他指著一個匆匆從玻璃窗旁走過,拖著一個購物車的家庭主婦。顯然她只是把這條巷子當成通往庫坦大道的捷徑。
伊娜朝房裡看了一眼,她站不穩,急需找樣東西扶著。可是她寧願摔倒在地,也不想碰史瓦洛夫伸出來扶她的手。
「等一下……」伊娜無法置信地凝視電視螢幕。「你讓政府的檢察機關謀殺你自己的女兒?」
「所以佛斯特確實謀害了你的女兒。」
「我完全不知道。」伊娜說,「你為什麼不去問佛斯特?」
我還沒有淪落到這個地步,伊娜心想。在柏林要找個地方喝個酩酊大醉,這條巷子是最寒傖的。位在里岑堡路和庫坦大道之間一個商場後面的角落裡,十幾家酒吧連成一排,像鞋盒一樣,這些酒吧之間只有一個差別:如果不是快要倒閉,就是已經倒閉了。
「嗯,顯然不是為了愛美,之前她就已經夠美了。」
「我之前也這麼想。直到今天早上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打開了收音機,而楊提出了幾點相當合理的疑問。舉例來說,為什麼解剖報告中沒有提及她已經懷孕?為什麼車禍照片是假造的?這點華格納先生也在我們的追問下證實了。」史瓦洛夫皺起眉頭,額上出現好幾條皺紋,彷彿剛在年度收支表中發現了一個錯誤。「楊.麥伊的瘋狂行為讓我不由得產生了一些疑問,而我痛恨疑問和_圖_書。在我這一行裡,疑問就意味著死亡。要是雷歐妮確實還活著呢?要是佛斯特擺了我一道,而我的女兒將在兩天後做出對我不利的證詞,我該怎麼辦?」
「你的意思是?」伊娜本來想狠狠詛咒幾句,可是每說一個字都讓她頭痛欲裂。
史瓦洛夫用拇指和食指緊緊捏住她的下巴,捏得她很痛。像是美國總統宣讀國情咨文似的,他一個字一個字清楚地說:「雷歐妮.格雷果是我的女兒!」
「這佛斯特怎麼辦得到呢?雷歐妮究竟死了沒有?」伊娜急促地問道。
他的綽號是這麼來的:他在按摩時用的是浸過氫氟酸的特殊手套,這是他的專長。受害者被綁在解剖檯上,他用這種致命的強酸按摩受害者的皮膚,直到組織和肌肉被腐蝕,全身流血。而在那之前,受害者的肺部往往已經因為吸入那有毒的氣體而衰竭。
伊娜身後那個打手聽到這話像是突然清醒似的站了起來,把阿火扛在肩膀上,邁開了步子。
「什麼也沒說。我根本不颺於他的團隊。如果你還不知道的話,我已經從談判中被撤換下來,而且被正式解除了職務!這樣的情報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告訴我。」
「在『地獄』裡。」
所有的事情漸漸都有了意義。為什麼雷歐妮不願透露自己的事,就算跟楊在一起時也一樣;為什麼她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為什麼楊再也找不到她。史瓦洛夫停頓了好一會兒,彷彿他剛才說的最後一句話就像一口好酒,必須細細品嚐。也可能他只是想多欣賞一下伊娜震驚的表情。
「這是什麼意思?」伊娜擠出了幾個字,「我在哪裡?」
「這是什麼?」她喘著氣問道,雖然她根本不在乎,她一點也不想踏進這個房間。房裡空蕩蕩的,像是剛完工的建築工地。沒有桌子,沒有椅子,沒有暖氣,沒有任何東西能讓目光停留。從地板到牆壁,從牆壁到天花板,全都是同一個醜陋的顔色。
「所以你就讓她消失了。」伊娜的手在櫃檯邊緣上不自主地抽搐。「你謀殺了你的親生女兒!」
史瓦洛夫小心地把伊娜之前只喝了一小口的酒杯放在地板上。
史瓦洛夫點了點頭。
伊娜再度轉身,盯著電視螢幕。螢幕上蒙著一層灰,一張模糊的數位相片幾乎占據了整個螢幕,看起來像是偷|拍的,照片中的孕婦看來並不知道自己在西班牙一家超市裡購物時被拍了照。
「不,事情並非如此。在那之前佛斯特就向我出賣了她。」
「在我們現在要去的地方,妳很久都不會有東西喝了。」
「現在呢?」伊娜問道。
「現在妳得把衣服脫掉。」
「她的名字嘛,我一時想不起來。噢,我想起來了,應該是……」阿火朝著史瓦洛夫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伊娜感覺那些散亂的線索逐漸繞成了一個線團。
「至少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這麼相信。一直到昨天,我每天晚上都能安心地上床睡覺,因為我知道我的女兒已在一場車禍中喪生。一場花了我七十五萬歐元,刻意安排的車禍。而且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這場車禍的真假,因為佛斯特給了我一個確鑿的證據。」
「不,交換她的性命。」
「哦,她不想碰你那些裝著強酸的桶子?」伊娜揉著眼睛問道。
菲歐朵拉.史瓦洛夫。伊娜還記得那個年輕的烏克蘭女孩,她的臉龐一度常出現在時尚雜誌中。她是個攝影模特兒,而她和黑道的淵源更讓小報對她興趣濃厚。兩年前她突然消失了蹤影,據說她染患了一種罕見的疾病,臥病在床,從多重硬化症到愛滋病,眾說紛耘。一夕之間,她就再也沒有在公眾場合出現過,直到今日。然而就伊娜記憶所及,菲歐朵拉的相貌跟雷歐妮只有一點相似。
「噢,不,妳想到哪裡去了?我有和*圖*書更好的辦法。我是個生意人,而妳是談判專家,所以我想跟妳做個提議。」史瓦洛夫看了看腕上的金錶。「妳運氣很好,現在剛好是『下地獄』的特價時間,我拿兩個情報跟妳交換一個。妳意下如何?」
「可見妳已經明白我的目的,莎敏小姐。每次我的生意夥伴對普通的討論方式沒有反應時,我就會帶他們到這間『回憶室』來。環境的改變往往能創造奇蹟,過不了多久,大多數的人就會記起我想知道的事。」史瓦洛夫咧嘴一笑。「到如今我仍不知道原因究竟是這裡獨特的室內裝潢,還是因為沒有水。妳現在明白我為什麼還讓妳帶了杯酒過來嗎?」
「她動過整型手術,也許不只一次。」史瓦洛夫像是看出她的疑惑。
「佛斯特安排我們到法院附屬的法醫處去,我的私人醫生帶了我女兒的齒模和組織採樣去,我甚至拿到她右手中指的指紋,那是唯一沒燒焦的手指。另外兩位專家後來也分別證實了驗屍結果。」
「什麼?」
「想喝點什麼嗎?」史瓦洛夫問道,像個酒保似地指著身後那一排酒瓶。「妳看起來很需要喝一杯,莎敏小姐。」
伊娜站在通風口的鐵絲網下,徒勞無功地想設法把她的長褲皮帶固定在那上頭。鐵絲網細密得就像一把細齒梳子,再說天花板也太高了,而阿火大概也不會讓她爬在他肩膀上,好讓她能在這房間裡上吊。她暫時閉上眼睛,好避開牆上的圖案,那圖案會讓人產生一種吃了迷|幻|葯的感覺,然而閉上眼睛卻讓耳朵對於聲音的刺|激更加敏感。她睜開眼睛,目光落在門旁地板上的威士忌酒杯。
「她打算出庭提出對我不利的證據。」說完這句話,史瓦洛夫停了一下,讓這句意義深重的話懸在半空中好一會兒,隨後才說:「佛斯特要她成為檢方的主要證人。」
他們已經在找他了。
軟性刑求,伊娜腦中一閃而過。在專業圈子裡這種拷問方法也被稱之為「感覺剝奪」。受害人通常會被遮住眼、耳、鼻、口,雙手被縛,被迫蹲在地板上數個鐘頭。某些國家的情報單位特別喜歡用這種方法,因為不會在受害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跡。而史瓦洛夫似乎又進一步改良了這種方法,一方面他把受害人加以隔離,另一方面則用這種令人暈眩的壁畫迫使他們面對這種視覺折磨。
「噢,還有一件事:通常我一個禮拜會過來一次,順便帶點吃的。不過以妳的情況,時間有點緊迫,所以我想了個辦法,看能否更快恢復妳的記憶力。」
伊娜眨了好幾次眼睛,她的平衡感稍微恢復了一些。有那麼片刻,她以為自己是靠在一面牆上,隨後卻又感到一股壓力,將她壓在一塊硬木板上。她並非站著,而是躺著。可是躺在哪裡呢?
真正的地獄只在幾步之遙。伊娜雙腿無力,搖搖晃晃地走著,這段短短的路只有四公尺,穿過髒兮兮的廚房,來到這家酒吧後面的一個房間。
「你檢查過她的屍體?」
「你是誰?」伊娜含混不清地說。她的舌頭依舊麻木,彷彿一條死魚躺在她乾燥的嘴裡,發出像是中風病人般模糊不清的聲音。
伊娜試著改變姿勢,也想藉此減輕那股噁心的感覺,但是完全辦不到,她的上半身和雙腿都不聽使喚。
「在昂貴地段的廉價雜貨店,員工比顧客還多的精品店,還有像這種乏人問津的小酒館?」
「我不知道。而且就算我知道……」伊娜指著那面棕色的玻璃窗,路過的人很容易就能看見酒吧內部。「我也不會在這裡告訴你。除非你想公然拷問我。」
「佛斯特把雷歐妮藏在我的地盤上其實是滿高明的一招。兩年前她失蹤後我們到處找她,但沒有想到她就在柏林。然而雷歐妮卻犯了一個大錯,她愛上了一個心理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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