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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瑟巴斯提昂.費策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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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Ⅶ

第三部

史都爾讓伊娜先進去。兩人進了房間,沒有說話,並排站在一個單面鏡前面。兩人中間隔了些距離,透過鏡子他們可以看見鏡子後面房間裡的情形。
他說的是真話嗎?她問自己。應該不是。一切都完了,結束了。然而在失去一切之後,她心中卻沒有今天早晨那種聽天由命的漠然感。不過在此刻這也不重要了。無論如何她都再也見不到凱蒂了。至少她還見到了她最後一張照片,雖然照片是殺害凱蒂的凶手拍的。她拭去手機螢幕上的一滴雨水,閃著綠光的螢幕上是她女兒的數位相片,她看著女兒睜大的眼睛。第二滴雨水落下,然後又是一滴。這一天的晴朗天氣終於到了盡頭,就跟她一樣,在這個無人的地方。也跟凱蒂一樣,因為這張相片什麼也證明不了。
楊沉默地看著她。他那雙藍綠色眼睛裡的溫暖,並沒有因為她這番冷硬的話而消失。
「你是莎拉的心理醫師!」伊娜像是被催眠般重複了一次,又翻了翻手中的信。
「很好。你大概也想從我這兒聽到一些好消息,讓整件事更為圓滿,對不對?」
床頭櫃上的小鳥叫聲愈來愈大聲。叫聲響起時,針筒裡的最後一滴藥劑剛剛注入凱蒂的靜脈不久。此刻這個鈴聲愈來愈大,已經有點刺耳。那個偽裝的醫師把針頭從凱蒂的手臂上拔|出|來,伸手拿起凱蒂的手機,正想把它關掉,卻認出了來電者的號碼。
「我告訴她我從律師那兒得知的好消息。如果我運氣不錯,在我女兒三歲生日時我就可以出獄替她慶生了。」楊答道。「如果我運氣非常好的話,我可以戴上一副電子腳銬,在自己家裡服刑。」
「為什麼道歉呢?妳非常準時。」

39

我會想念這股氣味。伊娜心想。雖然微不足道,但我會想念這股氣味。
「莎拉在十八個月前第一次到我的診所來。我們安排了好幾次的診療,她告訴我她的感受、精神壓力,還有心理情結。也告訴我她有多麼愛妳。」
他乾笑了一聲,應該說是他被佛斯特騙了。事實是他被那個高等檢察官給玩弄了。在第一回合的遊戲結束後不久,當楊在收音機裡首度提出他的要求,佛斯特就打電話給他,告訴他雷歐妮是一個重要的證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揭露她還活著的事實。要他最好馬上突襲,不計代價。
一個職業殺手的話能相信嗎?
「她情況如何?」史都爾這麼問只是出於禮貌。從報告中他已經得知主要的消息。凶手先是讓凱蒂服用了鎮靜劑,然後替她注射了一針麻醉劑。本來他還要替她注射一劑毒藥,但是在葛茲打了凱蒂的手機跟那名凶手談過話後,毒藥就沒有施打。
「我錯看了你……」伊娜說,「這點我非常抱歉。」
「莎拉和_圖_書?」伊娜得在感到暈眩之前坐下。
伊娜覺得房間裡的溫度似乎陡降了十幾度。她想把那封信朝楊的臉扔過去,然而所有的力氣都從她四肢裡消失了。
「我這麼問是因為妳的女兒。」
「妳以為我為什麼拒絕和赫茲柏格談判,而從一開始就堅持只願意跟有名的伊娜.莎敏談判?」楊提高了聲音。「莎拉死後我從媒體上注意到妳的故事,伊娜。妳經歷了和我相同的事。妳也失去了一個摯愛的人,卻不知道為什麼。我知道妳會了解我,會跟我對談。妳是公認最好的談判專家,妳總是在真的無計可施時才同意突擊,而這正是我需要的。我需要在對手那邊有一個盟友,一個能替我爭取更多時間的人,我當時需要妳。」
「所以你其實一直都知道我女兒躲在水槽下面?」
「你騙了所有的人!」
起初史都爾計畫用一名替身來代替雷歐妮,可是當時沒有人清楚楊究竟有多危險,沒有人知道如果他在屋頂上發現警方用一個替身來欺騙他,他是否真的會瘋狂地大開殺戒。因此他下令讓雷歐妮穿上防彈背心,而那個防彈背心最後救了她一命。救護人員在屋頂上努力想要找出她內出血的部位,看起來像是在替她施行心肺復甦急救,而事實上雷歐妮只是因為受到驚嚇而咬破了舌尖。當葛茲強迫史都爾把並未真正受傷的雷歐妮再送回直昇機上時,史都爾的手下明白該怎麼做。他們在樓梯間用一具塑膠人偶把雷歐妮換了下來,警方原本就準備了兩具塑膠替身來分散注意。在媒體中心大樓的樓下有三部救護車在待命,將分別開往不同的方向,好讓殺手無法確知真正的雷歐妮究竟在哪一部車裡。
她聳了聳肩膀。
「那只是個不幸的巧合。我在進入播音室前又去了一趟洗手間,那時候她剛好進去休息室。不過、等我封鎖了播音室,卻沒有在人質當中看見凱蒂時,我就猜到她可能在休息室裡。」
楊.麥伊氣色很好。假如史都爾不曉得內情的話,他真會以為楊是個律師,穿著深色西裝在此等候他的當事人。史都爾朝伊娜看過去,然而伊娜無法把目光從楊身旁那個美麗的女子身上移開。那名女子一手撫摸著她未婚夫的頭髮,另一隻手則抱著她的寶寶,免得她一不小心從那張方形的鐵椅子上掉下去。

40

「可是……」她抬起頭,沒理會落在她額頭上厚厚的一綹頭髮。「那麼你也認識凱薩琳?」
「我很抱歉。」是她幾分鐘後跟他打招呼時說的第一句話。她的臉孔又有了些血色,不過看起來仍像是久病未癒,需要很久的時間才能復原,而就某種程度而言這也是事實。
「嗯,那我們至少有一個共通點。」他轉過身去,兩人並肩沿著長長的走廊往前走,他們今日hetubook.com.com會面的真正原因就在走廊的盡頭等著。
太可笑了。當時她的血液循環就跟現在一樣瀕臨崩潰,她根本什麼也無法辨識。
那道綠色的鐵門從外面上了鎖。
「現在你心滿意足了嗎?」伊娜首先打破了沉默。自從她走進審訊室後,房間裡就一片靜默。她坐在楊對面,兩人中間隔著一張桌子,她把手肘撐在桌面上。
他們抵達了通往審訊室前廳的門,一名高個子女警本來在翻閱一本雜誌,看見他們,有點尷尬地向首長敬了個禮,替他們打開了門。
「胡說。你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你認為你救了我的女兒,還阻止了我自殺。但是很抱歉,在這一點上我要讓你失望了。你很機靈,這點我承認。你雇來的那些人質事先商量好了說詞,單從這裡就看得出你事先做好了縝密的計畫。檢方很難對這群業餘演員提出告訴。這一點我得恭喜你。不過我們在你挾持人質的過程中所做的談話一點用處也沒有,我內心的創傷仍然沒有平復,我的世界並沒有從黑白變成彩色,我的女兒並沒有在週末來看我,她還是繼續當我不存在。」
微笑從他臉上消失。
他做完了交代給他的任務之後,拿出手機裡的電池,把手機和電池都塞進褲袋,沒有再回頭,用輕快的步伐離開這間單人病房。他今天的工作已經完成了。
「可是這樣做根本沒有意義。」他反駁道。
「妳要把我想成什麼樣的人都隨便妳。但是請妳讀完那封信。」楊說,伊娜已經走出了門外,她沒有再回頭。
這怎麼可能。
「莎拉常常提起她的妹妹凱蒂,而且老實說,是她給了我在電台挾持人質的主意。起初我想占據一個地方電視台,可是後來卻發現電視台完全不適合。人太多,且沒有密閉的空間。後來我想起莎拉曾經在一次諮商時提起她妹妹很想在一零一點五電台實習,這給了我靈感。廣播電台的保全措施通常很鬆,沒有人料到電台會遭到恐怖分子的攻擊。」
「別弄錯了,我還是認為妳不適合進行談判。妳是個病人,一個酗酒的人,極度不穩定。這點我並沒有看錯……」他刻意強調他接下來要說的話:「這就是我從一開始就不希望妳在現場的原因,沒有別的原因。」
「請讀完那封信。」
伊娜清脆的笑聲迴盪在光滑的水泥牆上。「一眼就看得出我已經完了,對不對?」
最後證明楊的判斷沒錯。佛斯特並沒有循正常程序讓雷歐妮接受祕密證人保護計畫。根據警方從他準備出庭的文件所做的研判,他顯然從不曾計畫再把雷歐妮接回德國來。
伊娜不禁微笑。她曉得楊和那名熱門主持人之間的小故事。楊曾經寫了一封電子郵件給提伯,拜託他在節目裡報導雷歐妮離奇失蹤的故事。
「你一定也想聽到幾句嘉獎的話吧,畢竟你揭發了一樁陰謀。」
他仔細地檢查了一遍,hetubook•com•com看看他是否遺漏了什麼。一切都很完美,沒有證人,也沒有證據。那封遺書從中間對折,放在被子上,被子半蓋住凱蒂一動也不動的身體。
「最後一階樓梯。」楊說。
從高處俯瞰,莫阿比特司法監獄五星狀的側翼總讓他想到一個特大號的風車。從地面上看,在監獄主要建築前面,用鐵絲網圍住的那幾座紅色看守塔,就不會給人這麼浪漫的印象。這麼多年過去,每次史都爾得要到這座警衛森嚴的建築來時,都還是覺得不太自在。
「我要為自己的判斷錯誤向你道歉。」伊娜說,「我本來深信你被佛斯特收買了。」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她問,「你什麼時候知道那個臥底的人就是他?」
「噢,不,」伊娜揮了揮手,指了指她背後的鏡面,「你謝錯人了,這得要歸功於史都爾。」最近這幾天媒體都大幅報導史都爾立下的功勞。
來電者不明。
「拒絕那個神經病。」是提伯當時的簡短回覆。本來他是要寄給阿火,讓他再行回覆楊,可是他一時疏忽,把楊也放在收件者當中。換作是伊娜,或許她也會想給那個主持人一拳。儘管如此,此刻伊娜卻無法對楊產生什麼好感。過去這幾個無眠的夜裡,她試著想要對他生出一些好感來,可是卻按捺不住對他的怒氣。
葛茲很驚訝她最後還是下了直昇機,她自己也一樣。不過,她這可悲的一生中最後一個決定她想要自己作主。她不想讓葛茲或是史瓦洛夫來決定她死亡的時間,她想要獨自死去,就跟她今天早晨原來的計畫一樣。
楊又點了點頭。

37

「我治療過她。」她聽見他說,她正蹲下去把椅子扶起來。
「這真的是史瓦洛夫的指示嗎?」他把用過的針筒放進外衣口袋裡。那雙奶油色的手術用手套仍然戴在他手上,他摸這房間裡所有的東西時,都戴著這副手套。
「妳看,她的瞳孔對閃光燈有反應。」葛茲求她下直昇機時說。那個殺手拍了兩張照片,先後傳送到葛茲的手機裡。「兩張照片裡的瞳孔不一樣大,妳看出來了嗎?」
「不行。」過了一會兒後他說。然後又加重語氣再說一遍。「來不及了,我已經替她打了針。」
「是的,跟我的家人在一起。」
伊娜停止了走動,用指尖拿起那封信。她的表情就像是正要打開一個裝滿了蛆的罐子。她展開那已經磨損的信紙,匆匆朝第一行瞥了一眼,然後又更仔細地看了一眼,那是個女孩子漂亮的字跡。

38

兩週後
伊娜目送直昇機離去,直昇機的速度愈來愈快,離她愈來愈遠。她試著說服自己她別無選擇。
「我也犯了一個大錯。我以為妳和葛茲是一夥兒的。就因為hetubook.com.com這樣我才會讓妳跟他一起搭上直昇機。」史都爾盡力讓他的話聽起來不至於太冷硬。而他其實大可不必在乎她是否接受他的道歉,畢竟是他救了她一命。當直昇機的信號從監視器上消失之後,他下令追蹤葛茲的手機訊號。假使伊娜當時接起了電話,她的腹股溝上就不會留下那道難看的疤痕了。急救醫師及時趕到,也許不是在最後一秒,但也是在最後一分鐘。
「你剛才在跟你的未婚妻談些什麼?」伊娜問。她進了審訊室後不久,雷歐妮輕輕地跟她握了手,隨後就抱著寶寶離開了房間。
「好吧。」在來電者又說了一串話後,他終於同意了。「如果這是史瓦洛夫的意思。」
「假如妳當時告訴了我,我們就不會讓那個職業殺手逃脫。」
「不,不是所有的人。當時妳問過我是否會傷害凱蒂。我的回答是:不會。我只是利用她做目擊證人,好讓整齣戲看起來更真實。我甚至故意把史篤克的無線電留給凱蒂,好讓她能跟妳聯絡,伊娜。她證明了一樁其實並沒有發生的謀殺案。直到她快要發現史篤克其實還活著時,我才不得不採取行動。」
「什麼事?」他簡短地問,然後沉默地聽著線路另一端的陳述。
他停了下來,看著她。
然而在離開人世之前,她至少確定了一件事:葛茲不願意殺她。他下不了手。她就是他的弱點,只可惜她沒有成為他的致命傷。
葛茲不只是載了一具櫥窗人偶到史瓦洛夫那兒去,人偶裡還裝有衛星定位器,最後讓警方找到了那個黑幫頭子。
然後她劃下了玻璃碎片,沒有接起最後那通電話,而假如她接起了電話,就會明白一切。
「妳怎麼承受得了這整件事?我是指心理上。」
「不,我不是為了這個道歉。」伊娜的嘴唇帶著淺淺的笑意。
楊無言地解開外套的鈕釦,從外套的內袋裡拿出一封折起來的信。他把信紙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彷彿那是一張珍貴的名畫。
「你利用了我。」伊娜再一次確認了這一點。她站起來,走了兩步來到門邊,用手掌拍了拍門。「你比葛茲也好不到哪裡去。」
「妳的問題的答案。」
史都爾生氣地拉下了臉。
這只讓伊娜的怒氣益發高漲,她驀地站起來,所坐的木椅往後傾,砰的一聲倒在地板上。
伊娜有點無措地順了順剛洗過的頭髮,才回話。「至少在這一點上葛茲說了實話。」
毛毛細雨逐漸變大,直昇機在昏暗下來的天空裡逐漸縮小。伊娜看著遠去的直昇機,心裡想著不知道還要多久,葛茲才能把那具沒有生氣的身體送到雷歐妮的父親那裡。之前當她在直昇機裡看見雷歐妮的臉時,震驚得幾乎全身麻木。起初她想要告訴他,可是後來事情接踵而來,而此刻她很高興沒有在遊戲結束前,把這個簡單的真相告訴葛茲。算是她這一生中最後的喜悅。「就這樣吧。」她對自己說。她深深和*圖*書地吸了一口氣,最後一次聞到酒潤草地的氣味,和大城市的煙塵味混在一起。
「不,我很高興妳沒有自殺。但是我並不覺得自豪。」
「雷歐妮還活著,史瓦洛夫被捕,而他女兒的證詞將可摧毀柏林最大的一個犯罪集團。而你也被證明不是殺人犯。彈道檢測證明葛茲才是殺害史篤克和歐納西斯的凶手。」
「接受證人保護?」
他很清楚這種反應。史都爾知道自己最多只能贏得別人的尊敬,卻很難博得別人的好感。他明白伊娜淺淺的微笑已經算是對他展現出高度好感了。
「也許你認為我應該謝謝你救了我一命,是嗎?」她問了一個問題,卻不等待答案。「你一定自豪得不得了,因為我沒有自殺,還能坐在你面前。」
他不太明白地看著她。
「你是個很傑出的演員,但卻是個很差勁的心理學家。」她繞著桌子一圈一圈地走。「十天前你跟我說了一堆空洞的陳腔濫調,可是沒有一句話讓我茅塞頓開。還有,你當時在播音室裡聲稱你對莎拉的認識超過我的想像,這又是什麼鬼話?」
「我並不想傷害任何人,也許只有提伯除外。」
他看了看錶,時間還早。他們約好了十一點在檢查哨見面。就跟在機場一樣,凡是要進入警戒區的人都必須把所有的金屬與危險物品留在入口處,之後還得通過一道金屬偵測門。他已經通過了檢查,坐在一張沒有扶手的木頭椅子上,他的體重正考驗著那張不太穩的椅子。
監獄大樓裡的空調系統老舊不堪,甚至無法讓這間小小的審訊室涼快一點。不過,它散播細菌的功能倒是很強。楊.麥伊掏出一條麻質手帕,摀住了嘴,咳了一聲,然後擤了擤鼻子。
他們不自覺地以一致的步伐繼續往前走。
楊大力地搖頭。
「這是什麼?」
這是她聽見他說的最後一句話,那名女警已經在她身後關上那道鐵門。
那個殺手走近床邊,撥開凱蒂的左眼。
「她無法跟妳說話。」葛茲這樣向她解釋。「可是妳的女兒還活著。」為了證明這一點,他把他的手機塞進她顫抖的手裡。手機的按鍵上此刻沾滿了鮮血,她從運動衫撕下來,用來暫時綁住手腕的碎布也一樣。
「是的,我很高興雷歐妮和我們的孩子還活著。」他微笑著答道。「為此我非常感謝妳。」
她的右手在發抖,過了幾秒鐘她才明白是手機在震動。她女兒的照片從螢幕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有人來電的訊號。
我本來想要一瓶健怡可樂,這是她最後的念頭。檸檬健怡可樂……
楊點點頭表示同意。
「葛茲堅持要去機場接雷歐妮的時候,我第一次起了疑心。可是那時候我還不確定。我只知道,如果那個臥底的人要現身,將會是在媒體中心大樓的屋頂上。」
他依照剛才接獲的指示行事。其實無所謂,反正他都能拿到錢,而且是很多錢。能拿到這麼大一筆錢,就算做點無用的事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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