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在我看來，這些石頭確實是久遠前的一次落石坍方的結果，而且也確實被當作了台子或桌面。它最平坦的地方只有十二吋深、四呎寬，可是顯然足夠放置大堆啤酒罐和玻璃瓶。到處都是金屬碎片、玻璃粉屑。還有一些白色的碎片，就好像他也會不時做一些紙標靶。台子後方的石塊布滿了削痕和彈孔，被轟得慘兮兮。總共打了幾百發子彈，說不定幾千發。
把門踢開就成了，容易得很。顯然，這是動能的問題，也就是質量乘以速度的平方的二分之一，可見決定動能大小的主要是速度，而不是重量。在健身房讓自己暴增二十磅肌肉，很好，可是如果能讓兩腳的移動速度加快兩成，hｔtps://m•hｅｔubｏok•ｃｏm.cｏｍ就更理想了。能讓你的運動能量增為四倍，因為平方，意思是自乘一次。得來全不費工夫。就像棒球，你可以慢揮重球棒，或者快揮輕量球棒，前者會讓你揮出一個到達全壘打牆前的高飛球，後者卻能讓球飛到外野看台上。一個經常被忽略的原則。大家把門這種東西看得太嚴重了，總是警惕地看半天，然後慢吞吞走過去，最多只是伸出腳去推門板。
陳年的氣味。
「你最好過來看一下。」
我說：「什麼東西？」
於是我循著聲音過去，進了一個房間，和我自己面面相對。
空氣很悶，感覺很乾，沒有廚房該有的氣味，沒有洋蔥，沒有高麗菜，只有一種淡淡的、無ｍ•ｈetｕｂoｏｋ.ｃoｍ.cｏm機質的無臭無味。
我說：「我去看一下起居室，妳去查看臥房。」
她率先出去，進了鑲著夾板——已經褪成暗沉的泥漿色——的走廊，環顧了一下，然後往左邊走．於是我走往右邊，來到有著Ｌ形用餐小角落的起居室。這是一個結構良好的房間，比例也合宜，可是鑲了沉重的深色牆板，沒有深色牆板的地方則貼了平淡無奇的聚氯乙烯壁紙，像中價位的旅館房間。家具是一張沙發、一只腳凳和兩張扶手椅，都是褐色燈芯絨布面，全都十分老舊。兩張邊桌，沒有電視機，也沒有報紙、雜誌或書籍，也沒有電話。沒有隨手丟在椅子扶手上的舊毛衣，沒有乾掉的啤酒杯，沒有半滿的菸灰缸。沒有一點人味。除了沙發上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磨損、裂縫和定型了的塌陷凹痕之外，沒有一點生活的跡象。
她將手探進口袋，掏出一只橘色、帶有標籤的小瓶子，打開瓶蓋，把裡頭的藥片倒在手心，她將那些藥片鬆散地塞回口袋，蓋回瓶蓋然後把瓶子丟給我。
我可不一樣。我們捨前門而選擇了後門，因為這道門看起來在許多方面都差一些，例如它的厚度、鉸鏈和門鎖，而且助跑的距離也長一些。我需要跨個三大步，我輕鬆散步時的那種步伐，沒什麼特別之處。只要移動身體，大腿動得比身體快，小腿動得比大腿快，腳動得甚至更快，那麼我的腳後跟就可以像踹空氣那樣把門鎖踹開。
語氣不太尋常。
「應該可以。」
奈斯在屋子另一頭大喊。「李奇？」
她摸索著全和*圖*書身上下的口袋，我看見她摸到了某樣東西，但是把它忽略，然後，當她找不到更合適的，又回頭去找它。她抬頭看我，有點難為情。
「謝了。」我說著將塵埃、砂礫和泥土聚成小堆，用手指和拇指捏起，分好幾次、一次抓一點放進瓶子裡。其實我不懂什麼是氣相層析儀分析，只知道它非常精密，只要極少量的樣本就能處理，可是我們需要子彈碎片，而我希望多增加一些勝算。於是我繼續採集，直到瓶子超過半滿，然後把瓶蓋旋上，放進口袋。我說：「好啦，現在咱們可以去闖空門了。」
我說：「我們得找個容器。」
事實也就是如此，我一個彈跳把門踹開，奈斯先我一步進了屋子。到了廚房，我跟著她進去，看見流理台、櫥櫃和金屬水槽，酪梨色的冰箱，還有ｈttｐs://ｗｗw.hetubooｋ.ｃom•ｃｏｍ用壓花金屬板做成的爐具，都是恍如一九五〇年代汽車的圓滑流線造型。流理台顔色暗沉，櫥櫃漆成一種可能原本是綠色或褐色，或者介於兩者之間的悲慘顔色。
「你自己過來看。」
我回喊。「怎麼了？」
「小的就可以了。」我指著腳下那些傷痕累累的石塊。「我們應該帶一些粉塵回去，好進行氣相層析儀分析，以便確認是不是同一型子彈。」
「等等。」我說。我想仔細聆聽，尋找一絲絲活物發出的輕微顫動，可是什麼都沒聽見。整棟屋子靜悄悄、空蕩蕩，甚至有些淒涼，彷彿已空了好長一段時間。
她說：「我有一只藥瓶。」
奈斯朝走廊門口走去，說：「開動？」
我說：「怎麼？」
奈斯問：「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