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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恩怨

作者:李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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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十四

「不過是以前的事?」
「為什麼。」
我沒說話。
「各有所好。以那樣的射程,當然。」
「知道他。我們學習關於他的一切,應該說是研究,在課堂上徹底加以檢視,他是KGB的榜樣。」
「不是同一型子彈,沒有穿甲威力。屬於競賽等級,鑄造、加工得更具準確性。」
「為什麼?」
他用濃重的喉音回答,像是得了肺炎的煤礦工人。我說:「好吧,班尼特,你是軍情六處的?」
服務生送來班尼特的咖啡和麵包,還有我的第三壺咖啡。對街,一輛漆成警局顏色的小廂型車彎入巷子,在綠門前停車。一名穿戴著藍色制服和軍用平頂帽的警員下車,敲了敲綠門,然後等著。一分鐘後,一位身穿家居服的女人來應門,兩人短暫、困惑地交談了幾句。大概是說,我來找那三個人;他們還沒辦住宿登記呢。警員後退,環顧周遭,來回看著巷子兩頭,又望向蒙西尼街。他把帽子往前推,搔搔後腦勺,接著他的目光掃向我們,露出延時慢鏡頭般的恍然大悟。他向那位穿家居服的婦人道謝,舉步朝我們走來。我看見他下定決心要假裝不曾有一點困惑,要碰碰運氣我們是他認為的那三人。他走到我們桌前,說:「我們得先到警局去。」他說的是法語,巴黎流浪兒的口音,相當於老紐約的布魯克林口音,或者倫敦東區的草根腔,然而卻缺乏那種魅力,而是一種陰沉、委屈的哀鳴,就好像全世界的不公不義都重重壓在他肩上。
「笑點在哪?」
他的措辭正確,口音不太明顯。不算英國腔,也不能算美國口音。有種全面通吃、無國界的味道。「我覺得你或我或那位英國佬當中,有人麻煩大了。」
「調查局正在進行。不過這是好事,對吧?總的來說。」
「你認為是他幹的?」
「SVR」他說。Sluzhba Vneshney Razvedki,他們的對外情報單位,就像美國的CIA,或法國的DGSE,或者英國的和-圖-書MI6(軍情六處)。接著他說:「但其實都還是KGB(蘇聯秘密警察)的人馬,新瓶舊酒。」
肯欽說:「你懂足球嗎?」
他在我左邊坐下。「你對這事有什麼看法?」
「懂一點。」
「不一定。」
「表面上或許是吧。也許他的薪資支票上是這麼寫的。他偶爾也會領死薪水,可是像槍法那麼好的人?當然是另有任用。」
「我認為是你們的人。他需要證明自己,畢竟他在牢裡待了十五年。」
我說:「說不定不是科特,你的腦袋要開放一點,先入為主是很危險的。」
結果是肯欽拿出一捲可能是真鈔也可能不是的硬挺歐元新鈔替我們買單。我們全部站起,伸著懶腰,拍掉衣服上的麵包屑,然後跟著那名警員穿過街道走向廂型車。太陽在藍得有如知更鳥蛋的早晨天空爬得更高了,我感覺有點暖,直到突來的又一陣狂風颳起,像一隻冰冷的手溜上我肩頭,肯欽那件高級風衣的下襬噗噗拍打著他的膝蓋。接著風靜止了,那股暖意一下子又回來,直到我們走入陰涼的巷弄。
我們經過Péripherique,華盛頓特區環城大道的巴黎版。巴黎在這裡從歐洲戶外垃圾場變身為一座寬廣的室内活博物館,到處可見三線街道、宏偉的古蹟建築和華麗的鑄鐵裝飾。我們下了弗朗德大道,繼續往前,朝北站和東站火車站之間的狹路行進。一到那裡,司機立刻進入典型的都會模式,一路左彎右拐地繞過許多狹窄的後街,最後在蒙西尼街的一條小巷弄裡的一道綠門前面停車。根據我的推測,這裡大致上位於羅浮宮後門通往巴黎歌劇院前門的途中。這道綠門邊有一塊小銅牌,上頭寫著貝勒提耶膳食公寓。所謂膳食公寓就是平價旅館,介於分租公寓和一泊一食旅館之間,很符合警察局的拮据預算。
「他聲稱他的背心口袋滿滿的都是這類經歷。他看我不買帳,便生氣走人,從此消失,然後我就來了。」
和-圖-書很多地方。我說過,目前情況還不定。」
「你認識他?」
「什麼名字?」我問。
「我可不,」那人說:「因為我半夜就出發了。」然後他伸出手來。「耶夫基尼.肯欽。很高興見到你,先生。你可以叫我尤金,耶夫基尼的英文直譯。或者簡短些,金,隨你便。」
肯欽看著對面的班尼特,問他。「你知道G8的會場在哪?」
「可以這麼說。」
「不意外。他很好,還是老樣子。」
「你認識你們的人卡森?」
肯欽問我。「什麼美國製的東西一個要價六塊錢?」
「可能喔,被三個不同的政府單位。」
「我是他的導師。」
是史嘉蘭傑洛。她說:「你一個人?」
我和他握手。「我是傑克.李奇。」
肯欽說:「那就表示刺殺事件不是遴選,我們空談半天只是在浪費時間。達瑟夫絕不會參加遴選,他太高傲了。如果這次狙擊是他幹的,那情況就單純了,只是針對法國總統,結果失敗了,因為防彈玻璃的緣故,這也表示我們在浪費時間,因為線索早在幾天前就沒了。」
「我知道。」肯欽說。
「碰過幾次面。」
「真不巧。」
我說:「不是。」
我們進了廂型車,班尼特先,接著肯欽,我殿後,當下十分輕鬆,那心情就像當兵時準備搭車離開基地,到酒吧、夜店,或其他你知道有女人在等候的地方去。
「那麼你認為是誰?」
我吃了麵包,喝完咖啡,望著小巷口。狂陣風間歇地一陣陣吹來,我桌位上方的遮陽傘猛烈飄動了一會兒,而後靜止下來。許多人步行經過,準備去上班或者剛走出商店,有的抱著法國麵包,有的牽著小型狗散步,或者沿路發送郵件包裹。服務生撤走我的餐盤,又送來一壺咖啡。終於,一輛和我坐過的那輛車子相似的黑色雪鐵龍緩緩駛入巷子,在綠門前停車。後座的乘客愣了一下,無疑地司機正告訴他,他們在等你,先生。然後和_圖_書他下車,靜立在人行道上。此人身材中等,年約五十,剛刮的鬍子,黑灰夾雜的頭髮梳理得十分整潔。他穿戴著格紋圍巾和Burberry駝色風衣,底下是高級灰色布料製成的褲腿,也許是倫敦裁縫街訂製套裝的一部分,再底下是擦得晶亮的馬栗色英國皮鞋。
「美國製?」
「我剛和歐戴通電話,你從阿肯色帶回來的那些子彈碎片的氣相層析分析報告已經出來了。」
「你是中情局的人?」
「他是KGB的人?我聽說他是軍人,紅軍,然後俄國陸軍。」
我搖頭。「退伍軍人,我逮過這傢伙一次。你是FSB(俄國聯邦安全局)或SVR的人?」
「他喜不喜歡五〇口徑子彈?」
「射殺我們指定的對象。」
「這支電話不會,」她說:「這你不必擔心。」
「神乎其技。」
「你說是就是囉,反正是他們付的機票錢,不過目前情況還不定。」
「認識多少?」
「你認識你們的人達瑟夫?」
「會被偷聽嗎?」
「好說。」那人說。聽起來像威爾斯口音,很久以前的,像在唱歌。他伸出手。「我姓班尼特,幸會。沒必要知道我的名字,反正你們也不知道怎麼發音。」
「很高興他回到工作崗位,相信你也一樣。」
我聽見手機鈴聲,等著肯欽掏口袋接電話。可是他沒動,這時我才發現鈴聲在我口袋裡,史嘉蘭傑洛給我的那支手機。我把它抽出來,查看顯示螢幕,上頭顯示:隱藏號碼,我按了接聽鍵。「喂?」
我說:「謝了。」然後打開車門,下了人行道。陽光淡淡的,空氣不冷也不熱。車子開走,我暫且沒理會那道綠門,回頭走出巷子到了蒙西尼街。在我正對面,另一條窄街斜斜切過來,形成一處畸零人行道的小三角地帶,而就如同巴黎所有這類規劃失當空間,那裡開了家小餐館,許多附有遮陽傘的桌位排開來,而就像所有清晨時段的巴黎餐館,它的客人坐了大約三分之一滿,大部分動也不動埋在報紙堆裡,還有空咖啡杯,還有掉滿牛角酥碎屑m.hetubook.com.com的盤子。我走過去,找了空桌位坐下,一分鐘後,一位穿著白襯衫、繫著黑領結、外罩白色長圍裙的老服務生過來招呼,我點了早餐,一大壺咖啡,定心用的,搭配一份croque madame,吐司上放了火腿和乳酪,再加上一枚煎蛋;還有兩個pains au chocolat,包有純巧克力棒內餡的長方形牛角酥。相當費工,不過總得有人做。
看來是俄方的人,我想。沒有一個英國情報人員會這麼穿,除非他想在〇〇七電影裡軋一角。而且近年的莫斯科有很多奢華的服裝店,這是共產黨員從沒享受過的。他的座車倒車然後開走了。他對著綠門看了會兒,然後和我之前一樣,轉身出了巷子,朝餐館走過來,邊走邊觀察它的客人,眼睛左右移動,目光在每個人身上逗留不到半秒,然後移往下一個人。迅速、鬼祟的評估,但顯然十分精準,因為最後他筆直朝我走了過來,用英語說:「你是美方代表?」
「在哪裡?」
「他離開過?」
班尼特點頭。「依照一般會議標準,算是相當安全,但也許不是太安全,畢竟科特下落還不明。」
「我的腦袋開放到腦髓都快掉出來了,我還是不認為是卡森,也許是達瑟夫吧。」
「他到底有多行?」
「達瑟夫有得到這類好機會?」
又一輛黑色雪鐵龍穿過混雜的人群,轉入小巷子。司機在前座,乘客在後座。車子在綠門前停下,靜待了一陣子。他們在等你,先生。然後乘客下了車,一個壯男,約莫四十、四十五歲,曬得有點黑,爽利的短髮,憨直的方形臉。身穿藍色牛仔褲、毛衣和帆布短夾克,腳上是駝色麂皮短靴,也許是英國陸軍的沙漠靴。他的車開走了,他瞥了眼綠門,接著轉過身來,往前方、左右兩側掃描了一陣,然後穿越蒙西尼街,筆直地朝我們走來。
「結果?」
我沒說話。
肯欽扮了個鬼臉,既非是也非不是。他說:「據我們了解,他的運勢弱了許多。對他這https://www.hetubook.com.com樣的老戰將來說,生活太過安逸不是好現象。而這類任務會讓眾人想起他,也算是可喜的事。」
我沒回答。這時那位老服務生又過來,肯欽點了咖啡和白麵包,搭配奶油和杏子醬。他用法語點餐,同樣十分流利,但聽不出源自任何一個國家。服務生離開後,肯欽回過頭來問我。「歐戴上將還好嗎?」
「你真是消息靈通,」肯欽說:「竟然已經知道我們的名字。」
「兩位是李奇和肯欽?」他說。
司機說:「他們在等你。先生。」
我說:「聽來像腦筋急轉彎。」
「那種子彈一顆要價六塊錢,歐戴有沒有追查錢流?」
「因為那個法國人還活著,我認為是你們的人。」班尼特在我右側坐下,正對著我左邊的肯欽。這時服務生端著肯欽的餐點過來,班尼特點了同樣的東西。我要他再拿咖啡來。老傢伙很開心的樣子,帳單又增多了。希望肯欽或班尼特身上帶了本地貨幣。我可沒有。
「他不可能接受遴選,他不需要證明什麼。」
兩個桌位外,有個人在看報紙內頁,將頭對著我。從標題看來,刺殺事件造成的恐慌確實已經平息,凱西.奈斯說得一點沒錯。過了今天,新聞就成了舊聞。逮捕行動已展開,罪犯已被拘禁,問題已經解決,所有人都可以安心了。我距離太遠,看不清楚細小的印刷字,但我確信它的內容是關於一個有著怪異北非姓名的孤狼狂熱分子,一個業餘殺手,一個瘋子,沒有同伙,不必擔憂後續發展。這應該會讓事情平息下來,也等於給了我們較多的時間和空間行動。
班尼特說:「他說我們必須先去一趟警局。」
「找我有什麼事?」
「最好的球員總會得到最棒的機會。這週他們是某個小村莊裡的窮光蛋,下週卻變成住在巴塞隆納、馬德里、倫敦或曼徹斯特的百萬富豪。」
肯欽說:「不過,我不認為是他幹的。」
「例如?」
「還算不錯。」我說。她掛了電話,我把手機放回口袋。
我點頭。「我以為英國佬會比你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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