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他們能有多少秘密據點？我認為槍就在這裡。我問過那傢伙，他驚慌得不得了。」
我匆匆跑回去，做手勢要奈斯等一等。我按下電鈕，嘎嘎的噪音響起，那具升降機開始下降，越來越低，低過我的視平線，繼續往下降。那是一輛布滿灰塵的方方正正的舊車，輪胎是扁的。升降機慢下來然後停住，車子晃了一下，然後靜止，粗嘎的噪音也停了。在這同時入口的電捲門也升到頂了，它的噪音也已停止，只剩下斯柯達車的柴油引擎空轉的低沉轟轟聲。
「等等。」我說。
行李箱蓋在刺耳的彈簧噪音中打開來。
「大概吧。」
我說：「妳還好嗎？」
我說：「十九型比較適合妳的手掌大小，短槍管ＯＫ吧？」
乘著他的賓利。
她說：「應該還好。」
我試了下一輛，再下一輛，鑰匙不合。我試了我們來時坐的那輛斯柯達，儘管我知道它的可能性更小。果然。我一輛輛試開，沒有一輛與那把鑰匙相合。
我環顧四周，從那輛輪胎塌陷、缺了前擋泥板的停在角落的髒轎車開始。一輛車怎麼會在維修廠一直放到輪胎沒氣了呢？這可不是有利的商業做法。一輛租車必須在路上跑，載客掙錢。要是已經修不好了，就該拖走然後壓扁。因為維修廠也得掙錢，每個平方呎的空間都得有利潤才行。
「等等。」我說。
「會的，等我們搜索完再說。我們需要槍枝，那是和_圖_書我們到這兒來的目的。」
我們從帶頭的傢伙開始搜索。我想如果他身上有鑰匙，我們或許就可以知道該找哪一種鎖，進而知道該往哪裡去找。保險櫃鑰匙的外觀和普通門鎖不同，而門鎖又長得和寄物櫃鎖不一樣，等等。可是他身上只有車鑰匙，一把髒舊的鑰匙，裝在印有伊林計程車字樣和斑駁金葉裝飾的抓縐皮袋裡，也許店裡那些破舊轎車當中的一輛是他的。他也帶有現金，戰利品，我把它加入我們的小金庫。還有一支手機，我把它塞進口袋，可是除此就沒什麼有用的東西了。
才怪。
乍看下，那些手槍全都是葛拉克，都是全新的，都包在塑膠袋裡，整齊疊放著，大都是十七型，原廠經典，有些是十七Ｌ型，槍管比較長，有些是十九型，槍管比較短。全部都是九毫米口徑，和堆在一旁的每盒一百發裝的帕拉貝魯姆子彈口徑一致。
廠房的其他部分就只是一個開放的大空間，如同我們之前看過的，充滿車輛和雜物，看過去一片混亂。幾道牆上沒有任何門，沒有櫥櫃，沒有方形大箱子，沒有上鎖的小隔間，一落落堆疊輪胎的中空部位沒塞進任何東西。
於是我打開一支十九型的包裝，又替自己拿了支十七型的，然後分別給它們填上一盒彈藥，再多拿了兩盒還沒拆封的，然後走人，任由升降機停在底下，車子的後行李箱蓋敞開。我們上
hｅｔuｂooｋ•coｍ.cｏm了斯柯達，奈斯負責開車。我們後退，轉彎然後朝出口駛去。
那道電捲門有一個設在開關盒上的巴掌大的按鈕，這盒子以一條彎曲的長金屬導管和它的繞線機構連接。我用力按下電鈕，馬達開始運轉，鏈條拉緊了，門震動一下然後開始升起。天光一點點回來，淹過地板，緩緩爬上廠房另一端的牆面。我看見奈斯坐在斯柯達車的駕駛座，看見她低頭看著控制系統，我看見引擎啟動時冒出一股黑煙。
「我們得試射一下這兩支葛拉克。」
「因為這裡是維修破車的，這是他們的工作，或者他們的掩護。」
我想起小喬伊，正乘著他的賓利車，慢吞吞穿過車陣，通過紅燈和交通大堵塞。也可能沒有堵塞。我說：「咱們盡快。」
她頓了一下，說：「當然。」
我查看這輛車的後行李箱。它既是方形大箱子，也是上鎖的小隔間。準沒錯，近在眼前。
可是放的不是手提箱或高爾夫球袋。
我試了下鑰匙。
「我們得走了。」她又說。
我們就這麼做了。我們搖下車窗，把肩膀探出去，對著我們後方間歇地發射四槍，乒乒砰砰射穿了四輛車的擋風玻璃，然後在最後一波回聲從磚牆彈回來之前開始前進，緩慢而鎮靜，沒事似地，就像一輛合法接受電話預約的本地微型租車。
第一人大致是仰躺在地板上，眼睛插著一片一呎長的碎玻璃。不用說，死了。從他身體毫無生氣、不成形的和_圖_書樣子就可以看出來。錯不了，才斷氣不久，血流得不多，只緩緩滴了一陣子，現在已經止住了，有如一條肥滿的紅蟲掛在他臉頰上。加上一攤濃稠、透明的液體，可能是他眼球裡的東西。
她說：「我們得走了。」
「事實上，他們一聽見槍聲就會馬上報警，然後警方就會帶著霹靂小組、防彈車和上百名警探趕過來。」
「什麼？」
「所以？」
「在哪裡試射？」
她煞住，車子停了下來，車蓋浸在從門口灑下的一束天光中，我說：「這是哪裡？」
「射那些車子，我一直很想這麼做，妳我各開兩槍，然後就走人。」
「紐約的南布隆克斯區吧。」
發出哀號的是第二個傢伙，被我用椅子砸中的那個。只見他躺在門口的地板上，頭髮沾滿血汙，頭部底下還有一大灘。他的眼睛緊閉，我不認為他還有力氣站起來，給我們添麻煩，總之暫時不會。
我沒説話。
我看見另一個開關盒上的巴掌大按鈕，然後又一個，又一個，在那些汽車升降機上，以液壓原理控制起降的。那些升降機都是空的，只有一個除外，上頭吊著一輛車子，車子的底部又黑又髒，它的後行李箱懸在那裡，比人的頭部還要高。眼不見，心不驚，我還幹過警察呢。
「不過是英國版的，這裡的人不常聽見槍聲。」
「妳做得很好。」
奈斯說：「李奇，我們得走了。」
「hetubook.com.com槍不會放在這裡，它不過是個圈套。」
這車是一輛相當大的轎車，它的後行李箱也十分深長、寬敞，足夠容納好幾只手提箱，或者兩、三只高爾夫球袋，無論任何需要載運的東西都放得下，裡頭滿滿的。
「而且，任何槍枝我都得確定真的能用才會放心。」
奈斯靠著桌子站在那裡，神情介於戰慄和堅毅之間，我曾經問許梅克，她可曾在海外出任務？她可曾在任何地方出任務？
我想著小喬伊，乘著他的賓利，這時大概已通過市中心，進入郊區，沿著寬敞的公路朝西疾駛。
搜索完密閉房間，我們移往廠房主空間。這裡的較遠角落有一間盥洗室，裡頭除了基本設備和億萬個細菌之外什麼都沒有，就像一只巨大的三度空間培養皿，可是除了傳染病之外它沒藏有任何東西，沒有活動暗板，牆上沒有開關部件，地板上也沒有活蓋。
「你瘋了嗎？」
「比較起來，這裡很像什麼地方？」
我說：「帶頭那傢伙應該不會開出租汽車。怎麼會呢？卡雷爾．里柏的車是荒原路華休旅車，羅姆佛小子幫用的都是高級貨，難道塞爾維亞人就不是？他們絕對也希望自己看來體面些。」
我們找到通往城西的幹道，朝市中心前進。在進城前一哩不到的地方，我們和逆向駛來的一支護航車隊擦身而過，帶頭的是一輛大型黑色賓利雙門轎跑車，後面跟著四輛黑色捷豹轎車，一輛黑色廂型小和圖書貨車尾隨在後。
「這裡沒有槍，」奈斯說：「這裡只是汽車維修廠，藏不了任何東西。」
現在她有經驗了。
「保管鑰匙不會是那位大哥的工作。」我回到密閉房間，在那人口袋裡重新找出鑰匙來。它有著金屬銷，塑膠頭，但不是時髦車子的那種大大的圓形鑰匙，沒有電池，沒有發射器，沒有防盜裝置，就只是一把鑰匙。
我說：「我們得搜索一下這裡。」
「那為何那傢伙帶著一把破車鑰匙？」
「好吧。」我說。
鑰匙合了。
打不開。
我環顧周遭，決定放棄。
她沒回應。
奈斯說：「沒時間了。」
「我們沒時間了。」
奈斯下了斯柯達車。她看了看，說：「太神了。」
我走回封閉房間門口，在仰躺著的那傢伙身邊蹲下。他已經停止呻|吟，可是還活著。他的頭骨肯定像水泥那麼堅硬。我在他口袋裡找到斯柯達車的鑰匙，把它丟給奈斯，說：「妳去發動車子，我去開電捲門。」
她說：「我們得叫救護車。」
她說：「苦艾灌木區。」
「做什麼？」
沒有方形大箱子，沒有上鎖的小隔間。
「可能喔。」
裡頭滿滿的都是手槍，還有一盒盒的彈藥。
「這個嘛，要是我們在這裡試射，警方一定會趕來，而且會替那幾個受傷的傢伙叫救護車，然後收集足夠的重要物證，強力介入塞爾維亞人廠房發生的這些事，最後這事很可能會被認定為公共服務。」
她說：「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