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測試樣本是隨機篩選的，純粹是運氣，完全由機械決定，和平均無故障時間有關。」

「你們傷害了他們，但並沒有致他們於死，就像切掉章魚的一隻手臂。倒也不是說我們不知感恩，七條腿打鬥起來比八條腿更方便，只要不是太激烈的。」

「就你一個搭便車？」

「我們見過。」班尼特說，對她，不是對我。「在巴黎，一股強風救了他的小命。」

「我記得。」我說。

「平常我們相當優秀的。」

「不過你們算是有些進展。」

「記得吧，所有最後到達馬里蘭州的東西都得先經過格洛斯特郡，反過來也一樣。」

「你會不會幫我們？」

「既然這樣，也許小喬伊不是關鍵人物。」

奈斯說：「不可以。」

「他們有沒有Ｂ計畫？」

「中情局的傳輸網是牢不可破的。」

「歸英國人統治，而威爾斯人是英國人，就像蘇格蘭人一樣，甚至也和英格蘭人一樣。」

「別扯那麼遠，算是幫我的忙。」

「好吧，我們今天就會發出，歐戴一收到就會傳給你。」

我說：「我還是想要這份清單。」

沒人回電給我。

「你們有沒有關閉倫敦市中心的計畫？」

「個人興趣。」

「我相信你們不該這麼做。」

「那為什麼不施行呢？」

「在紀錄中我們不會在場。」

開車的是奈斯，但她並非一個人。在她背後的後車座有個人形，在暗影中若隱若現，有點傾斜，似乎正越過她肩頭觀望。當車子越來越近，我認出了那人。約在四十、四十五歲之間，皮膚曬得有點黑，小平頭，呆钝的正方臉，身穿毛衣和帆布短外套。無疑搭配了藍色牛仔褲，棕色麂皮短靴，也許是英國陸軍的沙漠靴。

「他們有很多藏身地點，也有不少房子出租，因此許多房客會樂得到外地去度假一週。而且欠他們錢的人不少，這些人也會樂得少還一點，只要每天提供一個陌生人三餐，夜裡給他們一張床，並且守口如瓶就好了。」

「不，我們只是從旁協助，」他說：「我們廣泛蒐集資訊，然後把它傳遞下去，偶爾我們也得測試一下通訊的清晰度，純粹是在技術層次上。」

「瞧我們這位秘密情報員說的，剛剛才在小巷子裡執行任務，她這輩子初試身手的頭兩樁殺人案。」

「是嗎？」

「你是說你沒辦法？」

我沒回答。奈斯把兩盒彈藥交給我，我把它們放進環保購物袋，我們下了車，走進飯店大廳ｗｗw.ｈetuｂｏｏk•ｃom•ｃｏｍ。

「你破解了他們的密碼？」

「傳統上我們不會去碰這一塊。」

「你為什麼劫走我的車？害我擔心了一下子。」

我沿著房地產公司的櫥窗滑動，往後退到一個門口，讓自己的暴露角度減到九十，就好像我前方只有一座棒球壘區。街上的車流是單向的，從我的右邊到左邊。車流相當穩定，小型掀背汽車，黑色計程車，偶爾有一輛大型轎車，還有貨車。沒有駕駛人左顧右盼，沒有後座乘客探出頭來找人，沒人在找我。我踏出一步，查看了下街角，沒人在那裡等著。

「我相信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純粹只是從旁觀察，那些人當中也有英國國民，而就像奈斯小姐說的，有些事還是得照規矩來。」

我說：「你怎麼知道我們拿了錢？」

「那是中情局自己的想法。」

「顯然是。」

「可是你認為對他們來說，避人耳目比較保險？」

「那兩幫人都在找你，也許這意謂著更多機會。在我看來，多幾個幫派分子被送進急診室也不算壞事。」

班尼特說：「我同意，你們不能這麼做。你們必須經常向歐戴回報，這是他和史嘉蘭傑洛的協議。要是你們貿然斷了音訊，這協議便失效，你們也會成為無主遊魂，這麼一來你們最好在一小時內離開英國，否則你們將會像普通亡命之徒那樣遭到追殺。」

「還是很像政客的說法。」

「而當時你剛好在測試通訊清晰度。」

或者，最壞的情況，她的手機落入其他人手中，那人看著螢幕，發現我的名字，充滿計謀的眼睛一亮。也許他們會過來，當場試圖誘我上鉤，買一送一的特別優惠，一個臨時起意的計謀。類似陷阱的東西，把奈斯當誘餌，進行突襲之類的行動。

「要不要搜身？」

「我們的薪水支票是那些政客簽發的。」

「目前我有一個移動任務，據我理解應該是要我留意其他分散在倫敦各處的三十六個臥底情報人員，並且緊跟著一馬當先的那個。」

「你們有沒有竊聽唐寧街和白宮橢圓形辦公室之間的熱線？」

「跟我們？」

「你想怎樣？」我第三次問。

「我們統治全世界靠的可不是做好人。」

我關掉手機，因為在我前方，斯柯達車正繞過街角。

「不多。」

「我們並沒有領先。」

「地點很難取得，尤其現在更難，因為我們必須把卡雷爾．里柏的情況一併考慮進去，還有塞爾維和_圖_書亞人的。因為，要是塞爾維亞人真的和小子幫合作，那麼依照常理，他們可能會把科特藏在一個地點，卡森藏在另一個，彼此相隔非常遙遠，這樣比較安全。而且依照常理，他們也會使用十分偏僻的地址，而倫敦周邊的地勢非常平坦，頂多有點起伏，不是那種容易發現一些疑似藏有全世界四個頂尖狙擊手當中的一、兩個的偏遠農舍的地區。」

「怎樣算是興趣缺缺？」

我說：「你有我們的手機號碼？」

「我們會告訴你們小喬伊住的地方，他是這整件事的核心，你們可以觀察在那裡進進出出的人，看看能有什麼發現。」

他說：「我想搭個一、兩天便車。」

「幸好。」

「拜託什麼？」

「也不盡然，有很多可能。」

我上了車。我打開副駕駛座車門，一屁股坐下，收起雙腿，帶上車門，在腿上抓著環保袋。奈斯踩油門，轉動方向盤，重新上路。她說：「這位是班尼特先生。」

凡事作最好的期待，作最壞的打算。也許她正在開車，不方便接電話。也許她被什麼嚇得逃離路邊，這會兒正在附近兜圈子。某種天真無邪的理由，讓她離開、再離開、又離開了無數次，只等著我在便利商店購物完畢。最後她總會看見我站在人行道上，繞過來接我上車的。我望著前方的街角。

「還沒想透。」

「別擔心，」他說：「非關人命的案子我們不會竊聽。」

「我們互相幫忙，事情本來就該這樣，不是嗎？」

「目前並沒有。」

「很遺憾，其他人也沒有，但至少你們玩得挺樂的。」

「你一定是全世界都竊聽了。」

我看著我的手機螢幕。

「傻問題。」我說。

最壞狀況的對策。清單中剩下唯一的號碼是歐戴的。我們的手機裝有ＧＰＳ，因此他們會密切注意我們的每一步行動。事實上他可以引導我找到她，一步步地，至少在他們丟了她的手機之前，應該沒問題。於是我撥了電話，又聽見沙沙的靜音。

「例如？」

我深吸了口氣，左右探看，沒發現有交通警察。如果有，那就說得過去了，因為要是奈斯發現交通警察，一定會馬上開車離開。監視系統裡的數位資料只要按一下電鈕就被清除掉，可是在同一時間，一個人腦裡關於奈斯的臉和斯柯達牌照的記憶可就沒那麼容易消除了。再偉大的設計也不會比人腦厲害。可是街區裡確hｅｔｕｂｏoｋ•ｃoｍ.ｃｏｍ實沒有警察，沒有穿制服的人拿著筆記沿著街道閒晃。

「但你們是菁英小組，對吧？智力一等一？比米德堡那些土包子強得太多？」

「世界歸你們威爾斯人統治？」

「那些我們正在仔細搜索，不過，要是他們藏在其他我們發現不到的有利位置？」

「奈斯小姐傳給歐戴的報告提到了。」

斯柯達急轉向路邊，猛地煞車停在我面前。奈斯和班尼特抬頭看我，在擋風玻璃框底下伸長脖子，微微睜大眼睛，似乎帶著哀求意味。奈斯比班尼特更明顯，像是在說，拜託合作一下。

「這下變成我們幫你了？」

沒人接聽。

他點頭。「就像你們的NSA（美國國家安全局），我們的監聽總站，可是不好意思，比NSA厲害多了。你們需要我們，所以你們願意容忍我們。」

他說：「咱們去替你們找家新旅館吧，你們應該休息一下。等我們準備好出發到小喬伊那裡去的時候，我會傳簡訊給你。」

班尼特和奈斯調換座位，開車載我們往南到海德公園的北界，貝斯沃特路，接著往東到了大理石拱門，然後再度往南沿著公園路進入富裕得足以成為中立地區的梅菲爾。這裡沒有幫派，至少沒有我所知道的任何形式的幫派。車子經過格羅夫納飯店和多切斯特飯店，最後停在希爾頓飯店前面。班尼特說：「他們不會到這兒來找你們。以你們身上那一大筆錢，他們會以為你們住在更豪華的地方，更有名氣的酒店，像是布朗、克拉里奇，或者麗池、薩伏依這類飯店。」

「目標是盡快讓這事圓滿落幕。」

他沒回答。

班尼特點頭。「我們看過這則通話。」

「GCHQ（英國政府通訊總部）。」我說。

他笑笑，說：「拜託。」

「你想要更多。」

「你們究竟能提供我們什麼協助？」

「在技術上又是另一回事了。要知道，你們到哪裡我們都緊盯著，ＧＰＳ這東西實在厲害，不然我如何能找到你們，就像現在，你們的車停在距離犯案現場那麼遠的地方，一輛和贓車差不多的車子，而且通告也才剛發布？」

我掛斷。

「到底是誰在資助這檔子事？你想出來沒？」

「顯然這次失常了，現在你們想把責任全部丟給我們，你要我們和歐戴保持聯繫，讓你能夠在我們出生入死的時候在旁邊竊聽。」

「在我們方面是吧？我們會紀錄下來，但不會實際採取行動。」

「別那麼謙虛。」

「為什麼？」

「到目前為止我們觀察到的所有活動不和_圖_書太兜得起來。」

班尼特，姓氏很難發音的那個威爾斯。最後見他是在巴黎，之後便消失無蹤。隸屬軍情六處，或者軍情五處，或者類似單位，或者完全不同的單位。目前情況還不定，他曾經用他那歌唱般的嗓音這麼說過。

「你們在竊聽。」

「所以我們算不算是公共服務？對塞爾維亞人做的那些？」

「很難讓人信服，」班尼特說：「你要如何解釋苦艾灌木區的事？你做掉一個，她做掉三個？我想不是。你們應該把屍體移動一下，作案特徵太明顯了。我認為玻璃扎眼是奈斯小姐一個人幹的，不過昨天的鎖喉功是你的成績，所以我不能不被這種精采好戲給吸引。用你們的說法，緣分吧。」

「你們需要我幫什麼忙？」

奈斯放慢車速，想在路邊找個空位，結果半進半出地壓在一個巴士站的格線上，基本上是違法的，毫無疑問，可是班尼特不怎麼在乎的樣子。我又問他：「你想怎樣？」

我說：「你可以把那兩條人命算我頭上。」

我說：「我們的手機都有加密。」

我說：「你終於承認你也在場了？」

「非正式承認。」

「這恐怕是難免的。」

奈斯說：「什麼意思？」

「我們估計，能夠遠眺瓦勒斯莊園的有利位置不下數百個。」

「你裝了竊聽器？」

「連史嘉蘭傑洛的事你都知道？」

「我會搜，」奈斯轉過頭來說：「必要的話，得照規矩來才行。」

「我們需要一份地點清單。」

「還沒有。」

「我們應該把手機丟了。」

我把手放在口袋裡的葛拉克手槍上，我的後腦袋告訴前腦袋，彈匣裡的十七發，加槍膛裡的一發，減掉在塞爾維亞人車庫裡發射的兩發，等於還剩十六發。然後它要我退到一家房地產經紀公司的櫥窗前，讓自己的可受攻擊角度從三六〇減少到一八〇，但基本上它在向我呐喊：多明妮可．柯爾。

「不過你認為應該是藏在偏遠農舍？彼此距離遙遠的？」

「塞爾維亞人不是人，我們興趣缺缺，但他們興趣可大呢，這是問題所在。這也是對你不利的地方，目前有兩幫人在追殺你。」

「書面紀錄？」

「他們的密碼是我們賣給他們的，當然，是用間接的方式，我相信那必定是相當巧妙的圈套。」

「在那場政客大會串之前，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查理．懷特太老又太大咖，不適合到處奔走，而湯米．米勒和比利．湯普森和*圖*書也只比他年輕十歲，況且如今他們也跟官僚差不多了。最近的幫派也就是這麼回事，節稅策略、合法投資之類的。小喬伊．葛林是唯一還能做事的，這點你可以相信我，如果他們要輪流進出站崗，或者送食物、女人，一定都是經由小喬伊的車道進行的。」

「當然有。」

「你想怎樣？」

「乍看之下確實好得多，但你終究還是得權衡利弊得失，不是嗎？他們必然會假定我們計畫關閉通往市中心的通道，就像九一一事件的後續措施，相信所有大都會都是如此。他們絕不會希望在路障外面被逮到，尤其他們還得靠外圍警戒線傳送笨重的步槍給他們。因此總的來說，我認為他們會盡速往市中心移動，說不定此刻已經在這裡了。」

沒看見她過來。

「政客的說法。」

「你知道這做什麼？」

他說：「不會在哪？」

而且也沒有成群的路人嘴巴大張，盯著空蕩蕩的柏油道路瞧，就像街上發生騷動之後常見的那樣。而奈斯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屈服的，不管是對羅姆佛小子幫，對塞爾維亞人，或者對任何人都一樣。況且她有上鎖的車門保護，口袋裡還有一把裝有彈藥的葛拉克手槍。和我一樣，還剩十六發子彈。街道談不上寂靜，但有的也只是尋常都會活動的嗡嗡聲響，沒有發生過重大意外事件的跡象，這點似乎可以確定。

「停車，」他說：「隨便哪裡都好，萬一有人來了我們再開走。」

我拿出史嘉蘭傑洛給我的手機，在清單裡找到奈斯的號碼，然後撥打給她。一陣長長的停頓，只有安靜的沙沙聲，也許在等加密協議認證，接著我聽見一個和弦鈴聲，出現在倫敦市中心的悠緩、柔軟的美式曲調，接著又一個，又一個，總共六段。

「兩條街外有個交通稽查員，現在他們都開照片罰單，你還是別惹這類麻煩比較好。」

我離開門口，和車流逆向而行，兩側的人行道上都有人，分別朝兩個方向匆匆前進，穿著平價套裝和薄雨衣，像一般英國人那樣帶著捲起的小傘，以防萬一，還有公事包、購物袋和背包。所有人都只顧著倉卒趕路，沒有多餘的動作，沒有黑色廂型車停在路邊怠速空轉，沒有壯漢在那裡東張西望，也沒有警車。

「只是你還沒發現。」

我說：「任何地方。」

「差不多。」

「想想你們的人為何容忍我們，例如，為什麼是我們而不是德國人？我們能給你們什麼好處？」

「因為我們仍然抱持樂觀。」

「我們沒得到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