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她的手臂扭曲得厲害,手肘窩都外翻了,樣子非常悽慘,綠綠黃黃的一堆瘀痕,和傷疤,還有凝結的血塊。
她站了起來,動作遲緩、昏沉,有點搖晃。
我說:「妳叫什麼名字?」
我說:「把妳胳膊上的針筒抽掉。」
我沒查看科特的狀況。他趴倒在地上,腦漿綻露,這已說明了一切。我直接搜索他的口袋,找到一支和我的一模一樣的手機。接著我替那女人的腳踝、手腕鬆綁,拉掉她嘴裡的布塊,轉身去找看有沒有睡袍、床單或毛巾可以讓她遮蓋身體,於是她趁隙把我推開,抓起注射筒扎入自己的臂膀。
她說:「我沒衣服。」
我m.hetubook.com•com後退一大步,始終保持三點一直線,然後把我的白朗寧塞回後褲袋,兩腿張開站著。接著我雙手舉起葛拉克,放鬆、自然的姿勢,以前做過不下千百次的,然後我透過門縫開槍,對準科特本人,而不是鏡子裡的他。但我還是打中了,正中他的額頭中心。十五呎射程,八十分之一秒。我看見他的額心瞬間出現一個乾淨俐落的黑色射入點,同一時間他的後頭骨爆裂,那景象可一點稱不上乾淨。這一槍的衝擊力透過我的兩條手臂傳到了耳朵,而科特只是坐在那兒,雕像似的動也不動,不知過和圖書了多久,最後終於往側邊一倒,滾落床下。
她說:「我想離開這裡。」
我說:「妳的衣服放哪裡?」
他旁邊床上有個裸女,我不認得的。白皮膚,黃頭髮,年齡從十八到四十都有可能。她兩手被扭轉到背後,綁住手腕,兩隻腳踝也被捆著,嘴裡塞了布。
我讓眼睛和門縫保持一點距離,就像狙擊手讓眼睛和瞄準鏡保持距離,因為我不希望科特下意識感覺有一絲暗影閃過,或者透過窄縫聽見細微的呼吸聲。他坐在床尾,側臉對著房門。他一下子老了十六歲,眼睛和嘴巴四周多了許多皺紋,看起來飽受折磨,也識相多了。他身穿棕色和圖書長褲和棕色襯衫,便宜貨,我也會買的那種。他兩手鬆垂在大腿上,拿了把槍,白朗寧大威力手槍,本地人愛用的。
科特拿起一支針筒來給她看,然後移向她的手肘。她轉過脖子,睜大眼睛看著。科特讓注射針碰觸她的皮膚,她巴巴望著,巴巴盼著。
女人肩膀一垂,吐出我之前聽過的頹喪嘆息,充滿苦惱,失望和痛楚。她渴望得到什麼,但就是得不到。
她說完一個踉蹌,我把葛拉克放回口袋,扶著她的手肘來穩住她。我說:「妳可以走路嗎?」
也許她真的想。
她吸了口氣,我從她的嘴型看出她想說可和_圖_書以,但接著她眼睛往上一翻,暈了過去,同時又吐出一聲狂喜般的呢喃。我在她倒下的當兒及時將她接住,用雙手將她抱起。我想我可以抱她下樓,找個地方讓她躺著,等班尼特來,奈斯和我離開後他便可以叫救護車了。這女人還可以撐一陣子,暫時不需要緊急處理,以後也不需要,除非她又開始委靡不振。
科特把注射針移開。
她等著。
我穩穩抱著她,為了她也為了自己,然後帶她離開那間古怪的臥房小前室,轉入走廊,在這裡我和查理.懷特碰個正著。他手裡拿著把槍——又是一把白朗寧大威力手槍,槍口指著我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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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國口音,東歐,也許是拉脫維亞或愛沙尼亞。她的口音讓某些音節變短了,乍聽下我以為她說的是,我想待在這裡。
她閉上眼睛,壓下活塞,一點一點慢慢注入。
她照做了,然後把它往地板一丟。
她說:「給我錢才告訴你。」
接著她發出前所未有的聲音,一種滿足的咕噥,慵懶的咯咯傻笑。無比快活地打著哈欠。
我大步走向臥房,在衣櫥裡找到一條單人床墊大小的毛巾,也許在喬伊的世界裡只是一條擦手巾。我回到女人旁邊,拿它披在她肩頭。她會意過來,將它緊緊裹住身上的重點部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