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數學往往是這麼說的。」
有三個。
「妳能不能讓我進二一五號房?」
「可能,除非他們找來一大夥人。」
李奇說:「我想過去和她打個招呼。」
李奇點頭。「但夠徹底嗎?問題在這裡。因為有一件事我們可以確定,基佛在這房間待過,後來離開了。他的離開有三種可能的狀況:第一種,他出發去進行某種原本單純但後來變質了的任務。第二種,他又踢又吼地被不明人士拖出了這裡。或者第三種,他坐在這床上,在腦子裡整理事情,突然一下子想通了,就像我們常有的『噢,糟了!』的時刻,然後他起身,毫不遲疑趕往雜貨店去打付費電話報警,只是他沒去成。」
她腰上必定掛著一把通用鑰匙,不然就放口袋,或者鏈在推車把手上。
桌子後方有一道門。大概是私人空間吧,李奇心想。肯定有一張沙發床,或許也有小廚房,當然起碼還有半套衛浴,也許這傢伙就在那裡頭,有些事確實不能等。
也在工作,兩者同時進行。是一個白種女人——瘦得像根鐵條,不年輕了——正拖著一大袋毛巾走出浴室,一邊抽抽搭搭地痛哭,淚水滾落臉頰。
房務員在哭泣。
「是公司幫我們預約的,我們是工作夥伴,常得要進進出出的,因為是團隊合作。」
他再次聆聽,沒有動靜。
「不,是真的。真不好意思,不過剛退房那位先生給了我一筆小費。」
或者如果有壓縮空氣加熱或冷卻系統,那麼就會有格柵,可以輕易拆除。拉門是藏紙張的好地方,還有天花板和補強用的活動牆板;衣櫃折疊門的内https://www•hetubook.com.com側有一面是永遠不見光的等等。
他打開一只抽屜,這人保管鑰匙的地方。他把一一三號房鑰匙放進去,把二一五鑰匙拿出來。
「而且先留了字條。」
李奇說:「我希望他正和一個十九歲女孩在拉斯維加斯玩樂。可是在我們收到明信片之前,我們得假設他不是,因此有必要保持警覺。」
女人停住,鬆開袋子,直起腰桿。她呼呼噗噗喘著,吸了口氣,呆呆看著李奇,然後回頭,呆呆看著鏡子,又毫無反應地回過頭來,彷彿她的儀容已經糟到顧不了了。
「那樣的話我們只好報警了,就像基佛早該做的。」
「害我好難過,我給的小費從沒超過五塊錢。」
李奇在門外說:「太太,妳還好吧?」
「這是一連串相關事件,」李奇說:「一定是的,對吧?有兩次噢,糟了的情況,一次小的,幾天前,就在他打電話向妳求援之前;接著是這次大的,之後他便出去打電話報警了。」
「大約兩百呎,經過餐館,可能發生的狀況不少。」
一個是他丟的紙團,可以從它的潮濕程度看出來。一個是時間較久的相同紙團,已經乾透了,上一塊肥皂的包裝紙。
總之,視線所及之處沒有。
「不少錢,在遊艇上玩一星期給的小費差不多就這數字。」
她用拇指翻開信封蓋,抽出一張五十元紙鈔。美國第十八任總統尤利西斯.S.格蘭特就在鈔票正面。
「好吧。」
她說:「你是在問我,還是你要告訴我?」
「我可以去問一下管理員。」
她說:「m•hetubook•com.com沒收過這麼多。」
「不知道。」
「五十元,」她說:「我以前最多只收過兩塊錢。」
沒有。
他繞過桌子走到私人空間那一側。
「沒有,」她說:「我從沒聽過這類事情。」
女人猶豫了一下,然後說:「你是住一一三號房的先生?前一晚住一〇六的那位?」
「沒去成?你在說什麼?」
「相當有可能。」
李奇轉身,關上房門。在他漫長、乏味的職業生涯中搜索過不下一百個汽車旅館房間,可說是箇中高手,曾經從千奇百怪的角落找出千奇百怪的物品。
女人愣了一下。
「太棒了。」李奇說。
「抱歉,我只能替登記住房的客人開門。」
可是獨眼人不在辦公室。顯然臨時有事離開了,因為辦公桌看來像是工作剛被突然打斷,檔案夾和帳本攤開,筆掉在筆記簿上,還有一杯看來仍然溫熱的外帶咖啡。
「他當過警察和探員,從這裡走到雜貨店能有多遠?會出什麼事呢?」
張走進房內,李奇跟著進入。房内到處是基佛的影子。門鈕上的襯衫,浴室裡還很整潔的旅行盥洗組,衣櫥内的亞麻外套,一只靠在牆邊、打開來並且放滿衣服的旅行箱。所有物品被房務員排列得整齊有序,房内乾乾淨淨。
他在二一一號房左轉,在二〇六號房再度左轉,然後在推車旁停下,往二〇三號房內探看。
第三個是一張縐巴巴的紙,像口袋裡的廢紙。
張說:「警探,和圖書擁有夜校法律學位。」
他說:「加入調查局前,基佛是做什麼的?」
「我真替妳高興。」李奇說。
早餐後,他們發現房務員的確已開始工作,但不在基佛房間附近。她正在U形廂房的另一側埋頭幹活,好讓二〇三號房在穿套裝的男人離開後恢復整潔。一只滿載用具的清潔推車停在走道裡,房門敞開。可以看見她在房內,忙著拆卸床褥。
「是的。」
她的衣服下襬有個裝雜物的大口袋。她用雙手小心翼翼取出一只信封。比一般信封小,時髦的邀請回函。上面的謝謝是用鋼筆手寫的。
「這三種離開的假設都沒顯示我們可以指望在這房間裡找到任何東西,別人沒找到的東西。」
「可是這張字條藏得太隱密了,一直沒人找到,但又不會隱密得讓我們找不到,意思是如果真有這麼一張字條,如果第三種假設是真的,如果實際上不是另一回事的話。」
「她開心得不得了。」
「穿套裝那個人給了房務員五十元小費。」
「應該的,幾乎等於一週工資了。」
李奇專注聽著,靜悄悄。
「妳沒聽過故事什麼的?」
「怎麼,以前沒收過?」
他們到處搜尋,沒有任何發現。
搜索房間時,李奇習慣從房間本身,而不是家具開始著手。藏東西和找東西的人常會忽略房間的實體結構,其實那當中有太多可能了,更別說藏一張紙條。你可以把窗下的暖氣空調機打開來,而十次有九次都會發現裡頭有一只用來裝文件的塑膠袋,多半是產品使用手冊或保證卡,任何有心人在其中藏匿個幾十張紙頁絕不是問題。
「那人是有錢人,你https://m•hetubook.com•com自己說的。」
他吐了口氣。
「這對我幫助太大了,你不會了解的。」
「不必麻煩了,」李奇說:「我自己去問他。」
「母親,」李奇說:「安息,不管是真的安息或者象徵性的意思。」
她笑了。
可是那個人不在裡頭。
「行得通嗎?」
沒有公事包,沒有電腦包,沒有厚厚的筆記本,沒有手寫紙張。
垃圾桶是圓的,類似一個短圓柱形,可是它縮在左手邊的角落,因此後面有個小空隙。容易被忽略的那類地方,尤其是房務員,為了兩元小費划不來。這也是最終會變成投擲失準的廢紙堆積的那類地方。
李奇沒說話,走到基佛房門口。他把鑰匙插入鎖孔,打開房門,退後一步說:「妳先請。」
接著才開始察看家具。以這房間來說,是一張床、兩張床頭桌、一張軟墊椅、一張書桌和搭配它的餐椅,和一只小抽屜櫃。
「謝謝,奇蹟畢竟還是會發生的。」
「我的意思是說他失蹤了。告訴我地點和原因,我就可以否決掉另外兩種假設。」
他關上抽屜。他退回桌子外側。
之後張說:「還是很值得。老實說我有點慶幸我們什麼都沒找到,讓事情多了點轉圜空間。我希望他平安無事。」
他說:「看基佛付費到什麼時候,也許一整個星期。我要接收他的房間,管理員沒得抱怨,他已經收錢了,而基佛又不可能出面表示意見。」
她說:「我好開心。」
張沒答腔。李奇感覺兩手很髒,因為剛才移動家具,觸摸了許多不常清理的平面。他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洗手。肥皂是新的,還包在薄包裝紙裡,淡藍色,周hetubook.com.com邊打摺然後用金色商標紙黏合。在李奇見過的旅館裡不算是最糟的。他拆開包裝紙,拿出肥皂。垃圾桶放在盥洗台底下,而盥洗台很深,需要一點低手上拋球的技巧,以便從窄縫丟進去。而且是在左手邊。他照著做了,然後清洗雙手,新肥皂起初很硬,接著變軟了點。他用乾淨毛巾把手擦乾,接著受了良心的驅使,彎下腰去察看那團包裝紙有沒有命中目標。
「不對,我認為第三種有。只是可能。想像一下那種狀況,噢,糟了,你驚呆了,而就從這一刻起,你處在極大的危險當中,危險大到了你必須立刻打電話,可是這麼一來你勢必得公開露臉。這跟躲在上鎖的房間裡打手機是不一樣的,必須走上街去,是有風險的。於是,也許你想到留下個記號什麼的,你順手寫了張紙條,把它藏起來,然後離開去打電話。」
「關於什麼?」
「妳知道這裡為什麼叫母之安息鎮嗎?」
「可是沒去成。」
「我在問妳。」
他瞄著那些帳本,還有檔案夾,還有筆記簿。都是些旅館的例行雜記,帳目、預約紀錄代辦事項、手續費。
「這表示他也搜索過汽車旅館房間,表示他不會把東西藏在顯眼的地方,他懂得訣竅。當然這房間也沒多少地方可藏東西,它的結構不是頂複雜。」
獨眼人還沒回來。也許他消化不良。李奇轉身走出辦公室,通過U形廂房,上了通往張房間的樓梯。他把鑰匙拿給她看。「我們可以持有多久?」她問。
張說:「我們這是在欺騙自己,那個管理員恐怕已經進來過五、六次了,或者要其他人進來。我們必須假設這房間早就被搜索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