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他在走廊靠近大門的地方和張會合。她搖頭說:「感覺像是出門去買披薩,連後門都沒鎖。」
張在車道上停車,兩人一起下了車,走向門口。門上有電鈴按鈕和銅質敲門環,他們兩種都試了試,可是都沒有回應。門鎖上了,把手無法轉動,從幾扇窗口探看,屋內一片漆黑。
「我依然不知道是誰。」
「枉費我們大老遠跑來。」
沒有拍紙簿,沒有筆記本,沒有便箋,沒有便條本,沒有活頁紙。
李奇靜靜站著。
他說:「這傢伙幹過警察、聯邦探員,一天到晚講電話,等對方轉接,等待,對談。這樣的人手邊不需要準備紙筆?用來記東西、隨手塗鴉殺時間什麼的?這絕對是牢不可破的習慣。」
沒有紙張。
床頭桌擺著一小疊雜誌,上面用一本精裝書壓著。經過時,李奇低頭瞄了一下那是什麼書。純粹基於好奇。
「我的意思是,這太可笑了。」他說著衝向層架底下的置物櫃,把它們逐一打開來。第一只放的是印表機的備用碳粉匣,第二只放著傳真機的備用碳粉匣。
第三,那本精裝書同樣只看了一部分,因為它也夾了書籤。
他帶頭回到最小的那間臥房,這裡頭陳設著成套的設備,上面是一整排層架,底下是一整排置物櫃,還有幾只抽屜櫃,和一張書桌,全都是金色楓木鑲板家具,還有一台電腦、一具電話、一台傳真機和一台印表機。展開新事業的投資,李奇心想。我們在各處都設有辦公室。北歐風格的外觀令人心情平靜,整個房間十分整潔,一點都不雜亂。和-圖-書
綠色小福特車儀表板上有GPS,因此很輕易便找到基佛的房子,就在奧克拉荷馬市北郊一個荒涼的新開發區。那是一棟位在死巷裡的平房,前院有棵由於缺水而狀況欠佳的小樹。那片土地右側有一條車道,在一座單一車位的車庫前面。房子的屋頂是褐色瀝青磚,壁板是乙烯基板。算不上建築精品,但在傍晚的陽光下別有幾分恬適的味道,看來像個家。李奇可以想像一個大塊頭走進大門,踢掉鞋子,一屁股往舊扶手椅坐下,也許打開電視看球賽。
「母之安息鎮,」李奇說:「那是他最後現身的地方。」
「是啊,」張說:「我們繞到後面去看看。天氣這麼暖和,說不定他會開扇窗子,起碼打開一點。」
兩張書籤都是很舊的便條紙片,縱向對折一次。它們也是李奇在這房子裡看見的第一批寫了字的紙張。
第二,雜誌只看了一部分,因為裡頭的書籤露出了四分之一吋。
他感覺張在他背後往左邊移動,於是他往右移,進入一條有著和圖書四道房門的走廊,這些房間包括一間主臥房、一間客用盥洗室、一間備有床鋪的客房和一間附有辦公室的客房,全都空蕩蕩的,沒有半點凌亂,沒有暴力跡象。
就在它們旁邊堆著備用線圈活頁記事本,仍然五本一疊包在收縮膜裡,而它們後面是備用便條本,邊長三吋半、乾淨全新的便條磚。
「誰?」
「你的意思是?」
「好吧,」李奇說:「我們得把一扇窗子打破。」
「我想不出別的可能。」
主臥房隱約有股酸味,裡頭擺了張床和一只床頭桌,還有一只抽屜櫃,和附有一只套裝外套衣架的木質衣帽架,還有幾只用來存放手錶、錢幣和皮夾的托盤。就像時髦飯店的房間擺設。浴室聞起來很潮濕,毛巾一團亂。
他們逐一搜索基佛的所有房間,以免有所遺漏。門廳沒發現重要的東西。廚房感覺很空,沒怎麼使用。有一些不搭調的餐具,和雜七雜八的食品罐頭。大概是一時興起買的,但從來沒吃過。沒藏有任何東西,除非它被封存在牆裡,而且巧妙地用一層仿似二十年乳膠漆的塗料掩蓋住,並且做出油膩、髒汙的效果。
「為什麼?」
「我喜歡門上的,靠近門把的喬治亞式小窗格,那樣的話我們就可以走進去了。」
一片靜悄無聲。
「那就動手吧。」張說。
門打開了。
第三只放著備用拍紙和圖書簿。
關閉狀態。
「要知道是誰,恐怕得先弄清楚他們的手法。基佛成了俘虜,只有這樣這整件事才說得通。他們在他的外套口袋找到幾張字條,也許是從拍紙簿撕下來的,他們還在他的長褲口袋找到皮夾,裡頭有他的駕照,於是他們知道了他的住址,而且推測剩下的拍紙簿就在這裡,也許裡頭寫了更多的東西。他們又在他長褲的其他口袋找到他住處的鑰匙,這表示他們可以大大方方走進來,甚至說不定這些新式警報器附有感應器之類的,只要在控制板前面晃一下就能解除警報。連在鑰匙圈上的遙控鑰匙,感應卡。我想這也算幸運吧,表示他們不需要動粗,逼他說出密碼。」
「這下真的不太妙了。這個人常使用大量紙張,多到必須購買經濟包。我敢說那張書桌原本是堆滿紙張的,我們原本可以用來把這整件事拼湊起來的,可是有人搶先一步趕了來,為了同樣的目的,因此東西全被他們帶走了。」
這裡的地勢平坦,房子低矮,圍籬又高,沒人可以俯瞰他們。
這塊窗玻璃是九個小窗格的左排最底下的一格,對李奇的手肘嫌低了點,但只要他蹲下來撞擊,還是行得通。接下來就是將殘存的玻璃敲掉,然後把整條手臂穿過去,直到肩膀,然後覺起手肘,讓手往回伸向門鈕。他輕輕轉動外面的門鈕,來測試整和-圖-書個門鎖的重量,以便推算需要多大的握力。
「活頁紙、拍紙簿、筆記本、便條紙,任何他可能用來隨手記下東西的紙片。全部收集起來,等我們離開這兒再慢慢研究。」
街上十分安靜。只有七棟房子,兩側各三棟,加上巷子盡頭的一棟。沒有車子進出,沒有行人,沒有窺探,沒有好奇,談不上是守望相助型的社區。有種過客的氣氛,但是很悠緩,就好像那七棟房子裡住的全是些離婚男人,在這兒住個一、兩年,準備重拾人生。
「而且不是那種會把備用鑰匙藏在花盆底下的人。」
沒有嗶嗶聲。
「哪一扇?」
「我們不清楚該找什麼東西。」
李奇說:「大概在二十分鐘到無限久之間。」
「而且我敢說他一定裝了防盜警報器。」
沒有動靜。
它啪地甩開來,露出門廳的歡迎腳踏墊。門的側柱上有警報器開關,白色的小按鈕,連著被油漆蓋過的電線。李奇豎耳聆聽是否有警報聲。通常會嗶嗶響個三十秒,讓屋主有時間趕到控制板來解除警報。
首先,那煙雜誌最上面的一本是《洛杉磯時報》的週日特刊。
李奇一手伸進口袋,握住史密斯威森手槍。自動擊發,沒有手動保險,隨時可以開火,瞄準然後射擊。他通過門廳到了廚房,裡頭是空的,一切井然有序,沒有暴力跡象。他繼續走向門廊,大門就在前方。太hetubook.com.com陽又偏斜了幾分,屋內灑滿金光。
警報器控制板在牆上,是最近安裝的,上頭顯示著鐘點和一顆靜止的綠燈。
起居室和小餐室也一樣,搜索起來很容易。倒不是說這傢伙的日子過得多克難,但是他顯然一開始就沒有太多家當,而且之後也沒添購多少東西。放了兩張床的臥房看來像是為他的孩子們準備的。探視權,也許是每逢隔週的週末,依照離婚律師的協定,可是李奇感覺這房間似乎從來沒人住過。
「和許多人一樣,」張說:「離婚了。」
「這麼說我們至少有十分鐘,對吧?殺進殺出,乾淨俐落。我是說,其實這也不算真的犯罪,他跟我是同事,他不會提告的,尤其在目前的特殊狀況下。」
基佛的後院圍著一道和成人等高、由於風吹日曬而褪色的木板籬笆,裡頭有一片維護得不錯的草坪,還有擺著籐椅的露台。房子的後牆也是同樣的黃色壁板,有四面窗戶和一道後門。窗戶都關著,門的底部是實木,上方有九個小窗格,類似農舍的大門。裡頭是通往廚房的狹小門廳。
「他有家人嗎?」李奇問。
張說:「不太對勁。」
李奇說:「咱們辦正事去吧。」
張說:「這太惡劣了。」
他看見三樣東西。
張說:「我在推測這類社區,警察趕到現場的平均時間。我是說,如果他裝了防盜鈴的話。」
「對不起。」李奇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