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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回應。

李奇說：「對他來說那大概不是什麼手機吧，和一般認定的不同，那是給魏斯伍德打電話的一個替代號碼，如此罷了。而它也發揮了功能，沒能成功也不是它的錯。所以，如同妳的推測，他放棄了，決定把手機丟進抽屜之類的地方，只不過他丟的是桌子。」

張切掉電話。

「我覺得我們最好很快察看一下然後走人。」

麥肯的住家門號是32，李奇猜測大概是位於三樓的第二間公寓，如果依慣例從大門左邊依順時針編號，二號應該是靠後面的房間。換句話說，是沒有窗景、沒有電梯的頂樓公寓。住在一棟坐落於次等街道上的不起眼房子裡，地點對這傢伙來說十分不好。

總共有五張桌子，每張大約都有門板大小，六呎長，三呎寬，全都是木製，漆成黑色，幾乎佔據了整間公寓的空間。桌子在房間中央排列成特定形狀，第一張橫放，第二張側著和它銜接，排成Ｔ形，第三htｔps://www•ｈｅｔuｂｏok•cｏm.cｏｍ張也是橫放，第四張側放，同樣排成Ｔ形，第五張，也是最後一張橫放，整個陣容看來就像穿過這淒涼空間的僵硬背脊骨，可以說是脊椎加上粗短的肋骨。

樓梯間雕琢的很華麗，鋪了地毯但很陡峭，隨著他們經過每個轉彎處自動燈一盞盞亮起。他們到了樓梯頂端，喘得厲害。樓上相當悶熱。32號公寓是他們看見的第一戶，靠左側的後面角落。

李奇敲門。

桌上擺著一大堆的電腦，七部桌上型，八部筆記型，和一些功用不明的黑盒子，還有外接硬碟、數據機和ＵＳＢ集線器，還有電源供應器和冷卻風扇。但最主要的還是電線，一捆捆、一捲捲糾結纏繞的纜線，有如胡亂拼湊的老鼠窩。至於沒放電線或盒子的地方則擺滿了書，一落落堆得高高地、東倒西歪的書，全都是關於編碼、超文本協定和網域名稱分配之類的技術書籍。張察看走廊，順手把門關上。

李奇說：「再試試打給他。hｔｔps://ｍ•ｈetuboｏk.coｍ.coｍ」

「基佛的房門也沒上鎖。」

門沒鎖。

李奇試著扳動把手。

不過門板在邊框裡喀喀作響的方式不太對勁。

頓了一下，接著門鎖嗚一聲，喀啦打開。

「現在吃披薩嫌早，」李奇說：「只好冒充ＵＰＳ快遞。」

張按了麥肯的對講電鈴，裡頭沒聲音。大概太遠了吧，對講機沒有喀啦的回話聲。什麼都沒有，只有不見一絲騷動、燠熱寂靜的上午街道。

她按了重撥，他聽見咕嚕咕嚕的電話鈴聲在她耳邊響起，接著手機連上訊號，房間裡的一支手機響了起來。聲音響亮而堅決，邊鳴鈴邊嗚嗚震動，乏味的鈴響加上塑膠撞擊木頭的模糊震動。麥肯的手機就在那裡，在桌上，在一團凌亂的電線底下跳動，正面的小螢幕亮著藍光。手機連著傳輸線，線的另一端插在一台電腦上。

他們走了進去，通過停放著自行車和嬰兒車、散置著泰國料理菜單和鎖匠名片的悶熱玄關，進入一間留有家族百年生活痕跡、有著https://ｍ•hｅｔuｂｏoｋ•ｃｏm.coｍ雕花線板和壁紙的樓下門廳。壁紙已經褪色磨損，雕花線板則被粗魯的隔間無情地截斷。幾道優雅的房門上有安裝粗糙的五桿鎖，外加窺孔和鎖得有點歪斜的銅質號碼牌。最左邊是11，它後面，沿著走廊過去一點是12。

她又把門打開一些。

沒有照片，沒有私人物品，沒有休閒讀物，沒有成疊的郵件。

「那他人在哪裡？」

「還在充電中呢。」

「我記得。」

有個人站在那裡。

他連按九個對講電鈕，對第一個回應的人說：「太太，包裹快遞。」

李奇說：「再試著打一下他的手機。」

她切掉通話。

樓下大門很牢固，而且確實上了鎖。

兩分鐘不長，但也夠了，因為能察看的東西不多。廚房很小，只放著一包次級早餐榖片的櫥櫃，和一台只放著一夸脫次級牛奶和兩根能量棒的小型冰箱。浴室的藥櫃裡放著合法鎮痛劑和非處方的感冒藥。房裡有一只放滿破爛衣服的抽屜櫃，大部分是人造布料做成的，全部都是黑色。床沒有什麼www•ｈetubook.coｍ•ｃom異常之處。電腦器材雖然全都亮著待命，但若想執行任何動作都必須先輸入密碼。

沒人接聽。

門一打開就是起居室，差不多也就是公寓的全貌了，雖然陰暗，但只消一眼便看完了。屋內有股熱氣和酸味，和一張靠牆擺設、床褥沒整理的單人床；還有大小像休旅車、只差沒窗戶的小廚房，和一間大小像休旅車、只差沒窗戶的小浴室兩兩並排。整間屋子唯一的光線來自一扇沾滿髒兮兮的油煙、窗簾只拉開一半的凸窗。牆上光禿禿的，很久以前或許是白色，但早已蒙上一層灰色，變成灰燼般的顏色。屋内有一張吧台高、寬度和油桶差不多的餐桌，和一張高腳椅、一張扶手椅，和一只不搭調的腳椅，不過兩者被磨得油亮的程度是一樣的。家具方面就這麼一點變化，其餘的全都是桌子。

李奇說：「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她說：「咱們走吧。」

過了半秒鐘，李奇的後腦袋取而代之，那個形象自動還原，清楚而明白，根本不是潛在的麥肯，連冒牌貨都稱不上，而是那個他見過兩次和圖書——現在第三次了——的熟悉臉孔，第一次在餐館，第二次在城市轎車內，最後一次就在此時此地，一棟無電梯三層樓房的陰暗頂樓走廊裡。

他們的手機有重撥功能，就十三塊的貨色來說還不錯。張按了鍵，兩人臉貼臉等著。

「兩分鐘。」

目擊證詞之所以不可靠，是因為人有先入為主、認知偏差，以及易受暗示的問題。它不可靠，因為人只會看見自己想看見的，李奇也一樣，他也是人。他的大腦前半部浪費了寶貴的第一個瞬間，去研究門口那傢伙的樣子，試圖把它轉化為一個可信的真實版麥肯形象。這不是容易的事，因為麥肯應該是六十歲的枯瘦小老頭，然而門口那個人顯然年輕了二十歲，體格壯了兩倍。可是李奇仍然本能地繼續嘗試，因為，除了麥肯還會有誰？還有誰會出現在麥肯居住的城市、麥肯居住的房子、麥肯家的門口？

「也許是他的習慣吧。」

張開門察看走廊。

她說：「接下來呢？」

鈴聲響了又響。

「多快？」

她說：「他為什麼沒把手機帶著？手機應該放口袋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