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魏斯伍德說：「過了就算了，不過我們得找出密室到底在哪？」
人性。
魏斯伍德說：「我成了戰地記者了？」
他們等著。
他們等著。
這問題立刻得到了回應，一陣超音速的劈啪聲穿越空中，還有嗚嗚的步槍悲鳴，還有北約會員國標準用彈在他們頭頂一碼的地方穿透牆板的粗糙撞擊聲。緊跟著是步槍本身的爆裂聲。聲波的速度比子彈慢，可是這時卻相差無幾。這表示步槍距離很近，一百呎吧，李奇心想。近得不能再近，就算槍法再差，也幾乎是近距離平射的射程了。
「我看見一個了。」李奇說。
「不，」張說：「我們得知道他們是否真的進了密室。」
「不全然是。」
又一發子彈，砰地穿透，光孔在左側，很高。
李奇說：「如果真的是隨機射擊，那麼所有位置的機率都一樣，包括之前打過的地方。」
因此他們當中有一個會走進來，但只有一個，意外的結局只能上演一次。
你們的對手已經登堂入室。
他們匆匆回到棚屋内，又一發子彈穿過牆板，留下一個透光的明亮小孔。接著又一發，八呎外。穿牆戰術。看不見内部，只是隨機掃射。這是精英部隊，李奇心想，這些傢伙能擊中穀倉的側牆。他越過雜亂的廢金屬，走到較遠的角落。從外面看不見，可說和_圖_書相當安全，雖沒有實體的遮蔽物，但是被盲目掃射的機率保護著，牆壁不堪一擊，但統計數字不會騙人。
她沒吭聲。
李奇離開牆面。他說：「我看見兩個了，在同樣的位置，製片棚左後方的屋角，大約一百一十呎距離。兩人輪番上陣，在屋角滾來滾去，一次次拿起槍來，就像一部海軍陸戰隊電影。其中一個是豬農，另一個頭髮很像在電視上播報氣象的傢伙。」
「我跟你一起去。」
他踢掉外牆木板，靠近地板的較低位置。牆上出現一個兩呎高、四呎長的大洞，接著撞開更多木板，變成五呎，大得足夠讓人爬出去。魏斯伍德先，接著張。又一發子彈穿過。接著李奇。三人迅速後退，和棚屋、對手保持一直線。他們背後除了麥田空無一物，右後方是那棟靠近破碎籬笆的建物，躺著死掉槍手的。挖土機就停在他們右邊，大約二十碼距離。右前方是製片棚和主屋，左前方是發電機棚，有不少躲避地點。
「留下就是了。」
「那道牆很大，命中率能有多高？我跑過去的途中心臟突然出狀況的可能性還比較大一點。」
「我們會怎麼做呢？」
像一隻盲眼。
張說：「這計畫不夠好。」
他們聽見槍響，朝著這時已經空下而且相當https://www.hetubook.com.com遠的小棚屋發射。也許會中，如果他們還在那裡，也許不會。無論如何，李奇探身到製片棚門外，朝後方發射了半個彈匣的子彈。不抱希望，沒空耍技巧，但有足夠時間傳遞一個訊息。
「我們會賭一下運氣，等他們換彈匣的空檔。」
這組活門是從店裡買回來，然後黏合在平坦的水泥地上的，沒有地下洞穴，沒有階梯口沒有一點孔隙，堅固完整的一塊。活門左邊，還有活門右邊，活門底下，都是同樣的卵石花紋表面。
「夠好的妳不會喜歡的。」
他們聽見一個聲音，一個人繞過屋角，就像那部描寫海軍陸戰隊的電影。
「不是，我只是想讓你好過點；你在想你的出書版權。」
假門。
他們溜進了製片棚門内。門廳有股怪味，裡頭是擺著馬克杯和瓶裝水的小廚房。
「準備好了？」他說。
「海軍陸戰隊會一路殺進房子裡，從房子另一頭的牆壁衝出來，反坦克武器的用處就在這裡。」
李奇朝他的額頭開槍。輕柔無比地觸動扳機，幾乎感覺不到，一進一出，呼嚕一下就結輸贏已定。最後那個人當然也聽見了，因此這時最後那人必然正狂奔著。他落單了，突然間成了原始恐懼的俘虜，突然間可以任意依著它們行事，再也沒人看見。
他說：「這是魔鬼交易。能擔保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個人的安全，但只有一個，另一個必須跑步，不但要跑，而且會很不舒服。」
「然後呢？偷偷繞到另一個屋角？從前面到後面？距離太遠了，那是一棟長方形建築，就跟多數房子一樣。」
可是很不巧地，它們全部位在危險的空曠地帶，最少也有二十碼，二十步，距離很遠，但並非不可行。完全得看對方。他們會如何瞄準，他們受的是什麼訓練，如果他們受過訓練的話。一個中了前準星魔咒的人可能會努力瞄準，忽略了外圍視線，就像現在。很可能一個人就這樣走開也不會被發現，就算一個人穿著猩猩道具服說不定也可以順利逃走。這得要看聚焦度，如果只有一個人或許可以安然逃走。
李奇先開槍，因為張跑得比較快。他退到兩扇敞開的門之間，瞄準製片棚左後方的屋角，大約往上三分之二的高度。他看見一些木屑濺起，不到兩秒鐘的空檔，但暫時把他們壓下了。張接手開槍，一整個彈匣三十發，全自動，整整兩秒鐘。李奇開跑，到了製片棚較近的前面屋角然後裝填彈藥，朝屋子後方開火，從一個屋角繞到下一個屋角，又用掉一整個彈匣，在這同時張跑過來和他會合，從後面緊挨著他，急喘著。
誘餌。
他又頭痛了。
這下狩獵者成了被獵的對象，他們的獵物正引誘他們進入一個瓶頸。他和圖書們非得現身不可，在亮著燈的狹窄走廊裡一前一後前進，就像兩人一組爬上旅館樓梯。聰明的賭徒會說別進去，絕對不要。可是他們會進來的，他們非進來不可，這是他們的地盤，將來也還要靠它。李奇見過的所有人，不管是詐欺犯、偷竊犯、謀殺犯或叛國者，這些人一直到最後都仍然相信自己還有機會脫身，因此可能的話總是多少要搶救一些東西回來，沒人會想要兩手空空從頭開始。這些人或許可以救回他們的大部分存貨，還有器材，李奇猜高解析度攝影機應該十分昂貴。
但是三個就沒辦法了。
「從這裡打得中嗎？」
灰塵揚起，他貼著牆板眨了一下眼睛。
「好，不過魏斯伍德得留在這裡，戰地記者都是跟著第二波軍隊一起移動的。」
他們等著。
「夠好的計策是什麼？」
他們等著。
「沒錯。」
「你是在拐彎抹角問我嗎？」
豬農出現了。一雙巨掌，闊肩，衣服沾滿泥巴。從轉角伸出頭來窺探，極為謹慎，只是想迅速瞄一眼，沒有要賣命的意思。身體緊貼著牆面，什麼都沒露出來，一邊肩膀吧，也許，或者鼻子。再瞄一眼，繞過轉角，稍微遠了點，身體探出一吋。
「不見得。這要看他們的槍法如何，這是數學問題，和或然率有關，往他們瞄準的地方跑過去不見得不安全。」
他說，嘴有點歪扭，因為他的臉頰緊壓著m.hetubook.com.com牆板。「我們得看見他們的槍口閃光才行，這樣才能把他們趕開，我要他們開始跑。」
在軍界，積極性的追擊總是受人欽佩，而任何可以離開這房間的理由都算是好理由，因此李奇也追了起來，張緊跟在後面。
李奇說：「是我的錯，沒想清楚。」
「瘋了。」
「神經。」
又一顆子彈過來，砰一聲鑿穿，光孔。高度正好，可是在右前方，超出十呎之遠。
李奇和張走回小棚屋，從後面爬進去。那些透光的小孔形成了大星系，位置大都相當高。李奇的高個子哥哥可能會避不掉，可是李奇沒問題，張當然更不用擔心。又一發子彈飛來，砰一聲穿牆而過，又一個透光小孔，在左邊偏高的位置，又浪費了一顆彈藥。
李奇和張回到屋內，退回到浴室，退回到橡膠圍裙，退回到屋子盡頭的房門內。燈仍然亮著，穿白衣的女人也還在那裡，不曾動過。他們別開頭站著，有如轉頭回答問題的攝影師。
張說：「從哪裡回來？」
就在你們的工作地點。
「我要回小屋去。」
他把眼睛對著一個透光小孔，瞇眼看著外面。
「我們可以浪費一個彈匣，暫時嚇阻他們，然後一路衝到製片棚的前面屋角。」
他們等著。
李奇小聲說：「待在這裡，別動，我會回來找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