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即興創作是不錯,可是驚慌失措就糟了。妳這是病急亂投醫,妳可能弄錯了,不是說每一塊石頭都得翻嗎?」
但是他說:「妳真覺得這是在葉門攀繩的人想要買的東西?」
「受什麼害?」
「我們看見了。」李奇說。「我們看見了很多事,包括太多目的地,我們不能從遠方著手,我們得跟著信差從公寓到會面的地點。」
「電腦裡面有設定日期和時間的東西,一個小迴路。非常基本,非常便宜,而且在很久以前就研發出來了,在打孔卡還是標準,資料都得擠進八十行的打孔卡裡的時候。為了節省位元,他們把年代寫成兩個數字,而不是四個。比如,一九六〇寫成六〇,一九六一寫成六一等等。他們非節省空間不可。簡單方便。只不過那是以前,而現在是現在,在我們知道一九九九要變成二〇〇〇之前,誰也不知道二位數系統會不會順利連接。電腦可能會以為又是一九〇〇年,或是一九一〇〇,或是〇。或是凝固不動了。這問題會引起全世界的大災難,我們可能會失去電力和基礎設施。城市可能會停電,銀行無法營運。你可能會一下子就損失所有的錢,連一陣煙都看不到。」
「那麼你的看法呢?」
瑞特克里夫說:「我們的人跟我說這類會議在西歐有截然不同的特色,好像特別會吸引怪人和激進份子。」
尼利說:「每條路繞來繞去還是繞回原來的問題上,那個傢伙是想賣什麼?」
高個子說:「告訴美國人我們願意接受他要的價格。」
「同意。可攜式肩上發射地對空飛彈就很管用,
和*圖*書可以在許多的城市射下民航機,只是他們早就有上千個了。我們送給反抗軍幾千個,蘇聯人也留下了幾千個,現在新的俄羅斯又忙著把他們帶回國的幾千個賣掉。就算還不夠,他們也能從中國買到便宜的山寨版,或是從北韓。花一億買肩上發射飛彈根本就不可能,太常見了,太便宜了。這是基本經濟學,就跟花一億買泥土一樣。」
兩人一大清早搭乘漢莎航空,座位緊鄰,其他乘客大都是單獨旅行的年輕人,有的邋裡邋遢的,有的很古怪,有的就像是出來郊遊的研究生。飛機兩個小時後就把他們送回了美國,在晚上八、九點抵達,在空中八個小時,減六個時區。他們去短期停車場取回舊凱普瑞斯,在夜色中駛向麥克連恩市,停在比較新的兩輛凱普瑞斯旁,這兩輛車像是一直沒移動過。而在凱普瑞斯旁邊則是兩輛黑色廂型車,兩人走進去,發現所有人都擠在辦公室裡,包括瑞特克里夫和辛克萊在等待他們。可是他們沒等多久,階級高自有它的優點。瑞特克里夫說:「你們很準時,聯邦航管局一直在提供我們漢莎航空的班機訊息,警察也一直在提供交通狀況。」
「這個迴路是誰設計的?他們怎麼說?」
「那到底是什麼?」
「你可以在會面日前找到美國人,這是另一條辦法。而且權衡情勢,還可能是比較好的辦法。」
「那你有另一條可能的線索嗎?」
李奇說:「我們錯過了什麼?」
信差低頭,以示尊敬。
「看過一台。」
高個子說:「討價還價是世道,不過我們不是在賣駱駝,所以我們的答覆很簡單。」
「沒有了,我們和圖書一點想法也沒有。」
「太冒險了。」
「那些人不是早就退休了,就是早就死了。而且他們不認為這些程式能再撐個多少年,所以也沒有留下說明書。他們就是一群書呆子圍著實驗室長椅而站,想弄出個所以然來。誰也不記得詳情。也沒有哪個夠聰明還能回想起來。而且他們好像是誤解了現行公曆,他們可能忘了二〇〇〇是閏年。通常可以被一百整除的都不是,可是被四百整除的就是,所以現在是一團糟。」
「沒別的法子。」
「行政部門會非常樂意盡快結束這件事。」
「在哪裡?」
李奇點頭。「我們在飛機上見過一些。年輕,邋遢。」
高個子說:「你今天要帶著我們的答覆離開。」
維吉尼亞州麥克連恩市早晨十點。
「他沒事。他今天早晨聯絡過,平靜無波。四條街外發生了一點騷動,有個妓|女被殺了」
「他們會想從我們這裡挖到什麼硬體設備?給我一個好例子。顯然是某種用在野戰上的設計,在交戰的高鋒,由平常的步兵操作的,因為他們一定是以這個為目標,某種簡單的、粗糙的、可靠的東西。有個紅色大按鍵的,還畫了黃色大箭頭,標明方向,因為他們沒有專門訓練,也沒有工程師軍團。」
「另一段斷章取義。我們聽說了傳聞,有一個修補程式已經完成待售了,假設它看起來不錯,其實並不,它是一隻特洛伊木馬,就像病毒或是蠕蟲,卻不盡然一樣。那是個四位數的日曆,卻可以透過網路遙控讓它暫停。網路每天都越來越龐大,全世界的電腦會當機,政府、公共事業、公司、個人。想想看這給了一個人
和圖書多大的權力,想想看會造成什麼樣的混亂。想想看可能引發的勒索,有人會為了這種能力付出一億。」
「我們看不出為什麼不是,他們又不是沒有文明的人。再說,價格也證明了是,不是有流氓機構支持,就是有流氓政府的金援,至少也直通某個極富有家族的金庫。無論是哪一種,都意味著對現代科技很熟悉,而電腦系統當然包括在内。」
最好是一口氣聽完。
「會議在德國漢堡舉行,你們去的時候他們也在。會議今天早晨結束,他們全都在今天離開。」
瑞特克里夫說完就帶著隨扈坐上黑色廂型車走了。辛克萊接著簡報,她說重點要轉向電腦程式設計師。她說聯邦調查局有個新的單位,專門處理這個事務,華特曼會負責聯絡,但只能透過她或是瑞特克里夫或是總統,或是任何可能有用的人,不能直接對話。懷特負責辨認兩百名美國人的身分,進行背景查核。李奇目前沒有特殊的任務,但應該隨傳隨到,預防萬一。國防部有電腦,有程式設計師,而且說真的,就是他們先提醒會出現日期問題的。說不定壞蛋是在安排供貨之前先炒熱需求的這一端。
瑞特克里夫說:「拼圖的一塊。你對電腦有多熟?」
「還沒有。」
「不多。」李奇說。「我們看了公寓,伊朗人那邊呢?」
「那會是什麼?」
李奇不作聲。
「意思是?」
「可是信差跟人碰頭的那天會議仍然舉行,那時有兩百名美國程式設計師在漢堡市,說不定有一個溜出去一個鐘頭。」
「這個理論太牽強了。」李奇說。「不是嗎?一億和*圖*書可以買到很多東西,為什麼要假設是這一個?」
「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上頭給妳壓力了。」
他心裡想:妳吃過晚餐了嗎?她仍是一件黑色連身裙,及膝長,滿緊身的,又是一雙黑色絲|襪和一雙好鞋。還有那張臉,那頭頭髮,不做作的髮型,以手指梳理的,沒戴婚戒。
「這樣的東西有很多。」
「什麼硬體呢?不是太便宜,到處都有的,就是得動用一個工程師軍團才能啟動的,根本就沒有中間地帶,一億這個價格很古怪。」
「沒有,單子還是一張白紙。他們會想從我們這兒挖什麼情報?什麼東西值一億?他們需要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他們可以從報紙上看到。我們的軍隊比他們的軍隊龐大,就這樣。真要動武的話,我們能把他們修理得很慘,所以他們幹嘛要花一億只是想知道究竟會敗得有多慘?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最後,信差被帶入了同一間又小又熱的房間,這裡也有扇高窗,一道晨光射入,飛舞的微塵,驚醒的蒼蠅。同樣的兩個人坐在陽光下,墊著同樣的靠枕。兩人都蓄鬍,一個矮胖,一個高瘦,仍穿著樸素的白袍,戴著同樣的白頭巾。
「可是你還是聽得懂。」
辛克萊問:「漢堡有什麼情況?」
「世界是越來越依賴電腦了,到二〇〇〇年網路會變得很重要,問題就會加重,因為不管什麼都會跟別的東西連接。所以風險越來越高,大家開始擔心了,他們對危險有了覺悟了,而聰明的企業家已經在設法寫修補程式了。」
瑞特克里夫說:「要寫出那種東西,需要某種的才華,也需要某種的心性。一種非和_圖_書法之徒的敏感。當然並不是說他們有這樣的看法,只是那種事在他們眼裡比較新潮,我聽說這樣的人在程式設計師之中並不算有多稀奇,而大約有四百個正在海外聚會,參加貿易會議。世界上四百個最新潮的書呆子,其中有一半是美國人。」
李奇說:「同意。」
李奇說:「我沒有存款。」
同一時間,阿富汗賈拉拉巴德的隔天早晨七點半,信差又一次在前廳等候。朝陽照射在高窗上,照亮了微塵,驚動了新生的蒼蠅,廚房正在煮茶。
信差又低頭,而且稍微側轉,像是奉上耳朵。
辛克萊安靜了很長一陣子,這才說:「好吧,若其他人不需要你的話,你可以自由行動。」
「那麼就是硬體了。」
李奇點頭。「我也跟懷特說過,他覺得是坦克和飛機。」
「就跟神奇子彈一樣。你安裝他們的新密碼,你的問題就解決了。這是一筆大生意,市場很龐大,世界上有幾百萬人需要提前解決這件事。非常緊急,緊急到我們預測會有人先安裝了再說,結果反受其害。」
華特曼和懷特去工作,李奇留在辦公室裡,只有他和辛克萊兩人,她看著他,從頭到腳。說:「你有問題要問我嗎?」
「所以大事化小就會感覺不錯,感覺像有了進展。兩百感覺比二十萬要好很多,我了解,可是自我感覺良好卻不見得是聰明之舉。」
「妳不是列了清單。」
「這只是一種自我滿足式的預言,妳只是想勸自己相信。」
自由行動也是另一種的限制。動力把自由擠壓了出去,感覺像是再一好球,你就三振出局了,但理論上,還有一次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