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四個月是很長的時間。」
「包括他們在問的那一天?」
「總統會告訴聯席會議你不是國安會要的人,在這件事上不是。之後就很難說了,得看你必須跟誰談吧,還有你老婆打算要掀起多大的風浪。」
李奇倒著看單子,姓名與航班,三十六名美國人,是范德比爾特的手筆。
她找到了要找的單子,查看一遍,再查看一遍。
「還是要留意他。」李奇說。「我不喜歡四個月,太不像話了,需要有人修理他一頓,那邊究竟是在搞什麼?」
李奇說:「我不在乎你做了什麼,只在乎特定的那件事,可是我認為不是,我是說,機率能有多高?」
「飛機票是划不來,還有各種費用,可是我估算過了。」
尼利說:「這裡頭有三個無假外出的,加上一個O-5不肯透露當天的行蹤。」
一無所得。
巴特利的手掌在褲子上摩擦,一聲不響。
「別那麼急,好嗎?這只是一點點的補充問題。一個小小的詢問。就跟打擊練習一樣,你每個星期都到蘇黎世去嗎?」
尼利說:「太大了。光是飛彈就有十呎長,卡車更是龐然大物。再說還有坦克軌道和迷彩偽裝。停在機場的停車場會被人發現。而且他們用的是前方警戒雷達,紅外線感應器又很複雜有過性能提升,問題還是一樣,得由專家操作。恕我直言,葉門的訓練營可不是福特航空通訊公司。況且,價格也是問題。每輛車裝載十二枚飛彈,最高時速不超過四十哩,得護航一整天才能送出價值一億的貨。等於是在紅場閱兵。再說那傢伙失蹤四個月,他不能現在回去組織規劃,他一露面就會被逮捕。」
漢堡正是夜幕低垂。伊朗人在散步,腋下夾著報紙。商店、辦公室、熟食店、珠寶店、乾洗店、保險局都紛紛點燈,乾淨鮮明的白光,但不刺眼,是一種柔和的霓虹,更歐洲式。烘焙坊和麵包店黑漆漆的,他們已經忙完了,餐廳和酒吧亮著琥珀光,低調誘人,彷彿https://m.hetubook.com.com都是友善的昏暗空間,鑲著橡木板。街道上,交通穩定,汽車經過,打蠟的車身忠實地映照出每一處街景,新的車頭燈探索著前方,無止無休,射出不自然的藍光。
李奇說:「最適合在城市裡射下民航機了。在起飛或降落的時候,還在低空中。」
「你打算做什麼?跟誰報告?你會怎麼說?」
「如果是呢?」
巴特利說:「我很多星期都去。」
一名中校。
「都是PFC。一個步兵,一個裝甲兵,一個醫護兵。」
「即使是總司令親自提問?」
「他自己寫了份漫遊簡報,說去研究新武器和戰術,一堆狗屁倒灶的東西。什麼未來很有彈性,是輕量的天下之類的。他的行腳遍布得很廣,通常都不交代他的行蹤,可是這一次他們問他,卻什麼也問不出來。」
「是。」
「在。」
「那個不肯透露行蹤的中校是誰?」
「妳打聽過了嗎?」
李奇說:「你自己考慮吧,中校。你是個聰明人,我相信你還有學士後學歷。這又不是原子分裂,叫你坐進這輛車的命令是由白宮透過聯席會議下達的,所以我們究竟是誰的手下?」
「當然是錢啊。不過都是我自己的錢,都是合法的錢。」
「他們為什麼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李奇說:「你挑錯日子搞失蹤了,中校。」
「他們對你能造成多大的傷害?」
「他當過律師。」
「不是最嚴重的那種。」
「只是件芝麻小事。」
「那麼在機場呢?或是街上?」
「這一點我無可奉告。」
「我們的房子。在這裡,大部分是房貸。我想把資產淨值弄出去,只要可以我就盡快轉移。我在德國領現金出來,這樣紙面上的紀錄就沒有了,我把錢存進了保險箱裡。」
「你們沒有理由懷疑我。」
「他們把和-圖-書他送回家了,因為提問的是白宮西翼,是總司令親自問的。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事。」
「帶什麼去?」
「說了會怎麼樣?」
「是。」
「什麼問題?」
「這種事很隱密,不見得會見到誰。」
「國家安全委員會。」
「步兵指揮官。」
全世界最有效率的八卦網。
「沒有。」
三十秒之後,中情局的站長從陰影中走出來,穿過馬路,筆直走向垃圾桶,拿出了報紙夾到自己的腋下,轉身離開。
李奇說:「請複述你的命令,中校。」
「賺什麼?你是中校,我知道你的薪俸多少。恕我直言,不過你的畢生積蓄只怕還不到讓瑞士銀行家半夜不睡覺的地步,別跟我說什麼聚沙成塔,每週帶兩塊美金去蘇黎世一點道理也沒有,光是飛機票就划不來。」
「你還真他媽不是蓋的,中校,真的。可是我真正需要知道的是你還見到了誰。在蘇黎世。來來回回,就跟你一樣。或是新的人,只見過一次。你認識了誰嗎?」
他們讓他下了車,就在他的宿舍外,然後車輛駛離,返回麥克連恩市。
「醫護兵一星期,步兵一個半星期,裝甲兵四個月。」
「我相信你說得沒錯。可是我得直視別人的眼睛,給他們一個誠實的意見。如果不是那件事,那我會很高興地說就這樣,行了。我會很高興地說別問了,是另外一碼子事。你的秘密還是秘密。可是首先我需要知道那一碼子事是什麼事,因為我需要被說服。我需要說得有底氣,而這個底氣是來自於實實在在的事實。」
李奇說:「我需要名單,中校。日期以及描述,軍人或平民,你得盡力。」
「這不就結了嘛。」
「什麼錢?」
「他們找不到他。他沒有使用護照,所以可能仍然在德國,可是德國幅員遼闊。」
「我確定不是那件事。」
「那風險你自己承擔。」
她說:「我知道他一個星期之前在哪裡了。」
「機票還在嗎?」
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現在在哪裡?」
他等待著。
李奇說:「醫護兵現在可以逃跑?是幾時開始的?他們失蹤多久了?」
「真教人放心,可是問題就出在這兒,他們想知道你在空閒時間都做些什麼。你是資深軍官,牽連的層面很廣,這些事情可能好,也可能不好。你應該要說出來,保持沉默只會害我們的想像力無限發揮。」
「他靠得主。」尼利說。「可是他在波斯灣沒看見太多,現在他透過迷霧瞪著蘇聯,可惜蘇聯早就解體了,所以他很洩氣,偶爾會發牢騷。」
「現在的情況,成敗就在你的一念之間,中校。掉進了洞裡,就不要再往下挖,我真的不在乎是什麼事,我甚至不會報上去。性、毒品、搖滾樂,我壓根兒就不在乎,只要不是特定的那件事就行,而我們都同意不可能。我真正想問你的是一個完全不同的問題,完全不同的事情。」
她在她的名單堆裡挖。
他不作聲。
「想說明一下嗎?」
「你去銀行?」
尼利駕駛,李奇坐後座右側。那傢伙上車,坐在尼利後面,腰桿挺直,兩手放在膝蓋上,好像是坐在教堂長椅上,人人都在看他。他叫巴特利,四十歲,顯老,還好不算太老。他中等身高,體格勁瘦。是個有耐力的人,不是力氣大,而是有毅力。但也正在耗損的邊緣。有領導能力,卻不像以前那樣親力親為,他穿著戰鬥制服,褶痕清晰,全身散發出香皂的味道。
「她對不起你?」
三十分鐘後,他和維吉尼亞州麥克連恩市通電話,直接從領事館打過去。
接著她說:「等等。」
「無可奉告。」
巴特利沒回答。
接著他又站起來,一點也不急,就跟奉公守法的公民一樣,把報紙丟進垃圾桶裡,離開了公園,漫步折返。
「可你還是要把錢拿走。」
「你有什麼問題?」
三教九流的敵人。
「看情況,看是不是會辱沒了這身制服。」
「我確定那傢伙就駐紮在五角大廈的附近m.hetubook.com.com。高層在討論他的未來,我很肯定。你想找他談一談的話,我們可以找到他。」
「蘇黎世。」他說。
伊朗人來到一處小公園,坐在長椅上,往後靠,伸長兩臂放在欄杆上。汽車經過。他瞪著前方,沒有行人。
李奇說:「無假外出的是誰?」
「非常大。」
「午餐後抵達,晚餐後離開?」
巴特利不說話。
「他還真會說話,是不是?」
「別的美國人。」
「我瞞的是我老婆,我打算跟她離婚。」
「是。」
「我們應該把這句話寫在我們的軍章上,就跟卷軸上的箴言一樣,就放在兩個交叉的問號下面。」
李奇說:「查出他在哪裡。確實讓他們知道是總司令要找他,跟他們說我們會過來帶他走,跟他們說我們會讓他坐在汽車後座,到街上繞一繞。」
尼利點頭。「在會面之前七天,及時抵達喝下午的咖啡,在晚餐之前趕回來。可是他不可能是我們要的人。我們的人會為那天的行蹤想好說詞,不是嗎?他會說謊,不會只是閉著嘴巴不說話,不然他以為我們會怎麼做?因為他是紳士就相信他嗎?」
他們記錄了巴特利的談話,歸入中央檔,然後尼利接了電話,跟李奇說無假外出四個月的傢伙叫懷利,德州人,屬於欉樹飛彈系統的一個五人小組。履帶式車輛攜帶十二枚地對空飛彈。四枚架設在軌道上,隨時可以發射,八枚後備。用來保護交戰區前緣的裝甲車以及人員。這種系統的構想是坐在第一線的坦克之後,使用雷達以及雙眼望遠鏡來掃描前方的低地平線,搜尋炸彈或是攻擊直升機,一旦發現敵方武力,就開火阻擊。跟蹤熱源,跟舊的響尾蛇一樣,但性能更優越。專供低空使用,在敵軍猛撲而下的時候。
「大得出乎你的想像,比帶錢到瑞士去這種醜聞還要壞上一百萬倍。如果真是醜聞的話,也可能不是。只要是你自己的錢,是合法的錢,如你所說。」
「事關隱私,那一天跟我的專業表現無關,跟我的職責和圖書無關。」
巴特利說:「我奉命坐上一輛汽車,車內有兩名憲兵,為釐清疑慮,我必須讓自己隨時在他們的管轄之下,我必須誠實回答他們的問題。為釐清疑慮,我必須認為這些命令是由總司令親自下達的。」
「他們都當過律師。」
李奇說:「答案很簡單,中校。真相可以放你自由,就一個字,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往上爬,或是往下掉。」
「是個心懷不滿的人。」
李奇和尼利在教室裡的控制中心坐定,兩人處理策略報告,他們一次抽出一百、兩百、五百個姓名,軍方在追查行蹤上的工作做得相當不錯,除了請假的人,家庭時間,在德國的郊區,或是買便宜票回家,或是度假,或是去歷險。分布全世界,一次數千人,至少。
上等兵。
「誰?」
那傢伙在梅爾堡,住在參訪軍官宿舍。李奇估計新的上車命令會在二十分鐘前先傳到那兒去,八成是透過參謀長聯席會議辦公室,這樣會增加分量。他估計那傢伙不是腳底抹油,就是蓄勢以待。結果他是蓄勢以待,黑色凱普瑞斯一停在路邊,他就走出了門口。
「我自己賺的。」
「你犯了一個戰術上的錯誤,你吸引了注意。有煙必有火,無風不起浪。這是個事件視界,中校,全都是在這裡出錯的。可能沒什麼,可能是什麼小事,別人都全身而退,你卻會撞毀燃燒。最好的結果是你再也升不上去了,你的名字上會永遠多個星號,也就是說我們摸不透這傢伙。」
她說:「可惡,等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