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他說:「我要你查這個指紋。」
「他把價錢告訴我們了。」
「有理由相信他是美軍嗎?」
青年不回答。
「胖的?」
「所以我才說不能聲張。只有你知我知,然後這件事我擔起來。」
三人又在辛克萊的房間會合。她的大消息是范德比爾特不知是怎麼突然開竅了,主動跑到梅爾堡去,把傳真的畫像拿去給巴特利看。就是那個不肯交代在那一天的行蹤的中校。那傢伙在跟他毫不起疑的老婆離婚之前,把家裡的資產一點一點掏空。他認出了畫像,說在蘇黎世機場看過他,在倒數第二次。兩人搭同一班飛機回漢堡,就是第一次會面前的兩週。那人帶了一個多層檔案夾,上頭有銀行的商標,開立帳戶時會拿到的東西。中校自己也有一個,一年前得到的,就是他租用保險箱的時候。
美國腔,從前的洋基腔。
尼利說:「戴一頂前面有紅星的棒球帽。」
「怎麼會?」她說。她是進了生平第一棟公寓,卻不是沒進過險境,像是辦砸了差事的同志,或是徹底的叛徒。她來自部落區。她說:「你們怎麼知道這件事很重要?」
「不行。」
和_圖_書「凸顯出你的顴骨,女士們會愛死你。」
「對不起。」那人說,只針對辛克萊。「我不知道妳有客人。」
「完全沒有,可是我需要討人情。」
這時新的信差正在敲公寓的門。這是她敲過的第一間公寓,也是她看過的第一間公寓。可是她知道感覺是什麼,她受過調|教,感覺會像很長的時間,但其實只不過是從一數到五,她的訓練非常全面。她搭公車進城,也是第一次。她第一次看見柏油路面,但從別人那裡聽到的意識流簡報,她知道該怎麼做。她一點也不顯眼,她絆到了一兩次,每個長途旅行的旅客都會這樣,十全十美反而會害你露出馬腳。
「我忍不住想到軍事法庭。」
「查哪裡?」
理髮師泡了咖啡,李奇坐在椅子上,他問李奇對美國的兒時記憶。大概是在製造氣氛吧,李奇想。說真的,李奇的童年基本是在美洲之外度過的。他是陸戰隊軍官的兒子,他父親足跡遍布全球。李奇跟著他東奔西跑,還有他的哥哥和母親。遠東,太平洋,歐洲,幾十個基地。某方面來說,倒也不錯。從前的美國對他始終是hetubook.com.com個謎,所以他重複同樣的虛構情節,說什麼泡泡糖機器,車尾加裝裝飾翼板的凱迪拉克,以及無止無境的晴天,露天電影院和穿滾輪溜冰鞋的女服務生,吉事堡和綠瓶裝可口可樂,收音機轉播棒球,在堪薩斯市外,靜音沙沙響等等。理髮師的笑容越來越大,好似室内的氣氛真的逐漸提升到令人滿意的程度了。
一、二、三、四、五。
「一個妓|女被殺了。本地的警察覺得是這個人幹的。」
李奇說:「去調他的服役紀錄,把他的照片拿給克拉博看。」
「怎麼了?」
歐洛茲科靜靜地坐了好一會兒,這才接下了信封,但是他沒吭聲,他不做承諾。一開始就否認,這才是上策。李奇下了車,歐洛茲科就離開了,李奇匆忙回飯店。
沒人開口。
青年說:「妳要住多久?」
她受過調|教。
「還沒到那一步。」
門開了。
「可是卻可以參考。」李奇說。「克拉博看過那傢伙,巴特利也看過同一個人,我認為素描畫得很像。」他拿出自己的影本,打開和_圖_書來。高額頭,高顴骨,深陷的眼窩,頭髮是夏季乾草或稻草的顏色。兩側滿正常的,克拉博這麼說,可是頭頂長多了。像某種髮型,好像可以往上梳,跟貓王一樣。
「不久。」
「他並不能百分之百肯定。」辛克萊說。
李奇以手耙過頭髮,說:「你看得出來?」
「陸軍、海軍、空軍,還有陸戰隊,可是不能聲張。」
「好。」青年說。「可是,哇。雖然我們一直都知道這件事很重要。」
辛克萊說:「首先應該要把頭髮留長,然後跟設計師說你想怎麼剪。」
李奇說:「要怎麼把頭髮弄成那樣?」
年輕的沙烏地人說:「妳是誰?」
「或是先留雞冠頭,然後讓它長長。四個月就會兩側正常,頭頂比較長,因為頭頂本來就比較長,早期會戴帽子,戴到髮型沒那麼怪異為止。」
辛克萊照李奇的話做,打開了行李箱,拿出模樣比第一具問世的無線電話還要恐怖的東西來,像個磚頭。
「在左邊,許多蒼蠅圍繞他。」
新的信差說:「我追尋庇護所與避風港,我們的信仰要求你提供,一如我們的尊長對這趟冒險的希望。」
「我剛駕車巡和_圖_書視。」畢夏說。「在平行的街道上。那小子的臥室。窗邊的檯燈移動了。」
她按鍵,等待回應的嗶嗶聲,然後說:「我要美國陸軍上等兵懷利的服役紀錄,名字不確定,目前在德國的防空單位不假外出四個月,我在漢堡,盡速回覆。」
「衛星電話。」她說。「加密的。直通辦公室。」
「可能是休士頓太空人隊,因為你是德州人。你的名字叫懷利,四個月前你從離這裡東邊幾百哩的防空單位出走。」
國家安全委員會。
她說:「是第一個信差說的嗎?」
李奇拿出古利茲曼的信封。
沙烏地青年說:「進來。」
有人敲門。
「他死了,他們殺了他,改派我過來,他們叫我不要問價錢,他們不喜歡讓別人知道價錢,所以你應該趕快忘掉。」
尼利說:「而且你買了一本新護照,所以你一直沒用自己的護照。也就是說憲兵永遠也抓不到你。」
電光石火的一瞬間,李奇莫名其妙地想:盡速回覆,還真他媽的快。
辛克萊不作聲。
說完就掛斷了。
「偉大的奮hetubook.com.com鬥需要偉大的犧牲,可是野心別太大,我聽說我的前任是被錘子打死的,同樣的事也會發生在你身上。要是我說了,或是我沒回來。」
然後辛克萊說:「抱歉。法蘭西絲.尼利上士,傑克.李奇少校,美國陸軍。這位是羅勃.畢夏,中情局在漢堡領事館的站長。」
新信差受過調|教。她說:「是的,是真的,高的制定策略,胖的負責執行。在這件事上包括一個不會有人懷疑她是信差的信差,因為她是女性。」
他關上了門,停下來,說:「等一下。真的嗎?」
「這裡很擠。」
辛克萊說:「光靠髮型,有些靠不住。」
她受過調|教。
開啟王國的鎖鑰。
就在這時,歐洛茲科的車子在外面的馬路上停住,李奇立刻出去,坐進乘客座。歐洛茲科說:「剪得不錯。」
結果不是。
門開了,一個傢伙走進來。匆匆忙忙,六十來歲,中等身材,灰色套裝,腰帶很緊,面孔溫暖友善,粉|嫩嫩,圓墩墩的。精力充沛,面帶微笑。是個做事情的人,魅力四射,像推銷員。不,更複雜。像推銷金融商品,或是勞斯萊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