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李奇記得辛克萊的手按著他的胸膛，是停止信號，但並不是，是評估，隨即下結論。不是有微乎其微的信任，甚至不是有信心或多少興趣，而是個徹頭徹尾的賭博，他這個人值得賭一次。
他後面的卡車沒有一輛是廂型貨車，他面前沒有東西在動，放眼望去沒有一輪車，他可以一路看到後面的碼頭。距離很遠，視線卻清楚。燈光很明亮，什麼也沒有。
「如果在的話。」
他們更靠近一些。
辛克萊說：「遺失的項目可以辨識嗎？」
李奇站在那兒看著胡波駛離，他察覺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噪音。輸送機轟隆響，吱嘎叫，堆高機嗶嗶叫。第二件事是氣味一百萬雙新皮鞋，就像兒時回憶，像大街上的鞋店，卻濃烈一千倍。
李奇向後轉。胡波在五十碼前停車，他在待命。歐洛茲科來到李奇的旁邊，接著是尼利。由於噪音太大，他們不得不拉高嗓門。歐洛茲科說：「不是藏在盒子後面，就是不在這裡。」
李奇看後面，大概有五十個人在工作，穿著像足球員，工作服的顏色極亮眼，戴頭盔和耳罩，膝蓋及手肘都有塑膠護具，跟機場工人一樣。大部分的人在忙，有兩個杵在那兒瞪大眼睛，不知他是誰。李奇揮揮手，他們也揮手，然後就走掉了。俗話說得好，入境隨俗。就當你剛買下了半間公司，見過新老闆吧。
古利茲曼帶領車隊，他的地頭熟，而他選了一條風景優美的路線。
www•ｈeｔｕbｏｏｋ.ｃｏｍ•coｍ越靠近碼頭就越熱鬧，步調快，效率高，工作勤奮，燈火通明，到處都有活動。堆疊的貨櫃多達好幾畝，起重機有幾哩長，半掛車也排成長龍。還有巨型金屬棚，一間接一間，有些的名稱李奇知道，有些不知道。他們繼續前進，一哩又一哩看見的都是同樣的景色。「我相信是有序號以及製造日的代碼，可是不會像貓紋，一看就知道是隻貓。」
「我沒看過。」李奇說。「不過照漢斯沃茲的說法，是五十磅的金屬圓筒裝在帆布袋裡，所以什麼都有可能。」
李奇說：「只有一個方法可以確定。」
歐洛茲科說：「你確定是在這裡？」
「對，」他說，「如果在的話。」
「上頭有文字嗎？」
「真厲害，福爾摩斯。」
「證據是沒辦法在短短的時間内堆起那些盒子。」
「這間倉庫裝滿了皮鞋，我覺得你猜錯了，太超現實了。」
「我覺得盒子始終都在那裡。」尼利說。「我覺得辦公室就在後面，我到處都沒看到，他們把自己圍在裡面，安靜，又有停車位。」
「我們要等一會兒嗎？」
胡波駕車通過了最後幾扇敞開卻沒有動靜的門，再右轉，離開了倉庫忙碌的那一端，前往安靜的那一頭。汽車行進在以膠布標出的車道上。他開在那排緊閉的門的後面，煞車，停住m.hetubook.com.com，尼利下了車。他繼續前進，再煞車，歐洛茲科下車。他繼續開，第三次煞車，李奇下了車。
歐洛茲科說：「很可能車頭朝外，跟消防車一樣，才能即時開走。要是它動了，射輪胎。」
「他們不知道弄到的是什麼，他們以為是機關槍，說不定是手榴彈，他們正在裡面搔頭苦思呢。」
接著他們看到了一處巨型金屬棚，圓圓鼓鼓的，很有現代風，屋頂上有舊式的紅色霓虹招牌，立在舊式的鐵架上，非常之高，銅版雕刻字體，有如從前的可口可樂招牌，上頭寫著Shuhe Dremmler，就是德瑞姆勒皮鞋的意思。
「那是用密碼寫的。」
「如果東西在的話。」歐洛茲科說。
「想想少將的話，想想諾曼第登陸，我相信一定很容易看懂。」
完全沒有遮掩的必要。碼頭路非常明亮，上貨區非常明亮，金屬棚非常明亮，而後方的碼頭也非常明亮，唯一的黑暗是水域。他們在馬路上掉頭，駛回德瑞姆勒皮鞋。古利茲曼帶頭，接著畢夏慢下來，停在路邊。歐洛茲科的士官胡波越過他們，直接向前，與紅色霓虹招牌平行，駛向大門。
「那就祈禱是正確的可能吧。」
「他們可能徹夜工作。」
他們在兩個單位外停車，下車步入潮濕的夜晚空氣中。
「我們來問問古利茲曼的看法。」李奇說。
三人走近，氣味很濃，有如走在百貨公司裡。盒子山脈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一端延伸到倒數第二扇捲起來的門，完全堵死了。也就是說最後一扇捲起來的門就是辦公室員工的私人車道，跟軍隊一樣。
「揹著原子彈去炸橋墩，然後沒命地跑也一樣。」
古利茲曼放慢車速，緩慢通過。整個棚子像體育場一樣燈光明亮，棚子的另一端是碼頭可能皮鞋直接下船就送進了另一端的棚子，進入了某種的配送線或是包裝線或是清點線，再從棚子送到馬路邊，車等著上貨，運送到各處。一週一百萬雙，顯然需要夜班工人，不過也可能不會用到全體的工人。看來這地方只有一半有活動，可能比一半再多一點。
這倒方便。
開了進去。
「裡頭可能有五十個人。」
古利茲曼聳聳肩。依他看來，德瑞姆勒是個膽大包天、野心勃勃的人，就愛興風作浪，唯恐天下不亂。那個人熱愛歷史，熱愛行動與理念，崇拜偉人應運而生的權力，而偉人都是在時機恰當的時候出擊的，古利茲曼認為將來他可能會非常危險，但目前他還只是夸夸其談，不見行動，因為經驗不夠，也就很可能因為第一個大計畫成功而沖昏了頭，誰也沒有後續的計畫，所以很可能他會停下來喘口氣，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所以很可能他會選擇他自己的地盤。事實上．根本就是比很可能還要有可能，幾乎是十足十的把握，他在自己的地盤上可以呼風喚雨，這是人性。
「只要貨車在這裡。」hｅｔｕbｏｏｋ.coｍ.ｃom
「這是一個可能，可是我們只有一次機會。」
卻有像山一樣高的盒子，許許多多的地方，最小的一堆也比堪薩斯要高，最大的一堆簡直無法衡量。參差不齊，像從遠處眺望落磯山脈，從左到右，靠近末端的牆，但是並沒有挨著牆，而是留出了一塊空間，與四周那些高山相比，感覺不大，可是走近一看，卻是個很方便的開口，或許足可供車輛通行。
「除非是他們找到了密碼本，那他們就有頭緒了。」
「如果是他的話。」辛克萊說。
「所以他們才還沒有慌了手腳。」
他們等待黑暗降臨，等候尖峰時段的車流疏緩，以及各種的外交討論結束。畢夏說他得在場，他會開車載懷特和范德比爾特，辛克萊說她坐他們的車。古利茲曼覺得應該代表漢堡市當觀察員，他很樂意邀請華特曼與藍德利同車，畢竟他們是聯邦調查局的，他們賞光會讓他很有面子。
他們繞到四十七號門，看如何操作，好消息是它有手動的控制裝置，一個向上的按鈕跟一個向下的按鈕，都是塑膠的，顏色鮮亮，都有一個小茶碟大小。好像某人的第一批神奇魔菇，壞消息是按鈕在門左邊的面板上，在車道的另一頭，強闢出來的空間的後面一角。
近看之下，棚子極其龐大，像什麼閃閃發光的鍍鋅金屬。沒有開口，沒有窗戶，沒有舷窗。屋頂比牆壁還大，拱起如球形，有如鄉村麵包，有如爆炸頭。屋頂是肋架拱頂，能承受壓力，結構和_圖_書複雜，底下的牆壁顯得低矮。面對馬路的牆大約有五十個汽車入口，鐵捲門，有如郊區的車庫，但大得多，漆著三原色，有塑膠圓窗，透出強光。打開的門大約有三十道，由左向右依次排列，深入到一半的地方，二十道門活動頻繁，卡車進進出出，後十道開著的門顯然沒有動靜，右邊的最後二十道門關得緊緊的。夜班工人，可能在忙緊急訂單。
李奇說：「瞎貓碰死耗子你是有哪部分不懂？」
李奇和尼利跟歐洛茲科一道，坐他的車，由他的士官駕駛，他姓胡波，比尼利高，並不是孔武大漢。他跟歐洛茲科帶了軍隊配發的貝瑞塔手槍。李奇的柯爾特裝了新彈匣，他用掉了四發。
「而且都有事要做。我們可能就在一百碼之外，他們不會注意的。貨車可能會有守衛，可是我們有四個人，沒問題。」
棚子內部跟足球場一樣大，輸送機如飛運轉，成堆的盒子有如小山高，堆高機來來去去，而且顯然噪音不小，裡頭的人戴著黃色大耳罩。
「我們去查清楚吧。」
李奇說：「那是傘兵的武器，一著陸就要接戰，所以一定也事先想到流彈會射穿背包，所以炸彈可能不會就這樣爆炸，幾乎是百分之百不會。不過沒必要的話，我寧可不知道我的推論對不對。」
「此一時彼一時。」
李奇說：「要是它動了，射司機。大衛．克拉克大約有兩呎高，射頭應該夠安全。」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