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安息
於是下一個來找我們的,是愛爾蘭的警察。重重踩踏三段樓梯的聲音,讓我們至少可以停止我們先前在我房間地板上的動作,只是還不夠讓我們穿上衣服。於是,我縮著身子躲在馬可仕後面,衣服散落在四周,我見到了費茲吉本警員,一個來自康尼馬拉的大胖子,一張臉漲得比我還要紅。之前我跟朋友在海邊玩時就經常遇到他,但現在並不是重逢的好時機。
「不用覺得丟臉,孩子。」他溫柔地說:「每個人年輕時都會做一些輕率的事,會過去的。」他微微一笑。「只要妳真的沒事就好。」然後他看我一眼,那眼神就像一個當父親的人,對於我做的事會有的擔憂眼神。
一陣長長的沉默。
我並不嫉妒爸的成功。我不是那種人,也不只是因為他的成功其實也就是我們的成功——諷刺的是,他的失敗也成了我們的失敗——而是因為他很努力,早起,熬夜,週末工作。他在意他的工作,他固定捐錢給慈善機構。不管做這件事時,他是否穿著大禮服、站在攝影機前,還是在慈善舞會上高舉著手,都不重要。他給予了,那才是重點。擁有豪宅沒有錯,一點錯也沒有。平地起高樓,努力達成某項成就,這是一種榮耀與自豪。可是伴隨每一次新的成功而增加的,不該是他的大男人心態,應該是他的心才對。他的成功就像《韓塞爾與葛W?》這則童話故事裡的巫婆,給了他不該給的養分,讓他在不該胖的地方胖了。爸值得擁有成功,他只是需要去上謙遜的高級班。我也應該上一堂才對。那幾個早晨,他開著銀色的奧斯頓.馬汀載我去上學時,我還以為我有多特別。現在那輛車被某個人以原價的零頭從某個銀拍車倉庫買下,確實很特別。
亞瑟留在車子裡,讓羅薩琳去跟警員說話,這是那天讓我最尷尬的第二件事。羅薩琳似乎更擔心馬可仕,擔心他接下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警察跟她說,跟「兒童」上床,最大的刑期是兩年。我一聽又哭了。羅薩琳似乎跟我一樣心煩意亂。我不知道是因為我玷污了他們的名字,比我爸的自殺更嚴重,還是因為她真的很喜歡馬可仕。她一直問跟馬可仕有關的問題,直到費茲吉本警員跟她說,馬可仕似乎真的不知道我的年紀,他如果可以在法庭上提出這一點,應該就會沒事。這個消息似乎讓她稍微安心了一點。可是我無法安心。這件事會耽誤他多久?他要出庭多少次?承受多少羞辱?我毀了他的人生。
「謝謝。」說完,我就上樓去找媽了。
「好吧,是妳爸媽的,沒差啦……」他微笑,將牛仔褲從一條腿上拉起來。
亞瑟點點頭。羅薩琳S著我,我可以看到她緊握的拳頭垂在身側。我迅速關上門離開。還有一個鐘頭左右才會完全天黑,我還有足夠的時間出去走一走,讓頭腦有機會清醒一點。我想到城堡去,但我可以聽到衛斯理和朋友聚在一起的聲音。我現在沒有心和_圖_書情見他們,我只想一個人。我轉往反方向,朝以格那提修女家走去,儘管我很清楚自己不會去找她。在這種昏黃的光線下,我不想穿過樹林,就一直沿著路徑,低著頭走著,經過幽深的哥德式大門,門口還綁著鐵鍊,任由它腐朽。
我點個頭。
才十七年前的事。他一定是死於城堡大火,這樣算來,他死時才二十五歲。真可憐。雖然我不認識羅倫斯,也不認識他的家人,我還是哭了。我摘了幾株野花,用我的髮圈绑在一起,然後不顧理智,跳過圍籬,將花放在墓上,並伸手去碰墓碑,可是就在我的手指碰觸到冰冷的石塊時,我聽到身後傳來聲響:瞎嗒一聲。我頸背的毛髮豎了起來。我轉身,以為會跟某個陌生人面對面,而且就近得連我的頸背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我環顧四面八方,幾乎因為努力想要聚焦而感到頭暈目眩。就我視線所及,四周只有樹。除了樹,還是樹。我試著告訴自己,我之所以有這種陰森的感覺,是因為我正站在一個古老的墓園裡,被好幾世代的家族成員包圍著,這些人多半死於瘟疫、戰爭、病痛、大火,以及較為人性的,老化。我試著這樣告訴自己,可是我很確定,一定有人在那裡。我聽到樹枝折斷的聲音,我的頭倏然轉向聲響來源。
接受一個十八歲小姐的邀請,到他們家還沒有賣掉的房子去,二十二歲的馬可仕雖然覺得有點尷尬,但主要還是覺得很好玩。他並不知道剛剛跟他睡過的女孩子,還有幾個星期才滿十七歲,所以不僅僅是地上那些啤酒瓶完全違法,兩人在地板上做的事裡,有一半也是違法的。我們迅速穿衣服的同時,他一直看著我,鼻孔噴著氣。我很慌,我的心跳得好大聲,讓我幾乎無法思考。我嚴重反胃,害怕自己會在大家面前吐了。
羅薩琳上了車,用不高興又有點擔心的語氣說:「真是的,你們以為我是什麼妖魔鬼怪嗎?」她把一個袋子放在亞瑟大腿上。「給你。」
「塔瑪拉,放輕鬆。」他逞強地說:「他們又不能怎樣,這是妳的房子耶。」
「來,這個可能會有點幫助。」說完,他又發動引擎。
羅薩琳看著他,感覺很意外,然後又不太高興他插手這件事。他沒有迎接她的視線。顯然她本來是打算要我留在屋子裡,這樣我就不可能再惹麻煩了。亞瑟沒有她那麼嚴格。
羅薩琳甚至沒有想要跟我說話,也幾乎沒有看我一眼。她只是簡單地跟我說,亞瑟在等,然後就走出警察局。我只得跟著她出去。我上車時,車子裡充斥著一股很恐怖的張力,彷彿他們剛剛吵過架。我想我發生的事就足以引起這種緊張氣氛了。我覺得很丟臉,真的很丟臉。我無法看著亞瑟。我上車時,他一句話也沒說,然後車子就開動,回基爾薩尼去。能夠立刻遠離,切斷跟剛剛發生的事的聯繫,我真的鬆了一口氣。這件事終於切斷了將我跟這個m.hetubook.com•com地方緊緊相連的臍帶。也許那就是我原先的用意。
等我走到看得到禮拜堂,我才發現自己一直憋著氣。從這裡我可以看到以格那提修女的房子,所以我就放心地走進禮拜堂。裡面頂多只能容納十個人,有一半的屋頂塌陷,可是上方的橡樹彎下枝葉來保護著它。是個很雅致的禮拜堂,難怪以格那提修女那麼喜歡它。裡面沒有長椅,我猜是為了較新近的典禮而安排的。祭壇上方,一個簡單但大型的木十字架穩穩釘在石牆上。我猜這十字架掛在上面,跟以格那提修女一定脫不了關係。禮拜堂裡僅有的另外一樣東西,是一個很大的大尺寸——好贏,死得徹底——大理石碗,邊緣有許多缺口和裂縫,但還是很堅固,牢牢地固定在水泥地板上。現在裡面住的是蜘蛛和灰塵,但是我可以想像,世世代代的基爾薩尼家族聚集在這裡,為他們的孩子行洗禮。還有個木門通往旁邊的小墓園。我決定不要穿過那道木門,而是回頭,從我進來的大門走出去。站在保護著墓園的柵門外,我勉強眼睛去讀墓碑上的文字,儘管許多墓碑都已被時間摧殘,長滿了苔蘚。一個超大型的土窖裡安息了全家人:愛德華.基爾薩尼,他的妻子維多利亞,他們的兒子彼得、威廉和亞瑟,還有他們的女兒,B字母開頭的。這個名字是B開頭的可憐靈魂,後面的字母已經讓時間侵蝕了。可能是碧翠絲、碧柔、碧安卡,或色芭拉。我試著給她一個名字。致芙蘿莉.基爾薩尼,「與汝母別矣,吾等同感哀痛」。羅伯特.基爾薩尼,歿於一歲,時一八三二年九月二十六日,接著是他的母親蘿絲瑪麗,十天後也隨他而去。慟海倫.菲茨派崔克,一九八二年,「夫與子同感哀矜」。有些墓碑上只有名字和日期,更顯神祕:葛瑞絲與查爾斯.基爾薩尼,一八五〇~一八六二。只有十二歲,同日生也同日死。留下好多的疑問。
「我也會給妳一些事做。」她又說了。
她在床上睡覺。我爬上床,躺在她身邊,雙手環繞著她,將她抱得緊緊的。我呼吸著她剛洗過的頭髮散發出來的香氣。
不管那是誰,都走得很匆忙。我困難地吞了一下口水,衝離墓地,翻過圍籬,迅速走開,一路上顫抖著身子,彷彿我剛剛掙脫一個巨大的蜘蛛網。
「抱歉打擾你們。」我輕聲說:「我想出去走一走,讓頭腦清楚一下。就在莊園裡,可以嗎?」
「被銀行收走了,」我說著,穿好了衣服坐在那裡,感覺很恍惚,「已經不是我們的了。」
「妳出去的話,不要離開莊園的範圍。」他加了一句。要他說出這句話,似乎很不容易。
亞瑟看著鏡子裡的我,問:「妳還好嗎?」
「當然。」我平靜地說。
他立刻轉頭,說:「我給妳一分鐘穿衣服,古德溫小姐。」
他從座位上轉過身來,問我:「什麼憂鬱症?」
「羅絲。」他只是這樣說。
等我們https://www.hetubook.com.com回到門屋,烏雲已經靠攏,晴空轉為幽暗。空氣中有了涼意,看來快要下雨了。不過對我昏昏沉沉的腦袋來說,吹點微風倒是好事。我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後才進屋裡去,轉身上樓。
這句話似乎讓他很擔心。「可是至少她每天都有去散步。她有呼吸到新鮮空氣。」
他的下巴變硬,他朝店裡的羅薩琳投去迅速一瞥——好贏、死得徹底。「葛達醫生看了她後怎麼說?」
兩年前我們這棟位於基勒尼的房子,可以賣到整整八百萬歐元,但現在的拍賣價格只有那個數字的一半。我知道這棟房子的價值,是因為爸會定期找人來估價。每次新的估價又超過前一次的數字,爸就會拿著一瓶來自拉圖酒莊價值六百歐元的好酒,從他這棟八百萬歐元的豪宅地下室冒出來,跟他完美的模範妻子,以及荷爾蒙完全不平衡的青春期女兒分享。
羅薩琳和亞瑟越吵越兇。我再也聽不下去,於是決定離開,給他們也給我自己必要的空間。我也討厭是我讓他們起了爭執。在我們來之前,他們是過得那麼快樂,就他們兩個人,過著規律的生活。我的到來,讓他們的感情有了一點裂縫,然後一天天過去,裂縫就這樣越撕越大洞了。一等到他們的爭吵有了空檔,我立刻敲門,亞瑟出聲要我進去。
我匆匆趕回門屋,一再轉身確認沒有人跟在我後面。等我回到家,已經天黑了,羅薩琳正在客廳編織東西,電視開著,小小聲地陪伴著她。她的臉看起來很憔粹,因為爭吵而疲累。亞瑟在後院的車庫裡,像發洩怒氣似地發出碰撞聲。我的好奇心都被殺死了。我不再在乎他們在車庫裡放了什麼。我感覺我本來是在追逐一個祕密,結果現在祕密反過來追我。我怕了。我只希望這段時間趕快過去,媽可以趕快度過哀悼期,趕快好起來,這樣我們就可以搬離這裡。這個地方感覺好似被過去的鬼魂糾纏著,而儘管這段過去跟我沒有關係,它還是一直將我拉過去,讓我越陷越深。
羅薩琳和亞瑟必須開車到都柏林來警局保我出去,馬可仕的爸一接到消息,就派了一輛車來接他=我試著一遍又一遍道歉,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努力想要拉住他,好讓他停下來聽我說,可是他不肯聽。他甚至不肯看我。
「還好,謝謝。」我的眼淚又湧了上來。「我真的很抱歉,亞瑟。我好丟臉。」
「我今天早上約了葛達醫生,請他來看媽。亞瑟,她需要幫助。她這種狀況是不對的。」
「有沒有可能會是讓她恢復正常的方法?如果媽對她做過什麼事,騙過她什麼。」車門打開,我們兩個都嚇了一跳。
接下來一個鐘頭,我們都沒有說話。
「他根本就沒有上樓。羅薩琳跟他說媽已經得憂鬱症很多年了,爸知道這件事,但是他決定不要告訴我,而且……」我又哭了起來,無法把話說完。「這些全都是謊話。他不能自己辯護,也不能告訴我……全都是謊www.hetubook•com•com話。雖然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講這種話。」我抽了一下鼻涕。
「嗯,我沒事,謝謝你。」我又掏出我的面紙。「那不是……他沒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彆扭地清了一下喉嚨。我可以看到羅薩琳排在長長的隊伍後面,焦急地往外看著車子裡的我們。「亞瑟,媽得的那種憂鬱症,是家族遺傳的嗎?」
我從來沒有聽他這樣叫她。我突然覺得好熟悉——我在哪裡看過,或者在哪裡聽過——可是我現在無法思考。羅薩琳看著後座的我,又看著亞瑟,她最害怕的事,就是讓我們兩個獨處。我快速想著。她終於下了車,幾乎是用跑的跑進店裡去。
「塔瑪拉。」他看著我,知道我是什麼意思。他看一眼店裡的羅薩琳,她前面還有三個九。;「妳說清楚一點。」
「衛斯理?」我再喊,再度傳回顫抖的回聲。
「麻煩妳去買幾瓶水和頭痛藥好嗎?」他平靜地問。
回家的路上我從頭哭到尾,感覺好丟臉,好失望,好生氣。這些情緒的對象都是我自己。我的頭痛就像酒精留下的名片,隨著收音機裡的男聲進入我的耳朵,越來越靠近大腦,我的頭也痛得像有人在裡面打鼓。大約三十分鐘後,亞瑟把車子停在一間商店外。
「有沒有可能怎樣?」
「你還好嗎?」她問他。
「以格那提修女,是妳嗎?」我向聲響處喊。回應我的,只有我顫抖的回聲。這時我看到樹林在搖晃,我聽到窓窣聲往更遠的地方移動,彷彿有人穿過樹林,往反方向而去。
「這裡不是我的房子,馬可仕。」我低語,我的聲音拒絕正常運作。
我之所以提到那棟房子的價格,是因為雖然售價已經腰折,而且從屋內累積的灰塵判斷,價錢還可能再跌,但那仍然是一大筆錢,所以也是房地產經紀人想優先推出去的案子。我完全不知道,在我打開通往我房間的陽臺門並啟動警鈴時,警報系統也自動播了一通電話給房地產經紀人,她剛好在安靜的辦公室裡閒得發慌,於是立刻跳上車,過來看一下。正當我站在第三段樓梯頂,我的臉朝向了相反方向,當然沒有聽到車道外半哩處,電動柵門打開的聲音。正當我在激|情痛苦的當下,我也沒有聽到她打開大門,踏進入口大廳的聲音。
「妳應該知道,妳有一段時間哪裡也不能去。」羅薩琳說。
「什麼?我?」
樓下,一場風暴慢慢醞釀。我聽到羅薩琳和亞瑟從客廳傳來的聲音。起先他們只是在說話,接著越來越大聲。羅薩琳好幾次想要他小聲一點,但他的叫吼聲壓過她的聲音,最後她就放棄了。我聽不出來他們在說什麼,我連聽都不想聽。我已經不想再去管別人的閒事了。我只想要媽快點好轉,如果亞瑟大聲說話可以完成我的心願,那就讓他大聲吧。我緊緊閉上眼睛,希望今天從來不曾存在。為什麼日記沒有警告我這件事?
能夠清楚辨識的墓碑上,都有個各不相同的符號,有些是拱形,有些是鴿和*圖*書子、箭、鳥類,還有一些是長相古怪的動物,我不知道這些符號的象徵意義,但我很想知道。我打算等我覺得可以面對以格那提修女時,再去問她。我再次掃視這些墓碑,已經不像第一次經過時這麼害怕了。也許,至少我已經長大了一點點。一個很大的十字架高高聳立,隨著家人一個個加入彼此的行列,上頭的名字不斷增加,字跡與圖案一年比一年還要清楚。最新的刻文在最下面,我的視線一往下面看,立刻不敢相信我剛剛竟然沒有注意到下面的東西。十字架的底部有一大塊石板,上頭刻了最近期才加入的名字,而石板前面的地上,放了一束花——鮮花——用長長的草綁在一起。我爬上圍籬去看石板上刻的字。「羅倫斯.基爾薩尼,一九六七~一九九二,息止安所」。
感謝費茲吉本警員,他一直站在門口,聽到馬可仕第一聲大吼後,就一直保持警戒,所以也聽到了我們後面的對話。他至少會相信馬可仕並不知道我的年紀,可是馬可仕還是得在法庭上證明這一點。費茲吉本警員也出面擋住馬可仕,因為他憤怒地衝向我,不是要打我,而是以最兇狠的方式對我破口大罵。我想要他罵得更兇更狠一點,可是他只是一直大叫,我知道我毀了他的未來。不管他跟他爸用行動圖書館的工作為他計畫了什麼樣的未來,那也許是他最後一個機會了。我們從沒談過這件事,但我認得出只剩下最後一個機會的人。我以前每天都在鏡子裡見到這種人。
「不要這麼說,塔瑪拉。羅薩琳只是想盡力為她著想而已。」他說得很小聲,幾乎像在耳語,怕她在店裡面就聽得到他的聲音。現在只剩下一個人排在她前面了。
「什麼?」一片巨大的骨牌倒下。骨牌轟隆倒地,像一棟摩天大樓倒下,我感覺地板為之震動。「對不起。」說完,我開始哭。接著我一直想要跟他說的話,終於說出口了,可是時機和方式都大錯特錯。「我十六歲。」我驚恐地說。
我們被帶到警察局,經歷了完整敘述經過的羞辱。我一直希望我第一次做時,可以把所有美妙尷尬的細節寫在日記裡,而不是紀錄在警察局裡。塔瑪拉.好贏。塔瑪拉.大笨蛋,一如往常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就是今天早上羅薩琳跟葛達醫生說的那個。羅薩琳說媽有憂鬱症。」
我看著他,我恨我自己,更勝於他以後要恨我的程度。
可是她聽到我們了。
「什麼?」我搖頭。「亞瑟,自從我們來這裡之後,她就沒有出過大門一步。」
「我知道,亞瑟,可是如果她的方法是錯的呢?我想說的就是這個。我不知道她們兩個以前發生過什麼事,可是如果媽曾經對羅薩琳做過什麼傷害她或讓她不高興的事——任何事——你想這有沒有可能……」
這時,他看著她,一陣冷淡又漫長的凝視,讓我不由得發冷,想要把頭轉開。他把袋子遞給我,羅薩琳似乎很意外。
亞瑟站在一旁聽著。
「你在做什麼?」羅薩琳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