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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嚇得有點臉色蒼白。
「妳一定就是跟我通話那位醜陋的無齒婦人,帶著眼罩,有十個孩子。」
「潔露德.健力士,」他回答,「我從螢幕沒辦法清楚看見妳。」
「也許是湯姆吧。妳有跟一位叫湯姆的人講話嗎?」我憋住笑,我猜他心裡一定在咒罵湯姆。
一陣長長的靜默。
「但是三,」他雀躍起來,「三是我喜歡的數字。四呢?四是個很棒的數字。」
「呃。等一下……我不知道……請問妳是哪位?」
我跳下公車,踩著輕快的腳步,但很快地就躊躇不前。我一時間迷了路,最後找到了方向,認出了唐的註冊商標,一塊鮮紅色的魔毯豎立在魔毯清潔公司的車頂上;我露出微笑,就是這台超級英雄的車。我拿出化妝小鏡,上場囉,然後按下對講機。
「不行嗎?我從這裡看得很清楚耶。」我說,我伸出手掌蓋在對講機的攝影機上。
「是真的嗎?」
他假裝在思考,至少我希望他是假裝的。
我搖搖頭。「你有收到上週我傳給你關於晚餐的訊息嗎?我想跟你談談。」
「我在這裡等你喔。」
「很抱歉我把你耍得團團轉,唐。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我做這種事。」
「除了眼罩和_圖_書之外,其他東西都要脫掉。」
「你好,唐。」
「不,我喜歡這個,我要一直戴著它。」
我笑道:「潔露德。」
「他就是要跟他的女友一起同居的那個傢伙嗎?」
「喂?」唐接起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所以妳真的是來這裡做室友面試的?」他看起來不太自在。
「討厭。」我配合演出。
我們又吻在一起。接著他把我拉進屋裡,並用腳把門踢上。
「哪一種?」
他看起來鬆了一口氣。
在四天的冬眠靜養期間,我其實有去買需要準備和烹調的真正的食物。由於缺乏練習,我必須要記住在肚子餓之前,真正的食物要事先規畫,而且必須準備。除了清理三年前去威靈頓的夏日音樂節留在靴子上的淤泥之外,我也開始收集超市的戳章,集滿點數就能換到一條免費的小毯子;不過我可能要買一整年真正的食物,但那是讓我一再上門的動機。我買了檸檬和萊姆,並裝滿一個小花瓶,表示認同我那位在雜誌裡的朋友。我情願再也不必去工作,我對任何事都還沒找到「熱情」,我不斷聽到別人對我說這個令人反感的字眼,即使我不知道我想要如何處理我的人生;除了不hetubook.com.com切實際的開一家杯子蛋糕店的夢想之外,我正開始走在思考的正途上。我會試著找出稍微讓我感興趣的事物,讓我可以付帳單。有進步。
我躺在床上一個星期,至少感覺像一個星期,但是或許不超過四天,時間過的還是很快。在我生日的隔天早上,終於讓我等到聽見克萊兒的公寓有聲響,我去敲門,想請她幫我脫洋裝。結果是她先生應的門,他穿著一條四角內褲,頭髮蓬亂,不用說我也知道怎麼回事,她一定是終於放下了某件事,現在柯納的回憶可以不必再忌諱了。
「我們在電話中講過了。」
人生並未在不適當的時間不請自來,我剛清好的地毯上也沒有躺著信封。我有一大堆朋友傳來訊息約我出去,安排見面、道歉,試圖彌補失去的時光,試圖要利用我重新找回的坦誠探詢真相,我並沒有不理他們,但是我也沒有出去跟他們見面,我當然沒有說謊。我跟他們說我想要也需要獨處,我想要享受活在自己的小天地裡久一點,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沒撒謊。
「我有,但是……」他嚥下口水。「我說過我不想當妳的備胎,露西。如果他不想要妳回到他身邊,然後…hetubook•com•com…」
「瘋狂迷戀你。」我厚臉皮地說,他又笑了,但是笑容漸漸消失。
「妳好瘋狂。」他溫柔地說。
「當然不是,唐,我愛我的小窩,我想待在原處,而且我如果跟另一個人住,在情感上會非常沒有安全感。」
「贊成。」
電梯門打開,他就站在敞開的門邊,斜倚在門框上,雙臂交叉。當他看到我時,我知道他很想發脾氣,但是他忍不住笑了出來,接著他仰頭大笑。
當他試圖要拿開我的眼罩時,我大笑。
「我還以為妳跟布萊克復合了。是真的嗎?」
「好浪漫喔。」
「打錯電話那個,就是我。」
「人生很難搞定。」我聳聳肩,他大笑。
「什麼時候?」
「他希望我回到他身邊。」我打斷他。「但是我發覺那並不是我想要的,他不是我想要的人。」
「健力士。」
「應徵室友的面試。」
「是啊。」我正經八百地說,「我們見過三次面,上過一次床,我想現在我們決意過同居生活正是時候。」
「是的。」他說,帶點惱怒。「妳說妳叫什麼名字來著?」
「我沒說謊,我不再說謊了。借用別人對我說過最美的其中一句話,『我並不愛你。』」他笑了,我覺得受到激勵,我又繼和圖書續說,「但我認為我很容易就可以愛你,而且我可能非常快就會愛上你。不過我不能保證任何事,非常有可能以淚收場。」
「可能?」
他又停頓了一下。「好,妳搭電梯到三樓。」我聽見嗶的一聲,大門鎖打開了。
我們一起大笑。
我聽見報紙的窸窣聲。
在電梯的鏡子裡,我調整我的眼罩,並確認我所有的牙齒除了上下排的門牙之外都塗黑了。接著我深呼吸,心裡想著,上場囉!
「妳好,潔露德。」他說。
「妳,過來。」他抓起我的手,把我拉過去。他給我一個熱烈的長吻,結果他的嘴巴全沾上了我用來塗黑牙齒的眼線液。我決定不告訴他,這樣比較好玩。「妳知道,我們其實一起睡過兩次。」他糾正我。「這是一個討人厭的數字,」他輕蔑地皺起鼻子,「兩次。」
「潔露德什麼?」
我的生日禮金不會撐太久,事實上已經拿來付下個月房租了,所以我必須趕快找到一份工作。我沖了個澡,穿上衣服,並確認已經將剛沖泡好的咖啡準備妥當,坐在早餐檯上讀著生日當天,人生朝我丟擲過來的報紙。當他把報紙丟到流理檯上的當時或之後,我都沒去看它,因為報紙的一角抹上了海綿蛋糕上的一團奶油害和圖書我分了心,但是當我開始看它,我竟不知所措了。我以為用紅筆圈起來的一定是在求職版中央,人生建議的責任重大的工作,但其實卻是在房地產頁面中找室友的廣告。我對人生建議我搬離這間公寓感到惱火,他明明知道在我的生活中,這是我最愛的東西了,當我正要把這張報紙揉成一團丟掉時,突然靈機一動,他並未要求我搬離這間公寓。我又讀了一遍、再一遍。當我領會箇中玄機時,我的嘴角上揚,想給人生一個大大的吻。我把這頁撕下,從高腳椅上跳下來。
「妳這個瘋子。」他深情地說,又親吻我。「好啊,在某種情況下。」
「什麼面試?」
「上星期。」
「你好。」我說,並用怪腔怪調講話。「我是來面試的。」
媽帶著潘先生去格蘭朵洛夫,當我想牠時,我知道牠在一個更好的環境中,把牠拘禁在這裡對牠而言是不公平的,若不是跟我媽住,就是跟我一起住在橋墩下,以紙箱為家,我懷疑我能不能把這組棕色絨毛沙發連同我其他的家當放進購物商場的手推車裡。到最後,選擇並不難。我把它當做春季大掃除,當我開始丟東西後,剩下的行李輕輕鬆鬆就減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