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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的悲劇

作者:艾勒里.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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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第六景 威荷肯:紐約

第二幕

第六景 威荷肯:紐約

薩姆皺著眉頭,「在你記憶中,他都是自己來存錢的嗎?我最想弄清這點,他都是一個人來的嗎?」
薩姆在藥店多問了些問題,但店裡的藥劑師不記得伍德帶著醫生處方來買過藥。藥劑師說,如果伍德生病,拿了醫生處方,也很可能就近到紐約那兒某個藥房買。在薩姆的要求下,藥劑師開了張清單,列著這附近十一個醫生外和三個牙醫的姓名和診所——都在五條街的範圍之內。
到達坡頂,薩姆瞧見一位交通警察,用他低沉的嗓音問明往波瓦德的路,然後,他穿越一條寬闊的馬路,再沿著一條靜寂而略嫌雜亂、兩旁樹木成蔭的街道往下走,到達一處熱鬧的十字路口,直交叉的大道正是他一路所尋找的波瓦德,薩姆於是折向北邊走。
「克雷姆的,或孟加拉皇家,最常買這兩種。」
薩姆沒回話——他急急翻著小本子,裡頭詳細列著幾年來每一筆存入儲蓄戶頭的金額,沒有任何提款的紀錄,而每一筆存款都不超過十元,大部分是五元,統計戶頭的金額是九百四十五美元六十三美分。存摺中還夾著張折起的五元鈔票,很顯然伍德正打算存入,卻因被謀殺而來不及辦理。
薩姆毫不遲疑地走進去,先站到衣櫃前,他拉開左右兩扇門,裡頭整整齊齊掛著三件舊男裝,底下則擺著兩雙鞋,其中一雙頗新,至於另一雙則大拇趾處已開了口。在衣櫃的上層,有一頂麥稈編的帽子,放在紙袋子裡,另有一頂帽帶印著乾汗漬的氈帽。薩姆一一翻了男裝的口袋,檢查了鞋帽,但似乎沒什麼有意思的發現,他濃眉一皺,彷彿對自己的搜尋成果極其失望,跟著,他關上了衣櫃的門。
「從存摺上看,他每星期來存一次錢——不一定禮拜幾,你能不能描述一下他來這裡存款的情形?」
老闆抓著他凌亂的白髮,「四五年吧,我估計,你是新聞記者對吧?」
薩姆離開銀行,又走回波瓦德瑪菲太太公寓附近,牛奶店隔三家是一間文具行,薩姆走了進去。
睡眼惺忪的老闆打著哈欠迎上來。
老闆一下子精神全來了,「哦,當然認得啊!他是我的老主顧,常常到這兒來買雪茄和紙張。」
一會兒,克羅普回到桌前,手上拿著張長條形的紙遞給薩姆,薩姆兩肘支著桌面,傾身看著伍德的資料。「您看這兒,」克羅普指著說,「他進公司五年多一點,先在第三大道東線服務,三年半前,我們按他的請求,把他和他的搭檔司機派屈克.吉尼斯一塊兒調到越區電車——他住威荷肯,這條線對他上下班都方便,您看沒錯吧?一點點不良紀錄都沒有。」
「文具也是在你這兒買的吧?」
靠衣櫃邊的地毯上,放著一個廉價的手提袋,把手壞了,只剩一邊晃蕩地粘著,薩姆打開來看,是空的。
走上人行道,薩姆參照存摺封面上的資料,看著四周,大概地判斷一下方向,然後穿過波瓦德,往南走去。經第三個路口,他看到了那幢建築——一家大理石門廊的小銀行,薩姆走進去,挑了標示著「S」到「Z」的窗口,負責的是位老先生,抬著眼招呼他。
「別麻煩了,如果我有需要,會直接找他,」薩姆拿起他的呢帽,「這次,就先這樣子吧,謝啦,大經理。」
「遵命和*圖*書,先生,」女人又獻媚地微笑著,兩根粗指頭故作優雅地捏著骯髒的裙襬,一扭一扭地走上鋪薄地毯的樓梯,薩姆低咒著跟在後面,到二樓樓梯口,一個鬈獅狗般的男子擋在那兒。
薩姆從口袋中拿出伍德的存摺,「那麼,呃……」他看了看窗口上寫的服務人員的姓名,「亞希利先生,你負責這窗口多久了?」
探員領路穿過走廊到後面的一間房間,地頭蛇瑪菲太太仍一擺一擺跟在最後,薩姆在敞開的門前停了下來。
其他兩名牙醫對伍德也聽都沒聽過。
瑪菲太太哼一聲,抬著她那長膿包的下巴,「巡官,如果您不是警察,我聽到這句話真會敲破您的腦袋瓜,我可以告訴您,當然沒有,這是高尚的住所,隨便哪個人都曉得,我一直叮囑我的房客,這裡最重要的一項規矩是,『嚴禁女客進入』,我說,沒有任何例外,在瑪菲太太的屋子裡,絕不容許那些丟人現眼的猴子把戲。」
「幾乎每天中午之後都會來,上班前。」
「哦!」老先生的反應挺快,「伍德是我們的客戶,巡官,您是為這個來的是吧,我今早看報上登了他的照片。」
瑪菲太太那對帶著惡意的小眼睛,一刻也不放鬆地盯著薩姆的每一個舉動,這時,她捏著鼻音說話了,「我說巡官,您得包涵這房間這麼雜亂,這個房客說什麼也不讓我來幫他整理。」
克羅普搖搖頭,「哦,這方面我就不清楚了,總有些各式各樣的傳聞,但我覺得不見得可信。我知道的是,他和同事相處得很不錯,但從不跟他們一起去瘋去玩,我猜,和他最熟的人應該是派屈克.吉尼斯。對了,您看這裡,」克羅普把資料翻過來,「看吧,這是他自己填寫的,親屬——無。巡官,我想這是您想要的答案。」
薩姆在威荷肯下了船,環顧著四周,一位新澤西警員正在上下船的走道來回走動,負責看守空無一人的默霍克渡輪,見到薩姆,啪一聲立正行了個標準的敬禮,薩姆草率點頭回禮,經過候船室,步出了渡船口。
鬈獅狗搖著手,「巡官,我執勤時,絕對是很認真很專心的,從您上次離開後到現在,這裡每一樣東西都沒動過。」
「知道了,明天下午兩點半打電話回總局,我一定照辦。」
「什麼也沒有。」
「哦沒有,他總是一個人。」
克羅普熱切地傾身向前,「巡官,我跟您說,這個人是我們公司的一顆珍珠,值勤時絕不喝酒,辦公室裡每個人都喜歡他——工作紀錄乾乾淨淨,是我們最可信賴的人——事實上,我正準備升他職,五年來的服務業績這麼好,我準備升他為稽查,沒錯,就是這樣。」
歎著氣,薩姆步履沉重地沿著大馬路,攀回港邊小山丘頂,再九彎十八拐地下坡到渡船口,搭船回紐約去。
但薩姆完全沒理會這邊發生的事,他正一步一步慢慢走著,試著用腳來感覺地毯底下的情況,忽然,在靠近地毯邊緣的地方,有一小塊微微鼓起,吸引住薩姆的眼光,他掀開地毯,發現是木板翹起來所造成的。接著,他又走到床前,遲疑了一會兒,毅然跪了下去爬進床底,兩手瞎子一樣摸索著,探員刑警見狀急急地說:「嘿老大——我來。」
「是是,這實在太https://m.hetubook•com•com可怕了,不曉得怎麼會出這種事——查爾斯.伍德是我們最好的人員之一,他安靜,認真,而且老實可靠——最標準的工作人員。」
「他到公司有幾年了?」
「說到這個,」瑪菲太太機靈地回答,「我當然不能禁止人家有姐妹,因此,我的房客當然也會有姐妹找來,也有姑姑阿姨或外甥侄女的,但伍德從來沒有過。您曉得,我一直把伍德先生當做我最標準的房客,他在這裡整整住了五年了,從不惹麻煩,那麼安靜,那麼有禮,真是一個紳士。據我所知道,也從來沒有人來找過他。但我們也不常看到他,他在紐約電車工作,每天從中午到晚上很晚,而且,我們這裡不供應三餐——房客得出去吃——所以我也不知道伍德他怎麼吃飯的,但這個可憐的靈魂,我敢這樣子說——他準時交房租,不製造麻煩,也沒喝醉過——安靜得好像沒這個人一樣,我……」但薩姆並沒聽下去,他站起身來,厚實的背向著瑪菲太太,瑪菲太太一句話沒講完停下來,小青蛙眼眨巴眨巴地瞪了薩姆背影一眼,哼一聲,氣鼓鼓地走出房間。
「巡官,我跟您講,伍德他不遲到不早退不打混,假也不休,放假時他照常上班,拿兩倍的加班費。我們有些司機和售票員常要預支薪水,而伍德呢?不,他不會,巡官,絕對不會!他賺的錢都存下來——不信您可以找他的存摺來看。」
薩姆沒吱聲走了出去,在人行道停下腳步,瞧見不遠處有家成衣店,他走過去查問了一番,發現很長一段時日裡,伍德只去買過幾次衣服,而且都是一個人去。
「誰啊!瑪菲太太。」鬈獅狗探員問,同時從昏暗的光線中露出個臉來。
「老大,是銀行存摺吧?」
「巡官,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就像您說的,在我記憶裡,伍德先生每個星期一定來一次,而且都差不多同一個時候來的——下午一點半到兩點這段期間——我看了報上的報導,才知道他都是上班前順路過來的。」
薩姆挨家挨戶地查,在每門診所,他說一樣的話,問一樣的問題,「你可能從報紙上看到,一個四十二街越區電車的售票員名叫查爾斯.伍德,昨晚在威荷肯渡輪上被人謀殺,他就住在這附近。我是警察局的薩姆巡官,來調查他的一些背景資料,看看有沒有人知道一些有關他平常的生活交友狀況和人際關係的情況。伍德他曾經上門求診嗎?或是他生病時你曾到他家看過病?」
薩姆沉思著:「那,克羅普,他的私生活方面呢?你知道點什麼嗎?比方說朋友、親友或常混在一起的死黨之類的?」
「幾乎每天,嗯,看過有人和他一起嗎?」
他沿著渡船四旁邊的圓石子路,攀上一個相當陡的小山丘,這道路從碼頭一直往上延伸,坡頂緊貼河流的另一側,是刀削一樣的陡峭斷崖。薩姆艱難地一步步往上,幾輛汽車迎面駛過,都減低速度小心下坡,薩姆停步轉身,看著下方,整條哈德遜河壯闊地攤在眼前,後面則是櫛比鱗次的城市鳥瞰圖。沒多會兒,薩姆又舉步繼續他的行程。
房間很小,而且空蕩蕩的,褪色的天花板已有裂縫,牆壁被歲月印上點點污漬,地板上的地毯也m.hetubook.com.com磨穿了,傢具也很舊了,水槽的鉛管還是早年的款式,唯一一扇窗戶上的印花布窗簾,原來的鮮艷色澤完全消失了——但房間有一股乾淨的氣息,顯然住這兒的人很費心收拾。屋內還有一張老式的鐵床,一個有抽屜的櫥櫃鶴立雞群地靠在牆邊,一張大理石面的小桌子,一張用鐵絲纏繞著還能用的椅子,以及一個衣櫃,這是全部傢具。
「伍德的存款通常由你經手嗎?」
「謝謝你,打擾了。」
「克羅普先生,你的意思是他沒惹過什麼麻煩,是嗎?」
搜完櫥櫃,儘管屋外寒風凜冽,密閉的小房間卻悶熱得很,薩姆用條絲手帕小心地擦擦汗濕的臉。他叉著腳立在房間中央,環顧著四周,然後走到大理石桌前,桌上有一瓶墨水,一支乾掉的筆和一疊廉價的格子信紙,薩姆隔過這幾樣,拿起一個孟加拉皇家牌的雪茄盒子,好奇地打開來看,盒裡只剩一支雪茄,他手指一碰,雪茄便整支碎掉了,薩姆放回雪茄盒,眉頭皺得更深,但他仍不放棄地再巡視房間。
「整整八年。」
薩姆看了看整道街,把上衣拉整齊,帽子戴緊,跨上嘎嘎作響的破台階,按下一個寫著「管理人員」的電鈴,在擁擠如蜂巢的這幢房子深處,隱約可聽見電鈴聲,跟著是劈哩啪啦的拖鞋聲音。然後門從中間拉開個縫,露出個紅紅的鼻子來,「你幹嘛?」十分暴躁的女人聲音,隨即,變為知道惹禍的倒抽氣聲音,接著是吃吃傻笑的聲音,最後門嘩地整個拉開來,一個穿著寒酸家居服的啤酒桶形婦人出現——一個和她這幢房子完全相符的女人,「原來是警察局的先生!請進請進!薩姆巡官,抱歉……我不知道是……」她亢奮地嘮叨個不停,並試著擠出個微笑,但只是成功地露著兩排黃牙而已,她退到一旁,伺候著,顫抖著,打開門讓薩姆走進去。
薩姆脫下帽子,伸手到盒子裡摸索著,拿出一件東西,他在臉上抹上厚厚一層油性液體,奎西幫他拿鏡子,並遞過去一條柔軟的毛巾,薩姆用手巾用力擦著油亮的臉。然後,啊!當毛巾拿開後,薩姆變魔術般消失了,也可以說並不是全然消失,仍有少許的油脂殘留在臉上,但基本上原來的妝扮已不見,現出的是清爽、銳利、總是一臉和煦笑容的哲瑞.雷恩先生。
薩姆眉頭越皺越緊,跟著他探問了附近的洗衣店、修皮鞋的鋪子、鞋店、餐館和藥房,這些店裡的人都只記得,這幾年來伍德偶爾上門,都是單獨一個人——餐館他也是一個人去。
「你完全確定,」薩姆回頭問直挺挺立在門邊的那名探員,「從昨晚到現在,沒任何人碰過這裡任何東西?」
水槽上的一角有個架子,上頭擺了些東西,薩姆走過去把架上的東西全拿下來,包括一個壞掉不走的鬧鐘,還剩四分之一品脫的黑麥威士忌酒瓶——薩姆拔起瓶塞深深地聞了一下——還有玻璃杯、牙刷、一個銹掉的金屬刮鬍刀盒子,一小罐阿司匹林,一個銅質的舊煙灰缸——薩姆從煙灰缸裡取出一小截雪茄煙蒂,查看了一下埋在煙灰裡的雪茄標籤,是克雷姆牌的,薩姆思索著走回門邊。
薩姆咬著牙,鍥而不捨地又拜訪了單子上的三名牙醫在第一家牙醫診所裡,薩姆屋漏逢m•hetubook•com.com雨,足足坐了三十五分鐘才見到牙醫師,好容易被請進了診療室見了面。偏偏這牙醫師是個標準的嘴硬派,宣稱沒看到薩姆的身份證明拒絕開口,這種態勢讓薩姆眼中燃起了希望之火,他連忙擺出巡官的洶洶架勢,恫嚇威脅咆哮咒罵全來的成功唬住對方,但牙醫師的回話卻讓薩姆一下子熄了火,這傢伙不情不願地說,他根本就不認得查爾斯.伍德。
「我完全沒有別人陪過他的印象。」
年輕司機關上車門,回到駕駛座來,發動引擎便上路了。奎西被顫動的車子驚醒,睜開眼睛,看見一旁坐著薩姆,一個正陷入沉思的薩姆,奎西怪誕的面孔上馬上湧起了笑容,他彎下腰打開嵌在車子底盤的一個小暗格,跟著,他坐直起來,臉色微微發紅,手上卻多了個金屬盒子,盒蓋的內層,是一面鏡子。
薩姆冷冷打量著對方。「是的,我是為查爾斯.伍德來的。」薩姆粗著嗓門。
「他買哪種雪茄?」
「八點整,會有人來接班。」
「你認得住這條街上瑪菲太太那兒的查爾斯.伍德嗎?就是那個昨晚被謀殺在渡輪上的查爾斯.伍德。」
到了人事部門的大樓,薩姆直接要求見人事經理,辦事人員馬上引領他到一間大辦公室。這位人事經理長相頗為滄桑,滿臉蝕刻著又深又密的皺紋,他急速迎上來和薩姆握手,「薩姆巡官是吧?」他異常熱切地招呼,薩姆也禮貌地回應。「請坐,巡官,」經理拉來一張並不怎麼乾淨的椅子,二話不說把薩姆給按到椅子上,「我想您是來查詢查爾斯.伍德的事吧,太慘了,真的太慘了。」說著他坐回桌子後面,咬下雪茄煙頭。
「五年,等等,我查下詳細的時間,」克羅普起身小跑到門邊,探頭大喊,「喂,約翰,把查爾斯.伍德的資料拿給我。」
九月十日,星期四,下午二時整
薩姆把存摺放入口袋中,轉身對著探員:「你值班到幾點?」
薩姆只咕噥兩聲,沒接話。
「是的先生,請問有什麼事?」
「也許吉尼斯他……」
「當然有啦,巡官,那個人一直在樓上,煙灰彈得我一地毯,」女人刺耳的聲音,「今天早上我就被照過四次相——先生,你是不是想再看看那可憐傢伙的房間呢?」
「我跟你講,」薩姆陰沉地說,「明天下午兩點半打電話回總局找我,記得提醒我一聲,有件特別的任務要由你負責,知道嗎?」
「帶我上樓。」薩姆粗著嗓子說。
「哦,沒關係。」薩姆敷衍著,忽然想起什麼似地停了下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著女房東,「對了,瑪菲太太——有沒有女人來找過伍德呢?」
「是啊,好一陣子以前了,墨水,還有一些紙張。」
四名醫師沒看過這段謀殺報導,也不認識這個人,甚至聽都沒聽過,另外七名看了報導,但沒為他看過病,因此對他也一無所知。
「哦,這陣子真是要命,」她嘴巴仍未停下來,「今天一整個早上,這裡滿滿一片寫新聞的人和帶大照相機的人!我們……」「夫人,有人在樓上嗎?」薩姆問。
薩姆動了動他寬厚的肩膀,「折騰了整整一天,奎西,但不虛此行。」他說。
薩姆走到櫥櫃,拉開又濕又重的抽屜,裡頭有幾套乾淨的舊內和圖書衣褲,一疊洗了疊好的手帕,半打軟色調的條紋襯衫,幾條皺巴的領帶,還有捲成球狀的乾淨襪子。
「昨晚到現在有情況嗎?」
薩姆在街角停了下來,頻頻看錶,彷彿等著誰來。幾分鐘之後,一輛緊拉窗簾的大型林肯黑色轎車開來,刷的一聲漂漂亮亮地煞住,停在他面前,從前座跳下來一位身著制服、笑容可掬的瘦長小伙子,為他拉開後座車門,含笑侍候他上車。薩姆四周看了看,然後上車,縮在車內一角的顯然是老奎西,比平常更像傳說中的森林小矮鬼,正打著盹。
但薩姆沒理他,自顧在床底地毯上奮力前進,探員也跟著腹部著地匍匐向前,一支小手電筒掃視著幽深的床底角落,薩姆得意地低呼,「有了!」探員扯開那一角地毯,薩姆撲上去抱住一本黃皮的小本子,兩人一身灰地從床底退了出來,屏氣用力揮著衣服上的灰塵。
薩姆扣著上衣扣子,「他什麼時候開始光顧你的生意?」
「嗯,」薩姆找把椅子坐了下來,「沒有女人來過——那親戚呢?有沒有姐姐或妹妹到這兒看他?」
「我希望證實一下。」薩姆低聲地說。
「您是專門負責這窗口的人員嗎?」薩姆問。
「老巫婆一個,」門柱旁的刑警咒著,「當然都是姐姐姑姑阿姨外甥侄女才能來,這套看多了。」他淫邪地哧哧笑起來。
克羅普熱情地抓著薩姆的手臂,陪他走出辦公室,走出公司大門,一再表示一定和警方全力配合,薩姆打斷他的喋喋不休,點頭道別,就轉身走了。
「我可沒這麼說,可沒這麼說,薩姆巡官,」克羅普趕忙否認,「我只是說——他很讓人放心,您來是想弄清伍德這個人的種種性格是吧?這可憐的傢伙,從他進公司以來,每天認真做事,他有心要好好表現,我跟您講,我們也給他表現的機會,巡官,這是我們公司的座右銘:只要你認真工作,想出人頭地,我們會在後面配合你推動你。」
「是的先生。」
紐約。
來到市區,薩姆立刻動身到第三大道電車系統的總公司去,一路重重阻塞的交通,讓薩姆原本就頗為難看的面容,更添上一層痛苦之色。
「沒事,心平氣和點,是我。」薩姆大聲回答。探員一下子放鬆下來,露著白森森的牙一笑,「一下子沒看出是您,巡官,真高興看到您,在這裡守著實在有些無聊。」
「哦?熱心公益樂於助人是嗎?」
「差不多多久會來一次?」
終於,他找到此行的目的地——二〇七五號,一幢木頭老房子,擠在一間牛奶店和一家汽車零件行中間——油漆脫落,破舊不堪,在歲月悠長而緩慢的剝蝕下,已完全不成樣子了。門口起伏不平地、雜亂地擺著三張古老的躺椅,一條隨時可能解體的長凳子,門口的墊子上隱約可見歡迎光臨的字跡,一根門柱上有一行黃油漆字,哀傷地宣稱:專租男士出租房。
「你可能從報上知道了,住這附近有個叫查爾斯.伍德的電車售票員被謀殺了。」老先生立刻點頭表示知情。「我呢,是河對岸兇殺組的薩姆巡官,負責這案子。」
薩姆離開房間,下了樓梯——每踩一級便有小豬的慘叫聲傳出——出了房子大門,瑪菲太太正使勁地掃著門廊,塵土飛揚中,她那長膿包的紅鼻子哼了一聲,讓了路給薩姆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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