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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胡同

作者: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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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章

民國五年朱慶瀾調任廣東省長,姜登選一直追隨,到過四川、雲南、交遊甚廣,而且頗得人緣,因此曾奉張作霖之命,透過湖南督軍譚延闓的關係,聯絡孫大元帥。廣州的信使汪精衛、伍朝樞,到瀋陽時,都由姜登選迎接;這一回對葉恭綽亦不例外。
這話很難回答。吳少霖想了一下答說:
其時曹錕的官銜是直魯豫巡閱使,由於形同兒戲的三天直皖戰爭,段祺瑞搞得灰頭土臉,而直系聲威大振,曹錕儼如北洋軍閥的領袖,在保定蓋了一座大花園,題名「光園」,據說是因仰慕戚繼光而命名。這年在光園做壽,賀客雲集,壽禮擺滿了數座廳堂,其中最出色的是一堂赤金打造的「八仙」,即是張宗昌所送的。
在車中少不得有一番詳談;葉恭綽了解了吳少霖在東北的關係以後,便即問道:
這天中午休息,張宗昌發現野地中有三間四無依傍的屋子,便帶著參謀長王鳴翰進屋暫避風雪。
「原來是這樣一個目的,我明白了。」吳少霖想了一下,覺得有些話,應該聲明在先:
王鳴翰想留住郭松齡,為他們說和;卻讓張宗昌拉住了,等郭松齡出了門,他頓一頓足說:
見此光景,李景林趁機提出義結金蘭的建議,張宗昌首先贊成;張學良亦表同意;郭松齡不便獨表異議,當時在李宅磕頭換帖,老大李景林;其次是張宗昌、郭松齡;張學良老么。
「皇天不負苦心人」,張宗昌的部隊,居然在這一次實戰演習中,通過了所有的考驗;當渡過巨流河,到達目的地時,張宗昌倒在地上喘大氣,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們是舊識,所以葉恭綽在介紹了吳少霖以後便說:
「張宗昌?」廖衡想了一下說:
於是張宗昌由吉林省防軍第三旅,成為整編後的正規部隊,番號是東三省陸軍第三旅,防區亦由綏寧南移,是靠近瀋陽的三豐——東豐、西豐。北豐。
吳少霖想了好一會,想起一個人,「有一個,交情還不錯。」他說:
曹錕沉吟了一會說:「好!你說我在當大總統,我就自己作一回主;聽吳子玉的話,不是顏,就是孫。」
張宗昌是受了教的,連連表示聽勸,願以團結為重;郭松齡亦自覺理虧,在席間向張宗昌道歉,調解的結果,相當圓滿。
「既然贊成,打道回府。」
自曹錕賄選成功後,師出有名,孫大元帥決定北伐,特為擬定一套軍事方案,交葉恭綽去聯絡。
吳景濂大吼著;當然也有吳景濂一派的議員,挺身相護,推推拉拉,怒吼指斥;還有些存心看熱鬧的,在下面吶喊起哄,一時秩序大亂。
「有、有。」吳少霖答說:
第三旅下轄三團,仍舊是褚玉璞、許琨與程國瑞,番號是五十五團、四十四團、二十八團——這一團風紀極差,影響整旅名譽;褚、許兩團,嘖有煩言。王鳴翰便向張宗昌建議,撤換程國瑞。
「張效坤花了我好幾十萬大洋,叫他去打高士儐、盧永貴。」同時透過關東軍的關係,為張宗昌補充了一批軍械。
「不錯!老弟的眼光很厲害。」廖衡又問:
「你在關外有熟人沒有?」
郭松齡字茂宸,瀋陽東鄉人,陸大出身,先在奉天督軍署當參謀,由於跟楊宇霆意見不合而引去;民國八年復回奉天,在東三省講武堂擔任戰術教官。學生中有一個東三省巡閱使署衛隊旅的第二團團長,就是張學良。
李彥青說:「而且孫伯蘭是咱們天津人。」
「你在罵誰?」
「不然,張宗昌唯其不是奉軍嫡系,反而旁觀者清。」廖衡又說:「葉譽虎很會用人,你跟他見面談過,如果他要你一起去,自然會有用得著你的地方。」
國務總理的人選,成了曹錕很頭痛的一個問題,吳景濂不斷對津保派催促,要求履行諾言;而津保派中,有人主張以天津籍而曾任段內閣內務總長的孫洪伊組閣,以示與段祺瑞修好;同時吳佩孚直接打電報給曹錕,請於老外交家顏惠慶及孫寶琦二人之中,擇一提請國會同意。
m.hetubook•com•com「吳景濂沒有資格主持院會,改日再投同意票,贊成不贊成?」
「一個字:拚!拚著命幹;只要能見著老帥,往後的事都好辦了。」
盧永貴與高士儐兄弟,不意禍生肘腋,見機而作,逃到中俄邊境的琿春,投奔盧永貴的舊部鄔營長,此人出賣了他們,終於又落入張宗昌手中,急電軍糧城告捷;張作霖覆電嘉獎以外,指示將盧永貴及高士儐兄弟就地正法。自起事到敗亡,前後只有八天工夫。
「自然該聽四爺的話。」
於是相偕到了天津,果然氣象不凡;張作霖整軍經武,真可說是規模宏遠,可是張作霖雖有意延攬張宗昌,卻作不得主。
「要當督軍必須自己打天下;現成的督軍是弄不到手的。」
其時,段祺瑞迷信「武力統一」,由他的第一號智囊徐樹錚,策動了一次天津督軍會議,決定對西南用兵。
盧永貴果然為他說動了,當奉直兩軍在榆關對峙時,宣布獨立,通電推舉高士儐為奉吉黑三省討逆軍總司令;具體的行動是帶領所部兩千人,又吸收了兩股「紅鬍子」,將中東路「五站」的駐軍,包圍繳械,由綏芬乘火車向西,打算一鼓作氣衝到哈爾濱。
「那末,」廖衡說道:
不過張宗昌亦非全無收獲,第一是到陸軍部清算軍餉,領到了廿幾萬元的現款;第二是結識了一個朋友,陸大出身的許琨,頗為投緣;此人在曹錕的軍官教育團中當教官,願意介紹張宗昌投靠曹錕。
見此光景,許琨覺得很對不起張宗昌,「效坤,」他說:「『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奉軍自從敗給直軍後,張老帥發誓報仇,正在招兵買馬,咱們不如出關;將來跟奉軍回來,打吳子玉這個龜孫!」
由於這份重禮,加上許琨的活動,曹錕願從段祺瑞的「邊防軍」投降以後,繳獲的軍械中,撥給張宗昌一部分,讓他成立一個師。但有槍無人,遲遲未領;事為吳佩孚所知,堅決反對。
「不知道。」
「足下跟那位王參謀長的交情如何?」
舊派的主要人物,也是當初幫張作霖打天下的一班好漢,包括張景惠、吳俊陞、孫烈臣、張作相、湯玉麟、萬福麟等人。
「時候也差不多了,等我回辦公室把攤子收一收,馬上就走。平老請先到休息室去喝杯咖啡,稍待片刻。」
「怎麼會到了關外呢?」
「哼!」郭松齡冷笑一聲,掉頭就走。
「是、是!」吳少霖看了看錶說:
王鳴翰心裡想著,張宗昌如果拔手槍,應該如何化解?
辛亥革命爆發,滬軍都督陳其美派寧波富商而有革命思想的李敬五,到東北去招兵。
「我看曹三爺亦像當年的袁項城一樣,只怕是坐在火爐上了。」
孟思遠有個外甥叫高士儐,本是吉林軍的師長,此時自告奮勇,願意取道海參崴,到黑龍江綏芬河去策動他的舊部山林游擊隊司令盧永貴起事。
前一年的直奉戰爭,舊派部隊,潰不成軍;新派則雖敗未潰,尤其是直軍乘勝追擊,氣勢如虹,虧得新派中的王升文團,在山海關石門塞,浴血苦戰,全團傷亡極重,團長陣亡,終於使得奉軍穩住陣腳。
那知張懷芝很不中用,在湘東為湘軍趙恆惕所部,聯合桂軍,殺得大敗;張宗昌領兵遁入贛南。
此人天生是個綠林的材料,生得人高馬大,膂力過人,膽子極潑,而又豪爽過人,因此,在黑道中很吃得開。
程國瑞字竟武,是張宗昌的老部下;他答覆王鳴翰說:
「那,吳子玉那裡怎麼交代?」
「好、好!我等你。」
張宗昌隻身回到北京,而馮國璋已經任滿下台;他的唯一靠山也靠不住了。
張、郭兩人同榻而眠、同桌而食;及至成立陸軍整理處,張學良的參謀長,實際上由郭松齡代理,一切編制、訓練的章則,皆出自郭松齡手訂。
「每年花一百多萬,養著這幫隊伍種大煙,太不成話了!這回演習,要是看看他們不行,就把他們解決,繳械遣散好了。」
「張旅正在參加實戰演習。現在行軍到了什麼地方,等我打聽一下hetubook.com•com,馬上派人送吳先生去。」
第一站是杭州,會晤的對象是段祺瑞唯一保存完整的嫡系實力派,浙江督軍盧永祥;第二站是天津,當然是去看段祺瑞。廖衡帶著吳少霖去見他時,正是他準備動身出關的前一天;接談之下,對吳少霖頗為欣賞,隨即送了一千元旅費,約定次日夜車同行。
其時,張作霖正在天津附近的軍糧城指揮作戰,得報有此不測之變,一時無兵可派,不由得想起了駐紮在哈爾濱的張宗昌,他說:
「要不要另外再找幾位?」
「俺弟兄替大帥打天下。將來進關,不要地盤;大帥就多給點兒錢,讓俺玩兒得痛快一點兒就行了。」
「我進議院,並非吳議長的來頭;不過,承他看得起我而已。」
「是無話不談的朋友。」
張作霖非常高興,下令召見。
「誰作東,是小事。」吳少霖問:
「此行需要保持機密,交通界的消息最靈,傳得最快、傳得最廣;所以葉譽虎要在外面找人,替他奔走聯絡。」廖衡又說:「老弟手腕靈活,做事牢靠,我想介紹你給他;不知道你在院裡能不能請假?」
怒不可遏的吳景濂,手裡有張「王牌」,便是警衛長湯步瀛,「你把強占議長座位的議員拉下來!」他拍著胸脯說:「有事我負責。」
張宗昌亦在第二路戰爭序列中,番號是暫編陸軍第一師的師長。
這種情形看在他的「假想敵」李景林眼中,別有會心。此人籍隸直隸棗強,與王鳴翰同學,出身於陸大四期;本為段系第一大將徐樹錚一手策劃的「參戰軍」第一師的團長。
「不過平老何以問起,我在東北軍界,有沒有熟人?是不是要在那方面,有所活動?」
「好啊!」吳少霖欣然允諾,不過提出了疑問:
最使他惴惴不安的是,眾議院中,反吳的各派系,已經聯結成一股沛然莫之能禦的勢力,這些派系包括最大的國民黨、研究系、以及反直親皖、親奉的小政圈等等,已取得協議,蓄意杯葛吳景濂;而他本人又有一個致命的弱點,所以不但「入閣拜相」的美夢成空,議長寶座,亦將不保。
但李景林畢竟不是奉軍嫡系,不免有孤立之感。如今看張宗昌的處境約略相同,覺得有聯絡的必要;因而出面為張宗昌與郭松齡勸和,其實,主要的是拉攏張學良,他說:
張作霖亦以為然,對主持演習的校閱委員會說:
這勞逸之勢,已使北軍處於不利的地位,加以郭松齡種種苛求,下達了種種困難的「情況」來考驗張宗昌,誰都看得出來,是刻意為難。
張宗昌深知這是一次立功的機會,所以行動非常迅速;到得五站地方,打聽到盧永貴的部下以及他所吸收的「紅鬍子」中,有許多是當年在一起築路的工人,而且都是鄉親,因而找了幾個有交情的來,豪賭暢飲,歡然道故,一夕之間,瓦解了盧永貴的隊伍。
他的判斷很正確,原來張宗昌的隊伍,原是紅鬍子招安,土匪的氣味很重;程國瑞的那一團紀律更壞,加以在五站種鴉片籌餉,破壞了奉軍的制度,所以總參議楊宇霆,堅持要把這支隊伍除掉。
原來,吳佩孚籍隸山東蓬萊,與張宗昌算是小同鄉,深知其少年無賴,又因為張宗昌的親娘,改嫁的是個吹鼓手,如此寒微的家世,秀才出身,以儒將自命、關公自期的吳佩孚,恥與為伍。因為如此,曹錕想給張宗昌任何名義,皆以吳佩孚的作梗而不成。
「你是吳大頭的人——」
直皖之戰,「參戰軍」缺乏實戰經驗,一敗塗地,大部分為直軍所改編;小部分轉入奉軍,李景林所部,即被暫編為奉天陸軍第七混成旅。
機會終於來了。第一次直奉戰爭時,吳佩孚到了天津,為張作霖攆走的前任吉林督軍孟思遠去看他,希望吳佩孚幫助他恢復原有的職位。吳佩孚回答他說:
「很好!我來安排你去看他。」
「這話說來就長了。這張宗昌——」
「我當葉先生的隨員,有什麼要跑腿之處,自信不會誤事;不過,我那個朋友是張宗昌的參謀長,張不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奉軍的嫡系;而且防區在寧古塔一帶,對奉天的情況,未見得明瞭,恐怕打聽不到什麼。」
剩下的人,看看人數不足,流會已成定局,亦都紛紛離座;其中便有廖衡,一出議場,便遇見吳少霖,兩人已有一星期不曾見面了,歡然握手,相互問訊。
「軍界方面呢?」
到得瀋陽,張作霖派陸軍整理處副監姜登選負責接待。此人字超六,河北冀縣人,日本士官五期工兵科畢業後為黑龍江護軍使朱慶瀾所延攬,當他的參謀長。
民國九年奉軍第二次擴編,衛隊旅改為第三混成旅。人事依舊。
其時,三角聯盟由於彼此信使往還,已趨成熟。
既然成了異姓手足,張學良便更要為張宗昌說好話,他向他父親報告:
原來,奉軍分為新舊兩派。
「你還賴!」郭松齡厲聲叱斥;停了一下,突然跳下來指著張宗昌說:「我吵你媽!這也是我的口頭禪。」
「老弟,今兒有空沒有?」
屋子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座土囥。張宗昌蹲在囥上,一面取出皮壺喝燒刀子;一面發牢騷,大聲罵道:
「交通系人才濟濟,未見得要用我這種不能發生作用的人。」
「不!」吳少霖打斷他的話說:
一個念頭尚未轉定,不道張宗昌退後一步,用平靜的聲音說:「郭二大爺,你吵俺的媽,你就是俺的親爸爸,還有什麼說的。」
「沒有問題。」
張宗昌已當過師長,如今連降三級只帶一營人,自感委屈,但亦無法,只好苦守待機。
眾說紛紜,各有來頭;曹錕便與李彥青商議,該如何決定。
「好!回頭就來聯絡,你先跟他見一見面。」
因此到了十一月五日,眾院集會,行使孫寶琦組閣的同意權時,有個議員首先提出程序問題,說吳景濂議長的任期已滿,應該改選;這天投同意票,必須另選臨時主席主持。反對派的議員原是有預備的,一到有人發難,立即便有好幾個人,分兩路疾趨而前,將站在議長座位以前的吳景濂,推的推,擠的擠,硬把他弄下了議壇。
伯蘭是孫洪伊的別號。
「我們這個團體,內部不要鬧意見,應該同心協力,對付直軍,尤其是要打倒吳佩孚。茂宸跟效坤,別把小小的彆扭,擱在心上。」
「熟人是有的,不過都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兵分兩路,第一路以直隸督軍曹錕為主帥;第二路山東督軍張懷芝為主帥,率軍由津浦路南下,經江西進攻湘東。
校閱委員會的實際負責人是郭松齡;在新派中,他屬於講武堂派,雖與楊宇霆的士官派,明爭暗鬥,面和心不和,但認為張宗昌的這支隊伍應該清除,卻是眾意僉同。
「是。」吳少霖問說:
因此,在演習的作業中,為張宗昌出了許多難題;實戰的雙方是張宗昌的「北軍」,對抗暫編奉天陸軍第一師師長李景林的「南軍」;爭奪的地點是瀋陽以北的巨流河。
「是。就是他。」
交通系分新舊兩系,葉譽虎——葉恭綽是舊交通系的大將,鐵路都在他們手裡,人才極盛;葉恭綽要找隨員,似乎不必外求。但廖衡別有解釋。
到了這年冬天,帝俄軍隊一萬多人,逃入中國境內,要求張宗昌收容;他將這些白俄組成了一支鐵甲車炮兵隊。但第三旅的軍餉雖由奉天發給,只是奉票折合銀元,只有八角;而吉林的幣值更低於奉票,須打一個六折,因此,銀圓一元,實際上只能收到四角八分;士兵生活極苦,張宗昌便在五站種植鴉片,自籌餉源。
到得第二天,姜登選來看吳少霖;表示演習地帶,正在下雪,道路泥濘,而且食宿不便,怠慢了貴賓,於心不安。反正張宗昌這一旅在實戰演習中,擔任「北軍」,不日即可到達瀋陽,無須徒勞跋涉。
梁、葉南下香港,聯袂出國,在日本逗留一段日子。葉恭綽於這年五月,回到廣州,繼廖仲愷為大元帥府的財政部長。
「你看這個局面怎麼樣?」
新派獲得張作霖的充分授權,負責重建奉軍,特設「東三省https://www.hetubook•com.com陸軍整理處」,名義上由孫烈臣擔任統監,但負實際責任的是三個人:副監姜登選、參謀長張學良,以及張學良的靈魂郭松齡。
新派奉「少帥」張學良為領袖。但「老帥」所最信任的的是楊宇霆,此人是瀋陽附近的法庫縣人,日本士官八期出身,為人精明強幹,自從繼張作相為奉軍統帥部的總參議後、吸收了韓麟春、姜登選、郭松齡、戢翼翹、臧式毅、于國翰、邢士廉等等這一班,來自日本士官、保定軍校,或者曾經留學的少壯人物,構成了新派。
「你們是幹什麼?」
「大選已過,曹氏憲法也產生了,以後的國會,不會有什麼好戲唱了;老弟大才槃槃,屈處下僚,豈不可惜。」
「如今眼看吳大頭議長的位子都坐不穩了,老弟有何打算?」
其時莊稼已經收割,野外全是高粱根子;加以大雪紛飛,厚達數尺,一聲「臥倒」,士兵看不見高粱根子,撲倒雪上,頓時流血,所以隨處可以看到「紅雪」。
「張長腿所部,學術科成績優良,士兵能刻苦耐勞,戰鬥力很強。」
「最近中山先生要派葉譽虎出關去看張老帥,研究南北分擊,打倒直系的計劃。葉譽虎邀我同行;我最近身體不好,關外又冷,想薦賢自代,你願意不願意到關外走走?」
張宗昌知道壞了,陪笑答道:「這是俺的口頭禪,並沒有罵誰!」
張宗昌也走了這條路,先在撫順煤礦做工,後來到了哈爾濱,又到了海參崴。到處廝混。
民國六年八月,馮國璋以副總統代理大總統,張宗昌隨之北上,官銜是侍從武官兼副官處長。
吳少霖心想,姜登選的前後口氣一變,必是有所顧忌,不願讓他看到演習的實況;當即很見機地接受了建議。
第一次直奉戰爭時,他在東路擔任第三梯隊司令,守馬廠一帶;戰爭爆發到第六天,西路原屬馮國璋舊部的第十六師倒戈,以致奉軍大敗,牽累東路,但李景林全師而退至獨流,保存了實力,因而為張作霖另眼相看。
聽說吳少霖談完了張宗昌在東北的情形,廖衡才道明了他的本意,「孫、段、張的三角聯盟,很具體了。」
「這位吳老弟跟張效坤的王參謀長是至交,很想去看他敘敘舊。」
消息一傳,吳景濂大為失望;而掃興之事,尚不在此,他的議長任期已滿,而據說津保派準備支持原任參議院議長王家襄競選眾議院議長。如果此說屬實,津保派過河拆橋,未免欺人太甚了。
「他奶奶的,是那個龜孫弄出來的計劃,整得俺這樣!」
原來,葉恭綽自上年四月底直奉戰爭爆發,奉軍敗退關外後,大總統徐世昌在直系壓迫之下,以「此次戰端,由梁士詒、葉恭綽等構煽醞釀而成;應將梁士詒、葉恭綽等,著即褫職拿辦,交法院依法訊辦」,下令通緝。
「你是俺的參謀長,俺也不瞞你。老袁想當皇上,陳其美反對;老袁派人到南方來活動,找到俺,要俺派人打死陳其美,俺叫程竟武動的手。這筆買賣給了俺四十萬,俺輸光了,一個子兒也沒有給程竟武,是俺對不起他;這會,怎麼好撤他的團長?」
正陽樓在前門外肉市,以爆羊肉及蟹出名。爆羊肉勝於正陽樓的還有,蟹則必推此處;因為正陽樓的大閘蟹自東南魚米之鄉的陽澄湖運到後,先經特殊手法調養得膏肥黃滿,方始登盤。價錢自亦不貲,廖衡為了體恤吳少霖,不肯多要,只要了一尖一團,慢慢剝著蟹,閒談正事。
「我請平老小酌;正陽樓吃螃蟹,如何?」
「吳大頭呢?」
張宗昌接收了盧永貴的部隊,實力大增,由一個憲兵營,擴編為三個團,以褚玉璞、程國瑞與許琨為團長,張作霖便委他為吉林省防軍第三軍,兼綏寧鎮守使。
李彥青也知道,曹錕不願開罪吳佩孚,便見風使舵地說:
後來光復軍改為蘇軍第三師,張宗昌先任團長,後升旅長。及至二次革命失敗,張宗昌到南京投入馮國璋部下,被派為副官長,兼江蘇陸軍補助教育團監理。
這張宗昌字敬坤,山東萊州灣口的掖縣人,貧家孩兒,沒有受過教育https://www.hetubook.com.com。登萊一帶像他這樣的年輕人,最大的出路便是「下關東」,由山東半島渡海到遼東半島,出賣勞力。
「我有個消息要告訴你。」
年方二十歲的張學良,正是求知慾最旺盛的時候,聽了郭松齡的課,傾倒備至;同時,郭松齡處事認真負責,講求紀律,一絲不苟的態度,在看慣了凡事只憑老帥一句話,只以老帥的喜惡為轉移的楊宇霆等人在張學良眼中,具有特殊的魅力,因而結成亦師亦友的僚屬的深厚關係。及至張學良在講武堂畢業後,升任衛隊旅旅長,即以郭松齡為參謀長,並兼第二團團長。
「是吉林省防軍第三旅旅長兼綏寧鎮守使張宗昌的參謀長,叫王翰鳴。」
「三爺,」李彥青勸道:
「好!我來作東。」
王鳴翰很了解,任務如果不能達成,根本連張作霖的面都見不著,就被繳械了。因此,他非常支持張宗昌的想法,相互以身作則,咬緊牙關不叫苦,士兵也就沒有怨言了。
他這話有言外之意,吳少霖不敢造次回答,便很深沉地說:
第二年五月張作霖兼蒙疆經略使,計劃征蒙,東三省藉機作第三次擴編,成立第八、第九、第十、三個混成旅,郭松齡一躍而為第八旅旅長。
「既然如此,就提孫大爺好了,到底是多年的熟人。」
這一場戰役下來,不獨張作霖認為要報仇雪恥,非倚重新派不可;即令舊派,亦不能不服新派,甘願接受指導。
「是啊!如果平老另有發展,我當然追隨左右。」
「喔,」姜登選說:
「無非循分供職。」
張宗昌一見了張作霖,雙膝跪倒,行完大禮,站起來說道:
「旁人說程竟武怎麼樣差勁,俺可以不理;你當參謀長,可不能這麼說。你知道不知道,程竟武跟俺的關係?」
於是,廖衡當天就跟在天津的葉恭綽通了電話,第二天一早,相偕到天津。
這一著,也多少在反吳派議員的意料之中,便有人登高一呼:
「奉軍中有這樣一個人嗎?我記得馮國璋的副官長,叫張宗昌,是他嗎?」
「好個打道回府。」有人笑著答應,一下子走了許多。
湯步瀛自然遵命照辦,帶著警衛,將在議壇上的議員都轟了下來;吳景濂大馬金刀地往他的座位上一坐,收復了「失地」。
既然原有的新舊軍隊,尚在整理淘汰之中,當然無法平空給張宗昌一個番號;不過,張作霖是很重義氣的人,張宗昌窮途來歸,竟無可位置,自然於心不安,好不容易才想辦法給他編了一個營的憲兵,歸憲兵司令陳興亞指揮。
張宗昌糾集了兩百多人投效,由海道到上海。張宗昌精於騎射,槍法特準,因而被派為光復軍騎兵獨立團團長。
「不,不!那一來犯了張老帥的大忌,決不能有什麼活動。」廖衡連連搖手,「不過,三角聯盟,以軍事為主;去年直奉戰爭以後,張老帥整軍經武,態度非常積極,到底成效如何?尚待觀察。葉譽虎要有一個人替他冷眼旁觀,打聽真情實況。這當然要有東北軍界的關係,才能勝任。」
「來日多艱,只看今天的局面就知道了。」
但實際上,郭松齡等於兩個旅長,張學良的第三旅,不管是訓練還是作戰,都由郭松齡負責,奉軍將兩旅合併稱呼,謂之「三、八旅」。
「贊成。」眾聲齊應。
北軍遠自五站、綏芬、寧安一帶,渡過松花江,沿長春、四平街往西南行進,全長七百公里;而李景林的防區,在瀋陽以西的北鎮,距巨流河只一百餘公里。
廖衡點點頭;停了一下問道:
一語未畢,推門進來一個人,正是擔任統裁官的郭松齡;瞪眼問道:
張宗昌臉由紅髮黑,從囥上一躍而下,站在郭松齡面前;郭松齡外號「郭鬼子」,身材長得跟「老毛子」一樣,但張宗昌還比他高一個頭,兩人臉上都是凶神惡煞的模樣。
「吳大帥有汗馬功勞,不錯;不過,大總統到底是三爺你在當,不是他。」
「不必!」廖衡將他拉到一邊,低聲說道:
江西督軍陳光遠是馮國璋的嫡系,與段祺瑞處在對立的地位;毫不客氣地命他的胞弟陳光逵,截住張宗昌的部隊,包圍繳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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