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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虎傳

作者:司馬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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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季 混亂

風雪季

混亂

「我是從來不信邪的。」鄧從吾說:「就算他陸老古真有九條命在身上,等到他死到第十回的時刻,他也該死定了!」
小金刀長到廿一歲,還沒有著落,一來她的面貌醜,二來她的脾氣暴。李二麻子手下的那些頭目都怕她,避之唯恐不及,誰願去沾惹她?……其實,這顧慮是多餘的,他們看不上小金刀,小金刀更看不上他們。正巧遇著了新來不久的陸老古,小金刀一眼就看中了他。
當時很多人都以為陸老古死了,準備第二天替他收屍埋葬。誰知第二天趕到墳場去看,屍首沒了,連殘肢剩骸也沒有找到。有人以為是被野狗分食掉了,但野狗分食死屍,絕不會那樣乾淨,至少會拖得遍地血跡,留下一些骷髏的。既不是被狗吃了,陸老古會被弄到哪兒去了呢?當時沒人知道。……一年之後,被人以為死去的陸老古又活著回來了。他跟人說起那夜的情形,說他半夜醒過來,覺得渾身上下,像火燒般的疼痛,滿嘴乾渴異常,他便死命撐持著爬出去,想找口水喝,爬到路上,又暈厥了,幸虧遇上一個推車走夜路的老農戶,聽著他的呻|吟,把他抱到車上,一路推回去,替他養傷調治。他復元後,不願再回到賭場來,便投到桿匪李二麻子旗下去,當個起碼的甩手強盜。李二麻子瞧他長得清秀,腦筋靈活,撥他到票房當差,跟看票的大爺拎匣槍。
陸老古起家的經歷並不複雜,不過,卻有多種不同的說法。有人說他被官裏捉去動過刑,是小金刀冒險把他搭救出來的;有人說,小金刀負傷落馬那一回,陸老古同時也受了槍傷,總之,他死過好幾回都沒死得掉,他像貓一樣,有九條命在身上。
賽白狼陸老古,在個股桿匪頭目中,是個最富傳奇色彩的神祕人物。早先他在賭場裏幫人打雜,他年輕,頭腦靈活,很快便摸出各式賭博的門檻兒,也沉迷到賭博裏去,變成了賭場養活著的郎中。有一回,陸老古對一些江湖的人物動手腳,被人識破了,不但砸毀了那家賭場,更把陸老古拖出去,拳足|交加的狠狠毆打一頓,打得他頭破血流,遍體鱗傷,那些人還不夠洩憤,把他拖到墳場裏去,說是扔了餵野狗。
「只要有鄧從吾和他的民團在,咱們就甭想有舒坦日子過,……他正在日日夜夜的計算著咱們呢!咱們無論如何,也要把他放倒,否則,在豫西,咱們就站不住腳了。」
鄧團總襲破紅纓槍張八這股桿匪之後,他的名聲更加響亮起來。鄧縣左近的散股人槍,紛紛望風投來,他們都是慕鄧從吾之名,嚷著要跟鄧大爺清剿各股桿匪,安靖地方的。
「紅纓槍張八一路上踹開集鎮,沒遇到對手,我今天不吃他這一杯,他準會在明天動手,來攻駱家寨和叉河口。以對方的實力,咱們只有一個機會贏他,那就是利用今夜,趁他立腳沒穩的時辰,全力猛衝他的窯垛子,拆掉他的架子山。咱們只要能打垮張八,其它各股桿匪便有了忌憚,短期不敢輕犯鄧縣啦!」
鄧從吾早就打聽著這些消息了,但他也有他的苦惱;一秋的大旱,使嫁禾歉收,不單鄧縣一地,整個豫西www.hetubook.com.com南各縣也都在鬧荒,即使他帶領民團,能夠戰勝賽白狼所統的桿匪,但在雙方糾纏不歇的時刻,鄉野的農戶就會遭殃。在他認為,寧願追寇至窮山斷谷,野曠無人的地方,雙方決鬥,對民間沒有什麼影響。而賽白狼陸老古看透了鄧從吾的心思,偏偏引眾來到地狹人稠的地方,使鄧從吾增加了顧慮。
這些山野地方,民性剛強勇猛,桿匪雖然勢大,但民團的實力也是夠強的。在雙方不斷興起的衝突中,鄧縣地方,有一股民團崛起來。領著這股民間的首腦叫鄧從吾,是豫西有名的拳術家,卅六七歲年紀,人長得精瘦的,但行動輕靈敏捷,普通漢子,一二十個人也近不得他。鄧從吾初練民團時,民團的槍械極差,和擁有機槍的桿匪根本無法相比,但他對那些團勇說:
「你們都是吃過姓鄧的虧,應該曉得他的厲害。」他召聚各股裏上百的小頭目來,發話說:
為此,他在各處廣佈耳目,打聽關乎桿匪的一切動靜,以及陸老古本人的生活情形。當時,賽白狼陸老古的垛子窯,安在荊棘崗子一處寨子上,那寨子地勢險要。陸老古居住的地方,在寨子中間,一家莊主的宅子裏,四周圍一圈兒石牆矮屋,他的一百多名佩有長短槍的護駕,拱衛著他。陸老古是個癮君子,平常很少出來,總是橫躺在煙鋪上,雲中霧裏的過日子。
不過,賽白狼陸老古並不相信鄧從吾真有這麼大的能耐。他認為,當初鄧從吾擊潰紅纓槍張八,打敗黑虎涂勝,和擊破自己的垛子窯,全是桿子上的傢伙太粗心大意,沒有防備的關係。自己如今把三股捻合為一股,人槍實力,比早先增強了很多,只要專心一致的對付他,姓鄧的也未必就有致勝的把握。
在那宅子裏,陸老古的日子是荒唐淫穢的。據說伺候他的女人,一共有廿多個,大多是他從擄來的花票了挑揀出來的,不論是燕瘦或是環肥,每個女人都有出色的姿容。他吸煙,要女人們替他捶腿捏腳;他入睡,要女人輪流陪寢。而他對待女人的手段,極為嚴酷無情,若有誰惹惱了他,或是不得他的歡心,他習慣的處罰方法,總愛把對方剝得精赤條的,綑在將軍柱上,由他親自動手,以溼了水的皮鞭猛撻,他不是要取對方的性命,而是愛聽女人婉囀嬌啼和哀聲討饒。有些時,他會變花樣,把女人關進馬棚裏去,讓烈馬蹴踢她們,以滿足他變態的虐狂。
就這樣,小金刀便繼承她義父二麻子,做起桿匪的女首領來。小金刀做首領,只是做幌子,事實上,若干主意,都是陸老古拿的。陸老古在小金刀眼裏,是個忠實可靠的丈夫,那時候,他仍替小金刀管票房,一文錢的帳目都沒出過岔錯,各股人擄送來的花票,他連正眼瞧都沒有瞧過。小金刀做桿匪首領,前後有四年,陸老古都沒有爭過權,只是在暗中幫他妻子拿主意。他越是這樣,手下各重要的頭目對他越有好感。有一回,這股桿匪想吞併另一股桿匪,小金刀親自臨陣,被人一槍打下馬來,一隻腳陷在鐙裏,被馬拖了幾里地,整個https://m.hetubook•com•com頭顱都碎裂了。她死後,陸老古才被群盜推為新的首領。
「咱們頭兒,久慕鄧大爺的名,曉得您是俠氣人物,不願跟您起衝突,您只消退一步,讓開河口,就萬事皆寬了,等咱們捲了縣城,自會備禮來謝您的。」
這三股勢力最大的桿匪,原先經常為爭奪地盤互鬥不休,但當形勢逆轉時,他們便一致計算如何對付鄧從吾了。紅纓槍張八伏誅後,他的殘部群龍無首,被賽白狼陸老古收編了。陸老古叫人寫信給黑虎涂勝,希望能跟涂部聯手,拉成一股人槍,和鄧從吾對抗。
當紅纓槍張八趿著鞋,抓了一支小型手槍出來,罵他的護駕怎麼不響槍時,麥場外一圈火把照著他。有人在他背後說:
群賊當然記恨著,吵吵嚷嚷的都在發狠,要把鄧從吾從地方拔除掉。但也只是嘴頭上空嘈空嚷,鄧從吾不在這裏,他們仍然過著荒唐的日子,用擄來的肉票,換取錢財和糧食,縱情的酗酒賭博。有些略具姿色的花票,除掉少數烈情烈性的,也都成了桿匪臨時的姘婦;也有些被糟蹋過的婦女,沒有臉再回去,索性拒贖,願跟桿匪過日子。而桿匪的總頭目,賽白狼陸老古,在這方面更是夠瞧的。
「我他媽倒要看看,姓鄧的是否真有三頭六臂九隻手!」他放話說:「老子在等著死第十回呢!」
「命倒不怕拚,鄧爺。」有人說:「咱們的槍械太差,遇上大股的桿匪,怎能抗得住呢?」
陸老古不但對李二麻子恭敬有加,即使對老婆小金刀,也鞠躬盡瘁。桿匪的票房是財源重地,陸老古盤帳盤得非常精細,又有條有理,使人一目了然,不但李二麻子沒口的誇讚他,那些重要的頭目,也都推許他確實是塊好材料。
當夜三更天,桿匪在樹林裏或村落附近的,都已你依我靠的睏著了。留下少數把風望哨的,也都三三兩兩團在一堆,醉軟了身子。這時刻,驀地裏殺聲四起,民團就湧上來了。這些窮凶極惡的桿匪,平素攻撲鎮寨,全仗著人多勢眾,槍精火足。一般的地方團隊,確實不是他們的對手;因而,也把紅纓槍張八養得驕縱了,認為他是無敵的大王。等到他被殺聲驚醒,這才曉得遇上了煞星。黑夜裏,桿匪沒曾戒備,有些還沒來得及揉睜兩眼,業已被刀鋒劈中了;有些摸著槍,但看不見人,只有朝空裏亂放壯膽。在這種貼近身混戰當中,苦練拳腳和刀法的民團,便顯出極大的威勢來。鄧從吾自率一隊人,直撲村落,他估量著張八和他的頭目們一定把窯垛子設在村裏。俗說:擒賊擒王,只要把張八給攫住,桿匪就崩潰了。
大夥兒想想,鄧團總的話確有道理,在無法大批添置槍彈之前,也只好苦練拳術來增強戰力了!這時候,鄧從吾所領的民團有三四百人,屯在滿河與新照河叉口的駱莊寨附近。每天清晨,他們都在操練拳腳和刀法,準備和桿匪拚命。正好當年秋天,屯在石佛寺的桿匪紅纓槍張八那股人,引眾南下,連破晁家坡,宋營和黑龍廟幾個集鎮,更想乘機洗劫鄧縣縣城,但桿匪的前路,被鄧從吾的民團給擋住了。
和-圖-書當然,想混進匪幫,就得利用賽白狼的弱點才行。鄧從吾智多謀足,正選中這節骨眼兒上下了刀啦。
當鄧從吾的民團和賽白狼陸老古相對的時刻,有關賽白狼的各種傳說,更在鄉野間流傳著。很多人相信這些傳說,都擔心著鄧從吾是否能把他除掉?
「你回去向你們張八爺說,多謝張八爺他用眼梢刮著鄧某,但我一向不識抬舉。咱們縣裏鬧荒,如今,家家只剩下糧種了,若是糧種不種下田,一冬一春,會熬死上萬人,請他張八爺高抬貴手,見好就收罷。假如他硬要搶縣城,他得從鄧某的屍首上跨過去,——有他就沒有我!我想,我這話該說得夠明白了!」
「你是誰?」張八說。
也算陸老古走了時運,他跟著李二麻子幹,李二麻子恰像上竄的竹筍,節節高,他橫行好幾個縣份,沒人敢擋他的馬頭。李二麻子神氣,跟他幹的人,當然也都神氣起來了。年輕的陸老古騎著一匹搶來的騾子,腰裏插著匣槍,再不是在賭場幫閒的小廝,而是混世的大爺了。
鄧從吾是在這裏土生土長的人,這一帶的地形地勢,他比誰都熟悉。紅纓槍張八那股桿匪,屯在滿河東岸的丘陵地上,那裏有幾個貧困的村落,被張八和他手下的頭目佔據了。他們完全沒以為鄧從吾的民團會涉水渡河來襲擊他們,所以,他們大模大樣的胡亂屯紮下來。黃昏時分,他們埋鍋造飯行野炊。張八照例叫護駕替他抖開褥子,設妥鴉片煙燈,歪身躺下過老癮。頭目們燃起燈火,呼么喝六的開了賭;有些桿匪抱著酒罈子,喝得醉醺醺的,打算明早攻撲河對岸的民團呢。誰知道這當口,鄧從吾業已領著民團,準備出發了。
「這倒不要緊,」鄧從吾說:「我是練拳的人,我可以教你們拳術。當然囉,拳術再好,也搪不了子彈,但那只是一般的說法;假如咱們會耍花,會施槍矛,和桿匪貼近了,咱們所佔的便宜可就大了。」
這些團勇久經訓練,對鄧團總極有信心,他們也知道紅纓槍張八的厲害;他一路捲州劫縣,沒有誰能擋得住他的馬頭。駱家莊和叉河口,地勢險要,正扼著縣境的咽喉;此地一破,全縣都將遭桿匪蹂躙了。於今之計,只有豁命保命,依照鄧團總的方法,奮力殺賊了。事實上,鄧團總的看法確有道理,若是按照一般方法,扼地死守,讓紅纓槍張八那股桿匪架起槍械,佈妥陣勢來進撲,那,民團的血肉之軀,決抵不住桿匪硬灌。非得趁土匪沒有站穩腳步時,一鼓作氣的撲襲不可。
秋九月裏,鄧從吾追逐另一股桿匪——黑虎涂勝那一批傢伙到內鄉縣境,涂勝中彈,廢了一條胳膊,一路發恨聲,發誓要殺鄧從吾報仇。
「陸爺說得對,」賽白狼手下的二駕,外號人稱花皮的薛逢時說:「如今各地水渾,正是咱們吃香的,穿光的,喝辣的好時刻,鄧從吾這條攔門狗,把咱們財路擋盡了不說,還殺了咱們上千的兄弟,咱們光是為算這筆賬,也非搠他幾百個血窟窿不可。」
和_圖_書那一夜,民團的突擊,可以說是戰果豐碩。桿匪橫屍近兩百具,被俘的有四百多,另外的一半在黑裏潰散掉了。桿匪頭子張八,當夜被押回叉河口,解送到縣城去問了死罪。這一戰,使整個豫西南震動,一般的地方團隊尤其興奮;因為,鄧從吾所率的民團既能擊敗桿匪,他們當然也能抗得了桿匪的掩襲了!
張八的護駕,一共有卅多人,一挺機槍和十多支駁殼槍。而他那挺機槍,還沒張嘴,已被鄧從吾逼住繳了械。卅多個護駕窩在一棟屋裏,當時就被解決了廿多,還有幾個踢開後門跑掉,把張八扔開不管了。
鄧從吾苦苦思量過,除滅陸老古這股桿匪,若想立即擊潰他們,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使用極少數的敢死之士,冒極大的危險,化裝混進匪窩去,再暗中連絡妥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法,一舉擒獲盜魁陸老古本人,就可以使桿匪瓦解了。
鄧從吾不光是個嫺習刀劍拳腳的武人,他自幼進塾攻書,學識頗具根底,也常讀兵書韜略,用起兵來,奇正呼應,使桿匪防不勝防。在新野縣的郊原上,他擊敗了賽白狼陸老古;陸老古手下有一股人,據守在一座堡子裏頑抗,鄧從吾把他們包圍後,使用火攻,那些桿匪連一個都沒活得出來,不過,賽白狼陸老古帶著大部份匪徒逃遁掉了。鄧部的民團並沒有窮追,他們割下那些被火燒死的桿匪的首級,用籮筐挑回鄧縣去,一共拱了十八挑,遠看像挑黑皮西瓜一樣。
一年的冬天,李二麻子的一股人和駐軍開火,二麻子親自領人上前衝殺,被對方的流彈打死了。桿匪搶回他的屍首,把他運回南陽下葬。二麻子一死,桿匪幾個大頭目為首領繼承的事大起爭執,結果是誰也不服誰,形成了難決的僵局。有人眼看這樣僵下去,便會散夥,就拿主意說:「小金刀姑娘是首領的女兒,咱們擰股兒勢大力強,總比分散了被旁人吃掉好,咱們就舉她為頭,把局面撐持著再講好了。」
紅纓槍張八手下的桿匪有一千多人,一部份是亡命徒,一部份是北洋的散兵游勇。他們氣燄囂張,哪會把鄧從吾這支民團看在眼裏?不過,張八是個老江湖,早年就聽說鄧從吾這人不是好惹的,他便叫他的隨身護駕,向鄧從吾遞了個帖子順帶幾句口信,請鄧從吾讓出路來,讓他渡過滿河去取鄧縣。那個護駕敢情是受了張八的囑咐,在鄧從吾面前顯得很恭謙,開口閉口鄧大爺,他說:
「我就是不識抬舉的鄧從吾。」那聲音說:「你趁今夜見識見識也好,——你沒有明天啦!」
「張八,你把槍給扔下罷。今夜晚,你已經栽定了!……你的護駕都繳了械啦。」
年輕的陸老古很有心機,他並不嫌棄小金刀面貌平俗,兩人很快就好起來。李二麻子正為小金刀的婚事著急,一見陸老古這小伙子長相不差,人又聰明,便出面作主,把小金刀許配給他。從此,陸老古成了李二麻子的女婿,在這股桿匪當中紮了根啦。當然,有了這層關係,李二麻子立刻就加意提拔,使陸老古做起看票的大爺來。
對桿匪這種要求,鄧從吾冷笑,回說:
「咱們全是為了保家保產,https://www•hetubook•com.com才拉桿抗禦桿匪的。各股桿匪歹毒成性,不抗他們,咱們一樣活不成!大夥兒先得想通這一點,桿匪也是血肉人身,他們一樣怕死,咱們只要肯拚命,就能一一剿滅他們。」
黑虎涂勝是個沒腦筋的粗人,當真應約去見陸老古。誰知賽白狼這個傢伙陰險歹毒,當場窩住黑虎涂勝,逼著涂勝喝毒酒自殺,然後替涂勝舉喪,對外宣稱是涂勝是醉死的。這樣一來,到了入冬的季節,桿匪都歸併到賽白狼一個人的旗下,陸老古儼然以豫西南桿匪的總頭目自居了。而陸老古籠絡各部的口號只有一個,那就是襲殺鄧從吾,瓦解他的民團。
鄧從吾把話回絕,送走了張八的護駕之後,立即召聚團勇說:
有了這些人手和槍枝的投效,加上收繳了桿匪的部份槍械,鄧從吾的這支團隊,很快的就壯大起來。他不再採用消極的防守方法,而改採主動,廣佈耳目,打聽到桿匪在哪兒屯紮,他就把大隊拉出去撲襲。
光是這樣,陸老古竄也竄不了那麼快。有人說,他能這樣得勢,完全和交桃花運有關。因為桿匪的票房,靠李二麻子所住的地方很近,李二麻子有個義女李金桃,人長得平臉塌鼻,庸俗無奇,她是自幼就被李二麻子從馬蹄下面撿回來養活了的。那回,李二麻子馬踏金家老寨,火燒村舍,殺光寨裏的男女老幼,最後忽然心血來潮,撿回這麼個女嬰,替她取個名字叫李金桃。李金桃這丫頭在匪窟裏長大,接觸的都是莽悍的桿匪,因而,也養成了她任性霸道的性格。她玩得長短槍枝,騎得狂烈的騾馬,比拳腳,論力氣,都不輸於男人,一手飛刀,更有出奇的準頭,旁人便送她個外號叫小金刀。
民國十八年的豫西山南山野,軍閥盤踞的局面崩潰了。革命軍收復了銅山,還沒有入豫,時局青黃不接,地方的宵小乘機興風作浪聯合山匪,拉起桿子來橫行。當時幾股大桿匪,有紅纓槍張八、黑虎涂勝、賽白狼陸老古等人。這些人一個個都是紅眉毛綠眼睛的凶神惡煞;他們短截行人,攻掠村鎮,擄取肉票,把一般百姓逼得難以苟活。這時刻,鄉野人為了自保,不得不紛紛成立鄉團,拉起聯莊來對抗他們。
十月間,賽白狼把他的桿子又拉回來了,在鄧從吾民團屯紮處——駱家寨和叉河口不遠的地方盤紮下來,完全是一付挑釁的味道。這時候,賽白狼是窮奢極侈的,他騎的一匹烏雲蓋雪馬,用的是金打銀裝的馬鞍,馬鞍上嵌著七粒光閃閃的寶石。他要手下到鄧縣擄花票,擄來後,不准贖人,全留下荐枕,那意思很明顯,就是要激得鄧從吾領兵出來打他。
對於賽白狼陸老古的性格,鄧從吾也費心研究過,他知道賽白狼陰冷,有耐性。從他早期出道的經歷看,他確是忍到了家,寧願在小金刀褲襠裏過日子,也沒把謀取首領地位的野心暴露出來。但賽白狼貪淫好色,喜歡旁人奉承,卻是他致命的弱點。通常,只要有人領著人槍去投奔他,只要當面替他戴高帽子,他沒有不收留的,他總愛以槍枝和人數誇張他的實力。希望他這股人,像斜坡上的雪球一樣,一路不停的飛滾,越滾越大,好把鄧從吾給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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