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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虎傳

作者:司馬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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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季 捕盜之計

風雪季

捕盜之計

「住持叫喚我?」
「好!」鄧從吾說:「老禪師,您都聽著了,煩您著人取名簿來,我照著唸,鬼魂自會認出誰害她的。」
說也奇,他這一說,鬼哭聲便頓時停歇了,四周寂默,只有夜風掃動簷鈴的聲音。
智通和尚一聽,立時暈厥了。
那鬼魂顯然聽得懂他的言語,嗚呀嗚呀的長哭了兩聲,便停住了。
那鬼魂果然哭了一聲。
「如果世間真有鬼,又那麼靈驗,就不會有這麼多逍遙法外的歹人了!」
話剛說完,那女鬼真的大哭三聲,這一回哭得像梟嚎一般的尖厲又慘淡。鄧從吾在馬燈光裏轉看那個智通和尚,一張臉變得像白紙一樣!
說著,他就站起身去扶廣慧,馬兵們手按短槍的槍把兒跟著,那智通雖然滿心不願意,處到這種時刻,也只有去了。他們穿過中大殿,一踏進後殿前的院子,便聽見隱隱約約,斷斷續續的非人啜泣聲,從右廊房末那個方向傳出來,真像由地層下發出來的一般。
「這就成了!」劉震說:「咱們著令一班人,帶槍去把他捉來,不就成了?!」
鄧從吾本人穩坐伍家祠堂,他像張了網的蜘蛛,坐在網裏等著,等著賽白狼這進飛蛾撞上網來。那些放出去擔任捕盜的弟兄,不分日夜,不斷回來報信,他們都說沒見著智通和尚。但等到初五,看廟的老和尚帶來口信,說是智通和尚業已回廟啦。
「智通回廟沒有?」
「是一個新剃度的和*圖*書和尚智通住的。」
他想過,捕捉賽白狼,在時間上要愈快愈好,最好就是趁著風雪季沒過,路上冰凍沒開的大新年裏動手;著令部下散到各酒樓茶肆,煙館賭窟去暗中查訪,不管是不是和尚,單注意削光頭的人物,也許能查出一點端倪來。
他說著,跨步上前,朝黑裏發聲問說:
「出家人不敢相信。」智通臉色微微一變說。
「團總老爺,團總老爺,這古廟住不得,咱們還是備馬回去罷!」
他這一說,十幾支槍的槍口,真的把智通的後腰抵住了,可憐這時候智通一動也不能動,只有聽著。
「住持老師父,前些時,民間追剿散匪,遇上大風雪,不得不暫借貴剎歇馬,冒瀆之處很多,如今移屯石佛寺,仍心有不安,特意到廟上來上香禮佛來啦。」
「妳被殺害,如是埋在屋外,請哭三聲。」他說。
「就是啊!」鄧從吾說:「我跟你一樣的不信,但這個馬兵硬說那鬼如今還是斷斷續續的哭,咱們陪老禪師一道兒去聽聽好了!」
「你是賽白狼?」廣慧禪師說。
「扶他起來!」大隊長劉震說:「瞧他,總是新剃度的,還不通佛法,個頭兒蠻大,膽子卻這樣的小。你們用槍口替他撐腰,壯壯他的膽罷!」
鄧從吾上了香,天色已經轉晚,加上北風勁急,帶著雪意,廣慧便款待他們進素齋,留他們在廟裏歇宿。素齋剛吃罷不久,有個馬和_圖_書兵很張惶的跑過來,大驚小怪的報告說:
鬼魂沒有哭。
智通依樣的合十,沒說什麼。
「慢點兒!」鄧從吾穩沉的說:「你甭忘記,智通和尚,如今是在那廟裏剃度的出家人,廟宇是方外之地,咱們不能過份冒失的捉人,雖然可以挖出女屍,找出憑據,但對廣慧禪師,總嫌唐突。我另有一個法子,可以讓賽白狼自己,當著群僧招供,……你明天跟我一道兒去廟裏上香,夜晚宿在那兒,看我的法子靈不靈驗?」他說著,又附耳低聲的說了幾句什麼,劉震聽了,不得不豎起大拇指來讚說:
「世上竟有這等的怪事?」鄧從吾說:「假如是真的,內中必有冤情,敢問老禪師,那間僧房是誰住的?」
「那就是在屋內!」鄧從吾說。
當然,鄧從吾從廣慧禪師那裏,把賽白狼這個假和尚綑上了,女屍也挖掘出來,裝棺埋葬了!只有一點,賽白狼到死也沒弄明白,——那女鬼根本不是鬼,而是鄧從吾從石佛寺鎮上請來的一個娼女,她由民團的陪同,預先埋伏在那間禪房屋外的窗角下面,和鄧從吾一敲一答。當賽白狼授首示眾時,鄧團總和他手下的弟兄開玩笑說:
這只是方法之一,另外還有一種方法,最好是和前法同時進行。那就是把民團移駐石佛寺,著人找回廟裏的住持廣慧禪師,由廣慧出面召聚群僧,那智通和尚也許不放心埋藏的寶物,想回來看看,那時候hetubook•com•com,自己便可以用上廟進香禮佛為名,回到這座廟裏來,捉住智通,並且想法子使他自己供認……,他相信,這樣雙管齊下,賽白狼是很難漏網的。
第二天晌午,他召聚幾個大隊長,連同看廟的老和尚,作了一次密商,緝捕盜魁的行動,緊跟著便展開了。鄧從吾當天就下令民團移駐石佛寺的伍家祠堂,讓民團的弟兄們歡度新年。
事情都辦妥後,天到五更了。鄧從吾回至前殿的火盆邊,仍然苦苦的想著。如今,他業已知道這廟裏的智通和尚,就是賽白狼陸老古,也知道陸老古刺殺了他的姘婦月紅。如果這時候函告各地,張出告示,公開捕捉和尚智通,狡獪善變的賽白狼,搖身一變,又不是智通了,那時再捉他,又到哪兒捉去?
其實,每個人只要有心,都將會是鄧從吾的;他就活在我們滿懷希望的心裏。
「這法子,也只有團總您能想得出來!麻煩是略略的麻煩了一點,但真太妙了!」
「是女鬼?!」鄧從吾說,他接著又問:「妳是在廟裏被殺害的嗎?如是,大哭三聲!」
「鬼魂半夜哭泣,必有冤情,如今請暫停哭泣,聽我鄧從吾問話,我立誓盡力替你洗刷冤情。」
「荒唐!」鄧從吾說:「廟是神佛所在的地方,怎會鬧鬼來著?」
「說來真難令人相信,」鄧從吾笑對智通說:「剛剛這個膽小的馬兵來告訴我,他說在你早先所住的廊房那兒,聽見和_圖_書尖聲尖氣的鬼哭。」
他接著問:
「團總,」劉震說:「咱們不盼世上有鬼,只盼多出幾個像您這樣的人,智多,謀足,剋得住賽白狼這些歹人就好啦!」
「這……這廟裏鬧鬼!」那馬兵臉色青白,抖抖索索的說:「真的鬧鬼。」
「阿彌陀佛!」廣慧聽了,誦佛說:「真有這等事了?……卻不知有怎樣的冤情?鬼魂是不會說話的呀!」
「團總真是仁厚正直,」廣慧說:「無怪乎一路剿辦桿匪,都是馬到成功,菩薩也都在保祐著您吶。」
大年初六那天傍晚,民團的團總鄧從吾,大隊長劉震,馬班班長郝四和十來個侍從馬兵,一道兒到了廟裏來上香,鬚眉皆白的廣慧老禪師,親自接待,鄧從吾說:
「不錯,師父。」賽白狼說:「我這種人,剃度了,也做不成和尚的,只有下輩子再說罷。」
「妙不妙不敢說,」鄧從吾說:「至少,可以使廣慧禪師肯主動把智通和尚綑交給咱們,咱們也免得揹上進廟強捉和尚的名聲,……儘管那智通只是個假和尚。」
「你見過鄧團總罷。」廣慧說。
「是這樣的,」那馬兵嚥了口吐沫說:「我到後殿去,想找小和尚借點草料來餵馬,走到右廊房那兒,聽著尖聲尖氣的鬼哭,如今還在斷斷續續的哭呢!……哭聲是從右廊房末尾的那間屋裏發出來的,聽得人渾身豎汗毛,您若不信,自m.hetubook•com•com己去聽聽就知道了。」
「這倒不要緊,」鄧從吾說:「待我來問它一問,只要它能聽懂我的話就好了。」
「回廟了。」廣慧老和尚指著大殿裏一群做晚課的和尚當中的一個說:「那就是智通,」他轉對小沙彌說:「去喚智通來這兒。」
大年初三,住持僧廣慧回廟,很多和尚都跟著回到古廟裏來了。
「你甭煩神了,鄧從吾。」智通和尚說話了,他說:「我招認就是啦,我就是你要捉拿歸案的賽白狼陸老古,那女鬼是我的姘婦月紅,我把她殺了,埋在僧房裏。你著人把她挖起來裝棺埋葬,我跟你去歸案好了。」
鄧從吾在風雪季智擒桿匪賽白狼的故事,在時間裏輾轉了幾十年。一夜,有風有雨,一個醉意深沉的朋友,這樣說給我聽。如今,北國又是風雪季來臨時分了,報章上常載著群魔亂舞的消息,而像鄧從吾那樣的鄉土豪士又在何處呢?
智通和尚過來了,鄧從吾沒動聲色,那智通不愧是久歷江湖的盜魁,面對著一直追捕他的鄧團總,同樣的不動聲色,對廣慧合十後,退立一邊說:
「是和尚害死妳的嗎?」鄧從吾又說:「如是如尚害妳的,請哭一聲。」
「瞧你張惶失措的樣子,哪兒像是扛槍剿辦桿匪的漢子?!」鄧從吾發聲叱說:「你怎敢當著老禪師的面,胡言亂語的說瞎話?……廟裏有什麼住不得的?!」
「你是男?還是女鬼?如是男鬼,長哭一聲,如是女鬼,長哭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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