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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變

作者:司馬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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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一

廿一

「人分三六九等,狐也一樣。」華老先生爽直的說:「你迷狐儘管迷狐,但也不能把狐仙過分的高估了。公狐的狡獪,母狐的媚惑,是人盡皆知的,人學狐若是學那些,這世界豈不是更糟?」
「這群母狐來勢洶洶,有的跑上去解開二褂搭嫂,有的圍至牆角,扯起二褂搭來,七嘴八舌的責罵羞辱;有的和公狐吵嘴罵架,把破廟變成了戰場啦!後來,廟外看青的莊稼人聽到喧鬧,以為裏面窩藏了強盜,鳴鑼開銃一轟打,大群的狐才逃竄掉。可是,二褂搭嫂被公狐打的一身是傷,哼哼歪歪的爬不起來了,還是二褂搭把她揹回家去的。」
人為了增進修為或得求解脫,產生了不同的宗教信仰,而執事者的權與慾使宗教團體的人為結構崩壞變質,產生了排拒、攘奪和戰爭;人為了處理公眾事務發展了政治,執事者的權與慾卻使政治的形式和實質不符,造成虛浮、濫權和糜爛;人為了本身的利益,從不同的角度解釋歷史,批判文化,造成歷史觀和文化觀的混淆,使後世莫衷一是;人為了各個處境的不同,在思想和價值判斷上導向多元,使自由被曲解濫用,所有的規範都被視為藩籬;人就是在權、力、利、慾的交織景況中,進行著多面的、永無休止的戰爭。
有些人厭倦塵囂,想歸隱山林而不可得,而狐族一直生活在山林之中。事實上,現世的人們,精神深處都懷有山林的夢景,無奈的是,人類向前的腳步太快,陷在本身所創造的虛矯文明當中,無法再走回頭了。一部分仍然熱中於文明的人,會大聲斥責留戀原始、回歸單純的人,認為他們消極怠惰,其實,這只是一種悲劇性的掙扎,沒有單純的生活,就沒有真誠的道德,人類若不回過頭,重新去檢討這些,可以說是無可救贖的了。
我無法對她解釋夢見狐的種種,那也太紛亂複雜了。
「噯,剛打到十來下,二褂搭大聲哀叫起來,就聽見樑頭上發聲說:『真是豈有此理,潑婦打老公,竟打成這個樣子?當著神佛的面,這般的蠻悍,咱們若不教訓她,她真以為老天沒長眼啦!』
「母狐幫著二褂搭嬸也沒錯。」華老先生說:「她們雖說來勢洶洶,可也是得理不饒人。在狐的世界裏,雖沒搞什麼女權運動,倒是男女平等的呀!」
「唉,」我憂怨的嘆了一口氣說:「大概是寫稿太累,夢又作得太多的關係罷。」
「首先,我要感謝張老的教訓,」我說:「由於我對人類太多作為深感厭倦,不知不覺的,就把狐族世界在想像中過分的美化了。這也許是受了蒲松齡的影響,開始讀它的時刻,我還不太解事,後來重讀,也一再警告自己,這只是一部文人書,但先入為主的觀念,始終擺脫不掉。在這方面,我願意重加思考的。華老所說的長生法,原是道家修煉的道法,狐取之於人,能作多種靈活變化的使用,而人的心性不純,受情牽慾累,使白日飛昇、羽化登仙成為空幻的夢想。老周談到的狐之幽默詼諧,都得要心靈開朗平靜,狐是表裏如一的真境界,才能益壽hetubook.com•com延年。但我們人類說來可憐,有人放歌縱酒,得的只是麻醉性的歡快;有人是黃蓮樹下彈琴——苦中作樂,可見那種樂是硬『作』出來的;有人是強顏歡笑,只做出表面的形式,臉上的樂不能算是真樂,悲哀照樣在心底沉澱。一般說來,人能懂得及時行樂,已經算是好的了,至於那些:火冒八丈的、一心淒苦的、為情所累的、為慾煎熬的、含悲忍淚的,這些都是人自作繭,有這許多痛苦在,哪還能奢望長生不老呢?」
那時我住在台北東區租賃的房子裏,經常徹夜挑燈寫到天亮;人越來越面黃肌瘦,不但體重銳減,也經常發著寒熱。每到下午,人就怔忡發燒,妻也看出我的病象來,陪我去醫院檢查,結果是患上了輕度的肺結核,需要長期打針。
你說我是精神病患也好,至少,這是我傾慕狐族的根由,至少,狐的文化是人類唯一可以參考的重要文化啊!狐以靈智次於人的族類自視,能虛心學習人類聖賢的體悟,使狐類變化其心性,造成靈動和諧的狐社會。我們或可以說,狐的文化是在保守緩進的情況下,由內而外,逐步發展的,而人類的文化,發展得過分急速,物質文化的發展超過了精神文化的發展,人們耽於享樂,在物慾橫流的情況中欲振無力;這樣下去,也許再過上三、五千年,狐族會主宰世界,人類反過來要修煉成狐方能得救了!十年河東轉河西,世上事反客為主並非不可能啊!
「說起母狐的媚惑,牠們只是媚人採補才用的。」趙大哥說:「母狐嫁給公狐,非但不媚,反而一個個兇霸霸的,潑悍無比。我們那個縣王家棗樹園,有個王二褂搭,是個窩囊廢,老婆二褂搭嫂,卻是潑悍如虎的婆娘;二褂搭開口講錯一句,她當著外人的面,就擰一把捏一把的,把二褂搭身上都捏得青紫了,那男人都不敢吭聲。若單是擰擰捏捏,也倒罷了,她回家發起橫來,拎起門閂子,把丈夫打得殺豬似的哀叫。有一回,她把二褂搭修理狠了,男人趁著她睡熟,悄悄離家,逃到村外幾里遠的破廟裏去躲著,一心想等到天亮,他好去找村裏的尊長,替他說說人情,讓媳婦饒過他。誰知他逃走後,二褂搭嫂知道了,一路追他,追到那間破廟裏,一把將他揪住,當著神像的面,數落他的不是,要二褂搭趴在地上,她揮起雞毛帚子不斷的抽打他。
「唉,什麼叫大雅之堂呢?」謝老沉沉的嘆息起來,「今天,真正的博學鴻儒,早已死絕了,學術界鑽牛角尖的本領倒是很大,引經據典、玩考據、玩資料,把學術弄成屍衣,難道說那就算大雅!?人生學問亦能都用科學ABC的方法去作,真用那種方法,你的談狐就根本不用談了,在這方面,個人的感覺是最重要的,儘管別人說你胡思亂想,你都不要放棄它。」
他這麼一說,大夥兒都笑開了。
我從沒找過解夢的專家,詳細說明我連綿的夢境。在夢裏,我像被注射一般,不斷的接受一種靈素的注入,許多書本的知識,都是由www.hetubook.com.com夢中得之在前,後來才去找書印證的,我真想捧上一塊「春風化雨」的匾額,送上西崑崙,感謝那位狐祖師的教導之恩呢!
「我一直以為,用狐鑑人,不失為一個好方法,這和各種宗教的用心一樣,旨在點化愚頑,使人能逐漸消除貪、嗔、迷、溺諸般惡德;因為狐的毛病人類都有,如果用一則一則的小故事來說,更能打動人心。你不必計較旁人怎麼看你,你儘管努力做下去就成了。」
遇上這樣人氣十足的責難,我不再作辯解了。古人講法天則地,一草一木都能啟發人,何況大自然的生靈,愈是把人舉得高高在上,人類的心靈愈感空虛;這在我思想的過程當中,已經略有感悟,但面對一些自以為理直氣壯的人物,我實在找不出適當的言詞去闡明它。
經過一段幽玄自閉的思索階段,我覺得研究狐不能離開生活,任何一個故事裏所蘊含的,都要比理論更為豐富。和這群鄉友隨意談談,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加上三分酒意,什麼樣的感覺都放出來了,這不正是我所求的嗎?
「華老說的不錯,」張老先生說:「你不能把狐高估了,認定狐族比人類世界公平,據我所知,狐族裏頭,也有貧有富,牠們一樣使用人用的錢做買賣的;有些狐,照樣花錢買奴婢,要是狐奴狐婢伺奉不周,也是要受鞭笞責罵的。狐性近於人性,牠們也一意學人,人有的毛病,狐族一樣有;你說的少數學究狐,確實要比世上的腐儒酸丁高明,但牠們的立論,也超不出古聖先賢的範圍,你研究狐,用它參照可以,卻不能本末倒置啊!」
一般從書本中讀狐,從生活中講狐,都只把它當成故事看待,這在對狐族的認知層面上,是缺乏深度的。
「哈哈」華老先生大笑起來:「像我們這等人,一輩子都是在苦中作樂,你研究狐,一心卻擔著天下的憂愁,這算明知繭不可作,偏又自行作繭,人最矛盾、最差勁的地方,就是這裏啦!」
像這種把酒閒話,在忙碌的現實社會裏,大部份人會把它當成不切實際的空談,但我卻感覺出,每談一次,我在精神上都有相當大的收益。有時候,僅僅是一兩句話,卻像閃光一亮,扯開沉黑的天幕,讓人以心靈的眼,直接看見新的景象,好像張老先生所說:人是在惡性循環當中,自食其果,這兩句話,真是一針見血的闡明了人類處境的險惡和無奈。
「惡性循環。」張老先生說:「這真是自食其果啊!」
夢中的狐為我開啟了一道門戶,門那邊光與影交織著、重疊著,恍惚有一列魔鏡,映出重重疊疊的千門萬戶來;它使我在思想的時候,放棄可能偏狹的先設觀念,從多面去認真摸索、虛心探求,記憶和背誦不能算是學問,和生命相融的學問,往往是建立在一個「悟」字上。
「這問題,說來牽扯很廣,」我說:「人是群體動物,本身的修為是一回事,外界的影響又是一回事。狐在修道的時刻,能夠獨善其身,不受外務牽扯;但人的現實處理比較複雜,動心忍性,得要加倍功夫和-圖-書,這是一般人都難以做到的,你我雖不是什麼樞紐性的人,就算全是升斗小民好了,眼見天下滔滔,你我真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嗎?」
「這當口,廟後又生出一片女聲的鼓譟,湧出一批狐婦來,扯著公狐叫說:『你們男的只知袒護男的,你們有沒有把事情弄清楚?王二褂搭只是表面窩囊,他竟敢背著老婆,在外頭勾搭上別的女人,這種該死的傢伙,他老婆打他一頓,你們竟也看不慣,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閒事!你們把人家老婆脫|光了綑著打,像什麼話?』
早在遙遠的童年,我聽過一個很美的傳說,說是有一個頭插金花的夢婆婆,她會到每個嬰兒的夢裏去,教他們微笑,教他們牙牙學語,等到孩子記事之後,她就不會再來了;因此,孩子們長大後,不會再記得這位可愛的夢婆婆了。我想,這正是夢婆婆最可愛的地方,她以無私無慾的慈心,教給天下孩子們許多至美純良的事,然後,稍然的引遁到人們的記憶之外,絕不居功。世界上雖有「為善不欲人知」的話,但真能做得到的,又能有幾人呢?
「患輕度肺結核不算什麼,」我對妻說:「只要不患精神分裂就好了。」
逐漸的,我的輕度結核症痊癒了,而精神恍惚的現象卻更形嚴重起來,我和文友們見面聊天,思想觀念上的岐異很深,許多人都沒有耐心聽完我的陳述,有一位文友指責我說:
「謝老,您知道,我並沒有藉狐說教的意思,我本身自救不成,哪還能妄圖救世呢!」我說:「我只是想摸索出人以外的世界,像狐族的生活景況,給我自己一點教訓罷了,即使不登大雅之堂,我並不介意的。」
「狐仙管事管的好呀!」王四哥說:「婆娘打老公,追到廟裏打,本就是太過分了。」
我是從惡劣艱困環境中走出來的人,對人類社會從沒絕望過,但也不太樂觀,總覺得人應該虛下心來,從宇宙萬物中學習和感悟,天下事沒有比洗心更要緊的了;歐陸文化衍生出的「力」的哲學,完全是基於現實利害產生的。基本上,它擁抱著本位,像族群意識和國家意識極重,對其他的族群和國家置於不信任狀態,每個族群和國家都抱持這種對立、對抗的心態,世界大同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圓桌上的笑臉、口頭上的和平、論說中的高度理性,全是不可靠的,轉過臉去,便各自充實武力,發展國防,一旦到了利害交關的當口,仍就是訴諸武力一途;人類的生存發展史,也就是這種力的循環激盪而已,我並不覺得有任何可傲之處。人類若想突破這種悲劇瓶頸,必得就人類整體社會的文化發展得失,重新檢討,謀求整合之道,並且要能脫胎換骨方克有濟。這不能說是一種理想,因為它太高太遠了,只能說它是一種夢境,一種沒有天梯,難以達致的夢境。世上有許多假的聖賢、假的先知;有許多揎拳抹袖、熱火朝天的革命家,試圖用黨派、組織、政權、武力,硬行攀登,試圖到達峰頂,但他們對人性的基本估量的學養都未曾俱有,所使用的又是激進的古老方式,最後的結m.hetubook.com.com果又是怎樣呢?——攀上去的還沒有跌下來的多,根本不能掙脫悲劇性的巨大漩渦。
「你是神怪傳說看多了,杞人憂天,人類的生存和發展,是在自然法則當中,依照既定的程序朝前進行的,一部人類的生存發展史,實在是人類引以為傲的地方。當然,現代人類的處境,確實有些問題存在,但全不像你想的那麼嚴重,非要用社鼠城狐來諷鑑不可,那些東西和人類怎能相提並論呢?」
「說著,十多個化成人樣的狐仙一擁而上,把王二褂搭扶起來,靠在牆角;把二褂搭嫂抓住了,剝掉衣裳,綑個紮實,拾起雞毛帚子輪流抽打,打得二褂搭嫂鬼哭狼號,那群狐仙仍不放手。
在北部盆地都市裏,我尋訪了不少鄉友,像當年在南部結識的王四哥、趙大哥、鄉長張老先生、華老先生,我幼時的塾友老周、老胡等等,我們煮酒聊天,話題仍然是狐。
「只有吐納長生術例外。」華老先生笑說:「很多有道行的狐,都是活過千年的,但人極少活過百年。古代帝王要人尊稱萬歲,把他封的諸王稱作千歲,僅僅是一種空頭安慰,皇帝們縱情聲色,平均壽命更短過尋常百姓;這表示出:人的心境複雜,不如狐的專一平靜。至少,在這方面學狐,我們都無話可說。」
紀文達公把狐視為人與物之間的一類,認為狐性和人性實質上是一體相通的,研究狐和研究人基本人並無太大的區別,只是人在本質上的發展性大,人文創造向多面發展的結果,使人的心志被多面創造所牽引,產生分散的現象;人性的貪慾大起,文明的發展愈高,副作用愈顯。比如說:工業的過度發展,造成空氣、水源的汙染,逐漸蔓延到使整個生存環境都遭受汙染,大氣層的結構遭受破壞,自然生態失去平衡,汽車所燒的石油,原就是地球的血液,這樣猛抽大地之母的血液,終有一天,地球會逐漸冷卻。而最嚴重的還不是這些外在的因素,野心和貪慾腐蝕了人類的精神,使人類的道德淪喪,良知漸泯,一切文字的、語言的道德訓條,都已成為虛浮的外表;人間的排擠、傾軋、暴亂、戰爭,無日無之,人類是坐在本身製造成的火藥桶上,在麻醉中等待毀滅。而狐族沒有這許多憂慮和煩惱,牠們的生活是原始單純的,能夠摒除物質世界的創發和誘引,集中心志鑽研和自然冥合之理,走的是性靈的路子,甚至連商業觀念的累贅都甩脫了,充分享受到原始單純的樂趣。
經過這一段密集的作夢期,大約有三、四年的樣子,我發現出自己有了顯著的改變,我每夜坐在燈前,如醉如癡的寫小說,究竟在寫些什麼,自己迷迷糊糊的,並不知道;我也常常應邀到各大專院校去演講,每句話確實出自我的口是沒錯的,問我為什麼那樣講,我也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當時只有一種感覺,彷彿拿筆的手不是我的手,講話的口也不是我的口,因為有很多東西,根本都是我生命經驗之外的,我也弄不清它們是從哪裏來的。那是狐,那一定是狐,我只能這樣的對自己說:他們是借用我的身體,宣和圖書揚狐道,他們是真心要幫助人類痛切檢視人的危險處境,革面洗心,重建萬物一體的、全新的文明。……那不是,那也許只是我的幻想,狐仙怎會揀著我這粗野不文的去做這種事情呢?我敢情是用腦過度,患了精神分裂症了。
「你覺不覺得,狐的幽默感,也是牠們長生的妙訣之一呢?」我們的同學老周轉對我說:「在很多狐的故事裏,牠們風趣、詼諧、喜歡惡作劇,甚至跳踉叫罵的時刻,也不動三昧真火,人實在很難做到這一點啊!」
狐對我,正像夢婆婆一樣,所不同的是牠們給我以一種極可貴的成人教育,我絕不用科學的驗證觀點,去徹查牠們的有無;至少,我無須懷疑「夢的教育」確有啟發的功效,要比僵化的形式教育高明得多。古時候,傳說姓江的文士年輕時作夢,夢見一枝筆開花,過後他便文思泉湧,到了後來,他又作夢,夢到仙人把筆收了回去,從此他就文思枯竭,再也寫不出文章來了;這個故事,使後世流傳著「江郎才盡」這句成語。早年我聽這個故事的時候,總覺此事荒誕,不足採信,經過連著幾年的夢的綿續期,我相信那是可能的啦!我沒有江郎的資質文采,夢不到那枝靈筆,但卻有狐為師,悉心調|教,總算也能粗浮拉雜的寫出幾十部書來,雖只是一般人的嗤之以鼻的「野狐禪」,既名之曰禪,總會有些用處的罷。
如果是在早年,遇上這種情形,別人定會大驚小怪,認為我是遭到狐祟了,如果狐祟真是這種樣子,我倒是十分願意被祟的。那些出現在我夢裏的狐,個個都是坦率溫厚的長者,和我沒有年齡上的阻隔,假如換成是人的話,這就太難做到了。往往年齡較長的,常以經驗作為先導,一味教訓年齡較為幼小的,不論在學校、在家庭裏,到處都會產生所謂的「代溝」,要是一代和一代之間略有疏離倒也罷了,往往哥哥和弟弟間,年齡相差四、五歲,彼此在意見上就容易產生摩擦;甚至親如夫婦,也男說男話,女發女言,變成對立的冤家。試想,狐能煉形成人,沒有千年,也有五百年,牠們和現代的人相處,居然能談笑風生,毫無隔閡,足見牠們年紀雖老,卻沒有陷入老朽昏庸、固執僵化的境地。人若能了解,擁抱真理真道,才能超越時空,到達萬古常新之境,他們就不至於年齡不到半百,便理直氣壯的開口絕對,閉口當然了。
我到南部去看鄉長伯公,他已經辭世了。韓老爹患病臥床,只有謝老先生能了解我的心情,他拍著我的肩膀,安慰我說:
「你的精神狀況也並不穩定,」妻說,「說起話來,顛三倒四,精神很恍惚,你都在想些什麼啊?」
這一趟南部之行,使我在悲酸中也有著溫慰,悲的是時光太快速,我年輕輕的來到島上,轉眼間已過中年,一些能指化我的老鄉長,臥病的臥病,辭世的辭世,我如果再不動筆去寫狐,只怕倏忽間就會老得寫不動了;安慰的是:許多人把我看成精神病患的同時,謝老先生還這樣的鼓勵支持我,他的話,給我信心和活力,使我對靈異世界的探索,能夠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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