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世界第一
這時，樹林裏並不像我原先想像的那麼黑。月亮的光稀稀落落的照過葉子，使這個地方看起來陰森森的。
咚！
「噓！——」
「我們不能晚點再數嗎？」
「別談這個。」我說。
咚！咚！咚！
我從樹叢縫隙中向外窺探。空地浴著月光，顯出蒼茫的白色。
「什麼，爸？」
我們大概找了一分鐘。
我等他繼續說下去。
「是雉雞！」我叫起來。
「老天，為什麼用計程車呢？」
「鳥睡著的時候，竟然不會從樹枝上栽下來，實在很奇怪。如果是我們坐在樹枝上，只要一睡著，馬上就會掉下來，對不對？」
咚！咚！咚！
「我要先數一數，丹尼。」
咚！咚！咚！這一堆幾乎掉在我的頭上。當牠們掉下來時，我正在樹下，我一下子就發現了三隻——兩隻公的，一隻母的。軟綿綿的，熱熱的，羽毛在我手上是驚人的柔軟。
「牠被藥催眠了。」我說。「如果牠被催眠了，當然會掉下來。」
咚！咚！
雉雞還是不斷的落了下來。
咚！
「我一直在想，不知道鳥在樹枝上睡覺的時候，怎麼能夠保持平衡。」
「查理。他不知有多高興來幫忙。」
我們繼續找。我們找遍了空地附近一百碼以內的每一棵樹，北邊，南邊，東邊和西邊，我想我們大部分在最後才找到牠們。把牠們集合起來以後，那堆雉雞就像大營火一樣大。
「爸！現在不要！」
「我們就留在這裏和*圖*書等。」父親說。在帽沿下，我勉強能看清他的面孔，嘴唇蒼白，面頰發紅，眼睛閃閃發亮。
那是一種低低的，模糊的聲音，好像是一袋子沙丟到地上的那種聲音。
「三——」
「看不見。」他說。「牠們飛得很高，而且躲在樹葉裏面。」
什麼事也沒發生。樹林裏非常安靜。
「哈囉哈囉哈囉。」查理說。「這都是些什麼？」
「我想牠們就是這樣了！繼續找！不會遠的！」
現在找牠們很容易。幾乎每棵樹下都有一隻或兩隻。我很快又找到了六隻，每隻手捉三隻，跑回去把牠們和其他的丟在一起。接下來又是六隻。
咚！咚！
月光很強，我可以看見袋子上印的字：倫敦街十七號，凱士東麵粉廠。
父親興奮極了，在樹下到處跳來跳去，就像是瘋了一樣。我可以看見他手電筒的光在黑暗中四處揮舞，每當他發現一隻就會迸出一聲小小的歡呼。
「不是我做的，爸。」
「讓牠們留在那裏，丹尼！只要在有光的地方把牠們堆起來就好了。」
「當然。在森林外面的小路上，正有輛計程車等著我們。」
我們開始走回雉雞吃葡萄乾的那塊空地。
「他也知道偷獵的事嗎？」
他開始小心的數，一隻一隻的輪流抓起來，再小心的放到一邊去。現在月亮正在頭頂，整個空地被照得透亮。我覺得自己好像站在強烈的燈光下。
「等等！」和*圖*書
「丹尼。」父親說。
「這邊，爸！這邊有兩隻！」
「我把牠們放在那裏，爸？」我叫。
「我給我們兩個每人帶了一個手電筒來。」父親說。「等一下用得著。」他遞給我一個像鋼筆樣的小型手電筒。我扭亮了，它射出一道驚人的亮光，當我拿著它四處移動時，就好像揮舞著一根細長的白杖。我把手電筒關掉。
我們站著靜聽。
我們全裝完了，父親就把他的袋子扛到肩膀上。我沒法把我的袋子扛到肩上，太重了。「用拖的。」父親說。「就在地上拖好了。」我的袋裏有六十隻雉雞，大概有一噸重。不過我用兩隻手拖著它倒退著走，倒也不難，因為它在乾葉子上比較容易滑行。
「哪個司機？」我問。
咚！咚！咚！咚！
「可是那不過是睡得比較深一點罷了，」他說。「我們怎能因牠們睡得比較深，就期待牠們會掉下來呢？」
「老查理？他當然知道。他以前捉的雉雞比我們賣的汽油加侖數還要多呢。」
「我們不可以每人大概帶六隻，趕快出去嗎？」我說。
「四——」
「你想那個黃牙齒的看守人，這時不會正躲在某棵樹後面看我們嗎？」
「我爸爸在比較大的行動裏，總是用計程車。」他說。
一陣暗淡的沉寂。
咚！咚，咚！「太多了！」我說。
「這很特別。」他說。
咚！
「噢，是的，是你做的！你知道那使你變成什麼嗎，寶貝兒子和*圖*書？使你變成世界第一！」他把毛衣拉上，解開纏在他腰間的兩條大棉袋。「這是你的。」他說，遞過一個給我。「趕快裝滿！」
「我們不可能把這些全帶回家。」我說。
「我不知道。」我說。「你怎麼會想到這個？」
在我們四周，雉雞像下雨般的紛紛掉下樹來。我們開始瘋狂的衝來衝去，用手電筒掃射著地面。
「又兩隻！」父親喊。
「計程車！」我說。
咚！咚！咚！咚！
「那我知道，丹尼。可是我還是不僅，為什麼鳥在睡覺的時候，爪子還是緊緊的抓住樹枝。人在睡覺的時候，身上每一部分都放鬆了。」
「一百十七——一百十八——一百十九——一百二十——」他叫。「這是創紀錄！」他看起來比我見過的任何時候都快樂。「我爸爸捉過最多的一次也不過是十五隻，為了這他還陶醉了一個星期！」他說。「可是這個——這個，寶貝兒子，是世界紀錄！」
「丹尼！」他叫。
「什麼很特別？」
我們到了森林邊緣，從樹叢中偷偷望過小路。父親輕輕的叫，「查理」，這個老人就從車輪後探出頭來，給我們一個無齒的笑。我們鑽過樹叢，把袋子拖在地上。
「牠整個暈倒西班牙去了。」父親說。「一個星期也醒不過來。」
「我只是在想。」他說。「如果鳥在睡覺的時候還能保持平衡，那安眠藥就沒有理由使牠掉下來。」
「你想雷伯特先生不會又偷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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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得數一數。」
「又一隻！」我叫。
「下一步我們做什麼？」我說。
「那是什麼？」我問。
「爸，」我說。「你想我們不應該趁著好的時候走嗎？」
「才不！」他叫。「絕不！」
「奇蹟。」父親說。「真是奇蹟。」他有點陶醉的看著牠們。
「一——」
「這將會是歷史上，」父親說。「第一次有人嘗試偷獵睡覺的雉雞。能夠這樣到處走，而不用怕看守人，不是很棒嗎？」
「一定是雉雞，爸！」
「我想是的。」我說。
「好喔！」父親說。
我忍不住在想，如果我是雷伯特先生，我看到了兩個形跡可疑的人，在我寶貴的雉雞林外面閒蕩，我一定不會回家去吃晚飯的。父親一定察覺到我的害怕，因為他又伸出手來，把我的手放進他的手掌裏，用溫暖的大手指包住。
我們等著什麼事情發生。
我到他那裏時，他的雙手正抓著一隻漂亮的公雉雞。我們用手電筒仔細的檢查一番。
「牠們統統在睡覺嗎，爸？」
「我應該先在公雞身上試看看的。」父親又說。忽然間，血液好像一下子從他面頰上流乾了，他的臉好蒼白，我以為他就要昏倒了。「我爸爸在做什麼事以前，都會先拿公雞試試。」他說。
「太美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叫，丟下抓著的，再去找更多的雉雞。
我們開始把雉雞裝進袋子裏。軟軟的，脖子搭拉著，羽毛下面的皮膚還溫溫的。
「在那兒呢？」父親說。
我們扭亮手電筒，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我們手牽著手，穿過樹林，向空地走去。幾分鐘後我們到了那裏。「這就是我們丟葡萄乾的地方。」父親說。
「絕對不會。」父親說。「他已經回家吃晚飯去了。」
就在那個時候，一個輕微的「咚」的聲音，從我們後面的林子傳來。
咚！
「而還是你做成的，丹尼！整件事從一開始就是你的主意！」
雉雞不斷的掉了四、五分鐘，然後突然停了。
「是的。牠們就在我們四週，不會走遠的。」
父親站在空地邊緣，每隻手都抓了一大把雉雞，月光籠罩著他。他的臉孔發光，眼睛又大又亮，四處看著，就好像一個剛發現了整個世界都是巧克力做成的小孩一樣。
咚！
「這邊有一隻！」父親叫。
「又是一個！」我說。
「我在這邊。幹嘛，爸？」
「如果我打開手電筒照到樹枝上，能不能看見牠們？」
「可是鳥的腳趾很長，還有爪子，爸。我想牠們就是用那個抓住的。」
「二——」
「那比較秘密，丹尼。除了司機，沒人知道誰在計程車裏。」
「繼續再找！」父親喊著說。「地上還有很多！」
「你想，如果偉大的何索兒先生看到這情景，他會怎麼說？」
咚！咚！「說不定你是對的，丹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