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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人三部曲1:沉淪

作者:鍾肇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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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十三

「為什麼不呢?」
阿嵩把弟弟叫住了。
阿嵩沒聽完,一陣風也似地奪門而去。沒多久他就來到李屋一帶了。李屋也算得上大戶人家,如果祇在九座寮庄,那麼是屈指可數的,不過與陸家的人口繁衍,擁有幾百甲土地比起來,卻不免有小巫見大巫之感了。很快地,阿嵩就來到了李憨仔的茶園。沒錯兒,那兒的一片綠海裏正有五六個女人在彎下腰肢摘茶。
「真的!」
不覺已來到園邊了。
「聽說你們那兒有十幾個人要去?」
又跪下去。然後又隨著那抑揚頓挫的聲音三拜。
「可是……這麼晚了。」阿崙說。
四隻眼睛熱切地交織在一起。
阿嵩貪婪地看著桃妹那笠仔下面的寬寬的額角,垂在胸前的粗大烏黑的髮辮,還有那豐腴的身段。
「詣於大慈大悲觀音佛祖前,跪——」
「進去歇歇吧。」
禱詞
「哦?嘿嘿……我知道了,去吧。現在的後生人,真有心,也真有情哩。嘿嘿……」
「是嗎?那我去找。」
「阿雲伯……」
「我才不管他呢。」
「那麼……我要走啦。」
「沒什麼可怕的。」
「不要緊的,你也該去歇歇啊。」
「好的,阿爸。」
「桃妹呀!看誰來了啊!」
再一拜。

「是啊,我也去,我們家三大房有十幾個要去的。」
聲音不算宏大,但倒也很亮很高昂,四時的嘈雜聲立刻靜下來。
「通——」
「明天雞啼早。」
於是三個人就一齊出來。
「我不行嗎?」
「本來,沒打算要對你們說話的,可是現在,心頭好像有幾句話……」老人深深地吁了一口氣,停了好一刻才又說:「我希望大家,要聽從仁勇的話,千萬不要忘記大家是陸家子弟,我當著祖先靈位前,向大家特別提醒這一點,不要辱沒陸家的光榮,不要辱沒陸家的家聲,一進一退,一舉一動,都要像個陸家的人。再沒有比這點更重要了。這也是我想了好久的事,就祇這些了……」
「哎呀!」
拜完了神,接著是祭祖,各人又分到三灶香,再來了一次三跪九叩。
阿嵩把眼光投送過去,終於識出了桃妹,不過她也給說得抬不起頭來,正把屁股朝過來,彎下腰摘茶摘個沒停。
禾埕正中是一隻刮光了毛的牲豬,攤在一隻小型豬架上。那豬的嘴巴上塞著一隻紅布團,眼睛閉著,彷彿因為在這隆重的場面上能被派上用場而感覺死得其所似的。後面尚有一隻八仙桌,供著好多副三牲,有雞、有鴨,也有鵝。
「我看……還是再跑一趟吧。」
桃妹趕緊用衣袖擦擦臉頰,裝出了笑,雖然帶著淚痕,可是那笑仍然是燦爛的、動人的,至少阿嵩這麼感覺到。
「阿峻,你過來。」阿嵩在這兩天裏頭彷彿忽然長大了好多,口氣都有些hetubook•com•com不同往常。
「我會的,當然會的……」
「起——」
「是的。阿崑、阿崙他們也都去,還有阿青。」阿嵩好像念念不忘這個他心目中的情敵。
又一個三叩頭。
「崙哥。」阿嵩插口說:「你該白天就去的。」
阿嵩好像聽到遠遠飄來一陣笑聲,他幾乎不敢把頭舉起來了。
「怎麼?人家老遠跑來的,還在害羞哩。」
「緞妹姊!」
「那不一定啊。」
「呃,那太好了。」阿崙臉上第一次有了一道光芒。
「執事者,酌酒——焚香——」
最後又在仁智的口令下跪拜,大禮便在爆竹聲中結束。
「桃妹姊……妳會等我嗎?」
「妳沒有人家可有啊。真是的。快過去。」
緞妹還沒說完就啟步了。讓那隻大茶簍古冬古冬地碰著腰肢,大踏步地走過去。
沒有一個人發出任何聲音,祇有那香的一縷縷細細的紫煙輕輕地冉冉地上升著。不知是為了什麼,仁智的聲音竟然微微地顫抖著,聽起來比喪事時更蒼涼更悲悒。
「你……」阿崙楞楞地看住了堂弟。
深深地一拜。
阿嵩回味了這一幕情景,心裏暖洋洋的,不過也有一抹悵悵然的感覺。我是一定要回來的,不為誰,就祇為了桃妹,我也要回來,他這樣下了決心。但是就在這時,他的耳朵裏撲捉住了低聲的交談。
禾埕上已經靜下來,祇有那張八仙桌還擺在那兒,其他什麼也沒有。油筒火已經給吹熄了,祇剩下那兩隻大肚酒瓶做成的大油盞,仍在噴著一股煙發出橙黃色的光芒。一彎上弦月斜掛在半天,淡淡的清輝灑滿一地。星星也明滅著。有微微的涼風。
「阿爸。」仁勇把嘴巴湊上去說:「你怎麼啦?不舒服嗎?」
「詣於褒忠義民爺神位前,跪——」
「呃……」桃妹第一次顯出深摯的關切。「那麼你是真地要……」
「阿哥,你不用說這些了,難道我還會不知道嗎?」
「好啦,桃妹,妳過去那邊。」
「要小心。」這是桃妹此刻所能說的一切。她低下了頭,讓大顆大顆的眼淚滴在下面乾巴巴的泥土上。
仁勇他們站定了,信海老人緩緩地出到正中,向仁智使了個眼色。仁智微微點了一下頭,滿滿地吸了一口氣就拉開了嗓子:
「阿峻,你不能再孩子氣了,阿爸阿母都要你來照顧,答應我,一定要聽話,乖些,什麼事情都要自動地去做,以後我們同以前不一樣了。」
桃妹又前進了幾步。
「哦呀,是阿嵩,我真不會認人,真是糟糕。」
「妳過來好嗎?」阿嵩哀求地。
「不信算啦。」
「阿嵩哪。」緞妹又叫住了他:「是來找桃妹的吧?」
「我說如果天貴公還在,嗨嗨,日本蕃啊,休想踏上我們土地一步。」阿雲伯說。
「再——上香——」
滿房這一邊,信海老人和仁勇進去後,崑、嵩、崙三個年輕小伙子也一起進來,追趕般擁進來和_圖_書的是阿峻和阿鑑阿鏗兄弟倆。阿峻曾三番兩次要求同去,可是不但仁勇和崑、崙他們不同意,仁智也把他喝叱了一頓,說他乳臭未乾,去了祇有礙事。信海老人總算安慰了他一番,卻也沒答應。老人告訴孫子說他的爸爸仁智要回長山,阿嵩既然要出征,不能隨侍在側,那就應該由他來負起責任了。阿峻自覺已十六歲,而且認定自己也有一副矯健的身手,跟哥哥們比起來差不了多少,可是這樣一來祇有委屈地留下來了。
仁智站在八仙桌右邊,也是長袍馬褂。不管喪事也好喜事也好,舉凡行大禮時,幾乎無例外地都由他充司儀,他對那些繁繁瑣瑣的名堂真是無所不曉,加上拉起嗓子喊起話來,聲音相當亮,而且頗富抑揚頓挫,如果是喪事,自然地帶上一股蒼涼的韻味,如果是喜事,則又似乎有那麼一點喜氣洋洋的味道,因而不但族裏人這一類場合都要他露一手,遠近來請他去當司儀的也著實不少。今天這一場祭拜,雖然也行大禮,但畢竟在陸家而言是史無前例的,淵博如仁智,其實也不大明瞭,祇好依照平常的大禮來做。況且子弟班(即鑼鼓班)也沒有請來,那隻牲豬還是早上信海老人一時靈機想到,下令宰殺的。
「那兒太熱了,到樹下來涼快些。」
「喂喂,阿嵩哪,看你匆匆忙忙的,你找她做什麼嗎?」
阿峻應了一聲挨過來,於是兩人就一起在靠牆的一張長凳上並排坐下來。
「呃……沒什麼,祇是有點累。」
「聽到了。什麼時候走?」
「不啊,我是阿嵩。」
「我也去。」阿嵩說。
「三上——明香——」
「你……妳不是擔心阿青他……」
「真的!」
其他就是參觀的人了。可以說,陸家三大房的人差不多都到齊了。信溪老人也是一身長抱馬褂打扮,坐在八仙桌左邊的一把太師椅上。和信海老人的滿面紅光、精神奕奕比起來,信溪老人顯得蒼老而衰弱。八仙桌兩旁站滿著仁字輩的人,沒有人教他們那樣,可是他們正好依年齡次序站著,再下去就比較亂了,看去就好像擠在一堆似的。
「知道就好,記住我不在了,你的責任就加了一倍,我的事你也要承擔下來的。」
桃妹這才直起了腰身,裝出了埋怨的面孔。
「阿嵩,可是要找你的桃妹姊嘍!」又一聲高昂、略帶揶揄的聲音。
「真可怕啊……」
「……」桃妹老遠就站住了。
「阿雲伯,我想請問你,桃妹姊在不在家?」
「我聽說下屋林桂仔那兒的後生也要去的,還有李屋的幾個人。」
「我去了的,可是她沒在,她阿母說是去幫阿熊師做工去了,是替人家蓋一所房子。我沒法去找她,你知道阿熊不會讓我跟秋菊見面的。」
兩人消失在門內。禾埕上早已忙亂起來了,大家還要舉行一個宴會,為出門的人們壯行,所以除了要去的人以外都有一份工作,牲豬和圖書就地給切成好幾塊,抬進廚房裏去了,其他的三牲也被搬走。那些壯士們也早就散去了。宴會是預定丑時開始,在那以前他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妳一定在怪我這樣的時候來找妳的吧……可是我也沒辦法。因為我……如果再不來看妳,恐怕會……會沒有機會啦。」
「哎呀!那不是阿嵩嗎?」
「要很久才回來嗎?」
「我有話和妳說說……」阿嵩還是訥訥地說不出來。
「晚上要拜天公和祖宗,大概半夜過了就要走。」
阿嵩抬起了眼睛,看到對面椅子上坐著的阿崑和阿崙。阿崑倒還平靜,可是阿崙卻是愁眉苦臉的。原來纏住他們兩個的阿鑑阿鏗兩個已經沒在那兒了。
「哎……」
「是啊。」好不容易地阿嵩才這麼回答。他在拚命地告訴自己:別怕,現在再畏縮,一切便都要過去而無可挽回了。勇敢些,厚臉些吧。
「他很好的。」阿嵩有些不耐煩起來。
「當然不是怕這個,我不敢一個人去她家裏。晚上怎麼好意思去呢?」阿崙幾乎哭喪著臉這麼說。
阿崑和阿崙兩人因為平時就很得大人們信任,在家裏也有相當份量,所以年幼的堂弟們都很尊敬他們。兩人被阿鑑和阿鏗纏住了,又是要他們多殺幾個日本蕃,又是要他們帶回日本蕃的洋銃和刀劍什麼的。
「桃妹姊,請妳笑笑,我要走了,希望妳用笑來送我。」
「天亮前就要趕到安平鎮去。」
桃妹終於過來了,好像一萬個不情願似的,頭還是低垂著。
「……沒有什麼……因為,因為我明天雞啼早早要去了,所以……」
「那有什麼關係?你又不是怕走夜路。」
今天晚上,陸家祖堂公廳及前面的卵石禾埕出奇地光亮著。左右兩廂屋簷下吊著剛在兩個月前演採茶戲時在戲棚上用過的兩隻大肚酒瓶做成的巨型油燈,另外是五六根竹筒做的油筒火,都在冒著一股濃煙,發出橙紅的火光,把禾埕每個角落照得通紅。大廳裏的四隻大天燈也點上了火,那泛白的光芒看來格外明亮,與神案上兩隻大蠟燭昏黃的光恰成一個對比。
又一拜。
他們捧著香跪下去了。
酉時拜神祭祖,寅時出門——這是仁智揀的吉時。時間到了,信海老人主祭,一身長袍馬褂,銀髯飄拂,光禿的腦袋閃閃發光,一臉沉重與嚴肅地站在八仙桌後。信海老人後面站著即將遠行的年輕人們,為首的是仁勇、綱亮、綱峯各居左右,第二排是綱振、綱崑、綱青,第三排是綱崙、綱嵩、綱岱,末尾兩個是維秋與維建,離三步遠是另外一批人,阿庚伯、張達、劉阿財等六個,是陸家各房的長工。
「我不知道。也許……」
「是啊!桃妹啊,快來快來。阿嵩來找妳嘍。」
「嗯。妳也聽到了是嗎?」
執事過來了,從各人手裏取去一炷香,插上桌上香爐。
「詣于玉皇大帝,跪—www•hetubook.com.com—」
「那是因為我沒有常來請安的緣故啊。」
這時,信海老人忽然倏地轉過了身子,面向就要散去的子弟們。背著那些燭光與燈光,看來信海老人竟出奇地添上一種凜然的神色,那麼威嚴,那麼肅穆,使得大家不覺地一怔,乾吞了一口口水。信海一個個地看著眼前即將出門的子孫們,好久好久都沒開口。這異樣的空氣立即感染了周圍的人們,於是靜寂又領有了空間。終於信海老人開口說話了。
「嘿嘿……阿嵩啊,我說你們陸家人都是了不得的,有下卵的,可不是嗎?」
皇清光緒二十一年歲次乙未閏五月初六,九座寮庄信民陸信海謹禱告于在天諸神暨列祖列宗之靈曰:惟我臺土,神州之邦,倭奴覦覬,賊軍猖狂,掠我桑梓,侵我聖疆,天人共憤,黎民倉皇,惟我神州,豈容淪喪,信民子弟,仁勇、綱青、綱崙、綱岱、綱嵩、維秋、維建及家僮廖阿庚等六名,執戟攘夷,誓與存亡,伏祈庇佑,諸事吉祥,滅彼醜虜,日月重光,此禱。
接著,信海老人就取出了預先準備好的禱詞唸起來。
「好吧,我們三兄弟一塊去吧。」阿崑終於下了決定。
「說呀。」桃妹第一次正眼看阿嵩。臉頰飛紅。
「嘖嘖……」緞妹故意大驚小怪似地說:「看你們這些後生人,有話還不快講,真是啊。噢,是私話吧,怕人聽到的,不是嗎?我說桃妹啊,妳快過來,我到那邊去吧。」
「我相信的。」
夜色仍然那麼美……
「那是打仗啊,怎麼不可怕呢?」
「我也不教他們踏上我們土地一步!」
他來到桃妹的家。他一點也沒畏縮,一直地走了進去。桃妹的爸爸阿雲伯正在廳堂上抽水煙筒。阿雲伯五十開外年紀,也是個茶農,大概也有五六甲那麼多吧,不過沒有水田,阿嵩知道阿雲伯家的境況,是替人家當了二十幾年長工,好不容易才有了那幾塊茶園的。
「桃妹嗎?在呀……哦,不,今天一早摘茶去了。」
「嘿嘿……你這後生人,真會講話哩。是啦,聽說你家仁勇要去打日本蕃是嗎?」
「反正白天都過去了,說了也沒用的。」阿崙說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阿嵩目送著阿峻從通往後邊的門走出去,看著看著,他倏然感到眼睛起了一陣刺熱。他不由地痛感到阿峻仍然是天真而無憂無愁,而自己則確乎不同於昨天了。是的,昨天,直到昨天為止,要厚些,膽子要大些,這正是石連叔母告訴他的話,想起來倒確乎是有道理的,特別是現在,畏首畏尾,怯懦膽小,祇有使事情變得不可挽回而已。
阿嵩聽出來了,這一定是在談秋菊。阿嵩不得不為自己慶幸,因為桃妹家沒有像阿熊師那樣的爸爸。
「我看……」阿崑終於決意似地說:「我陪你去好了。」
「哦,你是阿青嗎?不,是阿崑哪。」
「阿雲伯!」阿嵩上前爽朗地www.hetubook•com.com叫了一聲。
「他?他有別人替他擔心了,怎麼還要我擔心呢?」
信海老人說到這兒,又深深地吁了一口氣。他低下頭離開原位,向自己住的那一邊走去。背微微駝著,與剛才的神采奕奕判若兩人。仁勇趕快邁開了一大步,從後面扶住了老人。
聲音甫畢,充執事的仁德與仁輝就上前,在八仙桌前分站兩旁。
第二天,阿嵩沒告訴誰,也沒向誰求助,一大早就出門去了,到九座寮庄尾不過半小時路程。揚著泥粉,他走得好快好快,那步子幾乎是帶跑的。使阿嵩深感驚異的是沿路茶園裏仍有一些人在摘茶。他這幾天也屢次地因看到自己茶園裏的茶芽在猛抽,那麼嫩綠可愛,而感到心疼,可是摘了又怎樣呢?像這些茶園的茶,摘了,反正也是沒有人來買的!難道要留下來給日本蕃吃嗎?不,他趕快打斷了這念頭,日本蕃不准來到這兒,要一個個殺光!
「上——香——」
「啊,我真高興,我回來時,一定第一個來看妳。」
「我沒有什麼話的。」
「不,謝謝你,阿嵩。你還是歇歇吧。」
「你一定要回來啊。」
「那麼我陪你去啊。」阿嵩提議。

「反正也睡不著的。」
「摘茶?……替誰摘呀?」
「李屋的,好像是李憨仔那兒啊。」
阿嵩祇好硬著頭皮前進,心裏不覺埋怨這個老大姊口沒遮攔的話語。儘管腳步是沒停,可是阿嵩倒也有點怯場了。這是個相當尷尬的場面,當著那許多女人面前談私話,當然辦不到,可是把桃妹叫出來,那又是多麼叫人為難的事啊。
仁德與仁輝各拿取了桌上的酒壺,在桌上的四隻神杯裏各斟了一些酒。接著又各抓起一束香,就著桌上燭臺點燃。燃著了,便給祭拜的人各三灶。
「桃妹姊。」阿嵩低聲地叫了一聲。
「妳擔心阿崑?」
首先發現到阿嵩的是緞妹,老遠地就喊起來。這一喊使得阿嵩陡然感到一陣輕鬆,彷彿心口原來有一塊石頭,一下子就消失了。他知道桃妹一向都是和緞妹一起的,因為她們是上下屋鄰居,並且平時又很談得來,緞妹在,桃妹一定也在。不過這一喊也使得阿嵩有些害臊了,因為在那一塊茶園的五六個摘茶女人一齊直起腰身把視線集中過來。
「那麼妳是擔心……」
「哦,十多個啊,那真了不起,嗨嗨……你們陸家人一向來做什麼都是帶頭的。我還記得天貴叔公,可真是個了不起的人。九座寮庄就好在有他,才能像個庄頭。嘿嘿……信海叔也是個了不起的人,他還好吧?」
「執事者,各司其事,祭拜者,就——位——」
終於阿嵩走了,頻頻地回顧。桃妹默默地目送著,直到阿嵩消失在茶園盡頭。
眾人起身。
「桃妹姊,妳不能哭的,我可是高興得真想大聲叫大聲唱歌哩。」
這次桃妹聽從了他,於是兩人就挨近了。
「那就馬上動身。」阿嵩這急性的小伙子已經不肯遲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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