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六章
「先生,我不知道。」
「先生,我寧願到我的部隊去。」他看到他父親的臉蒙上失望的陰影。
在他單獨生活的第三年發生了一件意外。他那時在挖石塊,把它們橇到石牆那裡去。有一塊大圓石特別難橇動。查理用一根長鐵棍橇動它。石頭一上一下地數次滾回原處。突然間他發起性子,臉上浮起那個淡漠的微笑,於是他忿怒地把石頭當做人一般地戰鬬。他把鐵棒深挿入石頭底下,用盡力氣往上橇動,鐵棒溜出手,上端碰到了他的前額。他暈倒在田裡,數分鐘後他滾過去,踉踉蹌蹌地瞎著摸回屋子。他的前額從髮根到雙眉之間有一道很長的傷痕。幾個禮拜頭部因傷口感染細菌紮著綳帶,可是傷口出膿並不叫他擔憂。在當時出膿是好現象,表示傷口正在正常地癒合。最後傷好了,留下一條長疤。普通疤的皮膚都比周圍皮膚的顏色淡,查理的疤卻變成黑褐色。也許是鐵棒上的繡長到皮膚裡去,似乎加上一種刺花。
「這是我的兒子,一個士兵,部長先生——就和我一樣——一個美國軍隊的士兵。」
亞當覺得他在夢遊似的。脫離任何一種死板的生活是很難的事,即使你憎恨這種生活。早晨他突然醒過來,躺著等起床號。沒有綁腿叫他雙腿不習慣。拿掉緊領口後叫他覺得頸部空洞洞的。他到達支加哥,毫無理由地租下一週的房間,呆了兩天後到布法羅去,又改變主意轉道去尼亞加拉瀑布。他不願意回家,盡可能延遲回去。在他腦海裡,家不是個愉快的地方。他以前對家的感情已經死了,他不願意叫它們再生出來。他一連幾個小時望著瀑布,匉訇的聲音叫他覺得昏沉沉地。
他陰鬱的臉孔帶上一份一個經常孤獨的人的嚴肅無表情的神態。他想念他哥哥比想念他父母親更甚。他不十分準確地認為亞當沒有走以前的時間是快樂的。他想重溫那段時光。
侍役拿出一瓶來,亞當纔注意到他。他額頭上有一個草莓色的痣。
「冰塊,」賽勒士說,「我兒子是個軍人。」他用手杖敲打著他的腿,發出一種空洞的聲音。「我也當過兵——一個士兵。我們要冰塊幹什麼?」
在亞當加入軍隊、賽勒士搬到華盛頓後,查理一個人住在農場裡。他誇口要找個妻子,可是他不照通常接觸女孩的辦法,帶她們去跳舞,試驗她們的品行等等,然後柔弱地結了婚。事實是這樣,查理對女孩子是非常膽小。就像大部份害羞的男人,他到人家不認識他的妓院去滿足他正常的慾望。一個害羞的男人和一個妓|女在一起是很安全的。祇要付了錢,她就成為一件商品,一個害羞的男人和她在一起會很愉快,甚至會殘暴地待她。而且也不會有一點可能被丟棄的恐懼,那通常會叫一個懦怯的男人喪膽。
「我敢說的確不錯。」亞當說。
走到第一層樓時他回過頭看。她的頭往上抬,此時她下巴的影子映在頭部,眼睛看不見瞳仁。
在肯薩斯城等候換火車時,他聽到人家喊他的名字,一份電報塞到他手裡和-圖-書——命令他到華盛頓,向陸軍部辦公處報到。五年當中亞當並不是學到了,而是生吞活剝,收到命令絕不表現驚奇。對一個軍人而言,高踞在華盛頓的神明都瘋了,於是一個士兵若要保持正常的話,就得盡可能少想到那些將軍。
查理沒有回信,等他收到四封掛念的信之後,繼冷淡地回信說,「我一點也不想你來。」之後接著瑣碎地寫到農場和牲畜的情形。
賽勒士說:「倒點威士忌給我,兒子。」他拿到後繼續說:「你知不知道我真正有多少勢力。我能够支使陸軍接受任何一個申請人,就和扔一隻襪子一樣。就是總統也願意知道我對公共事件的意見。我可以擊敗議員,要職位像摘蘋果一樣。我能創造一個人,也能毀滅一個人。你曉不曉得?」
「你為什麼又回去?」
「可能我做錯了一件事。你學到了軍人沉默的抵抗。」他嘆息。「我會幫你弄回你的部隊去。你會在軍營裡腐化。」
「我——我不知道,先生。我就是去了。」
他父親換過語氣。「我在考驗你,」他神氣地說:「我要知道現在軍隊到底有沒有紀律。好孩子,我知道這對你有好處。你現在是個男子漢,是一個軍人了,我的孩子。」
「我也這麼想。我這一行花頭可不少。」
傷口並不叫查理煩惱,可是那個疤,看起來就像前額上一道長的指甲痕。他常常對著爐子旁邊的小鏡察看,把頭髮梳下額部,盡他可能地蓋住那個疤。他對他的疤懷著一種羞恥的感覺;他憎恨他的疤。當人家注意到時,他就不安。若是有人問到時就憤怒起來。在一封給他哥哥的信裡他把所感覺到的寫下。
「請送一瓶威士忌到我房間來。」
「先生,我退伍時是伍長,」亞當說。他幾乎沒聽到他們之間的客套話,他在想著,「這就是陸軍部長。難道他看不出我父親不是這種人嗎?他在做戲。倒底他變得怎麼樣了?部長看不出來真是滑稽。」
腿解下後,他父親又恢復了本來的面目,亞當記憶中的樣子。他已開始對他輕視,此刻他又回到童年的畏懼、尊敬與憎惡的感情。於是他似乎又是個小男孩,在忖度他父親當時的心情,以便逃避受罰。
查理開始養女人,一個接著一個,都是懶散不潔的。他厭倦她們的時候就擺脫她們,像賣掉豬一般。他不喜歡她們,也不關心她們是否喜歡他。他和村裡的人疏遠起來。他到的地方就是旅館和郵政局。村裡的人可能斥責他那種生活態度,可是他有一件事,即使在他們眼中,也可以抵消他那下流的生活的。農場是前未有過地管理得那麼好。查理清理土地,築圍牆,改良灌溉區域,而且再擴張一百畝地。不但這樣,他還種植煙草,一個狹長的煙草倉庫傲然地豎立在房子後面。這些事叫他的鄰人依舊尊重他。一個農夫不能對一個好農夫想得太壞。查理幾乎把他的錢和他全部的精力都用在農場上。
亞當不安地說:「你不介意的話,先生,我想我還是向威爾斯上校和-圖-書報到的好。」
「我可以送你進西點。我有勢力。我可以叫你退伍,讓你進西點。」
門口的木梯又響了。亞當曉得那個女人又會站在她門口,準備好給踏進門的那位一副不歡迎的嘴臉。
亞當回到支加哥,申請回到他的舊部隊裡去。在向西開去的火車上,他想到他那中隊的夥伴似乎是很親切合意。
「先生,我有任務,」亞當說。在他看來,這是一個陌生人。亞當心裡湧起一陣輕微的嫌惡,似乎有些不真實的地方。上校打開門,即刻表現出趨奉的神態,「先生,部長現在要見你。」這些卻並沒有消除亞當的惡感。
「謝謝。你住在那兒?」
「可是我沒有學到一個我需要的花頭。我學會了多好。」
「謝謝,先生。」停了一會,亞當問:「為什麼你不帶查理來這裡?」
「是像的。」
「他的是受傷得來的。他寫信告訴我。」
時間過去了,這以後查理每在過了新年就寫一封信去,也收到亞當過了新年寫來的信。他們變得那麼疏遠,彼此間很少有連繫,也沒有一點問題發生。
「我是開玩笑的。」侍役不自然地說。
「我不願意回家。」
旅館掌櫃也看不出來。他向賽勒士鞠躬,稱他「議員」,而且表示即使要趕出一位房客的話,他也願意給亞當一個房間。
賽勒士在一張大椅子裡坐下,嘆了口氣。他提起他的褲管,亞當看到了鐵、皮、和硬木製成的巧妙的木腿。賽勒士把繫在他殘腿上的皮鞘解下,那支假腿放在椅子旁邊,「它夾得很痛。」他說。
「我想我早晨得回家去,」亞當說,「我是指我真正的家。」
亞當走過陰暗的街道,越走越快,似乎他的寂寞追隨在他背後。寄宿舍低陷的梯階在他踩上去時軋軋作響。大廳裡掛著一盏很低的油燈,急促地搖擺著,灑下一圈黃色的陰沉沉的光暈女房東站在她打開的房門上,鼻樑的影子遮到下巴。她的眼睛追隨著亞當,就像一幅正面畫裡眼睛的神態。她的鼻子聞出他身上的威士忌氣息。
「祝你好運。」侍役說。
「是什麼?」
「我曉得,我告訴威爾斯下的命令。跟我來。」
「先生?」
這些年來他沒害過病,除掉長期的消化不良症,這是任何一個自己做飯進餐的單身漢所有的現象。因此他服用一種叫做「喬治神父」的强烈的健身劑。
「我想每一行都有花頭耍的。」亞當說。
亞當在一八八五年退伍,開始動身回鄉。他的外貌改變的很少,一點沒有軍人的體態。騎兵營沒有那種作用的,而且有些單位且以那種慵懶的氣質為榮。
「我在軍隊裡呆過。騎兵。」
賽勒士作了一些準備,解鬆衣領,喝威士忌。他面向著亞當,「嗯?」
「你注意到我這個像一隻貓嗎?」
「我能把你指派到華盛頓去,——甚至指派給我——敎敎你怎麼幹。」
賽勒士嘆息一下,指尖在椅背上擦著。「你就要呆在軍隊裡嗎?」他問。
亞當瞪著他,瞪著他看,不說話。
時間晚了,人開始分散出去,他漸和圖書漸害怕起一定要回家的那個時刻。不久祇有他和酒吧侍役在那裡。侍役不停地擦著桃心木櫃檯,用著眼色、態度,想叫亞當出去。
「我不願意去那裡。」
「亞當,你並不喜歡軍隊。」
亞當按手續向一個書記報名,在會客室裡坐著。他父親在那裡見到他。亞當呆了片刻繼認出賽勒士,而過些時候纔習慣他的像貌。賽勒士是一個大人物了,他穿的像大人物——黑絨上衣和長褲,寬邊黑帽子,天鵝絨領的外套,一根像長劍的烏木手杖。賽勒士也表現的像一個大人物。他的嗓音低而明快,有份量而不激動,他的手勢瀟洒,而新牙齒給他一種與他的感情不調合的狡詐的笑容。
「你公然反抗我嗎?」賽勒士平靜地問著。
「晚安。」亞當說。
特拉斯克的房子沒有適意過。而查理單獨住在裡面更使得它帶上一副陰鬱頹廢的樣子。花邊的窗帘是灰暗的,地板雖然擦洗過,卻是膠黏而潮濕。廚房的牆壁,窗戶和天花板都漆上一層從炸鍋裡噴出的油脂。
「我還要一杯。」亞當說。
查理期待亞當回家已經五年了。他把房子和穀倉油漆了一遍。時間迫近時他找了一個女人來打掃房間,徹底地掃除一番。
「你為什麼再入伍?」
她是個乾淨厲害的老太婆。她看了那些灰塵滿佈的破爛的窗帘一眼,把它們丟掉,另做新的。她把自從查理母親死後就留在灶上的油脂挖掉。把牆上那由於煮肥肉和煤油燈燻積的一層褐色閃亮的泥垢刮去。用灰水浸地板,把毛氈泡在蘇打水裡,一邊不停地向自己抱怨著:「男人——髒東西。豬都要乾淨些。髒得臭爛了。不知道為什麼女人和他們結婚。臭得像出痲疹。看那個烤爐——從馬土撒拉到現在的油漬。」
「呀!」侍役說。
「它看起來,」他寫:「就像有人把我當條牛似的做個記號。這他媽的東西顏色越來越深了,等你回來時可能變成黑的。衹要再橫加一道疤我就像個『無常鬼』了。不知道它為什麼叫我心煩,我身上還有許多疤的。這一個就好像給我做個記號。我到鎮裡去,譬如到旅館裡,嘿,人家都朝它看。他們以為我沒聽到時,我聽到他們在議論。我不知道他們為何那麼對它好奇。這叫我再也不願意到鎮上去了。」
二
亞當停了許久繳回答,他想逃避問題。「是,先生。」
他的房間有一股深重的霉味。他從火柴盒裡拿出一根火柴擦著了。他把插在油漆的燭臺上的一小段蠟燭點亮,看看牀——像吊牀一樣低陷下去,上面舖著一條骯髒的補綻的被褥,棉花從線縫裡綻露出來。
亞當記得他父親當時的聲調與表情,他的確有許多時間可以回憶,因為他真的賴在軍隊裡了。他記得賽勒士當時是寂寞而孤獨的——他也曉m.hetubook•com.com得。
「我現在回鄉去。離開很久了。你來一杯吧?」
一
亞當知道他不可能回家。他聽過一個老兵講到他將要做的事。
「因為我——不,查理在他那地方比較好——在他那裡比較好。」
亞當知道的比那些更多。他知道賽勒士利用恐嚇來防禦自己。「是,先生。我聽說過。」
亞當認清了是他父親之後,他還覺得困惑。突然他往下看——木腿不見了。那條腿是直的,蓋的地方能彎曲,脚上穿著一隻山羊皮的套鞋。他走動時有點顛躓,但不同於裝木腿的滯重的顛躓。賽勒士看出他的表情。「機械化的,」他說,「利用鉸鏈,裝上彈簧。我要它不跛時也行,等我解下來時我給你看看。跟我來。」
查理先搬到一間小棚裡住,得聞到那一股雖然是乾淨卻是難聞的灰水、蘇打、阿摩尼亞、和黃色肥皂的氣味。不過他倒是得到一個印象,她並不讚許他管家的本領。終於她呶呶不休地從那間乾淨得發亮的房子走開,而查理仍舊住在小棚裡。他要為亞當保持房子的潔淨。在他睡覺的小棚裡有農場耕具、修理及保養的工具。查理發現在他的熔鐵爐上燒飯要比在廚房的灶上燒飯來得迅速而便利。風箱把焦煤很快就煽燃起來,不用等待生爐火。他奇怪為什麼從前沒想到。
亞當說:「我有命令的,先生。我得向威爾斯上校報到。」
這些女孩都很相似,高大、健壯、懶惰,而且呆笨。人家很難看出來有什麼分別。查理.特拉斯克至少兩禮拜去旅館一次,這成為他的習慣,他爬到頂樓,很快地辦完事,之後回到酒吧間喝個微醉。
這整個安排是簡單的,而且相當的隱密。旅館主人在他最上一層樓留下三個房間,給一些短期的旅客。他租給一些女孩,約兩週之久。兩週結束後另外一組女孩換上來。旅館主人哈蘭先生和這樁事毫無瓜葛。他幾乎可以誠實地說他一點也不知道這件事。他祇是從這三個房間收到比普通多五倍的租金。這些女孩是由一個住在波斯頓名叫愛德華的妓院老闆分配好,介紹給客人,銷售出去,接受他的訓練與剝削。他的女孩子在一些小市鎮裡緩慢地作巡迴遷移,一個地方從來不呆兩個禮拜以上。這是十分行得通的方法。一個女孩逗留在市鎮裡的時間不會引起鎮民或鎮長的注意。她們多半呆在房間裡,避免在公共場所露面。她們不能喝酒、吵鬧,或者和任何人談戀愛,否則就得挨打。她們在房間裡進餐,顧客都經過小心的調查。醉漢是不許上樓找她們的。每個女孩在半年中有一個月的假期,可以醉酒、鬼混去。可是做生意期間,若是不服從規律,愛德華先生就親自剥掉她的衣服,塞住口,然後用馬鞭把她打得瀕死。倘使她重犯一次,就送她到監獄去,罪名是遊蕩和公開賣淫。
查理等著亞當,而亞當沒有回家。可能亞當不好意思寫信。是賽勒士在一封充滿怒氣的信裡告訴查理關於亞當不顧他的心願重新入伍
和*圖*書的事。賽勒士而且表示在不久的將來,查理可以到華盛頓去看他,可是以後再也沒提起。
查理逐漸變得浮躁不定的心境叫他黎明就起來。他拼命在農場裡工作,因為他覺得孤單。工作回來填塞下一些油炸的食物,然後上床,酣然入睡。
查理搬回屋子裡住,過著一種野蠻式的骯髒生活,滿足地克服了那個呶呶不平的女人的工作。
「麥太太的寄宿舍。」
「那是我的綽號,貓。一輩子都給人家這麼叫。他們說我娘懷我的時候一定給貓嚇過。」
過去住在那裡的主婦經常地打掃和一年兩度的大掃除才保持屋子的乾淨,而查理掃過後就懶得多做一點。他不用被單,就睡在兩條毯子裡。房子弄乾淨有什麼用?又沒人看。惟有在他到旅館去的晚上他才洗澡,換上乾淨的衣服。
三
「先生,是的。」
「我是新到這裡來的。」亞當說。
「我認識她。他們講她用湯把你填飽了,叫你吃不下肉。」
一天晚上他寂寞之極,懷念起在軍營裡的夥伴。他的衝動就是闖進一大羣人中間找溫暖,任何人羣都好。他找到的最先一個擁擠的公共場所是一個小酒吧,充滿人和煙味。他輕鬆地嘆口氣,就像貓偎著木柴般蜷縮著擠入人羣中。他要了威士忌,喝下後覺得暖和暢快起來。他不看也不聽,祇是沉迷在人羣中。
「我就是受不了。沒有地方玩,誰也不認識。到處遊蕩。不久我像個小孩樣恐慌起來。而我知道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在要求軍曹讓我回去——好像他給我好處似的。」
兩禮拜一巡廻還有一個好處。許多女孩都有病,等到一個女孩把她的禮物移送給一個顧客時,她也將離開那個地方了。人們找不到委罪的人。哈蘭先生對這件事全無所知,而愛德華先生從來不以他的職業身分公開露面。他的巡廻組織有很大的好處。
「你喜歡的話,我可以送點冰塊。」
亞當坐在板凳上,雙肘靠在腿上,支著頤。下面大廳裡一個房客不斷地在安靜的夜裡疲乏地咳嗽著。
「我弟弟頭上有一個疤。」
她沒有回答。
「到這裡看瀑布都是的。」侍役說。
他們步行到賽勒士住的那家小旅館。在路上賽勒士以演說家淵博的姿態指出那些名勝、建築物、及歷史上的古蹟。「我住在旅館裡,」他說。「我想買一幢房子,可是我常常走動,所以不太值得。多半時間我在全國各地走動。」
賽勒士房間的設備叫亞當大為驚奇。它不但有一間臥室,還連著有一間起坐室,臥室裡兼有盥洗間。
侍役用手指摸著他的草莓色痣。「出生痣,」他說。「一年比一年大。你弟弟有一個?」
「到底該怎麼叫你回去,讓我關門。」
陡然亞當覺得該引起他的注意。「打印地安人,」他說,「經過幾次大場面。」侍役沒有回應。
過了一年,亞當寫信給查理——一封靦覥的陌生的信。他鼓起勇氣說,「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再入伍,就像是另一個人做的事。早點寫信給我,告訴你的近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