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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甸園東

作者:約翰.史坦貝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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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二十七章

第三部

第二十七章

「我想我可以給你找一個可靠的佃戶,」培根先生說:「你若是不靠田地過活的話,沒有理由不應該從田地得到一些收入。」
「我不相信,」亞倫說:「父親說她在天堂。」
「總之,那是我的箭。」卡兒說。
亞倫無能為力地說:「如果他以為是你射的,咳,我們就讓他那樣想好了。」
「等等。」卡兒說。
「嗯,我正在告訴你。我要向阿李和父親說,是你射中的。」
「捉到什麼?什麼跑掉了。」
「他不會要我說出來的,」卡兒說:「他要把它當一件驚奇的事。他上禮拜捉到它。它還咬了他。」
「不,我沒有。我祇不過是開你的玩笑,像一個吃奶的娃娃發抖著,牙齒軋軋響,你要說我扯謊嗎?」
「正射中牠的心,」卡兒說,彷彿那不可能是別的樣子。亞倫向下看,沒說什麼。
她避開那問題繼續說道:「可憐的寶寶,」她開始了,依她看來,似乎她手裡拿著一根鑲上一個閃爍的星的小神棒。「你們的壞後娘恨你們,想殺你們嗎?」
「怎麼搞的,會在我的箭囊裡?我記不起有什麼刻痕。」
卡兒比較像亞當。他的頭髮是深褐色的。他比他哥哥大,骨骼大,肩膀也比較寬。他的下巴像亞當的下巴一樣方整堅定。卡兒的眼睛是棕色的,警覺的,有時候像黑的一般發亮。不過卡兒的手和他身體其他各部份比較起來是很小的。手指短而纖細,指甲纖巧。卡兒愛護他的手。很少事情能叫他哭,不過手指割破是其中之一。他從來不用手冒險,從來不碰一隻蟲或者捉一條蛇打架時他拿一塊石頭,或一根木頭打。
「那麼越過郡大路的都是你的?」
阿貝拉看到她破壞了他們最好的寶藏,然而由於她了解男人的弱點,她還是喜歡他們,而且,她是女人。「我們過路時,有時候我會來和你們玩——玩一會兒。」她仁慈地說,兩個男孩都感激她。
「我們不記得,」亞倫說:「我們太小。」
「害怕打架?」
阿貝拉不理睬他的魯莽。她看到亞倫被她的故事吸引住了。他眼睛微笑著,似乎已經在她的臂彎裡搖著。她再次感覺到對他生出愛情的觸動。她愉快地說:「告訴我,你們的母親有一個好看的葬禮嗎?」
亞倫看到他兄弟毫不懼怕地看著那頂小太陽帽。於是亞倫用沙啞的聲音說,「我不認為阿貝拉是滑稽的名字。」

「沒有——我想我不大想到這點。」
「我們什麼也沒有,」亞倫說:「我們的母親死了。」
阿貝拉對這些鄉下男孩的神話覺得好玩,微笑起來。「蛋,」她說:「哈!蛋。」她沒有大聲或粗暴地說,但是阿李的理論搖動,傾斜著,然後她使它倒塌下去。「你們那一個是煎熟的?」她問:「那一個是煮好的?」
「我想我要回去。」她說。
他們搖頭,覺得有趣,但也被弄糊塗了。「你們很窮?」
門打開最小的一條縫時,阿李從後門進來,拖曳著走過大廳,脫掉外套,發現他們在那裡「小男孩偷看?」他用洋涇濱說。當卡兒關上門,門門克拉一響時,阿李很快地說:「你們的父親回家了。你們最好進去。」
「嗯,她葬在那裡?你們可以放花圈在她墳上。我們常常給祖母和阿爾叔叔那樣做。」
培根太太說:「我丈夫是一個相信教育的人。」
卡兒說:「他們會驚奇我們打死一隻兔子。如果父親在家,我們就給他。他喜歡兔子做晚飯的。」
卡兒問:「你念書嗎?」
「也許你記不起來了。不過我總歸功於你就是了。」
「我們沒有後娘。」卡兒說。
他知道他兄弟找紙盒要花多少時間。他腦海裡看見事情怎麼進行。亞倫會把兔子血洗掉,那是費時間的。找繩子更費時間,而那個蝴蝶結更費時。於是此刻卡兒知道他開始獲勝了。他感覺到阿貝拉的自信在動搖,他知道他可以踐踏得更厲害。
「你不要我們的兔子嗎?」亞倫問。
「可是他們從來沒有女人照顧過嗎?」
孩子們沒有一個吸一口氣,他們屏息著時,金戒指開始在他們的眼球裡燃燒起來。
「噢,多好啊!」培根太太說。她繼續說下去:「孩子們,雨不下了。到外面去玩。」她的聲音含有那麼大的權威,以致他們立即排列出去——亞倫先,卡兒第二,阿貝拉跟在後面。
亞當笑了。「他們得到什麼照管?而且事情也不多,那是阿李的事。」
阿貝拉摸亞倫及對他說話時溫柔的口吻,已經使卡兒心裡產生一個步驟。卡兒的反應是機械的。他的腦筋搜查阿貝拉心裡的弱點。他是那麼聰明,因之他幾乎立刻從她話中找到了。有些孩子想做娃娃,有些想做大人。很少人滿意他們的年齡。阿貝拉想做大人。她用大人的詞句,而且儘可能地摸擬大人的態度和感情。她把嬰兒時期遠遠摔開了,然而她還不能做到一個她所羨慕的大人。卡兒覺察到這點,這給他一個搗毀他的蟻山的工具。
孩子們穿上乾的清潔的衣服,那完全是他們剛換掉的衣服的複製品。他們解下弄潮的火鷄毛,用手指把頭髮向後梳。他們一直聽到那幾個聲音,多半是低沉的。然後是女人的高音,有一次他們僵冷了,聽著,因為他們聽到一個孩子的聲音——一個女孩子的聲音——這是那麼激動人的事,使他們甚至不敢聽到它。
這幢乾磚瓦房已經邁進它第二次的衰敗。沿著前面的全部大客廳都粉刷了一半,白色的界線留下一半,然後停止,就和工人在十年前放手時一樣。那深長的窗戶和那新作的窗框仍舊沒裝上玻璃。新地板被水濺成許多斑點,房子角落裡填滿了散亂的舊報紙,變黑的鐵釘袋,釘子生銹長出多刺的小球。
他的話把她正描述著的故事破壞了,不過那幾乎即刻供給她另外一個故事。神棒和_圖_書丟了,但是她戴上一頂大帽子,插上一根鴕鳥羽毛,携著一個露出火鷄腿的龐大的籃子。
「不,我不要的。我祇是開玩笑。」
「噢,沒什麼?」卡兒說。他的眼睛盯住她。
「沒有,他們沒有。」
「我們該回去了,」亞倫說:「也許父親這時候回來。」
「什麼?」
「不,」亞倫說:「我不要打架。」
卡兒說:「我曉得一個秘密。」
「不過是一些人。在金城郵政局裡。他們沒想到我聽得見。但是我有好耳朶。阿李說,我能聽得見草在長。」
兩個蹲臥著的男孩從柳樹後面爬出來,他們帶著四呎長的弓,左肩後的箭囊裡,露出一簇簇的羽毛。他們穿著套褲和褪色的藍襯衫,但每個人額部各用帶子結著一支完好的火鷄尾巴上的毛。
「拿著,親愛的,」她父親說:「快,我們很遲了。」他把盒子塞到她手裡。
「那隻我們今天打到的——用一支箭射穿了心,牠踢都不踢一下。」
培根先生在他談話中停下來,「你說什麼?」
「呵!」卡兒說:「我們十一歲,快十二歲了。」
他偷看了那位太太一眼。她嘴張開,正在微笑。房間裡似乎寂靜得要爆炸了。之後,亞倫聽到卡兒發出竭力忍住的笑聲。
亞當喊道:「進來,孩子!走進來!」
「我不知道我該不該講。」
培根夫婦兩人現在都看著亞當,他們知道他得對讓他的好土地荒廢作一個解釋。他說:「我想我是個懶人。我父親留給我足够的錢,不用工作就能生活,對我並沒有幫助。」他垂下眼睛,但他感覺到培根夫婦那方面輕鬆下來。假如他是富人,那就不是懶惰。惟有窮人是懶惰的,如像惟有窮人會無知一樣。一個什麼事也不知道的富人不是被寵壞了,就是不羈的。
「我不知道,但是我要找到她。」
她非得再碰他一下不可。她拍拍他的肩膀,然後摸他的臉。「你母親會高興的,」她說:「即使是在天堂,他們也朝下看,注意下面的事。我父親說的。他曉得一首說到那個的詩。」亞倫說:「我去把兔子包好。我買褲子時有一個盒子。」他跑出舊房子。卡兒看著他走。他微笑了。
「你認為是什麼人?」卡兒問。
三月初天就暖得過分,放風箏的風固定地從南方吹來,把樹葉銀色的底面翻上來。在蔓藤、荆棘、和糾結堆積在一起的樹枝的安全的遮蔽下,一隻灰色的兔子安詳地坐在陽光裡,擦乾早晨吃早點時被露水弄濕的胸膛。小兔子的鼻頭皺縮起來,耳朶不時地扭轉,諦聽那對一隻兔子含有危險意味的輕微的聲響。從足趾上可以聽到地面傳來一陣有節奏的呼吸,於是兔子轉動耳朶,鼻子皺起來,但是那聲音停止了。接著在二十碼遠,下風處,柳枝在搖曳。那是在下風處,因此兎子聞不到一絲危險的氣味。
「你是說,找那隻兔子?」
「是的,都是。說來我有點慚愧。我一點不管,任它去。我根本不耕種。也許我做孩子的時侯耕種得太過份了。」
「你不要居功嗎?」卡兒狡猾地問。
卡兒笑起來。
「當然。瞧——你可以拿這隻兔子。而且我們現在就回家,如果你願意。」
雙生子到達牧場的房屋時,恰好看到阿李,他的頭在一件黄色的油皮外套中間的洞中伸出來,拉著一匹陌生的馬和一部輕盈的橡皮輪子輕馬車向馬棚走去。「有人來了,」卡兒說:「你想看看那部車子嗎?」
亞倫感激地說:「不,卡兒,我不要。我們說我們兩個一起射出去。」
他們緘默地走了些時候,然後卡兒說:「這一帶都是我們的地——一直到河那邊。」
培根太太正在說:「我丈夫在他學校董事會裡服務好幾年了——」但是亞當沒有聽接下去的討論。
一種像亮光一樣的感情在亞倫心理爆發起來。他想喊出來,「也許是我們的母親,也許她回來了。」然後他記起了她在天堂,而那裡的人是不回來的。他說:「我不知道,我要換上乾衣服。」
「不。」

「不,她沒有死。」
「我住在撒玲娜,」阿貝拉用的那種口吻,使他們知道他們是和一個沒有時間作鄉下人的娛樂的一個上流人物交談。
「別傷心,」卡兒說:「我要讓你用我的來復槍。」
「幹麼你不告訴你父親?」
「她跑掉了,」卡兒說:「我聽一些男人在說。」
當卡兒看他哥哥走開時,他嘴上有一個淡淡的自信的微笑。他喊道:「亞倫,等我!」他追上他哥哥時,把兔子拿出來。「你可以拿它,」他和藹地說,手臂圍著他哥哥的肩膀。「別生我的氣。」
亞倫說:「她為什麼要跑掉呢?」
「我們纔是呢。」卡兒說。
在起居室裡培根先生架起雙腿。「你這地方很不錯,」他說:「這塊地很大嗎?」
亞當懇摯地說:「噢,還別走,太太,阿李正在弄茶。那會叫你們暖和起來。」
「也許祇是我以為我聽到,」卡兒很快地說:「天啊,看那朶雲!」
「我沒有?」卡兒說:「我還沒有嗎?」
「十歲,快十一歲了,」阿貝拉說。
卡兒愉快地興奮起來。他發現另外一種工具了;一個秘密的工具,用來達到他需要的任何目的。他研究亞倫,看到他顫抖的嘴唇,不過他也及時注意到那扇動著的鼻孔。亞倫會哭,可是有時候逼得他流淚時,亞倫也會打架。而當亞倫又哭又打的時候,他是危險的。沒有東西能傷害他,也沒有東西能阻止他,有一次,阿李抱他在懷裡,把他握緊的拳頭按在身邊,很久以後他才鬆懈下來。那時他的鼻孔扇動著。
有一剎那間亞當想說,「幹麼你不管你媽的自己的事?」不過他卻說:「你認為那是一個好主意?」
「我不相信你們是雙胞胎,」她說:「你們不像。」
卡兒看和_圖_書到阿貝拉臉上厭惡的神色,她的手避開盒子。
「快十一歲。」
當孩子們站在進口處時,一隻蝙蝠從屋後飛出來。那灰色的東西撲來撲去,從門口消逝。
亞倫從屋裡衝出來,帶著一個厚紙板盒子,用繩子打一個蝴蝶結,錯雜地結著,把它丟給阿貝拉。「給你,」他說:「別打開,等你到家時再看。」
亞倫提議說:「我們到舊房子去,在那邊玩吧。那兒有點漏,不過很舒服。」
亞當說:「培根先生和培根太太幾乎被雨趕上了。」
「噢,是的,」亞倫說:「是的,他死了。」他不能把兩者連繫起來——死了的漢密頓先生和活著的父親。
阿貝拉終於轉臉去說:「你瞪著人幹麼?」
「孩子回家了。」他說,留下他們在那裡,毫無遮蔽。
阿李已經把茶杯再斟滿。亞當看見他鼓著臉頰,聽到他走到大廳走廊安全的地方時高興地大笑。培根夫婦不願意對這個意外表示意見。他們要在單獨時討論。
他跟上她時她轉過身。「你要什麼?」她冷漠地問道。
「你什麼意思?他背上什麼不對?」
卡兒說:「我現在不能告訴你,假如我講出來,那個中國人會知道的。」
「你是指我們見到的那個中國人?」培根太太驚愕了。
「那些人講她在那兒?」
「我想是吧。」
亞倫忖度著這個邪說。「不,」他說:「那些人說謊。父親說她在天堂,而且你知道,他多麼不喜歡談到她。」
卡兒眼中露出新的興趣,一個接近勝利的燦爛的興趣。他天真地說:「我要問我們父親在那裡,那我們就可以帶花圈去。」
卡兒說:「你以為我們的母親在那裡?」
她想把他看得低下頭,她在這方面是個專家,但是卡兒不轉開眼睛。最初使他覺得羞慚,但這時已經消失了,而破壞阿貝拉控制權的勝利感叫他發笑。他知道她喜歡他的哥哥,但是那對他一點也不新奇。幾乎每個人都比較喜歡亞倫。他那金黃色的頭髮和他的坦白,讓他的愛情像小狗一樣鑽入人的心坎。卡兒的感情深藏在心裡,窺探出來,準備撤退或攻擊。他開始在懲罰阿貝拉為了她喜歡他哥哥;這一點也不是新的。自從他發現他做得到時,他就這樣做。秘密的懲罰對他幾乎已經成為一種創作。
亞倫的頭急轉過來。「你沒有來復槍。」
阿李端茶進來,弄出很大的聲響。他在門外聽到的說話的口氣,足够叫他確定亞當在厭煩他們。阿李很明白他們不喜歡喝茶,假如他們喜歡,他們也不會喜歡他燒的這種茶。於是當他們稱讚地喝著時,他知道培根夫婦發現到某樣東西。阿李試欲抓住亞當的視線,但是不成功。亞當正在研究他雙脚之間的地毯。
「我不知道為什麼,不過我把這個工作看得很重要,」培根先生說,他也向男孩們說。「我女兒的名字叫阿貝拉。那不是很滑稽的名字嗎?」他用大人對小孩說話的口吻。他轉向亞當,用詩一樣抑揚的音調說道:「『阿貝拉在我稱呼她之前已來到;雖然我喊別的,阿貝拉卻來到。』這是馬太.勃來烏的話。我不會說我不期望兒子——但阿貝拉是那麼可人的。抬起頭來,親愛的。」
「你看那些羽毛,看到那個刻痕沒有?那是我的。」
「別生我的氣,」他說:「你不知道這裡發生過什麼事,你應該看看我哥哥的背。」
卡兒看她的脚,然後慢慢往上看,冷淡地遍視她全身,彷彿她是一張椅子。這一點他知道,就是大人也會不安起來的。
卡兒把他的新工具放在一邊。他可以隨時拿出來用,而且他知道那是他發現到的最厲害的武器。他要好好地檢查,判斷在什麼時候用它,並用到什麼程度。
「不,我就是不想打。」
亞倫暴怒地看著他。「是我的——」
她的頭也是低垂的,而且她有太陽帽的優勢。中指上帶著指環的小右手也伸出來了,但也沒有向亞倫的手移動過去。
他們悄悄地走進廳裡,向起居室的門偷偷走過去。卡兒很慢很慢地轉著門把,向上提,免得有聲響洩漏出來。
孩子們安靜地走了一些時候。白日的亮光開始隱沒起來。卡兒朝後看,激烈的三月的風中,有一朶烏雲陰森森地掠過山頭。「暴風雨要來了,」他說:「會下得很兇。」
「你什麼意思?」卡兒說。
「我們迷失到這裡是幸運的,」培根先生說:「我正在找龍恩牧場。」
卡兒平靜地說:「不久我就要跑了,去找她。我要帶她回來。」
亞倫伸手過去,抓住她的手,握著它上下動了三次。它是和花瓣一般的柔軟。他覺得一種燃燒似的快|感。他放下她的手,把他的手藏在套褲的口袋裡。當他匆匆地向後退時,他看到卡兒走向前,大方地握手說:「你好。」亞倫忘了說,於是他這時候說。在他兄弟說了之後,那句話聽起來很古怪。亞當和他的客人笑了。
「教育是開啓將來的鑰匙。」培根先生說。
「我們纔是呢。」亞倫說。
當他們潮得不能再潮時,孩子們停下來不跑了。沒有理由再往前跑,他們找遮蔽的地方。他們互相看看,快活地笑起來。亞倫扯出那隻兔子,扔在空中,接到後扔給卡兒。卡兒傻氣地把牠圍在領子上,頭和後腿擱在下巴下面。兩個男孩都彎著腰,歇斯底里地笑著。雨在窪地的橡樹上怒吼,風打擾了它們高傲的神態。
「不,不是的。」
男孩子領阿貝拉穿過房子——打開盥洗室,裡面的抽水馬桶和枝形燈架仍然留下凹的地方,等待裝備。空氣中有一股發霉和濕紙的氣味。三個孩子踮起足尖走。他們不說話,因為害怕空房子的牆壁會發出回音。
「許多都不像,」亞倫說m.hetubook.com.com:「阿李告訴我們那是怎麼樣。假如太太有一個『蛋』的話,雙生子就像了。假如她有兩個『蛋』,他們就不像。」
阿李、亞當和雙生子看著馬揚起漂亮的一步。在第一個轉彎之前,阿貝拉手舉起來,那盒子向後飛到路上。卡兒觀察他兄弟的臉,看到亞倫眼睛有了悽愴的神色。
「高班五。」
卡兒岔開他說:「我們讓你帶回家去。相當大的一隻。」
「要的。」他說。
阿李牽著倔强的馬,侍候培根太太上馬車。
亞當回到屋裡後,阿李正拿出一盆榖子餵小鷄時,卡兒把手臂圍著亞倫的肩膀,安慰地擁抱他。
就在那一刻,阿李從馬厩裡牽出培根夫婦的馬,套上那高又細長的橡皮輪子馬車。培根夫婦從屋裡出來,不由自主地都望天空看。
「我們不知道。」亞倫說。
「噢,我很抱歉,」亞當說:「我剛記起一件我忽略了的事。」培根夫婦都忍耐地禮貌地等待他解釋。亞當想,「為什麼不?我又不要競選督學。我不在學校董事會。為什麼不?」他對他的客人說,「我剛記起我十年沒寫信給我弟弟。」聽了他的陳說,他們顫慄一下,互相看了一眼。
「每一個人都會死,」卡兒說:「像漢密頓先生。他死了。」
「嗯,不要全部。我和你可以平分。」
最後的兩分鐘有一陣興奮的,然而不危險的聲響——噼拍一聲,接著一聲呼哨,像野鴿雙翼的鼓動。兔子慵懶地伸出一條後腿,坐在溫暖的陽光下。又是噼拍一下,一聲呼哨,以及皮毛被戮入時喳的一聲。兔子動也不動地坐著,眼睛睜大起來。一枝竹箭射穿牠的胸膛,鐵尖深挿入那一邊的地上,兔子仰天倒著,雙脚在空中亂動片刻,然後靜下來。
「不,我不會講,假如你說不要講。」
「我不過要你知道就是了,」卡兒說:「不過是設想他會那樣想罷了。」他把箭從兔子身上抽出來,於是白羽毛上都是深紅色的心臟的血。他把箭放在他的箭囊裡。「你可以拿牠。」他慷慨地說。
「這是我的孩子,」他們的父親說:「他們是雙生子。那是亞倫,這是迦勒。孩子,和我們的客人握握手。」
「我們是兩個『蛋』。」卡兒說。
「我們不敢。你曉不曉得,如果我們說了會怎樣?」
「那有什麼好笑?」她詰問道。他不作答。「說罷,告訴我!那有什麼好笑?」仍然沒有回答。「你以為你非常聰明,」她說,當他繼續笑她時,她不安地說:「我奇怪你兄弟幹什麼會那麼慢。瞧,雨停了。」
「也許就是因為她跑掉了。」
他搖搖頭。「不——」似乎很審慎地想著——「我甚至不敢告訴你。」
阿貝拉知道她不僅這一仗打敗,而且整個戰爭都輸掉了。她開始恨這個男孩。在她腦子裡,她把她所知道的報復的方法一個一個數過去,然後絕望地都放棄了,覺得它們不會有什麼效果。她沉默了。她走出門去,向她父母所在的房子看。
「她在天堂,」亞倫說:「父親為什麼說謊?」他看著他弟弟,默默地哀求他同意。卡兒沒有答應他。「你不以為她和天使在天堂嗎?」亞倫堅持著說。當卡兒仍然不響時,他說:「那些講的人是誰?」
阿貝拉忍受不了。她說:「看到什麼發靑的嗎?」
卡兒說:「比那個更糟。」
「對我不會太冷的。」卡兒說:「我從來不感覺冷。」
阿李預料到事情會這樣。他匆匆出去駕好鞍,把那橡皮輪子的四輪輕馬車拉到前門。
「你在講什麼?」
「不曉得。怎麼?」
孩子們小心翼翼地移動著,伏身裝著印地安人一樣,用足尖躡著走。他們彎下身,檢查他們的被害者時,兔子死亡時的撲動已經停止。
「我們就說放在我的箭囊裡了。」
「我知道。」亞倫想轉換話題,想別的事。
「他說滑稽不是那個意思,」培根太太解釋。「他祇是說很希奇。」接著她對亞當解釋道:「我丈夫從書本裡得到一些最古怪的東西,親愛的,我們該走了嗎?」
「阿李?」
「有時候我們在這裡玩,」卡兒大膽地說:「你可以來這裡和我們玩,如果你喜歡。」
亞倫停了。痛苦與困惑交雜在他臉上。「我不喜歡那個玩笑,」他說著,一邊在抽泣,鼻涕往袖子上擦。
「那要遠一點。你應該在向南去的郡路上,往第二個左轉彎走。」亞當接下去對孩子們說:「培根先生是一位郡裡的督學。」
阿貝拉把太陽帽向後推,那樣它就圍著她的頭,像一圈光輪。她是漂亮的,黑頭髮梳出兩條辮子。她小小的前額是圓的,向後傾斜,眉毛齊平。有一天她的鼻子會長得很甜,往上翹,現在它仍像個鈕釦。不過她的五官有兩處將不會改變。她的下巴是堅決的,她的嘴像花一般甜,又寬又嬌豔。她栗色的眼睛銳利聰慧,而且完全沒有恐懼。她直視著兩個男孩的臉,看進他們的眼睛,一個接著一個,其中沒有她在屋裡假裝的害羞的暗示。
「我怎麼知道?也許她不喜歡我們。」
孩子們互相不安地看著。這是他們首次遭遇女人頑強的邏輯的經驗,那邏輯是勢不可當,即使是、或者特別當它是錯誤的時候。這對他們是新鮮的,是激動人又令人震驚的。
「不,我問過阿李,知道阿李說什麼嗎?阿李說,『你的母親愛你們,現在還愛的。』阿李還指一顆星給我看。他說可能那是我們的母親,她愛我們,祇要那顆星還在那兒。你認為阿李是一個說謊的人嗎?」淚眼迷糊中,亞倫看見他弟弟堅定的明智的眼神。卡兒的眼中沒有淚水。
「我赴過真的葬禮,」阿貝拉說:「昨天去過一次。花圈高得像這個屋頂。」
「有些雙生子不相像。」卡兒堅持說。
「是的,不過他死了就是我們的。」
另一方面,假如卡兒看到同一個蟻山的話,他會把它踢成粉碎https://www.hetubook•com•com,然後觀看這些瘋狂的螞蟻怎麼處理牠們遭到的橫禍。亞倫滿足他在他的世界裡的地位,但卡兒卻要改變它。
她顫抖著,因感興趣而緊張起來。「他做什麼?他打他嗎?」
「她死了。」
「當然我念書。」
「過路的人吧,雨把他們趕進來。」阿李把手放在卡兒握著門把的手上,轉動它,把門打開。
他困惑了——不過他常常感覺困惑。他知道他的兄弟有一個目的,但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對他說來,卡兒是一個謎。他跟不上他兄弟推理的路線,而且常常驚奇它的逸出常軌。
「我要講是你射死的,」卡兒繼續說:「我不要居功。而且我要說這是很難的一箭。」
「沒有娘的小孤兒,」她甜蜜地說:「我要做你們的母親。我要抱你們,給你們講故事。」「我們太大了,」卡兒說:「我們會把你壓壞的。」
亞倫顫抖著,埋著臉,向那女孩子的方向獻出他的手。沒有一點事發生。他那幾根無生命的臘腸沒有給人抓住,扭著壓擠一下或擰一下,他的手就那樣懸空掛在她面前。亞倫從他的眼睫毛中偷看事情倒底是怎麼樣。
「你們是不是坐在灰堆裡,要提水拿柴?」
卡兒說:「阿李是中國人。」
他改變的步驟叫她困惑。他一直不讓她維持一種心境,他已經相當清楚她對羅曼蒂克的情境的興趣。他的聲音低沉而神秘,她降低聲音以配合他的語調。
「噢,嗯,」阿貝拉寬厚地說:「為什麼你們不這麼說?那也許你們是中國蛋了,像他們放在一個窩裡的。」她停下來讓她的譏諷刺進去。她看出反感,掙扎消滅了。阿貝拉控制了整個局面。她是主人。
回到大客廳時雙生子面對著他們的客人。「你喜歡它嗎?」因為回音,亞倫輕聲地說。
「是父親的。」
「我把我的兔子送給你,」卡兒陡然說:「本來我想給父親的,不過你現在可以拿去。」
「噢,不。那點不成問題——牠死了。不過也許他找不到另一隻。牠跑掉了。」
「她死了。」
「他們很野,不過我想他們很健壯,」亞當說:「我想我們都像這塊地,變野了。不過阿李現在要走了。我不知道我們要怎麼辦。」
「你老是想打架。」亞倫說。
「嗯,假如你要那樣說也好。不過假如阿李看出來那是我的箭?」
「那一種教育?」亞當問。
「我不知道我是否要居功——不是全部份,」亞倫說:「告訴你,假如我們再射一隻,我們就說一人射中一隻。假如射不到的話,幹麼我們不說我們兩個一起射中的,不知道是誰射中?」
培根先生繼續說下去,「對於有知識的人凡事都是清楚的。是的,我相信學問。」他靠向前,聲音變得充滿自信。「既然你不耕種,幹麼你不把地出租,搬到郡所在地——靠近我們好的公立學校住?」
亞倫轉身看那黑色的怪獸,它在上面捲成大黑球,在它下面拖曳著一長道的雨。當他們看著時,雷隆隆地響,閃出火光。隨著風勢,暴雨沉重地猛打在茂盛潮濕的小山上,越過山谷,向平地上移動過來。孩子們轉身向家裡跑。雷在他們背後隆隆作響,閃電把空氣震成顫抖的碎片。雲追上他們,一滴粗大的雨珠從撕裂的天空敲打在地面上。他們聞到臭氧的氣味。他們跑著,吸著雷電的氣息。當他們越過那條路,跑上到他們家窪地的車轍道上時,雨水淋濕他們了。傾盆大雨落下來。他們立刻全身淋濕了,頭髮垂在前額,水流到眼裡,額上的火鷄毛因為水的重量而彎下來。
亞倫沙啞地低語道:「誰在那兒?」
「是,的確是的。」亞倫說。
亞倫慢吞吞地走開,把兔子留下在地上。他的眼睛很大,而且他有一張很美麗的柔軟的嘴。他蔚藍的雙眼之間的寬度,給他一種天使似的天真無邪的表情。他的頭髮很美,金黃色的,似乎陽光照亮了他的頭部。
「你在笑什麼?」阿貝拉問。
「好吧,如果你喜歡。」卡兒說。
阿貝拉看看他發亮的頭髮,這時是鬈曲的;看他快要淌淚的眼睛,她覺得胸膛裡燃燒著戀慕發癢的感覺,那是愛情的開端,而且,她想碰亞倫一下,她也做了。她把手放在他手臂上,感覺到他在她手指下顫抖著。「如果你放在一個盒子裡的話。」
「她跑掉了,」卡兒說:「你不會說是我告訴你的嗎?」
「卡兒,夜裡太冷了。你不記得你早上發抖得多厲害?」
卡兒說:「我猜他在找牠。」
「好吧,」亞倫快樂地說:「告訴你。我們倆個給他,不講是誰打到的。」
兩個男孩向前走,低著頭,手舉起來,完全是一副投降頹喪的姿態。他們冰凉的手被那位紳士拉一下,然後是鑲花邊的太太。亞倫是第一個,他轉臉背向那個小女孩,但是那位太太說了,「你不和我的女兒握手嗎?」
培根太太喊道:「阿貝拉,快!我們要走了。」
阿貝拉,卡兒和亞倫出去時,他們並排站在屋簷下的走廊上,看雨水從擴張開的橡樹上淅瀝地滴下來。暴雨已經過去,紙賸下一個在遙遠處回響的雷鳴,但它遺留下會延續很長時間的雨。亞倫說:「那位太太告訴我們雨停了。」
「假使我說你害怕,你會說我扯謊嗎?」
他們又開步跑了,因為客人具有某種新鮮的意味。靠近門階時,他們慢下來,謹慎地繞著房子,因為客人身上也具有某種可怕的意味。他們從後門進去,濕漉漉地站在廚房裡。他們聽到起居室裡的聲音——他們的父親和別人的聲音,一個男人。然後是第三個聲音,叫他們的肚皮挺硬,有點叫他們的脊骨發涼。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這兩個孩子很少有和女人在一起的經驗。他們躡起足尖,走進自己的房間,站著對視。

卡兒不懷疑人家比較喜歡他哥哥的事實,但他施用和圖書一種方法,使他自己能泰然處之。他計畫、等待、一直到那個愛慕他哥哥的人暴露出他自己;然後一件事發生了,可是這個犧牲者永遠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什麼緣故。由報復中卡兒獲得一股力量,由這個力量得到快樂。這是他所知道的,最强烈最純粹的感情。他不但一點也不討厭亞倫,而且愛他,因為他常常是卡兒得勝的原因。他忘了——假若他知道——他懲罰人是因為他希望他也能像亞倫一樣被人愛。這件事演變得那麼厲害,以致於他寧可喜歡他所有的,而不喜歡亞倫的。
「什麼是柴?」亞倫問。
或許這兩個男孩之間的分別,用這個方式講述可以講得最清楚。假如亞倫偶然發現灌木叢中一片小空地上一個蟻山,他會伏下身,觀察螞蟻複雜的生活——他會看到有些螞蟻帶著食物,在蟻路上走,有的帶著白色的蟻卵。他會看到蟻山上兩隻螞蟻碰面時,把觸角放在一起攀談起來。他會躺著幾個鐘頭,就迷在蟻國的經濟生活中。
「可憐的小羊。」她說。
「我和你們去,」阿貝拉說:「我會做花圈。我要做給你們看。」她注意到亞倫沒有說話。「你不想做花圈嗎?」
這對亞倫是一個新思想。「你是什麼意思,他死的時候?」
「你想他會相信嗎?他會以為你在撒謊。」
「他們把他放在一個盒子裡,然後挖一個洞,把盒子放進去。」卡兒說。
「你幾歲?」
「你會明白的,」卡兒說:「當你打開盒子時。我打賭他會告訴你不要馬上打開。」這並不是猜測,卡兒知道他的哥哥。
卡兒走近他,擁緊他,吻他的臉頰。「我再也不了。」他說。
「你不講嗎?」
「誰照管那些孩子?」培根太太問。
阿貝拉機智地回答他:「她沒有看。她說話的時候從來不看的。」
「告訴我,」亞倫祈求著。
「那麼你害怕了,是不是?」
這時她既然佔了優勢,阿貝拉於是向周圍看看,巡視她的征服物。她現在飄飄然地,沒有一個男性的法則會恐嚇她。她對這些男孩生出仁慈的心。她注意到他們單薄的洗舊了的衣服,這裡那裡一塊塊補綻,是阿李補上的。她描畫出她的神仙故事了。「可憐的孩子,」她說:「你們父親打你們嗎?」
「不,我不會。」
那一年雨水下得很均勻,撒玲娜河沒有泛濫。一條細細的水流蜿蜒在那寬濶的灰色河床上。河水不帶著污泥,不是混濁,卻是清澈悅人。長在河床旁的楊柳,枝葉茂密,沿岸野生黑莓伸出長的嫩枝。
卡兒說:「我們可以把那隻兔子燒了當晚飯,在外面過一夜。」
「是——是的。」她遲疑地答道。
「你今天早上感覺的。」
他正在想一個大而渾圓的世界,在他的一根橡樹幹上懸掛著來回搖盪。他一點也想不出什麼理由,突然他的思想會跳到他父親身上,他用木腿蹦跳著,一根手杖敲打他的腿,以引人注意。亞當看到他父親勉强他的兒子操練,背負重的背包,以鍛鍊他們的肩膀時那副嚴厲的軍人的險色。培根太太的聲音在他的回憶中單調地說下去。亞當感覺到裝滿石頭的背包。他看到查理的臉諷刺地露著牙笑,查理——那刻薄的兇狠的眼睛,那暴躁的脾氣。猝然亞當想去看查理。他可以旅行一次——帶孩子們去。他興奮地拍一下腿。
亞當對她微笑。她起初令他恐慌,但這時他比較泰然。「阿李扶養這兩個孩子,他還照顧我。」他說。
亞當說:「我這塊地相當大。越過河到那一邊。這是一塊好地。」
他的決定下得幾乎是太遲。亞倫撲上來,死兔子冰冷的身體打到他臉上。卡兒往後跳,叫道:「我祇是開玩笑。真的,亞倫,那祇是玩笑。」
「真的?」
「他們扯謊。」
亞倫終於微笑了。當他弟弟讓局面緩和下來時,他就輕鬆了。兩個男孩跋涉過河床,爬上崎嶇的崖岸,到平地上,亞倫的右褲脚給兎血染了一大片。
培根先生小心地吐出他喉部的痰,免得打擾他的發言,「你想到你孩子的教育嗎?」
阿貝拉沒有動。她的手交叉放在腿上。她父親興味盎然地重複著說道:「雖然我喊別的,阿貝拉卻來到了。」
亞倫說:「你真的聽到那些人說嗎?」
卡兒走近她。「我想小聲說,」他說。他把嘴貼近她的耳朶。「你溺濕了你的褲子了。」他說。她臉紅了,把太陽帽拉上頭。培根太太把她挾著抱上四輪輕馬車裡。
「什麼兔子?」
亞當對這種盤問感到煩躁。「我祇用一個男人。」他簡捷地說。
他們從滴水的橡樹下跑過去,到老山查的房子,從那敞開的門衝進去,門上生銹的絞鍊吱吱地不停地響著。
「你不會講?」
「都是疤。」卡兒說:「是那個中國人。」
「那一班?」
亞倫說:「我把它洗乾淨放在一個盒裡用繩子結起來,如果你不想吃牠的話,你可以在你有空的時候給牠一個葬禮——在撒玲娜。」
卡兒詰問道:「你多大了?」
阿貝拉說:「我要一隻滿身是血的骯髒死兔子幹什麼?」
「我想娶她的,」亞倫說:「我放一封信在盒子裡,向她求婚。」
兩個人低垂著頭,偷偷看那些陌生人幾眼,拖著脚步。有一個穿著城市服裝的男人,和一個穿著最新奇的衣服的女人。她的斗篷、帽子和面紗放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在兩個男孩子看來,她好像完全被黑綢和花邊包裹起來。黑花邊甚至攀延上去,圍裹著她的頸項。那已經是够興奮的一天了,但那並不是全部。女人旁邊坐著一個小女孩,也許比雙生子小一點,但並不太小。她帶著一頂前面鑲著花邊的藍條紋太陽帽。她的衣服是鮮豔的,腰部繫著一條有口袋的小圍裙,她的裙子向後翻,露出鑲花邊的紅紗襯裙。孩子們因為那頂太陽帽,看不見她的臉,可是她的手交叉放在腿上,很容易看到她中指上帶著的一個刻印的小金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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